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男孩爱女孩

男孩爱女孩第4部分阅读

    ,挡住我的视线。那天是我19岁生日,散场后,他请我去电影院后面的巷弄里吃牛肉米线,他把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夹给我,自己只留一片,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喜欢他。

    阴历年:五月初七,芒种忌:出行健康状况:胃疼得不行

    今天我遇见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早上的时候,有陌生人打电话给我,说是快递公司的,有我的包裹,让我到台里签收,我说放在传达室就可以了,他说不行,因为是快递邮品,要收件人签字才可以,是公司的规定。当时我在采访,抽不开身,于是约好在下午广电中心门口取。

    下午的时候,我见到快递公司的人了,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孩子,很清秀,把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然后让我签字,因为是私事,我签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播音名。

    打开纸袋,是一叠照片和一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里装的是一颗玉米树雕塑,用橡皮泥做的手工,秋天的玉米树,褐色的穗,金黄饱满的玉米粒。看照片,居然就是刚刚快递公司的那个男孩子。他又发短信过来,说谢谢我的签名,说很喜欢我的节目,问我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还说祝我生日快乐。真的很快乐,有人送我这样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他叫陈小北。

    可要命的是,他在后来给我的短信里说喜欢我,其实做节目,老是会遇见这样的听众,台里其他主持人也会遇到这样的问题,也都是笑笑,便把信丢进抽屉。也许是因为那棵玉米树,我回复了他的短信,当然是拒绝了,可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胡乱搪塞,说他长得不够漂亮。他很认真的说,漂亮又不能当饭吃。也对哦。我回复。可是对着不漂亮的我会吃不下饭。

    我最近还真的是吃不下饭,胃疼得厉害,其实痛了很多年了,只是以前是偶尔的痛,而最近是一直一直的痛,痛得锥心。

    许安被所里安排去乡下了,我打算等他回来陪我去看医生,我和他每天都讲电话,他会在电话那头给我唱歌,他喜欢伍佰的歌,唱完后还不说话,等我夸他,我说唱得真好,真像伍佰,他在电话那头得意的笑,我又告诉他,我还没说完呢,是真像伍佰只苍蝇在吵。他气得哇哇叫,非要我重先夸他,我便安慰他,好啦,好啦,就算没有伍佰唱得好,也有伍佰的一半了,他又重先在电话那头得意的笑。我问他,伍佰的一半是多少?二百五。他说气得吐血。不过挂电话的时候,他夸我越来越懂生活,越来越幽默了。

    我凶他,幽默,幽默,有什么好默的。(又摸)说完才觉得这句话好像不妥。他在电话那头笑得不行。说斗了半天嘴,临挂电话还自摆乌龙。

    阴历年:八月十二,白露忌:嫁娶订盟健康状况:胃癌末期

    我可以用来记的日子不多了,好难过。

    胃疼得不行,等不及许安回来,我便自己去看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胃癌。末期。医生说我大概还有三个月的生命。也许更短。拿到检查报告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安,我们已经打算结婚了,我已经向台里申请了假期,院子里的玉米树已经抽穗了,许安下个星期六就回来了。

    陈小北还是会发短信过来,或是在电台楼下等我,他是个小女人心性极重的男孩子,细腻得让人藏不住一点心思。他知道我不开心。他教我用橡皮泥做手工,他真的够娘娘腔,翘着小手指头,扭扭捏捏的,就做出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来,他说要做一对,小女孩才不寂寞,现在我要做个男的。我笑。终于想通啦。他一楞,脸刷地便红了。我笑,他也跟着我笑,我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他抱着我的头,也跟着我哭。

    我要陈小北做我的恋人,帮我演一场戏,我想让许安知道我变心了,我不喜欢他了,我要让他在我死之前带着恨离开我,那样她就不知道我死了,只以为我是嫁人,只不过嫁的人不是他。他说过,爱是付出,不是占有,只要我过得开开心心的,他就会很开心。

    许安回来的时候,陈小北在吻我的头发,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让他吻的。许安楞在门口。许久。他问发生什么事了。我说,对不起,我要结婚了。和他。我指着陈小北。许安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扣门的刹那,檐角的紫藤花扑蔌蔌地落满一地,像是我碎了的心。

    他后来就结婚了,婚期没有变,只是新娘不是我,听说那个女孩子是他相亲认识的,结婚后,他考了医生执照,两个人在附近的城市开了一家宠物医院,他始终没有留在扬州。这些都是我起初设计的样子,却仿佛是一夜间发生的事情。

    所有关于许安的事,都是陈小北打听来的,他一直在陪着我。我用橡皮泥做许安的头像,哭的,笑的,闹的,陈小北说我做得不像,但我不让他帮我修改,我觉得像,我看着一盒没有拆封的橡皮泥都能看出许安的样子来,又怎么会不像呢。

    阴历年:九月廿九,霜降宜:解除健康状况:胃不疼了,心却疼了

    许安那天突然来医院看我,还有他的妻,很漂亮的女孩子,长得像林嘉欣。是陈小北去找他来的,他背着我所有用橡皮泥做的手工,找到许安的宠物诊所,并告诉他一切。

    许安抱着用饼干筒做的小炉子,里面有爆好的玉米花,真的有鸡蛋那么大,诱人的奶油香味融融的飘在空气里,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不能吃任何东西了,只能进流食。

    许安什么都不说,只是忙着帮我办转院手续,帮我换更好的医院。在新的医院,治疗重先开始,拿到新的诊断报告,我欲哭无泪。穿孔胃溃疡。

    出院那天,许安来接我,他带我去淮海路的工人剧场看电影,他说那里有旧帆布沙发,荧幕就是一面刷白的墙,和从前的大学礼堂很像。坐我前排的那个死男人老是把脸侧过来吻他身边的女孩子,挡住我的视线,我看不见在放什么片子,但应该是恐怖片,有嘤嘤的鬼哭,前面的女孩子吓得把脸埋在男孩子的臂弯里,男孩子趁机做小动作。我回头看许安,他正襟危坐,小小的双座沙发中间放着爆米花,把我们隔开来,突然就哭出来,想起天井里黄了的玉米树,想起檐角那扑蔌蔌落满一地的紫藤花,因为是在电影院,许安看见我哭,也不敢大声说笑话来逗我,便扮鬼脸,辛巴达的沧桑水手脸。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像刚刚还下过雨,我们沿着淮海路,一路走,一路吃剩下的爆米花,是初秋的天气,偶尔有黄了的梧桐树叶子落下来,湿湿的粘在路面上,生锈的路灯,明明灭灭的,快到站台的时候,许安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他大学时候的事情,说那时候,生活是枯燥的,学习是乏味的,但理想却是远大的,一直发誓,等以后自己有钱了,喝豆浆,吃油条,想沾红糖沾红糖,想沾白糖沾白糖,豆浆要两碗,喝一碗,倒一碗……

    12路和17路巴士同时过来,我们挤上不同的车,朝着不同的方向去,一个背很大的工作包的男孩子挤落了我手里的爆米花,隔着车窗看回去,下过雨的街,黄了的梧桐树叶子湿湿的粘在路面上,散落一地的爆米花,有诱人的奶油香味融融的飘在昏黄的路灯里……

    我趴在阳台听歌,她趴在阳台逗猫,檐角的风铃草泛出了绿芽,来回地缠绕,她的猫真的很勇猛,常常会踩着细弱的藤蔓轻巧的跑过来。陈旧的宿舍楼,不光邻居与邻居之间熟络,连阳台都建得亲近。

    只是,我和她,并不认识。

    p3里全都换上了关于春天的歌,甚至换了一只绿色的p3,按键是小小的四叶草形状,愿望听什么样的歌,都会实现。

    她每天咪咪呀呀地发出怪声音逗猫,猫听不明白,一脸无辜地看他,到是我被逗得笑了。是因为塞着耳机吗,我的笑声一定大得骇人,我看见她一脸无辜地看我。她有着猫一样的表情,警觉,又乖巧。

    她的猫又跑过来,小家伙今天洗澡了吧,抱在怀里,贴在脸上,阳光扑扑的味道,还有花草香。她趴在窗前,饶有兴致地看我和猫嬉闹,不过她的目光好象始终追着猫,当我是空气。不过做四月天的空气也不错啊,暖暖的,有阳光和花香。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在阳台抡果酱瓶子,番茄,晾衣架,三只,五只,七只,我转身,换手,翻跟头,不管多精彩,她都不会朝我看。

    那天,我抡七只鸡蛋,一只砸到了我的鼻子,一只掉进了我的脖子。

    她终于笑了,拍着手。

    我一脸狼狈,我冲她喊:“我故意的。”

    我的确实是故意,我就不信她不笑。

    她也一定不信。

    她坐在小区花圃的石凳上等我,我确定她是在等我,因为我进入小区的刹那,她的脸上露出了一小朵期待成真的笑容,但旋即又隐藏。她开始东张西望,看远处跑步的大爷,还有散步的小京巴。

    才是初春,天气还很凉,她却穿上了小摆裙,还装做一点也不冷。

    我猜,她一定是喜欢我了。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符合情窦初开的特征。只是,为什么会是我呢?我趴在阳台上,吸一根烟,静静地想。她的猫,折起尾巴,轻灵地跃过长出枝叶让它无处落脚的风铃草。

    也许是我离她最近吧。

    2.

    草莓帽,蛋糕裙,小糖鞋,今夜她甜得像一杯冰淇淋,笨拙地爬上高脚椅。我当时正在工作,惊得差一点打碎手里的红石榴汁。

    她装作很巧遇见:“原来你在这里工作啊。”

    我带她找一个角落坐下,给她一杯果汁。

    我问:“怎么今天不上学吗?”

    她说:“我不上学。”

    想一想,又补充:“我请假了。”

    “你调酒啊?”她学着我的样子,挥动双手比划着,她说:“我能不能跟你学调酒,我不想上学了。”

    我问:“你多大了?”

    她说:“十八岁。”

    我不相信,要看她的身份证,她不肯,反问我:“那你多大了?”

    我说:“二十八。”

    她也不肯相信:“最少三十八。”她笑得狡黠。

    她坐在角落里,先是喝可乐,然后喝果汁,一杯又一杯。我听说女孩子紧张的时候,才会一杯接一杯的喝水。那天我工作状态特别的不好,好几次打翻杯子,我想我也是紧张吧。她的眼神狭长的,笑笑的,给我鼓励。

    我请假,提前下班送她回家,不然她会等到打烊,很固执的女孩子。

    我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追:“你能不能走慢一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教我调酒吗?”

    我说:“当然可以啊,不过我很快要离开扬州了。”

    我放慢脚步,她终于追上我了:“那么,把你的电话给我。”

    她接过我的电话,把自己的号码键进去,拨通,然后又从自己的未接电话把我号码调出来,存储的时候,她想了一会儿,没有写我的名字,而是“他”。

    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她却又不肯进去,她说:“我忘记买学习资料了,你陪我去书店。”

    我们又坐很远的车去市区,午夜的双层巴士,我们坐最上层,最前排。1912沿线的夜景真的很美,斑斓的霓虹油彩一般泼在车窗上,我扭头看她的脸,被灯光映照得模糊,明明灭灭,恍惚不定。她不知道我在看她,趴在扶手上,看得失神。

    她并没有买学习资料,而是买了一本小说,《你好,我们的故事》。

    她说:“这本书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浅夏》,我在宣传资料上看到,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换了名字。”

    浅夏,我也喜欢这个书名,扬州已经是初夏了,到处都是浅浅的绿色,回来的时候,路过甘泉路,道旁树低垂的枝桠哗啦啦划过窗玻璃,划过我们的脸。

    3.

    秋天的时候,攀满两座阳台的风铃草开出了风铃花,小朵的,紫色的,一簇一簇。不管猫的脚步多轻,每次跃过,都是一场花瓣雨。我们已经熟络得像是老邻居了,我们趴在窗台说话,打听天气啊,或是讲身边发生的搞笑的事情,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就那么沉默地趴着,喝喝水,看看天空。

    她真的在很用心地学调酒,抡杯子,抡卷成球的袜子,不过她很没天分,手忙脚乱,在小小的阳台追成一团,猫左冲右突地躲她,袜子掉进了杯子。我都不忍看,我闭上眼睛,笑破了肚皮。

    有一天晚上,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急得都快哭了:“你快来,你快来,我在二环出口等你。”

    我吓到了,穿着睡衣冲进出租车,赶到的时候,看见她和另外十几个小孩子拦在一辆过境的卡车前面,举着标语,情绪很激动。

    问了才知道,原来她们在论坛里得到消息,有一批流浪猫要运去广州,变成水煮猫,她匆忙过来阻止。看见我,她就哭了,结结巴巴地也讲不清楚。爱心组织和货主一直僵持到天亮,因为有正规的运输手续和合法的检疫证明,警察只能强行把她们驱散。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她安慰她:“不要哭了,有些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猫和猪啊羊啊是一样的,只是食物链的一环。”

    我这样说,她就生气了,一路上,不再说话。到小区门口,很仇恨地看我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

    我坐在行李箱上,天还没有完全亮,偶尔有风吹过,有露珠滚进脖子,凉凉的,像一颗眼泪。本来我想告诉她,今天我要走了,其实早就应该走了,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心情,所以一直拖着。就是昨天下午,我终于下定决心,定了机票。

    关上阳台的窗子,她的猫听见声响,想要跃过来,我朝它挥挥手,说再见。它好象感觉到了,突然抬起头,看向远方,很难过的样子。我也抬起头,天真的亮了,遥远的天边,清瘦的一枚小月亮。

    4.

    转眼又是冬天,却不是认识她的那一年冬天,算一下时间,应该是三年之后了。那天我正在工作,突然看见她了,穿一件宽大厚实的男装毛衣,烟灰色,仔细看,居然是我搬走的时候,丢在旧居阳台的那一件,袖子起了细密的小毛球,柔软而陈旧。

    她把一张身份证推到我的面前,说:“我今天满十八岁,我可以跟你学调酒吗?”

    dj真是会煽情,应景地把梁静茹的《勇气》推上去。她接过我手里的红石榴汁,熟练地勾兑,加冰,在手心手背旋转。她笑笑地看我,竟看得眼泪掉下来。

    她说:“我就知道我一定能够找到你。”

    从酒吧出来,下了很大的雪,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街上走,却不知道走去哪里。

    她好几次停下脚步等我,催促:“你真的老了,慢吞吞像一只蜗牛。”

    我追上她。

    她问我:“为什么你不给我打电话?”

    她翻出手机给我看,她储存的那个“他”,已经变成了“它”。

    她说:“我恨你,为什么你的电话永远都关机。”

    我说:“我过来之后,那部电话就欠费停机,我换了新电话。”

    她说:“我找不到你,我往那个号码充电话费,还是打不通,回家的路上,钱包放在车筐里也丢了,我妈一直安慰我,难过什么,丢了拉倒。她不知道我难过什么,我难过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雪越下越大,转眼便淹没了我们来时的脚印,她抱着肩膀,像三年前的春天一样,明明很冷,却装得坚强。

    我说:“为什么不多穿一点,南方比北方更冷。”

    她笑笑,把自己抱得更紧:“这件毛衣是你走后,我的猫叼回来的,抱着它,感觉像抱着你。”

    她这样说的时候,我努力地吸手里的烟,不敢停下来,我怕我一停下来,眼泪就会掉出来。

    我翻箱倒柜的找我的旧电话,充电器,打开,熟悉而遥远的铃声响起,关于春天的歌,一千零一次未接电话。

    妻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翻旧电话做什么,我帮你选的音乐手机不是很好吗,我刚刚下载了新歌,全都是关于冬天的,还有那只按键,小小的,像不像一朵雪花。”

    阳台上,我养起了一株细弱的风铃草,我希望它能早点长大,爬满我的窗子。

    一个寂寞的午后,突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风铃,跑过去看,遥远的另一座阳台,挂着一串紫色碎花的风铃,一只猫来回的嬉闹,它居然认识我,朝我张望。是她。

    她说:“既然不能在一起,我愿意这样和你比邻而居,一如从前。”

    为什么我就没有想到呢,养一株风铃草需要多少等待的时间,这让我们惧怕。可是有时候,时间又是很快的,就像我们的故事,明明刚刚才抽出小绿芽,季节已经翻阅到了冬天。

    桑离遇见周楚寒的时候,还蓄浅紫的长发,微笑站在写字楼的长廊尽头,手里捧着一大叠资料。周楚寒真的是个很懂女人的聪明男人,打开电梯,然后问桑离:“几楼?”“14楼。谢谢。”“我也是。”“哦。以前没有见过你啊?”“第一天上班,我做广告文案设计的。”“在我画室的对面。”“居然是蓝色格子的棉布衬衫,我一直喜欢的,很简单。”“生日的时候女朋友送的,衣领早已破了。”桑离的画室与周楚寒的办公室斜斜的对着,隔了透明的落地窗,桑离常常看见周楚寒一边抽烟一边敲键盘的样子。可能先是爱上他的那件蓝色格子的棉布衬衫,然后才爱上她的。桑离在很多年之后无奈的说。2是在生日的时候在一大堆的卡片里发现周楚寒的卡的,很简单的音乐卡,卡通的图案和熟悉的生日歌。轻轻打开与合上。桑离的心情便再无法平静了。“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在刊有你漫画的杂志上看见的,你是名人哦,我女朋友一直喜欢你的漫画。”“常常会来这里?”“不是啊,每年都是陪女朋友在这里过生日的。”周楚寒小心翼翼的点燃26支蜡烛,然后扮着小熊给桑离唱生日歌。吹灭了蜡烛,桑离的泪便落了下来,夜很黑,没有人可以看见……3平淡的日子里,桑离开始在一家情感杂志上连载她的爱情漫画《情深深雨蒙蒙》,每期的样刊,桑离都会送给周楚寒,只因为他的女朋友喜欢自己的漫画。常常会在电梯,或是长廊里遇见,总是淡淡而牵强的微笑,然后擦肩。常常在一个下午,桑离握着铅笔,看那蓝棉布格子衬衫的影子发呆,周楚寒偶然的回头,桑离便像是被电了一样低下头。零散的画页上满是周楚寒的名字。《情深深雨蒙蒙》的最后一集刊出的时候,写字楼的电梯和走廊里挤满了来看桑离的少男少女。忽然有人冲到周楚寒的办公室,大喊,说他像极了漫画里的男主角。于是桑离和周楚寒的爱情便了开来。周楚寒后来便辞了写字楼的工作。斜对着桑离的玻璃橱窗便寂寞了。临去的那个下午,又一次在电梯里遇见,周楚寒忽然说:“其实我很早就发现漫画里的男人是我了,我也知道……”话没有说完,电梯便到了。彼此微笑着说再见。4依旧是平静的日子。桑离常常去时代购物中心,习惯那里的人潮,人寂寞的时候,会更害怕一个人独处。喜欢去那里试听cd,或是倚着书架去读自己喜欢的文字。一个偶然的下午,一场偶然的大雨,桑离在走出购物中心的时候遇见周楚寒。那件蓝色格子的棉布衬衫早已湿透了。“还好吗?”“好啊。”“好大的雨。”“是啊,好大的雨啊。”“我就住附近,去那里躲雨吧。”“好啊。”在桑离租住的房子里,两个人相对无言,默默的擦干发,桑离拿出一件蓝色格子的棉布衬衫给周楚寒“你的那件衣领早已破了,这件我买很久了,一直想送给你的。”5雨停的时候说再见。在楼梯的拐角,周楚寒忽然说:“很晚了,没有taxi,开车送我吧。”车滑进汶河路,一直一直的开着。窗外,雨欲断还续。真的是很简陋的房子,走过阴暗而潮湿的楼梯,周楚寒推开房间的门便是浓浓的药味,一个面色的惨白的女人,躺在床上,憔悴掩饰不了她曾经的美丽。床头堆满了我的漫画。《情深深雨蒙蒙》。“她就是我的女朋友,一场车祸里,她成了植物人。”桑离无言。泪潸然而下。周楚寒忽然说:“其实我很早就发现漫画里的男人是我了,我也知道……你一直在喜欢我。”长长长长的沉默,窗外的雨声便更远了……

    怎么说秋天就秋天了呢,才下过一场雨,红树林便开始落叶子。鼹鼠打了一个喷嚏,她有点感冒了,可还是努力弓起腰,推着一颗巨大的松塔。她的洞|岤在山的那一边,有卧室,有厨房,还有一个通风又温暖的粮仓,用来窖藏过冬的松果和榛仁。

    在洞口,鼹鼠又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不过这次却不是因为感冒,而是为了提醒自己那个懒得要死的邻居负鼠。此刻,他一定躲在粮仓里偷吃鼹鼠越冬的粮食。其实鼹鼠早就发现了,虽然她的眼睛不太好,但她却有一只灵敏的鼻子,她闻得出他的味道,从小一起长大,那么的熟悉。

    负鼠听见喷嚏,吓得连滚带爬地躲进一颗松塔后面。鼹鼠看见他鬼头鬼脑的样子,心底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家伙,每一个松塔都啃一口,弄得地窖里乱糟糟的。可是,她看见负鼠瘦得豌豆荚一样的两条腿,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这个懒鬼,有时候连偷吃都懒得来。

    鼹鼠装着漫不经心地将刚刚推进来的新鲜的松塔堆在负鼠面前,然后打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说,忙活了一夜,可得好好睡一觉。负鼠躲在角落,差点笑出声来,真是个笨蛋,看我,不用忙活,却吃最新鲜的。

    怎么说冬天就冬天了呢,刚刚还是秋天,红树林还没有落完叶子,便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鼹鼠坐在洞口,看着苍茫的雪地,难过地叹息。尽管她很努力,很勤奋,可她还是没来得及在冬天到来之前储够一地窖的食物。冬天那么漫长,那么寒冷,该怎么过呢?

    负鼠坐在一颗松塔上面,挑拣着饱满的松籽,他的嘴巴越来越挑剔了,而且,他现在坚信鼹鼠一定是长期钻在黑暗的地底,眼睛坏掉了。不管他怎么在地窖里跑来跑去,鼹鼠都不会发现,有一次他甚至撞到了鼹鼠,可是鼹鼠却傻乎乎的以为自己撞墙了。

    他哪里知道,其实鼹鼠一切都明白,她喜欢撞在负鼠胸口的感觉,的确像一堵墙,坚实而安心。那个冬天虽然又冷又饿,可是她却感觉很幸福,她可以每天躲在避风的地方,听他坐在松塔上吃东西的声音,听他睡着了,轻轻的鼾声,安静而美好。

    北风依然如刀划过,冬天漫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地窖里的食物越来越少,可负鼠还是那么挑剔和不珍惜。鼹鼠甚至连干瘪的榛果也不舍得吃,她知道,如果雪再继续下,地窖里的食物只够让一个人活下去。两个只能活一个,她选择了负鼠。

    怎么说天晴,天却不肯晴呢,漫天的大雪已经持续了快两个月,连人类都快撑不住了,到处在抗击雪灾。负鼠也感觉到了一丝绝望,他坐在最后一颗松塔上面,轻轻的叹息。他是害怕被鼹鼠发现,可是那么轻的叹息,却重重地咂在鼹鼠胸口,透不过气来。

    鼹鼠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等不到春暖花开了,原来两个活一个,都变成了奢望。她突然鼓起勇气,想要对负鼠说点什么,可是她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是负鼠,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滚下松塔,抱紧鼹鼠,泪如雨下。他说,对不起。

    鼹鼠使尽全身的力气,贴紧负鼠的胸膛,尽管它已经因为风雪而不再温暖,因为饥饿而不再坚实,可依然让她觉得无比的安心。负鼠掰开最后一颗松塔,可是鼹鼠却咬紧嘴巴,她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只是微笑。

    饥饿和寒冷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残酷地掐紧命运的咽喉,却没有谁肯吃最后一颗松塔。负鼠低头,轻吻鼹鼠的额角,他不停地颤抖,抽搐,他欲言又止,他的牙齿磕痛了鼹鼠的眼睛,泪水潮水一般滚落。明明含糊不清的话语,却异常清晰,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熬不过去了,我要死了,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负鼠说完便重重地垂下了脑袋,脸色渐渐的失去了颜色。他张大了嘴巴,似乎还有话没有说话。他紧闭着眼睛,像是要努力关紧眼泪的闸门。他长长的尾巴,一直蜷曲着,像一个怀抱,牢牢地环紧鼹鼠。

    风依然呜号,哭泣一般,世界苍茫一片,失掉了颜色。鼹鼠使尽全身的力气,掰开松塔,吃一粒松籽,再吃一粒,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她告诉自己,要努力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过了很久,地窖里没有一点声响,负鼠才悄悄睁开眼睛,他在心底偷偷笑了一声,这是他唯一一次不是因为危险而装死,而是因为爱情。谁说负鼠便是负心之鼠,他只是努力掩藏了自己的心跳和温度。

    翻开杂志,姜桃又读到马哲写的童话,一把年纪的老男人了,居然还署名小浣熊。他怎么还没有死呢,姜桃恨恨地想。她把杂志扔去一边,光着脚跑过冰凉的地板,厨房的咖啡开了,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满屋的焦香,她无法不想起马哲,那一年,她是他的助手,每天上班都要帮他砌一杯咖啡,他是一个没有咖啡便不能活的男人。

    那是一家很有规模的文化公司,马哲是文字总监,而姜桃那年刚毕业,总是怯生生的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他管马哲叫马监。马哲是个无比暴脾气的人,把手里的文件砸得好远,咆哮着,如果你再叫我马监,你就立刻滚蛋。于是后来,姜桃便跟着办公室的人一样叫他小浣熊,心里却嗤之以鼻,为什么他和他童话里的小王子相差那么遥远。

    曾经,姜桃当马哲是自己的偶像,那时候他在杂志上开了一个童话专栏,名字很可爱,叫“找棵大树安个家”,写一些温暖而感动的童话故事。姜桃和宿舍的女生都非常喜欢他,有个女生曾经赶了一夜的火车去参加他的签名会。姜桃问她,他帅吗?那个女生说,很帅呢,干干净净的,穿白衬衫,戴黑框眼镜,只是不爱笑,很落寞的神情。

    毕业之后,姜桃给马哲的公司投了简历,面试的时候,她看见他,他好象不太符合她这么多年的想象,很干瘦,衬衫也有点皱,坐在办公台后面,不停地摘下眼镜吸鼻子,也许是长久戴眼镜的缘故,他的眼窝很深,眼神也很迷茫,像是弥漫着浓重的雾。

    2

    工作的第一个星期,马哲把姜桃叫到办公室,让她做一期策划,主题是“男人的性记忆”。姜桃捧着一大叠资料,涨红了脸。马哲问,有困难吗?姜桃咬一咬牙,说,没有。姜桃打开电脑,她拟了一份辞职信,又删掉,然后开始写那些让人脸红的词汇和片段。

    马哲咆哮着,我们那是一本情se杂志,而不是se情杂志,我需要很内心的东西,而你写的,像是《玉蒲团》。同事们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姜桃忍着眼泪。马哲是双子座的,他有着极其安静和极其暴躁的两面。他安静下来了,捧着一杯咖啡放在姜桃的案头,他说,对不起。

    本来姜桃是不想哭的,他的一句对不起,却让她泪如狂潮。她想起许多年前,他的童话里写的一个故事,有一种动物,它很坚强,受伤的时候,它会一个人找一个角落,静静的舔自己的伤口,可是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去安慰它,抚摩它,它就会崩溃。她崩溃了。

    后来,是马哲自己做了那个策划,他拿给姜桃。他真的是一个很有才华的男人,如此三级的主题,却被他写得无比温暖,还有忧伤。姜桃最喜欢他写在末尾的那句话,四个字,边做边爱。

    3

    从公司到姜桃住的地方有两站路,姜桃每天都是一路走回去,她很喜欢那条路,两旁长满了茂密的夹竹桃,花开的时候,粉紫的,粉白的,湛蓝的,在枝头,喧闹得很。马哲也从那条路回家,好几次在路上遇见他,开一辆银色别克车,很落寞地托着下巴,学拓海。

    那个城市,雨季总是来得很仓促,姜桃沿着路边小店的走廊往前走,马哲的车滑过人行道,他开得很慢,打开窗子朝她喊,傻女,快过来。姜桃也看见他了,幸福地跑过来了,她跑得太急了,居然撞翻了路边的一排自行车,像是多米诺骨牌,哗啦啦一片。他走下车来,帮她一辆一辆扶倒在地上的车,大雨滂沱,他满头满脸的雨水,还不忘回头骂她,比猪还蠢。

    他把姜桃送到楼下。姜桃蹬瞪蹬跑上楼,站在窗前,看着他冒着雨朝停车场跑,又看着他冒着雨跑回来,啪啪啪的拍门。姜桃打开门,他满身是水的过来抱着她。他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姜桃点点头,他侧过脸去亲吻姜桃的耳朵,两个人湿漉漉地在地板上滚来滚去。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有一刹那,姜桃甚至没有一点思维,只是不停地重复着问,那你喜欢我吗?

    地板太凉了,姜桃侧着身子爬在他温热的肚皮上,他的心跳很厉害。姜桃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爱不爱我?他说,你给我一点时间。姜桃绝望地从他的身体上滑下来,他真的是边做边爱,不做不爱。

    4

    马哲隔些日子便会来姜桃住处,好几次他拍门的时候,姜桃都隐在门后面,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打开门。这个她从大学时候便一直喜欢的男人。他总爱很用力揉她小小的ru房,或是用力的允吸,这样的时候,姜桃便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渐渐地,她终于知道,他有一个恋爱五年的女友。尽管他说,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在一起,也许仅仅是因为责任。但是姜桃还是感觉无比的难过,为什么,她不是他的责任。

    后来,姜桃见过那个女人,她在附近的证券所工作,姜桃远远的隔着橱窗看见她,一个很平凡的女人,总是坐在那里对着每一个人微笑。那段时间,股票持续牛市,而姜桃的t恤上却印着一只大大的熊猫,所以她想要挤近那个女人的时候,许多人都回头,厌恶地朝她看。为什么她的爱情遇见小浣熊,却还能牢牢占据股指。

    马哲知道姜桃去找那个女人,发了很大的火,他暴跳着,咆哮着,他问姜桃,你为什么就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呢?姜桃也喊,一点点的时间?一年?两年?三年?还是五百年?马哲转身离开,把门关得震天响,姜桃靠在门的背后,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为什么他刚走,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办公室里,她把咖啡放在他的案头。她说,今天晚上你有空吗?马哲说,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你注意。姜桃流泪,马哲,你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再去找她了。有八卦的同事假装路过,偷偷地笑。姜桃觉得自己也很可笑,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连一点点尊严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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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哲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姜桃把头枕在他的胸前。她问,你真的能给我一个家吗?马哲说,当然能,但是你要给我时间。姜桃不知道这个时间是多久,但她还是答应等,其实就算没有一个结果,她也情愿当一个第三者,她觉得自己很无耻。

    那个初夏,路两旁的夹竹桃都轰轰烈烈的开得疯了,姜桃回家的路上,路过影楼,她看见马哲还有那个女人的合影被挂在橱窗最显眼的位置,他们穿着礼服,很幸福地依偎在一起,还有一幅,是她在喂他吃一颗苹果。她不敢相信,这就是马哲说的,那个彼此没有任何感情的的恋人。

    姜桃走进马哲的办公室,他正在审新一期的稿件。她问他,我给了你时间,你给了我家吗?他说,还需要多一点时间。她说,给你多一点时间,让你结婚吗?马哲知道隐瞒不了,只能沉默。姜桃把一叠的稿子全都砸在他的脸上,我只是想安个家,为什么这么难?马哲说,我只是不想你太难过,才骗你。也许,我便不是适合你的那棵大树。姜桃咆哮着,那你为什么还要将我吊上去?

    办公室的窗外是蜀岗森林公园,茂密的香樟树遮天蔽日,姜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她觉得自己是个笨兽,活该受伤。

    6

    回家的路上,好几次遇见马哲的银色别克车从自己身边滑过去,她追着跑,他却不肯为她停下来。他说,我们结束吧,这是为你好。姜桃问,你到底爱没爱过我?马哲说,爱过,只是我真的无能为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