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愿意失去他这个搭档,何况我的仇还没有报,我的满腔希望都还寄托在他身上。我说:“你真的信那个女人的话么?苏联专家援助中国是六十年代的事,可你女儿才多大,你会轻易相信那个女人?你就不怕被骗?”
胖子低头吐了口烟说:“害命,我知道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你已经习惯了和我呆在一起,有些话说起来可能有些残忍,但是当我得知我的老婆和女儿再次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我再也不能失去他们。我现在钱也捞够了,年纪也差不多了,我只想和我的家人过点平常人的生活。你明白么?”
我再次有无力的感觉,因为我竟无法阻止胖子的想法。
我和害命几十年的拍档就要即将拆散,但我不甘心,我跟胖子提了一个要求。我说:“明白,但在你洗手不干之前,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胖子掐了烟,一脚踩住说:“说吧,就让我们谋财害命组合散发最后的光和热。”当胖子说完这句话,我明白他是真的下了决心。我知道,从此以后江湖会少了一个贪财的大盗,多了一个冷血无情的独行杀手。
我没有多说废话,直接把二外公告诉我的故事说给了胖子听。胖子听完后一阵沉默,他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胖子又点了一支烟,开始打开话匣子,胖子说:“你知道我曾经是一个和尚。我以前游手好闲,惹事生非,在一次斗殴中深受重伤,幸好被一个和尚救了。当我伤愈下山发现老婆跟人跑了以后,我灰心之下剃度出家当了和尚。当年救我的那个和尚正好是你外公请去做法事的和尚,有名的高僧普明大师,我就是他的弟子。我本来以为普明是个得道高僧,没想到他却是一头贪婪的狼,在杀掉你外公之后,他们夺走了龙眼,当时他打发我下山办事,我正好忘了拿东西,返回寺庙的时候,我躲在角落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还算他有点人性,留了你一条命。说来,真是一场悲剧。从那以后,我把你抚养长大,可没想到却把你带进了这条路子,我真是对不起你。”
我让胖子停止自责,“我现在只想知道普明在哪里,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胖子说:“记得,我永远都记得,他生的慈眉善目,一副好皮囊。但他发起狠的样子,我在梦中不知道见过多少回。后来我只是跟人打听到他去了泰国,从此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是生是死。但依我看来,他那么聪明的人没那麽容易就死了。”
我牙关紧咬,双拳紧握,狠狠说:“很好,只要他活着就好,我要他血债血偿!”
胖子被我狰狞扭曲的面孔有些吓到了。
“有人在么?”屋外传来白花花的声音,他倒是挺准时的,这几天每天都来。不过,现在我有需要用到他的时候,等下见面还要客气点说话。
我和胖子来到屋外,看见白花花一袭白衣站在店中央,把玩着那些寿衣。
我笑着对白花花说;“你来得正好,我还要找你去呢。”胖子望着我,他显然是对我的态度忽然转变有些疑惑。
白花花一脸微笑说:“哦,我这不来了吗,哪敢劳驾离魂杀手。”
我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说:“白花花,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加入白斩。”
胖子愣了,白花花也愣了。
“开什么玩笑,害命,你可知道背叛工会是什么后果?”胖子夸张的咆哮道。我当然知道有什么后果,但是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为了报仇我想不了那么多,我是一个杀手,现在更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杀手,我一点不冲动,相反我做出决定的时候我还很理智。
白花花显然没做好心里准备,慌张地去把店门关紧,我清楚了看见他那用惯摩斯一丝不苟的头发竟有些乱了。白花花整理好头发,才笑着对我说:“不好意思,幸福来得太突然搞得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相信你,不过你没这么简单就加入白斩吧,你肯定是有什么条件,你放心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能答应。”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我的脑子不够聪明但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仇我一定要报。
我没有避忌什么,直接对白花花说:“坦率地说,就是我要你们在泰国帮我找一个人,等我杀了他,我就加入白斩。”
白花花痛快地答应了,他说:“别的我不敢夸,在东南亚,什么事都由我们白斩说了算,找个人有什么难!”
接下来我把从胖子口中得知的相貌体征姓名等等告诉了白花花。白花花临走的时候,我对他说等我完结手上这笔生意就加入白斩。
剩下的我和胖子无言相对,也许我们面对现在这个局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要抽身离去,而我将深陷其中,这种纠结的心情随着沉默的气氛蔓延了整个屋子。
但是,寿衣店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气氛才对。只是我和胖子都已经好久不习惯,我们还是更加乐意吃着烤鸡,喝着啤酒,谈天说地。可那样的日子,注定要离我们远去。
我是杀手,一个有些可怜的,记忆模糊的,出生未知,亲人早逝的杀手。我杀了很多人,可是我却从来都没有杀过手。今后,我或许将继续杀很多人,但我会记得以前,记得以前的日子,口口香的烤鸡,碧春堂的点心,夜晚三点半的啤酒,两个人对饮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越来越远…
我将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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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杀人夜,镇魂歌
委托白花花寻找普明和尚的事已经在暗中进行,白花花丝毫没有怀疑我的诚意,在这点上我对他抱有极大的好感。
大年初七,我和胖子接到了陈飞翔的电话,他要我俩去海边见他。我想尽快将这个任务结束,二话不说拉上胖子就走。
港口码头上的海风很大,加上是冬季,因此更是寒冷。
陈飞翔穿了件黑色风衣,扶着栏杆,眺望大海。
我俩刚到他身后,他就发觉了,“你们来了?”不愧是炽天使,实力就是比袭强。
胖子使劲捂紧身上的衣服,哆嗦着说:“你可真会选地,有事在电话里说不就行了。”
陈飞翔转身,板着脸说:“你认为杀人这样的事要在电话里说吗?”说完又看了我两眼,以一种像是不认识我的眼神。他顿了下对我说:“很好,你现在才有个杀手的样子,甲,还是很有眼光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受到的冲击改变了我的气质,对于杀人我或许有了新的理解,我自己也能感觉到我的确是有些变了,比如以前我觉得和胖子斗嘴很有趣,现在我觉得很无聊,我甚至认为吃饭才是这世间最无聊的事,人们总是在不停地吃,唯一的好处是不会饿死,但是也可能被毒死,吃坏肚子拉稀死,所谓病从口入是也。
我停止了胡思乱想,因为陈飞翔揽着我的肩,指着远处的海面问:“你会游泳吗?”
我看见海面虽然现在暂时平静,但海底似乎有暗流涌动,灰蒙蒙的天空上残云迅速飘去。我木讷地说:“会一点点。”
陈飞翔说:“如果要你游过这片太平洋到对岸去,你行么?即使你行,你知道游过去要做什么吗?”
我看着码头边激起的浪花,回答说:“我可以坐船。至于做什么,到时候就知道了,也许是钓鱼,也许是捉虾说不定。”
陈飞翔没有再说什么,交待完杀人时间就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胖子对我说,“你真笨,炽天使是在点拨你都不懂。”
我回了句:“我从小就没上过学,也不考大学,不用参考书。”
堵得胖子愣是说不出话来。
我失去了白花花的消息,他似乎在泰国为我的事奔走着。
在那一晚的惊艳之后我也再没有见过岁岁,倒是见了几次胖子的肥婆素兰,每次见了她都要说我几句。
我翘首以盼的等到了元宵节,陈飞翔让我们这天杀掉刘雨。
我记得陈飞翔曾经说过,大过年的杀人太缺德,然而他却没等到过完最后一天就等不及了,说实话我也等不及了,我的心早就飞到了泰国。
普明和尚,等着,我要让你死得像花一样灿烂。
晚上七点,我和胖子早早关上店门准备杀人,何况大过年的别人家即使是死了人可能也要等到过完年才会来买寿衣,因此我的寿衣店生意极为惨淡,仅仅是卖出了一些烧香祭祖的器物。
透过窗帘的一丝缝隙,我看见大街上有街坊往门外挂花灯,但是街上的行人很少显得清冷,因此我感觉这元宵更像是鬼节。
胖子摸索着点燃七盏油灯,换上道袍,一副山野道士的装扮,右手持一把桃木剑,左手拿一个铃铛,活脱脱的神棍一个。我也换了件衣裳,一件白色的长衫,洗了头发,焚香,并把离魂剪、莫方尺、沙城纺织厂的棉布统统拿出来放好。
本来杀人是没有必要这么麻烦的,就这个问题我曾经和胖子讨论过无数次,每次我都有不同的理由来推翻这繁琐的程序,而胖子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对于死者的尊重。
说来也好笑,人都杀了还谈什么尊重。只怪我年纪小,争不过胖子也就依了他,后来长大却发觉不做这仪式很是别扭,我不知不觉中居然习惯了这一切,而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我杀了不少人。
“天灵灵,地灵灵…”胖子一本正经地盘腿坐在蒲垫上,双目微闭念起道家口诀。
我曾经对他说过,你一个和尚老是念道士那玩意儿,你觉得合适吗。谁知道他只用一句‘佛本是道’就把我顶了回去。
念完经,胖子起身往八卦上撒了把米,持剑喝道:“开坛”。
我得令之后,慢条斯理地把棉布铺好,手持离魂剪和莫方尺,脑中关于刘雨的印象如排山倒海般涌来。
胖子一挥拂尘,口中以怪异的声调低声吟唱着:“抽离身体,剥开记忆,魂儿去兮…”
这是由胖子亲自作词作曲完成的歌曲,为了和我的离魂剪匹配,他特意将这歌取名叫《镇魂歌》,意在安抚死者的灵魂。坦率地说,我认为这歌很难听,如同地狱里的九幽之声,同时我也要承认胖子很有才,不仅取得一个好名字,这作词作曲的功力比起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音乐才子却是不知要强了多少倍。
刘雨,身高165米,体重47公斤,三围85、62、87…一个个数据迅速出现在我脑海中,我把这些数据同刘雨身体的轮廓联系在一起,手下的离魂剪协同莫方尺在棉布上剪裁起来。
我的精神高度集中,这时候半点马虎不得,一旦分心就会导致杀不了人的后果。小时候由于我的手法还不够纯熟,有一次杀人就因为当时心中想到棒棒糖,结果一刀剪歪了,后来我在电视上看见那个名人鼻子和嘴巴扭曲在一起,进食都是靠输液,我于心不忍,又做了件寿衣,总算把他给杀了。
从此以后,我杀人再也没有失过手。
一个人形的布料在我手下已经形成,和刘雨的身高体型相比正好。
胖子泼了杯水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继续唱道:“将进酒,莫回头,莫发愁,一直走,愿来生,不做猪,不做狗…”
按他说,这叫做戏做全套,感情要真实流露,这样即使是亡魂也会被感动。娱乐别人的同时还要娱乐自己,单就他这点敬业精神来说,娱乐圈唯有一陈姓名人可比。
我开始穿针引线,这活可不只是女人才可以干的,我们裁缝也干得。黑色的棉布,白色的线,我细致地把每一个结合处都尽可能缝得严实。
我想起,刘雨勉强算得上是一个爱美之人,虽然我不觉得她怎么漂亮,但依照惯例,我杀的每个女人我都会在她们的寿衣上绣上一朵花。考虑到我对刘雨的评价,我理应选择一朵海棠花,因为一朵梨花压海棠嘛,她显然不止被一个男人压过,因此我很恶搞地在为她做的寿衣上绣了一束海棠花,小海棠花。
“黄泉路上你莫愁,孟婆茶汤好醒酒,尘世一遭匆匆过,来生又是好朋友。”
我恍惚听到李莫愁和胖子是好朋友,我叹了口气,不敢多想,抬腕看表,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我拿起狼毫,在海棠花束下写上密密麻麻的一排小字:刘雨,生于农历1982年8月15日,卒于农历2010年正月十五,元宵。离魂,定。
15余波
第二天,我从上海当地一份发行量很小的报纸一角上看到这样一条消息:奇闻异事,某大学女教师元宵夜死亡,尸体没有任何病痛以及伤口的迹象,法医官目前尚未发表结论。
然后胖子接到了陈飞翔的电话,陈飞翔只说了一句,干得好,钱已到账。
胖子查了我俩在瑞士银行的联名户头,发现账面上多出了三千万,也就是说除了剩余的两千万之外,陈飞翔给了我俩一千万的奖金,这让胖子忍不住感叹,炽天使出手就是阔绰。
要放在以前,这已经足够我俩歇上几年,只是现在胖子铁了心要退出组织,而我也要转投白斩为外公报仇,夺回龙眼。
丁按照惯例在我俩的任务结束之后来了,只是说了几句你们的活干得不错,之类的话,临走的时候还说等下次有任务发布的时候再来。
我一直想把我和胖子要退出组织的事说出来,可胖子拦住了我,他认为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候。
我心想胖子都不急,那我也不用着急。
我俩闲了下来。
胖子有时候会会去找素兰外出游玩。
有时候会带着素兰来店子里一趟,我们见面还是老样子,恐怕不吵上一架,谁还都不习惯了。
好久都没有见过岁岁,胖子说人家母女俩这次回国本来是来教书的,岁岁是某个大学请来的外教。他们母女俩在上海不好找房子,谁知道不偏不倚的居然就和我们成了邻居。
这世上的事,有些时候还真难说得清楚。
我在店子里闲得无聊,等着白花花那边传回消息。
我趴在柜台上,看遍这浮华的街道和光鲜亮丽的人群,有种半醉半醒的不真实感。
忽然,店门被人推开了,我一眼看去是张熟悉的脸孔,刘楠。相比半个月前,现在的他脸色更难看了,苍白而憔悴。
“我姐死了。”刘楠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失魂落魄。
我眉毛一挑,故作惊讶的哦了一声。
刘楠继续说:“尸检报告出来后,法医说她是死于心肌梗塞。”
我没说一句话。
刘楠猛然间抓住我的肩膀,瞪大双眼,咆哮道:“但是我不信!你知道吗,元宵节晚上,就在睡觉前我姐还对着我笑,可突然就这么没了,毫无征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敢肯定是有人杀死了她。”
本来我一直以为刘楠就是一个性格有点孤僻的大男孩,可我看了他现在这幅模样,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我怀疑是我姐夫。”刘楠咬牙切齿地说道,面目狰狞的样子让我这个杀手出身的人也是自愧不如。
“陈总?你有什么证据?”我一阵心虚。
“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么,他找两个杀手来保护我们姐弟,你说他是何居心。”刘楠步步紧逼。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见瞒不过他,只好默认了。
刘楠轻蔑地看着我,冷笑道:“就你们俩那样,不露马脚才怪。”
我说:“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你姐不是我们杀的。”
刘楠仔细看了我几眼想从我眼里看出些什么,但都是徒劳,他叹气说:“我知道不是你们,因为你们暴露以后就被陈飞翔换了,所以我才会怀疑是他干的。”
还好没有怀疑到我们头上,我松了口气。“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反问道。
“我要你帮我。”刘楠的手再次抓住我的肩膀,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我松开刘楠的手,冷冷地说:“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不是警察。”
刘楠听完我的话神情有些颓废,无力地抱着脑袋,喃喃说:“你们都不肯帮我,警察说没证据,连杀手都不肯帮我。”紧接这刘楠从裤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十元人民币,摊在手里说:“我可以给你钱,只要你帮我指证陈飞翔,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我瞥了一眼那几十元钱,说:“还是你自己留着吧。陈飞翔有没有杀你姐姐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可能告诉你,除非有一天我疯了。你请自便吧!”
刘楠带着几分不甘走了,眼神里充满愤恨。对此,我不作多想。
胖子回来以后我没把这事告诉他,他最近每天都很高兴,笑得真实。我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有了老婆的人衣服鞋子总是干干净净的,一脸春意盎然的样子,我想如果他再年轻二十岁,脸上长几颗青春痘,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他初恋了。
“害命,有点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胖子微笑着说。
我说:“说吧。”
胖子说:“我准备和素兰娘俩去一趟俄罗斯。”
我皱眉说:“这么快,你也打算移民?可是你答应了要帮我找普明和尚的。”
胖子说:“你想岔了。我也就是陪她娘俩过去感谢岁岁的养父,毕竟是人家帮我照顾妻女,还有就是顺便看看俄罗斯的环境,要是不适应我还得回来不是?那个白花花不也还没传回消息么?这样吧,如果他有消息传回,你先到泰国,你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我再赶过来,咱们这么多年搭档了,你还信不过我?”
我说:“行”。
于是胖子也走了,带上一大箱行李,全是装着他的破衣服,他怕穿不惯洋人的衣服。胖子人就这样,虽然贪财但很节约。
我一个呆在寿衣店感觉有些凄凉,用古话来说叫做人去楼空,也许用鸟去笼空更为贴切点,胖子就是那只叽叽喳喳不停的鹦鹉。
我只好用我天生缺陷的眼睛来观望这个世界,并期待着白花花的回音,我相信白花花不会骗我,可确实是没有任何回音。胖子自从到俄罗斯给我打一个电话以后,以省钱为由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
我不知道这样等待的日子要什么时候结束。
店里的生意也很差,在这个严禁百姓烧纸放炮并实行火化遗体的年代,寿衣店说不定哪天就倒了。我甚至邪恶的想,现在要是民国时期就好了,死的人多,遗体也不用火化,可那个年代又有多少人穿得起寿衣。难道,寿衣店的历史就要到头了。
我又去了一次老来乐养老院,我想尽可能多的从二外公嘴里了解当年所发生的一切。可二外公终究是老了,说起话来大不如从前清晰。我也好歹罗列出一些信息,他老人家让我回扬州的老家,说在哪里可能就会有意外地发现。
我百无聊奈,无事可做,索性关了门,回了趟老家。
我的老家在扬州城外二十里地的一个小村子,一个不起眼到没有名字的小村子。
我家的老宅已经破败到频临倒塌的地步,据说是外公当年卖寿衣挣出的家业。梁子已经让虫子给钻空了,不时落下木屑,残垣断壁,瓦片都不翼而飞了,估计是别人家给拿了,看不出这儿能隐藏什么秘密。
我向人当听我外公李裁缝,居然没人听过。
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唏嘘不已,他用他那仅剩两颗门牙的嘴说:“那都是民国时候的事了,李裁缝牛啊,是我们村里第一个盖起青砖房的人家。我爹的寿衣还是他做的呢,后来他跟人去了上海做生意,就再也没回来过了。哎呀,太久了,都快忘完了。”
我给了老人几百块钱,回了上海。
刚到上海我就接到了白花花从泰国打来的电话。
普明和尚有下落了。
ps:状态低迷,不敢厚颜求什么,只求一看。
16曼谷黑帮
当飞机来到曼谷的时候,我从空中看见林立的高楼,山包上的佛塔,泰国是个信仰佛教的国家。
直到我走出接机口我都没有看见白花花的身影,我只看见两个身高在一米七上下的男人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用汉字写着大大的:害命。
我忙迎上去,用挎包挡着上面的字,冲两人说:“你们就不知道低调点。白花花呢?”
这两个男人个子高低略有不同,还都同时带着一个样式的眼睛,要区分他们得从肤色上判断。稍高的那个皮肤较白,稍矮的那个肤色较深,而且不久前刮过胡子。两人的态度很好,个子稍高的男人说:“你就是害命先生吧,是少爷吩咐我们来接你的。”
我说:“你们听得懂中国话?”
稍矮的男人接过我的行李,稍高的男人继续微笑说:“在泰国,每个人多少都会点中国话,况且我们两个祖上就是中国人。”
我说:“哦,那你叫什么,祖籍哪里?”
稍高的男人颇为自豪地说:“小的叫做唐艺晨,祖上是明朝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唐伯虎,所以祖籍安徽。”
我吓了一跳,这哪儿跟哪儿。我假意说:“久仰啊,唐兄,你这名字比我取得好。”
我没想到这泰国人居然是周星星的粉丝,他也回了一礼,嘴上说:“岂敢岂敢。”
我又问稍矮的男人,“那么你呢,你叫什么,祖籍哪里?”
稍矮的男人说:“我叫胡安辉…”
“哟,咱俩还是本家呢。不用说了,你祖籍也是安徽的吧。”不等胡安辉说完,我就抢先说道。
胡安辉脑门直冒黑汗,委屈地嘟囔道:“小的祖籍渝州。”
我一拍脑门,“哎哟,你看我这,对不住啊。”
渝州,也就是重庆了,这都多少年前的称呼了,外国人知道的不多了。我估计在他们八辈儿祖宗那会儿可能就到了泰国,就是不知道他们祖上出过人妖没有。
等我取了我托运的剪刀等物品,边聊着我们边上了车,原来这就是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人居然没有开车来接我,我不大不小的惊讶了一下,白斩在泰国貌似混得不怎么样嘛。我和两个身形稍微有点强壮的男人坐在了后座上,胡安辉用我听不懂的泰国话和司机交流。
我问唐艺晨:“他们说什么呢?”
唐艺晨推了下眼睛说:“胡安辉跟司机说去富金酒店,司机说要50泰铢,胡安辉说太贵了,20泰铢干不干,司机掰着手指想了想说,给15泰铢吧。”
我大为惊讶说:“这样也行?”
唐艺晨笑着说:“你等着看吧,在泰国这种事多了去了。”胡安辉跟着点头附和。
出租车沿路穿过人潮拥挤的小巷窄道,车子一会儿在河边一会儿在地底下,倒是让我看了不少便宜的风景。我以前到过不少国家做任务,泰国却还是第一次来。
到了富金酒店以后,我一点不惊讶眼前的这种落差,早在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所谓的富金酒店就是一颗椰树旁边的一辆破旧汽车,位于河边,,远远能看见河上的船只。酒店主人把破车改装成了房子模样,车皮上锈迹斑斑,玻璃上也沾了不同颜色的油漆和其他油污。弯着腰勉强能够进去,而这么狭窄的房车里居然就只摆了两张床。
我不敢想象如果出机场的时候我跟着他们坐的是自行车,现在是在哪里,也许是某个公园,最坏的结果是下水道。
客随主便的道理我也懂,可这也未免太寒碜了。我拉着正要下车的胡安辉问:“我们今天就住在这里?”
胡安辉说:“是啊,为了等你,我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说完就要下车,丝毫没有了解我的心情。
我无力往脏兮兮地床上一躺,这都是什么人啊。胡安辉却站在车门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眼神里传达出他的费解。
我起身问:“你看着我做什么?”
胡安辉仰头眨着眼睛说:“我正在犹豫有件事要告诉你不。”
我说:“说来听听。”
胡安辉:“你饿不饿?”
我问:“就这?”让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
胡安辉点点头,露出两颗大白牙对我笑着,那种笑容我经常在希望工程宣传片里看到。
我看了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过了,我倒是忘了时差,以前出国调表的事都是胖子干,他在那方面兴趣不小。
唐艺晨也笑着站在车子外面等我下车,我不好意思多做停留,也下了车。
唐艺晨和胡安辉带着我上了一条小船,两人脱了外套甩开膀子划船。三月份,在泰国天已经很暖和了。小船摇摇晃晃的沿着河边飘着,我不会水但是不晕船,感觉挺有趣,在中国的时候很少有机会坐船,即使我和胖子有一次去意大利杀一个黑手党也没去威尼斯,现在想来觉得有些遗憾。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小船靠岸,岸上稀稀拉拉的摆着几把遮阳伞和椅子。岸上其实就是一个沙滩,沙滩紧靠着一条柏油路,这片沙滩也就算是这家大排挡的店面了。
我坐在椅子上看了下,太阳底下除了我们三个连只螃蟹都没有。按着唐艺晨和胡安辉的推荐,我胡乱点了几分泰国菜。交待下去之后,体型黑胖的老板娘赶紧做菜去了。
我躺在椅子上,这太阳晒得舒坦,差点没把我晒成懒洋洋。我闭上眼睛享受这样阳光,唐艺晨和胡安辉没怎么说话,两个人手里拿着张照片瞧了半天。
“嗡”,我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什么也看不清,眼耳口鼻里尽是沙子。我忙摆手胡乱挥舞,我本以为这里有大群蜜蜂经过,但这些沙子否定了我的猜测。我口中叫道:“唐兄,这是个什么情况?”
唐艺晨说:“我们刚才正看照片呢,也没看清。听动静好像是摩托车。”话音刚落,“嗡”一辆红色摩托车带着股旋风疾驰而过,风沙再次袭来。我们三人狼狈的躲到桌子下。紧接着听见“哗啦”一声,老板娘开始说泰国话了。
我问唐艺晨:“唐兄,老板娘说什么呢?”
唐艺晨说:“草你妈。”
我一阵心寒,敢情这话不止是中国专利,已经如同you一样在世界范围内流行起来。
等风沙停了,我们三个才从桌子底下爬起来,作为杀手这个不好的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我已经忘了。拍一拍身上的土,我看见老板娘的厨房已经塌了,嘴里直咧咧,我故作镇静的抚平头发坐下,拿起杯子吸了口果汁却满嘴沙子,硌得我牙疼。
唐艺晨和胡安辉趴在地上刨沙子,他们想把那张照片找回来。
我云淡风清地说:“一张照片有那么重要么?”
胡安辉一脸正经,说:“当然,那可是我的心中偶像。”
我环顾左右,发现周围站满了黑衣人,作为杀手我的警觉性实在太差。回头看那两人,早已吓得脸色铁青,两眼无神,因为黑衣人手里都拿着明晃晃的刀,老板娘乖乖闭上了嘴。
我小声问:“他们是什么人?”身子跟着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唐艺晨带着颤音答话:“黑帮。”
17我叫莎莉
这伙人中,领头的是一个穿着开领西装脖子上挂条粗金链子的矮胖光头男子。貌似近来我见了不少的胖子,这充分说明世界人民都共同富裕了。
光头赤着一口黄牙,眼神凶恶的盯着我们,手下的人围得严严实实,生怕跑了一只苍蝇似的。
他朝我勾勾手指,示意过去。我回头,那两人那副表情意思很明显,让我听光头的。
光头叽哩哇啦的对着我说了一通,咬牙切齿的表情很是滑稽。
我一句没听懂,茫然的摇摇头。光头咬牙要打我,我忙准备护住脸,胡安辉却跟他对上话了。两人叽哩哇啦的说半天,大概是双方都说累了,光头拿了把椅子坐下,看那架势轻易不会罢休。
等胡安辉说完了,我把他拉过来问:“你们说什么呢?”
胡安辉说:“他是这里的老大,他们在找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可能刚刚从这里过去,他问我们看见没有。”
我说:“怎么你们白斩的人还怕黑社会?”
胡安辉握住我还有些颤抖的手说:“你就不怕?这世上有谁不怕黑社会?”
我问:“你们俩现在是什么级别?”
胡安辉和唐艺晨都不说话,最后还是唐艺晨局促地说:“我们连袭的级别都不够,所以在工会里才做些小事。”
我把手里的沙子扔出去,说:“也就是还没杀过人。”
唐艺晨说:“是的,我们信佛,不敢轻易杀人。”
我想起贪婪的普明和尚,轻笑着说:“信佛又怎么样?和尚不也还是杀人么?”
唐艺晨说:“那么你呢?听少爷说你是很厉害的杀手。”
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说:“记不得了,也数不清。”
那光头看见我们在说话,又是叽哩哇啦的大声问了几句。胡安辉翻译说:“他叫我们安静点,不然杀了我们。”
我嘀咕道:“还挺横的,他叫什么?”
胡安辉说:“你小声点,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这里一带有名的黑老大,他叫沙昆,手底下有五百号人,势力很大。”
我说:“怕什么,反正他听不懂。”
胡安辉提醒说:“在泰国,懂中国话的泰国人比中国懂泰国话的人多。”
我盯着胡安辉看了半天,愣是没瞧出来他怎么就能说出这样一句富有前瞻性的哲学性的话。他可能被我看的发毛,转而看着沙昆,也许他心底认为我是比沙昆更可怕的人。
正恍惚间,听见地上蓬蓬两声作响,一眼看去发现一男一女被各自捆着扔在地上,男的被打得七窍没有不流血的,而女的则细皮嫩肉,眼露惊恐。
沙昆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激动,又开始说泰国话,也许是光说不够过瘾,他边对女人说泰国话,边把脚踩在男人的脸上,不一会儿鞋底就变红了。
我这人不八卦,没兴趣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唐艺晨和胡安辉却看的津津有味,一边还用照片对照着女人的样子。
于是我猜想,依照胖子的逻辑,定是这女人背着沙昆和那男人做了不可告人的勾当,所以沙昆对这男人才会有如此狠心的手段。
胡安辉举着照片凑过来说:“看见没有,那个女人就是这照片上的人,是我们泰国的歌星。”我定睛一看,可不是么,本人比照片上看去还要好看几分。只是泰国人的美我不懂得去欣赏,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沙昆从大太阳天打到太阳下山,体力好得惊人,也许是打得累了,他终于罢手。沙昆吩咐几句,手下的人架起那个被打的男人走了,却把女人留了下来。女人绵软无力地躺在地上,露出大半白皙的大腿,看得唐艺晨和胡安辉吞口水。
我拍了拍吊着口水的唐艺晨问:“唐兄,现在是什么情况?”
唐艺晨头也不回,说:“看看再说。”
于是我无奈地等着他们两个如同看动物园的猩猩一样看着这个女人,不同的是,通常情况下是猩猩吊口水。而这个女人确实有股明星范,她就那么躺在地上让人看着,虽然身上有少许衣服,但还是形同。
再美好的事物看久了都会产生视觉疲劳,好比一道美味,天天吃也就变平淡了。两个色狼停止了进一步看下去的念头,开始对女人说泰国话,三个泰国人叽哩哇啦个没完,我都懒得去听。我看着黑胖的老板娘把塌掉厨房慢慢又建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光有问题,我甚至觉得这勤劳的黑胖老板娘比那个泰国女歌星漂亮。但是我不会说出来,我知道这样的后果会招来多少口水和白眼,所以我很明智的什么也没说。
我也不管老板娘的感谢,我给了她一百人民币。
我走过去说:“走吧。”两个人露出很不愿意的表情,眼睛继续停留在女人身上。
我说:“她叫什么?”
唐艺晨接话说:“我看过她演的电影,她叫…”叫了好久都没有出声,显然他不知道女人叫什么。
胡安辉笑着说:“你小子逞什么能。我听过她的歌,她叫…”也叫了好久没出声。
弄了半天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歌星叫什么。
“我叫莎莉。”
口齿流利,字字发音准确,这声音出自女人口中。
我说:“请问三位,这里到底是中国还是泰国?”
莎莉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挽了下头发,玲珑的身躯像一条蛇一样舒展开来。“当然是泰国。”两个色狼看呆了根本没有理我,倒是莎莉先开口。
这里会中国话的泰国人果然很多。我随便问了一句:“你怎么让他们打了?”
莎莉委屈地说:“我怎么知道,莫名奇妙地。今天我看天气不错就骑着摩托车出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