对这个惟一的宝贝儿子溺爱有加,现在要挑选儿媳妇了,自然不能马虎大意、草率行事啦。 他们几乎是调动了一个庞大的关系网。经中间人介绍来家里见过面、最后又由罗栗和他的父母筛选掉的漂亮姑娘就有一百多号。如果把这些人组织起来,足可成立一个“时装模特队”或“时尚小姐团”了。可是,尽管他们费尽心机,最终还是没有一个入眼的。 不过,罗家二老看重的条件,可能也与罗栗的择偶标准不大一样。他们彼此还有点不大好沟通。最后一次,又有一位宁波老乡来提亲,介绍的是宁波某地方首富蒋先生家的大女儿。据说,这位蒋小姐虽然只有中专毕业,但是性格温柔可爱,举止大方得体,更兼蒋先生只有两个女儿,按照地方规矩,大女儿将来的姑爷可是要当继承人的哟。对于这些条件,罗家二老是百分之百的满意,可是罗栗却没有立刻表态。 宁波老乡走后,罗父、罗母就做起了罗栗的思想工作。 罗父首先忆苦思甜了一番,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应征入伍,先后当过通信员、班长、排长、连长等。后来好不容易升任为营长之后,很快便去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那时罗母还在农村,又刚刚生下了罗栗的姐姐,常常在日出日落的时候,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田间地头上,望着一轮太阳发呆,生怕丈夫在战场上一去不复返。可是,罗师长天生“命大、福大、造化大”,不仅没有命赴黄泉,浑身上下竟连一个枪子儿都没有挨…… 罗栗皱了皱眉头说,爸,这段革命家史您都说过几百遍啦,我耳朵根子已经听得快生茧子啦! 罗父话到兴头上,却被儿子不耐烦地打断了,不由有些急躁,喊道:你懂什么呀你? 罗母这时接过话头儿,心平气和地说道:儿啊,你听我跟你说。你爸爸的意思呢,他这辈子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你妈我跟着他走南闯北也吃了很多苦。到如今咱们也算是有头有面的家庭了,也才刚刚认清了一个理儿:人活一世哪,得高,要不然的话,享福只能在后半辈子了。 罗父又抢着说:是呀。我虽然身居高位,可毕竟只是个师级干部,经济方面跟个政府官员也没什么两样。如果我们能跟蒋先生这样的富豪之家联姻,一个有钱,一个有势,那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的啦!  
唇红齿白(八)(2)
罗母也激动起来:你没听人家说吗?这位蒋小姐“性格温柔可爱,举止大方得体”,虽然学历不算太高,但我们是娶儿媳妇,又不是找什么“女才子”嘛。你不妨先见个面再说! 罗栗拗不过父母,只好从命。 在介绍人的安排下,罗栗和这位蒋小姐终于见面了。 是在罗父宁波老家的别墅里。他们全家为了这次见面,专门乘飞机回了趟老家。罗母呢,打算准备一桌丰盛的酒席,还预订了一个三层的大蛋糕,以及大把大把的鲜花之类。 到时候呀,除了蒋家的大千金,蒋先生还将携夫人和他的二女儿前来呢。听说,这位蒋夫人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呢。 蒋先生白天公司里事情多,所以要到晚上才能来赴宴。这边罗家可忙碌坏了,一会儿催促厨子烧鹅头炖好了没有,一会又问水煮鱼做得怎么样了,还有鲜竹笋有没有放调料,梅菜扣肉别忘了盛在那只青瓷大花碗里。 罗栗呢,穿着一身金丝绣花的真丝唐装,被母亲打扮得像个十足的“公子哥儿”,因为只有这样才越发显得温文尔雅、风流倜傥,比较符合蒋家的择婿条件哩。要不是罗父看了直摇头,罗母还自鸣得意呢。最后,由罗栗自己拿意见,这才换上了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套休闲装。 快到八点了,还不见动静。罗家上下不禁有些着急。 介绍人也慌得团团转,可又不敢打电话催得太紧了。 好不容易听见门外有汽车的声音,罗栗也急不可耐地站起身,三步并两步地冲到大门外去迎接。 果然是蒋先生亲自开车,载着一家人来了。 罗父一眼就看清楚了,蒋先生开的是“凯迪拉克”;罗太太却没瞅仔细,竟然把蒋夫人手腕儿上戴的玉镯当成了岫玉——其实那是一块儿真正的蓝田玉呢。 罗栗呢,正眼巴巴地端详着车上的二位姑娘。哪一个才是自己的“玉人”呢? 蒋家的二位小姐个子差不多高,长相嘛,也几乎分毫不差,都是小鼻子、小眼睛的普通人,一律穿着绣花旗袍、高跟儿凉?拖——?说不上有多么漂亮,也说不上有多么难看。可到底哪个大、哪个小呢?不仅罗栗分辨不出来,恐怕就连介绍人也傻了眼——事实上,罗父的这位宁波老乡也是第一次见到蒋家的千金小姐。 经过介绍方知,蒋夫人生的是双胞胎,二姐妹出生时前后总共差了不到十分钟。哈哈,原来是这样! 罗母赶紧笑着说:蒋夫人真是有福之人哪! 罗父也恭维道:蒋老兄家财万贯,难道都是两个千金给您带来的好运吗? 气氛正朝着众人预料的方向发展。 罗栗偷眼看着眼前的两位姑娘,终于发现,其实她们二人还是有些不同之处的,大女儿的耳朵比二女儿稍微大些,二女儿的脚丫儿比大女儿的好看;还有呢,她们俩都充满好奇地盯着他看,特别是那位大女儿,目光游移,神色不定,很显然,她对罗栗颇有好感呢。 落座后,罗栗和蒋大小姐被安排在了一起。其他人则自行吃饭、喝酒、唠嗑儿,故意作出不在意的样子,好像有意在给两个年轻人创造接近的机会。 罗栗看到蒋大小姐一副羞涩之态,好像不怎么动筷子,就主动往她碟子里添了些热菜。 蒋大小姐朝他笑了笑,低下头去夹。可能是因为太紧张,一不小心把油水弄到了胸前。 罗栗想用纸巾帮她去擦,可当着大家伙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就捅捅她右边的小臂,示意了一下。 这个细节被蒋先生和蒋夫人都看在眼里了。 吃过饭后,两个年轻人又被安排到一个房间里谈话。蒋二小姐一直盯着她姐姐的背影,看来是非常羡慕的。 进了房间后,两个人单独到了一起,罗栗就轻松了许多。可是蒋大小姐却依旧一副腼腆的样子,问一句答一句的,十分没情调。 就这样,刚过了十多分钟,罗栗就觉得很没意思了。在他看来,一个现代的女孩子,在谈情说爱的时候,最好不要一味地被动着才好。要不然的话,男方多累呀? 蒋大小姐见他不吱声了,就顺手拿起他桌上的一本书翻起来。那是一本医学书,一般人不大容易看懂的,可是蒋大小姐却翻来翻去的,好像翻只是一种行为,而等着他问话才是目的。 罗栗不禁有些烦躁。 又过了十多分钟,两个人还是找不出话题来,罗栗只好说了句:要不我们出去看看他们? 蒋大小姐这才答应了。 出来后,两家父母正聊得起兴。罗母也不顾儿子怎么想的,就自行做主了,请蒋大小姐改天再带着妹妹过来玩儿。蒋夫人扭头看大女儿的意思。蒋大小姐笑嘻嘻地低下头,她母亲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也就应承下来。罗栗在一边干着急,也没办法。 跟蒋家大小姐见了一面后,罗栗表示对这个沉默寡言、平平如也的女孩子不太感冒。可是他自己的意思呢,根本就不被家里人采纳。罗母欢天喜地地、几次三番将她接到自家来,逼迫儿子与之谈恋爱。罗父也在一旁火上加油。他们觉得,儿子还年轻,好多事情不会从大的方面考虑。等两个孩子接触得时间长了,自然会日久生情的。  
唇红齿白(八)(3)
就这样,从表面上看来,罗栗与这位蒋大小姐建立了恋人关系;而且一谈就是一年多。 这件事情后来被王鲜果知道了。一开始,她还跟罗栗打趣呢,说要见见这位未来的“嫂子”。可是罗栗却告诉她,自己其实并不喜欢蒋大小姐,要不是父母生拉硬拽,哎……  
唇红齿白(九)(1)
作为一个高干家庭出身的孩子,罗栗的成长过程中难免要沾上些“纨绔子弟”的习气。他特别擅长于玩乐,台球、保龄球、高尔夫球等,几乎没有他不会玩儿的球类;喜欢女孩子,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只要他看着比较顺眼,大多数能够轻而易举地搞到手。 所以,在父母的命令下,假装跟蒋大小姐谈会儿情、说会儿爱,这件事情对罗栗来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谈就谈呗,反正他又不损失什么,只要最后不跟她结婚,就什么都好办。更何况,他和蒋大小姐两个人不在同一个城市,平时还都要上班,只能在电话里互通有无,那就更好打发啦。 一年后,罗栗的父母大概看出了他的臭毛病,私下里一商量,觉得跟蒋家的这门亲事呀,必须马上定下来,要不然的话,将来保不定会出什么“吆蛾子”呢。于是,他们再一次自行做主,去了趟宁波,给蒋家送去了贵重的聘礼,尤其是给蒋小姐送了许多价格不菲的首饰,把这门亲事彻底定下来啦。 实际上,罗栗大学毕业后一直跟王鲜果保持着联系。他们之间,既是普通朋友,又是亲密伙伴,就算罗栗和蒋大小姐后来真的结了婚,恐怕这种关系也不会间断。 罗栗知道父母为他和蒋大小姐订婚的消息后,很是生气,一赌气连班也不上了,径自跑到北京去玩儿。先前的大学同学和朋友们没找见,他就直接去了王鲜果的宿舍。 恰好,王鲜果同室的两个女研究生已经结婚搬出去了,那间屋子就她一个人住着。罗栗跟她诉说了自己的情况后,非常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鲜果就劝他,有什么想法可以跟父母好好商量嘛,用不着这么大动肝火。 罗栗叹了口气。 王鲜果又问:就算你真的不喜欢那位蒋大小姐,可是,你们毕竟谈了一年多呀,就连一点儿感情都没有? 罗栗痛苦地说:没有。那叫什么“谈恋爱”呀?我和她在一起见面的时间,加起来超不过半个月。你叫我怎么爱她? 王鲜果说:你呀,家里养条狗人还会生情的,干吗对人家女孩子那么残酷呢? 罗栗辩解道:这叫残酷吗?生活对我才残酷呢!怎么说我也是被动的,可对于她来讲呢,却是主动的。她自己心里愿意,怪不得别人。再说了,我还陪她玩了这么长时间呢! 王鲜果骂道:瞧你这话讲的,根本就是狗屁逻辑!哪儿有说男的陪女的玩了,到头儿来反而把责任推到对方身上的? 罗栗说:那怎么不行?噢,男人就该把不是自己的责任也承担了吗?要说责任,那也是我父母的,跟我没有关系! 王鲜果说:不对,你要是不愿意,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跟她谈着! 罗栗说:我也是被逼无奈呀。本来想先处一处,没准儿真能发现她一些优点呢,可是后来…… 王鲜果说:得了,别狡辩啦!我还不知道你? 罗栗问:我怎么啦? 王鲜果回答:你花花肠子呗! 罗栗就说:我“花花”?哼,可我对你的情谊始终没变过! 他这话本来是随口说的,为的是洗刷自己的罪名。不知为什么,王鲜果心里却突然异样了起来。是呀,他们俩在一起的时间,比那位门第高贵的蒋大小姐可长多了;可是,在此之前,罗栗却从来没跟自己表白过爱慕之心哪。 正想着,罗栗又说:哎,我父母对我的了解程度,竟然还不如你! 王鲜果小声地问:可是,我们之间没什么呀。 罗栗自顾自地说:怎么没什么?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彼此心知肚明,光打电话的磁卡就用了一大沓儿了。 王鲜果一想,果然如此。只是,为什么两个人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见王鲜果不吭声,罗栗又说:哎,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结婚,真是莫大的痛苦呀! 王鲜果突然问:那你喜欢我吗? 罗栗心里“咯噔”一下。他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王鲜果。只见她面色绯红,胸脯起伏,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这才感到有些不大对劲儿。 …… 跟男人上床,对于王鲜果这样的女人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情。主要得看这么做划得来划不来,自己从中能得到多大的好处,以及这个男人值不值得。罗栗当然值得她这样做啦:首先,他还年轻;其次,他也大学毕业;再次,他是罗家的儿子。 反正罗栗千里迢迢来北京找到王鲜果,跟她诉说了自己的心腹之事后,两人才突然感到:真正的意中人远在天边却近在眼前,此情此景,正是需要各自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现在,既然彼此之间都意识到了,也就没什么可躲闪的了,罗栗主动提出要与王鲜果永结秦晋之好。 王鲜果笑道:别不是把我也当成个替身吧? 罗栗说:那怎么可能呢?你跟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王鲜果问。 罗栗想了想:你性格开朗、热情,跟我在一起比较合拍。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发觉? 奇怪,你怎么也是刚刚才发觉呢?罗栗逗她。 两个人就在这一问一答中,互定了终身。当夜,罗栗就住在王鲜果的宿舍……  
唇红齿白(九)(2)
老实说,王鲜果是在跟罗栗睡过两夜之后,才真正地“爱”上他。总之,跟罗栗在一起,王鲜果感觉到了一种偷偷摸摸的快乐。之所以偷偷摸摸,当然是因为罗栗目前的处境。不过好在有多年的交往在这儿摆着,王鲜果一点儿都不怀疑罗栗会玩弄自己。 两个星期后,当罗栗准备返回家时,王鲜果已经离不开他了。当然,她这个样子,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男人了,是因了为他献身的冲动而将一颗芳心付出来的;还因为,嘿嘿,从道理上说,男女之间根本就是因为有了“性”才不一般的嘛——因性而爱,是许多现代青年在恋爱生活中的非凡举措,也是不少女孩子网罗心目中的“王子”所使用的小伎俩。 王鲜果不敢说自己是不是也有这样的“小伎俩”,但她的确是在跟罗栗有了进一步的关系后,才明确地意识到:不论从哪个角度讲,自己都应该嫁给他,越快越好!  
唇红齿白(十)(1)
对于王鲜果这样不以漂亮取胜、只有中等水平和规格的女子而言,根本就是带着一种盲目的假想性去迎合男人胃口的(她事后这样总结)。没想到,他们竟在这种“轻而易举”中达成了身体方面的和谐,还以为这就是时髦的爱情、纯粹的爱情、排它性的爱情呢。 从此以后,为了牢牢拴住罗栗的心,王鲜果对他好得简直不能再好了…… 就在俩人确定关系半年之后,在罗栗的帮助下,王鲜果如愿以偿地分到了省电视台,并开始了跟他在一块儿长大的这个城市的同居生活。 春节来临之前,王鲜果带罗栗见了自己的父母。 这里需要交代一下:王鲜果自幼是由二位老人抱养大的,而养母又是养父的续弦,嫁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男孩子,也就是王鲜果现在的“哥哥”。这种家庭结构显然比较复杂。大概正因为此,王鲜果从小就锻炼得跟个野丫头似的,上房、爬树、掏鸟雀、捋榆钱,简直无所不能、无所不会,并养成了火爆泼辣、独立不羁的性格,跟外号“软面条”的哥哥截然相反。 在家里人疑惑的眼光中,王鲜果告诉他们,她和罗栗已经领结婚证啦——事实上,以罗栗和王鲜果的生活原则来说,以目前的情况而论,谁都没有想过、也没有提出去领什么狗屁“证儿”的。 王鲜果这样说当然是对罗栗好了,也是为了能够与罗栗同住一个房间。果然,养母一看女儿把男朋友领回家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养父呢,也拿出珍藏十几年、都快抽出丝儿来的“五粮液”,招待这位门第高贵的“娇客”;哥哥性情憨厚,跟俩人打了照面后,就钻进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见了王鲜果的养父母后,两个人准备再去见一见罗家二老。王鲜果和罗栗商量好,她先躲进罗栗的房间,让罗栗自己去跟父母讲。如果他们对与蒋家的亲事还不死心的话,那就干脆把二人同居的事实抖搂出来——反正这件事情已经“生米做成熟饭”啦,他们就是不愿意承认也没办法。 罗家人自然一脑门子糨糊。 罗栗就向他们解释道:王鲜果早就是“我朋友”啦。 这个“我朋友”显然是区别于“普通朋友”的。为了委婉和慎重起见,罗栗并没有明确挑明二人关系,怕父母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可经他这么一说,反而让人感到他和王鲜果之间有点儿暧昧了。 罗家可不管什么“我朋友”不“我朋友”的,反正是对突然冒出这么个新鲜名词不能够容忍,更不要提罗栗还有可能把王鲜果娶进家门呢。 罗栗见家里人这种态度,心里也着慌,赶紧改口说:噢,一个朋友。 不可能,不可能!罗母首先摇着头说,我们家的儿媳妇,怎么能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呢? 这怎么可能呢?你们俩没有经过父母的同意,居然就同居了?罗父摆着手说。 可我们俩认识时间很长了呀!罗栗解释道,从小时候起,我就是跟她一起玩大的。 玩就能玩出感情来吗?儿呀,你不要太天真了,你已经是订过婚的人啦!蒋家那边还等着咱们迎娶呢。罗母着急地说。 爸、妈,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这么“包办”! 是我们包办婚姻了,还是你小子太恶毒?罗父气得一拍桌子,大声吼道,给我滚出去! 滚就滚!罗栗脖子一拧,扭头就往外跑。 罗母急忙拽住儿子的一条胳膊,猛地给他跪地上了。 妈,您这是……罗栗慌得不知该怎么办。 罗母也不说话,就开始抹眼泪。 罗父在一边恶言恶语:好啊,你娶她吧!你娶了那个倒霉的女人,我和你妈就给你们当抹布使! 爸,您这又怎么啦?罗栗看着父母这么绝情,不禁悲从中来,也掉起了眼泪。 母子俩就这么涕泪滂沱起来。 罗父不耐烦地说:都给我起来,该干嘛干嘛去!反正,你要跟她在一起也行,就是别给我往家带!我们罗家也不会认这个儿媳妇的!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当时,王鲜果在罗栗的房间里玩电脑游戏,并不知道罗栗正在外面的大客厅里跟父母唇枪舌剑。谁知等她问起罗家二老的意见来,罗栗却又支支吾吾的,始终不肯正面回答。王鲜果急了,问:那你的意见呢?总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我打发了吧?罗栗回答:咱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男人是个屁。 ——这条说不上真理的真理是王鲜果事后总结出来的。 她想,男人嘛,本来就是攻击性极强的动物,女人越明打明地去限制他,他越不肯服输;还不如以静制动,让他自投罗网的好。 没想到,经她这么一折腾呀,罗栗果然对她服服帖贴的了——至少从表面上看来是这样,就是始终不再提起父母的意见……? 忽然有一天,罗栗在家里给王鲜果打电话,被他父亲窃听了(他们共有四部分机,都是一个电话号码。罗栗居然占用了军线,害得军区司令的长途怎么也打不进来,不得已只好发了传真,让他父亲赶紧接通电话,有要事相商)。 罗栗父亲抓过电话一听,嗬,龟儿子正跟那个“王鲜果”神聊胡侃呢!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难道现代的年轻人就是这样谈恋爱吗?一点儿正儿八经的作风都没有,真是岂有此理!  
唇红齿白(十)(2)
罗父跟军区司令通过电话之后,着实把他教育了一通,什么两个人之间要“举案齐眉”、“不求朝朝暮暮,但求天长地久”之类的。还宣布,从今以后,要断了给罗栗的额外零花钱,让他自己去闯荡…… 罗栗哪儿受得了这个?一咬牙、一跺脚,冲进夜色中,打死也不回头了。还是罗母心疼儿子,先把老头子从头到脚地骂了一气,第二天又到罗栗的单位去,“宝贝”、“宝贝”地叫了十多遍,才把独生儿子哄回家……  
唇红齿白(十一)(1)
一来二去,电视台的人都跟着嚷嚷:瞧人家王鲜果,男朋友是个高干子弟,有车、有房、有钱,爽! 王鲜果呢,在单位里跟罗栗煲“电话粥”时,也一口一声“罗栗吗?不行呀,我今天来例假了……”;要不就是“今天你去公司了吗?你过马路要小心,绿灯亮了你再走,绿灯不亮你就等会儿;要是绿灯闪烁,出现黄灯的时候,你就稍微等会儿,马上就是红灯了,你可千万别闯红灯呀!”…… 罗栗更“操蛋儿”,在电话里给王鲜果讲那些新听来的荤段子,什么“一根儿小棍儿亮晶晶,一头儿有毛一头儿光,咕唧咕唧流白汤”,又说是“打一个日常用品”。王鲜果骂道:“不就是你的‘宝贝儿’吗?”罗栗哈哈大笑:“不,是牙刷!”…… 有一天,王鲜果刚在电视台的走廊上通过,马上就有一个小姑娘追着喊:王姐,罗哥还没来接你呀?能不能顺便让我们也搭搭车? 另外一个小女孩儿说:呸,别做美梦了,那是人家王姐的专利!再说,这样的好事儿能轮到你?下辈子吧! 小姑娘又问:王姐,听说罗哥的父亲是军区领导? 小女孩儿挤兑她:怎么,也让王姐的老公公帮着你介绍男朋友呀? ……两个女孩子这么一唱一和地在王鲜果面前演戏,其实就是为了套她的话,既羡慕又有点儿搭不着腔的意思——明知王鲜果不会正面回答她们,又不得不询问几句,以解心头之馋,就像小孩子面对供案上的鸡鸭鱼肉却动不了筷子一样。 老实说,自从谈了罗栗这个男朋友,王鲜果着实尝够了被人艳羡的滋味。以罗栗的家庭背景、社会地位、个人素质、经济状况等,无一不是电视台这帮小姑娘们心目中的“偶像型”人物。在电视台工作的人都知道,相互攀比和让人羡慕是首当其冲的一条生存准则,不管在哪个方面——业务上、私生活上、物质条件上等等。电视台说白了就是一个大酸菜缸子。 王鲜果从不跟别人明确透露她和罗栗之间的故事,诸如关系发展到了哪个程度、什么时候办喜事、新房子买到哪儿了等。她宁可让他们去猜、去瞎想、去嫉妒,让他们在背后把舌根子嚼烂。嘿嘿,保持神秘感——这是电视台的第二条生存准则。一旦你被大家看透了,你也就快完了! 面对电视台这两个小姑娘的问话,王鲜果表现得不急不缓,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她说:我呀,现在是“狡兔三窟”,比不上你们年轻,还有大把大把的精力去赚男人的眼泪和金钱。 瞧这话说的,嘿,既没有明确表白自己,又把对方捧到了天上,还有可以教导她们的“大姐大”资格……总之你理解去?吧——?这是在电视台工作的第三条生存准则:学会说话。 果然,两个小姑娘被她弄得越发好奇心高涨。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王姐,您现在有几处房产呀?另一个则不等这个人说完,就问:王姐,那您教教我们怎样才能赚男人的眼泪和金钱? 王鲜果呢,早已做好了飘然而去的准备。她闪着身说:好吧,好吧,等再抽时间聊吧! 两个小姑娘知道也套不出王鲜果的实话,更加觉得这个女人了不起了。一个辛酸地对另一个说:哎,别臭美了,人家男朋友啥样儿!另一个悻悻地说:谁臭美了?你吧? 王鲜果跟罗栗,一个被套儿,一个被里儿,本是藏着掖着、里外不分家的那种关系。最近一段时间被周围的人这么一起哄,连当事人也弄不清真假了。 在这一点上,俩人似乎格外心知肚明。他们自认是那种没有结婚就已参透一切人间奥秘的男女,思维超前,行动现代,睡过之后谁也不恨谁。不就是zuo爱吗?谁不会呀!也许,在潜意识中,罗栗和王鲜果都惟恐被对方看不起,被指责为太保守、太落后或跟不上时代,也担心自己的性能力如果不及时施展会萎缩或冷淡。他们都不愿意承受性压抑、性苦闷的烦恼,在一次又一次的爱呀爱中体验什么叫青春的刺痛。 他们于是zuo爱,在墙角里做,在沙发边上做,在餐桌上做,在地毯上做,在热气蒸腾的浴室里做……爱的形式似乎超前,而内容被远远地抛到了脑后。他们讲究技巧,到了哗众取宠的地步。他们做给自己看。一想到自己可能就是在父母简单粗暴的zuo爱方式中诞生的,他们便忍无可忍,恨不得一夜之间掌握所有的方法,为将来的某一天做好充分的训练——时刻准备着! 最近一段时间,王鲜果越来越感到,与罗栗之间再这么胡闹下去,迟早要出事儿的,不仅自己的身子骨儿受不了,对两个人的感情发展也不一定有利。如果说女人是一株植物的话,王鲜果这个“不随秋风舞落叶”的单身女人也该开花、结果了。 何况,那个蒋大小姐岂能甘心平白无故被他“耍”了?蒋家难道会轻而易举地放弃这门亲事?…… 罗栗这阵子说正在忙着办理出国手续。可出国干什么去呢?他又不肯细说。真奇怪!王鲜果也抓不住他的把柄。但她可以猜测,可以靠直觉说话,可以跟他胡搅蛮缠。 她明白,罗家的大门不是那么容易撞开的。他们考虑更多的是女方的身份、地位等足以炫耀的因素。可他们越是这样,她就越要用“结婚”来破坏与罗栗之间所遵循的“游戏规则”,并且用想生个孩子来试探一下他的感情含金量。  
唇红齿白(十一)(2)
在这个问题上,王鲜果越来越觉得自己虚伪了。她把自己逼到了婚姻的门槛儿,可是却不能够一脚踏进去。没错儿,她之所以选择罗家嫁出去,多少还是有些贪图富贵的意思。她变得越来越功利了。转念一想,整个社会都功利主义了,她如果不这样点儿就不能生存! 王鲜果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男人大多喜新厌旧,而两性间的距离是促使他们产生激|情的真正原因。一旦失去了这种心理上“葧起”的能力,无论怎样优秀的女人都无法挽留住男人的心。 于是,在一次“泉水叮咚”之后,王鲜果像条水煮鱼一样仰躺着,蒸发余韵。罗栗被她浑身的辣味咧歪了嘴,正扑棱棱地收敛着翅膀,不知道朝哪片白云深处落足呢。王鲜果试探地问道:咱俩啥时候生个孩子呀? 罗栗被她弄愣了。生孩子,怎么想起生孩子来了?多俗不可耐呀! 可我想给你生个孩子了。王鲜果强调说。 罗栗很聪明。沉默了一会儿,转而说道:可咱俩这样儿,又没领结婚证儿,你愿意做未婚妈妈呀? 那怎么啦?王鲜果像摸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说,未婚妈妈怎么啦?只要是做母亲,就都是伟大的!至于孩子,管他什么私生子不私生子的,也没有什么过错呀。 可…… 你压根儿就不想跟我有一个结果,是不是? 不,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到时候,毕竟,还没有结婚嘛…… 泽塔·琼斯就是先怀孕,后订婚,然后生育,最后才结婚的! 我们不能跟明星比。 孩子我自己养着,不劳你们罗家的大驾! 还是再等等吧。 为什么还等?难道你就不能成全我的心愿,让我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 ……  
唇红齿白(十二)(1)
熊人一从刚见到王鲜果起,大概就知道要跟她上床的。 自从有了那次酒吧里的经历后,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先是王鲜果请他帮忙,从设计院搞几份装饰装修方面的图纸来,为的是把“都市生活”栏目的现场布置得上镜率更高——当然啦,因了熊人一的帮助,也多少节省了些开支。 熊人一似乎天生就具备“粘”女人的本领,“伺候”这个女制片人更是花样翻新、手法多样,在温存和浪漫上颇费了些脑细胞哩。好在他生性聪明,自诩为“不俗之人”——吹拉弹唱,样样都会那么一手;胡编乱造起来,更是行家里手。不仅如此,熊人一还经常以一个现代音乐人自居,时不时地搞出些“原创音乐”或“idi”之类的,在王鲜果的节目里派上用场。这样一来,两个人之间越来越有共同语言了。 又有一次,熊人一在商场里给王鲜果打手机的时候,一边嘴头儿上磨磨叽叽着,一边用脚后跟儿蹭着身后的大玻璃门,不小心被来回巡逻的保安人员发现,差点儿没把他当个坏人抓了去。还是熊人一随行的几个朋友从中周旋了事。后来,朋友们每当提起此事,总是模仿着他的样子,用脚后跟儿在后面蹭呀蹭的,又一齐哄笑,说他恋起爱来是多么“可爱”…… 王鲜果呢,大概在电视台看惯了那些油头粉面、虎头蛇尾的家伙,不知从哪一天起,开始对熊人一这个经常窘态毕现的有妇之夫心存好感了。熊人一不仅打电话时闹过笑话,这笑话后来又由朋友们讲给王鲜果听,逗得她也禁不住前仰后合地乐,以至于成了他的一个“经典故事”;而且,熊人一在关键的时候,尤其是说情话时,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口吃起来,脸也红了,唇也艳了,整个人像焕发了青春,一下子回到了十八九岁——这于是也成了他的一个“保留节目”。其实,熊人一并不是真的口吃,而是、而是什么呢?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自从跟罗栗谈要孩子的事情遭到拒绝之后,罗栗又和她进行了几次大的争吵,理由全都是因为他的父母。从那以后,王鲜果大概也明白了,自己和罗栗之间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她的努力和自得正在他的支支吾吾中消解掉——而这一切,好像都是由于她的主动献身所造成的,他却不必为此付多大责任一样。男人是狗屁!大狗屁!臭狗屁!呸! 那么,眼前的这个熊人一会不会始乱终弃呢?还是准备玩玩就算了呢?王鲜果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熊人一是有老婆的,也许,他只是想跟自己偷情。男人是会享受的动物,哪个不想拥有“齐人之福”呢? 既然这样,不妨自己也尽情地享受一下已婚男人的温情,来它个“倒转乾坤”——看谁能玩儿得转谁。这一切并不关乎道德——王鲜果悄悄地想。 这段时间里,熊人一帮王鲜果干各种各样的事情,包括他在自家从来不屑于干或者谎称不会干的,基本上都卖力地干了,比如买大件东西、擦洗抽油烟机的外罩以及清理楼道里的废品。之所以肯为王鲜果做这些,还因为她是电视台的女制片。熊人一挺虚荣的。“女制片”,多值得他向朋友们炫耀呀!更重要的是,王鲜果是他有生以来最爱的一个女人! 这不,他帮她洗了一大堆衣服、袜子、内衣裤、床单。然后,他歪在床上,双脚若无其事地搭拉在旁边,一晃一晃,像个机械的木偶般无聊。无意中拉开王鲜果的床头柜,从里面发现了一张红色的“会员证”。仔细一看,嗬,是“散文学会”! 王鲜果看见他这副样子,便嚷嚷道:你干吗呀,躺人家床上不算,还偷看人家的东西? 我看看怎么了?熊人一顿时有些“晕菜”了:王鲜果,居然还是个才女,还写散文咧? 王鲜果看熊人一的样子,唇红齿白的,不知道是被唬住了,还是觉得羞愧难当,有些配不上自己了。不过,她很快明白,这也是男人示爱的一种方式。 果然,熊人一萌生了“睡她”的念头。才女,才女什么味道啊?他还从来没跟才女睡过觉呢,以前那个习小君虽也是读书人,可她却不写什么文学作品。不过,熊人一承认,当年自己之所以会爱上习小君,多少也是受了“大学生”那个光环的吸引。在这一点上,他的虚荣由来已久了。 王鲜果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一个劲儿轰他快起来,说是要出去吃火锅。 想吃火锅了,“姐姐”?熊人一冷不丁“幽其一默”。 这一声软软的“姐姐”叫得王鲜果心里头热辣辣的,像烧着了一盆火。她本来比他小的,怎么能这么叫?哎,她忍不住低眉浅笑道:你看! 熊人一欠起身,顺着王鲜果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原来,揭去旧床单后,褥子上残留了一点儿殷红。 熊人一恍然大悟。你来了? 不,刚刚过去了。王鲜果不好意思地说。 几天? 两三天吧。 这么短? 去你的!好像什么都懂似的。 我都这么大个男人了,还能不懂?哎,你来“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