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我没有勇气打破眼前平静的生活,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我却伤害了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那个午后,马哲把姜桃叫过去,他为她砌了一杯咖啡。他说,姜桃,公司在长沙设了一个新的记者站,想要安排你过去。姜桃说,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吗?马哲说,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我是你为好。姜桃冷笑,你是在赶我走吗,如果是这样,那我辞职好了。马哲不说话,他起身走到窗边,姜桃也走到窗边,把一杯热咖啡全都倒进他的脖子,她说,你怎么不去死?
姜桃走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都弥漫着咖啡浓郁的焦香,她收拾文件,微笑着跟每一个同事说再见,也跟马哲说再见。走在那条开满夹竹桃的路上,姜桃不禁想,不知道自己留给马哲的是怎样的记忆,好象他们之间,除了开心就什么都没有做过了,所以,只能留下边做边爱的性记忆吧。
离开那个文化公司之后,姜桃选择做一个自由人,给一些时尚杂志做策划,或是写小说,她常常会在样刊上看见马哲的童话,他依然用小浣熊那个笔名,依然写得那么可爱,而姜桃心里却只有恨,她总是愤怒的想,这个流氓,他为什么还没有死?
后来,终于有一天,姜桃无意间打开电视,听见那个面无表情的新闻主播在说:愚人节下午三点二十分,汶河路发生严重车祸。知名童话作家马哲驾驶一辆银色别克与一辆逆行的货车相撞,当场死亡。
姜桃赶紧给旧同事打电话,尽管她那么想他死,可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这条新闻是错误的,只是同名同姓,或是一个愚人节的玩笑。而电话那头的女同事早已经泣不成声。
7
马哲走的那一个月,姜桃常常回去从前一起走过的那条路,因为道路拓宽,两边的夹竹桃全都移走了,剩下满是灰尘的路面,一切都面目全非。有一天,她又路过那个影楼,居然遇见了马哲的未婚妻,姜桃在证券公司见过她,只是更憔悴。她来取照片,他们的婚礼还来不及举行。
隔一天,她居然找来姜桃住的地方,轻轻的拍门,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很得体的微笑,她问,你是姜桃吗?姜桃把她让进来,说,是啊。她说,我从马哲的旧同事那里打听到你,我很想见见你,这个马哲心里“同心而离居”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
姜桃很疑惑的看着她。她说,马哲死后,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两本日记,我都不知道他有写日记的习惯,他在日记里反复写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他对我,早已没有感情可言,只是因为责任才在一起。姜桃接过她手里的日记,很干净的封面,上面用蓝色的自来水笔写着“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她很温柔地跟姜桃道再见,姜桃把她送到门口,突然说,对不起。她还是温柔的笑,说,也许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我。姜桃站在窗前,看着她一路落寞的走远,她才发现,这个女人,她连走路的姿势都跟马哲很像。都说生活在一起久了的两个人,会变成越来越像,像是连体人,难怪马哲不忍和她分开,那是怎样撕心裂肺的痛。
马哲的日记还有淡淡的油墨香,姜桃把脸埋进去,哭出声来,她不知道,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我叫卡尔,一只孤单的蜗牛,从一出生,便背着房子四处漂泊。我很羡慕鼹鼠,有个温暖的家,即便大雪封山,也可以躲在暖暖的洞里,吃秋天储藏好的松籽和榛仁。她叫泽西,一只美丽的蝴蝶,她的翅膀满是滴泪痣形状的花纹,让人觉得伤感。
一场大洪水,只剩下我和她。我们爬上一片很大的桉树叶子,顺着洪水急速的漂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大片大片的松树林在触角前迅速的后退,消失。当桉树叶子停息下来的时候。我们的四周是白茫茫的水,和呼啸的海风。我绝望地收起触角。
那片桉树叶子成了我们唯一的食物。我们犹豫着是该吃掉桉树叶子,葬身鱼腹,还是守着桉树叶子,直至饿死。左右都是绝路,最后我决定我们互相吃对方的壳和翅膀,因为自己吃掉自己太残忍。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办法。泽西扇动着美丽的翅膀,表示同意。于是我们商量好,白天的时候,我睡觉,她来吃我的壳,晚上的时候,她睡觉,我来吃她的翅膀,她点点头,便收起触角,睡着了。
很好的月光,照在她五彩斑斓的翅膀上,我爬上她的翅膀,轻轻蚕食她透明的翼,她好象很痛,触角轻轻地舒展,卷曲,但终究没有醒来。她的翅膀真的很美味,薄薄脆脆的,像芝士饼干。我美美地吃了一顿,天渐渐亮了,我也缩进壳里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黄昏,天将暮未暮,泽西扇动着残破的翅膀看着我,我看见自己的壳上有一个很小的缺口,她皱着触角说,我的壳太硬了,她咬不动。我很急切地望着她,你后悔了吗?我想起她芝士饼干一样美味的翅膀,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疲倦地收起触角。
黑夜白天不停地交替着,我们每天在桉树叶子上,吞噬对方的翅膀和壳,她的牙齿也慢慢地适应了我坚硬的壳,吞噬的速度渐渐快起来。有一天,我们惊奇的发现,她的翅膀被吞掉的残缺的地方,居然长出了属于我的坚硬的壳,而在我被吞掉的残缺的壳的地方,也长出了属于她的柔软美丽的翅膀。
白天,她睡着的时候,我便用属于我的她的翅膀为她遮住阳光,晚上,我睡着的时候,她便用属于她的我的壳,为我抵挡海风。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她的翅膀已完全被我的壳代替了,而我的壳,也完全被她的翅膀代替。于是,那个白天,我一直在梦里担心,她吃不到食物而被饿死,恍惚中,我仿佛对她说,泽西,你吃掉我的身体吧,然后便是一阵心痛,等我醒来的时候,泽西趴在我的胸前,我看见我的胸口,有一行淡淡的齿痕,我才知道,原来梦里的心痛是真实的。泽西说,卡尔,我刚刚想吃掉你的身体,天便黑了,记住,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吃掉我的身体,你要活下去,因为,我爱你!泽西说完,便收起触角,安静地睡去了。
月华如练,我看着泽西小小的身体绻在属于我的壳里,像只小小的鼹鼠,突然掉下眼泪。从前,我每天背着自己的家,却感觉四处漂泊,而现在在海上随波逐流,却有家的感觉。我一点一点吃掉载着我们的桉树叶子,然后抱着泽西,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努力扇动属于我的她的翅膀……
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泽西醒过来,微笑地看着我飞翔,我说,泽西,抱紧我。地平线就在前方,我们一起飞翔。泽西说,卡尔,我的壳太重了,你飞不出海洋,泽西说完,拼命挣脱我的怀抱,我看见属于我的壳裹着泽西划向深海。像是夕阳坠入海底。天蓦地黑了,海水正蓝,我忍着泪,拼命扇动着属于她的翅膀,因为泽西要我活下去,因为她爱我。
于是后来有人在说,蝴蝶也能过沧海,我笑笑,我不是蝴蝶,我只是一只没有壳的蜗牛,爬到哪里都是伤……
相识新鲜,缘于网络,那是去年冬天一个很黑的夜,我们偶然相逢,那个时侯,我们都很受伤,于是我们便相爱!
我们像所有的恋人一样,一起荡陶吧的秋千,一起去嘉利来吃那款叫做“紫色偶然”的冰淇淋,一起去b释放自己,经过上花轿的落地玻璃窗时,我们会留连那款来自台湾的紫罗兰婚纱!
那个季节天是灰的,心情亦是灰的,我知道我对新鲜不来电,与她在一起的感觉不属于恋人,我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爱她,但我做不到。
那个时侯,我们最常去的就是“紫式部”,竹编的茶几放着手工的陶瓶,里面只插淡紫的铃兰。彼此对坐,却无言,各自看对方看自己的眼,时光便悄然去了。
竹几与竹几间垂着长长的星星帘,风吹过临街的窗,隔着星星帘的间隙,总会看见一个像极了谢哲的女孩独自静坐,一杯“公主玫瑰”喝至日落。
而那个时侯,谢哲以远在纽约,那个陌生城市成了我们分手的理由,拥挤的机场,等那银色的翼掠过云端,才知泪以流淌,我知道谢哲也和我一样!
再去“紫式部”,冬以渐远,新鲜牵我的手,我下意识地一缩,又茫然地去牵她的手,那日新鲜一直都不看我,因为她怕我看见她含泪的眼。
恰好那天茶楼两周年店庆,那个像极了谢哲的女孩邀我共舞,我没有拒绝。
女孩的脸离我很近,我仿佛感觉到了谢哲的气息……
音乐再起时,女孩依旧邀我共舞,我依旧没有拒绝,新鲜始终不看我,但我分明看到淡紫的铃兰上有莹莹的泪。
后来,我们三个人一起去看午夜场,女孩说很喜欢女主角的名字-苏舒。于是我们便一起这样叫她。
再后来,我们相约一起去看海,新鲜没有去,她说从前的男友回来了,她要退出游戏,我们像模像样的分手,流着泪送黄|色玫瑰。
毫无理由,苏舒理所当然地继续着这场游戏,牵她的手走过的每一条街都有谢哲的影子,我觉得自己好卑鄙。
情人节的时候,谢哲给我发了e-ail,她说她退学了,现在在一家植物园做花匠,她偷偷剪了好多玫瑰,和我当年送她的一样美丽。
给她的回信中,我告诉她,我恋爱了,失恋只是一场感冒而已。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流泪了,这个古老城市的每个角落都有她的影子,让我想逃也逃不掉。
接到新鲜病危的消息时,我发疯似的冲进医院,原来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谢谢你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新鲜将手放在我的掌心,她的手好凉,好凉。
苏舒匆匆赶到医院的时侯,新鲜以无法言语了,她将我和苏舒的手放在一起,泪,潸然而下,而腮边却有笑。
医生将她推进隔离室打强心针。
我开车送苏舒回家,一路无言,经过上花轿的落地玻璃窗时,一辆货柜车横冲过来,一阵剧痛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才知道苏舒以永远的离我远去了,临终时,她说要将自己的心脏移植给新鲜。我欲哭无泪。
那一夜,我一直都拄着拐杖在手术室前等待,手术结束,医生说如果天亮之前她醒不来,就可能一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了。
我紧紧抓着新鲜的手,紧紧看着她的眼,天终于无情的亮了,却把新鲜永远地留在了黑夜。
谢哲回来的那个晚上,冷清的机场,只有我们相对无言,她递给我早以枯萎的玫瑰花,风起时,花瓣纷飞,落地无声。
我们的婚礼在“紫式部”举行,我们的结婚礼堂只用淡紫的铃兰装点,我为谢哲选了那套新鲜和苏舒都喜欢的紫罗兰婚纱。
未来的日子,我和谢哲,谢哲和新鲜,新鲜和我会一起将网恋进行到底!
阳光和煦,海风习习,我直手直脚的躺在卖冰淇淋的大凉伞底下,沙滩软软的,我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我是真的快要睡着了。我是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有人捏我的鼻子,啊,啊,啊,啊啾。
“多粗鲁的喷嚏啊,像一只喷壶似的。”马雅一边擦着脸一边说。我翻身坐起来,跟在马雅后面的男孩子递过来一杯冰淇淋。我幸灾乐祸地笑:“我就是要滋润滋润你这祖国的花朵。”马雅的脸真的画成了一朵花,姹紫嫣红的像块调色板。我说:“你画的跟热带鱼一样,等下怎么潜水啊。”马雅也接过那个男孩子递过来的冰淇淋,边啃边说:“热带鱼怎么潜水,姐姐我就怎么潜水。”
男孩子吃完冰淇淋,一个人跑去远处的沙滩拖舢板,海风吹起他满是椰树的花衬衫,帅到爆的背影。我问马雅:“你哪儿弄来的弟弟啊?”马雅狂笑:“大街上拣的。”我拿脚狠狠踹她:“哪条街啊,姐们儿也拣一个去。”马雅一脸鄙视神情,说:“你得了吧,人家弟弟刚刚站在你旁边,你嬉笑怒骂,楞是不看一眼,当人家是空气,其实心底是飓风过境。”
还想说什么,男孩子已经过来了,一个人抱三只氧气罐,真是猛男。马雅喊:“小师弟,你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我的死党,叫林南。”男孩子抬起头,对我温柔的一笑:“林南师姐好,我叫纪年。”阳光开始变得猛烈,晒得我一阵晕眩,眼前只有马雅扭曲的一张脸,满是坏笑的看着我。
纪年帮马雅穿好脚蹼,戴好蛙镜,转头问我:“林南师姐,需要帮忙吗?”我连连摆手,纪年还是跑过来,他真的好高啊,站在我的面前,胸口刚好对到我的鼻尖,咸咸的海水气息。马雅还在笑,还在笑:“姐们儿,这弟弟怎么样,姐姐我让给你。”
2
“一,二,三……”舢船终于下水了,我们三个笑成一团,七手八脚的爬上去。纪年说:“二位师姐,我带你们去春熙岛吧,那边海虽然有点深,但是可以拣到海胆。”马雅兴奋地应和着:“我要逮一条石斑,回去清蒸。”我躺在甲板上,看着头顶的蓝蓝天,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多余。
马雅第一个下水,朝我们做一个胜利的手势,扑通一声就不见了,海面上泛起一长串的水泡。我是第一次潜水,坐在船舷上,深呼吸,深深呼吸。纪年安慰我:“师姐,不怕,不怕。”然后就一把把我推下去。该死。
在海底,纪年一直跟着我游来游去,他好几次伸手过来抓我的腿,不让我跑远。每次他握住我的腿,我都紧张得不能呼吸,嘿,多省氧气啊。马雅也游过来找我们,扬了扬手里的鱼叉,天啦,她真的刺到了一只石斑。
要回去了,纪年坐在船舷上,先将马雅抱上船,又来抱我。起风了,船猛地摇晃起来,我感觉他抱我的手,慌乱中碰到了我的胸,又触电一样闪开。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浅浅的绛紫色,马雅因为太累,抱着她的石斑在甲板上睡着了,我坐在船头,纪年坐在船尾,没有谁说话,只剩下沉寂的大海,还有舢船“突,突,突”开过的声音。
有一段海面,海风特别大,我去甲板上帮马雅盖外套,却发现她正眯着眼睛偷偷朝我看,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我在她的身旁躺下来,马雅掀起外套的一角盖在我的身上,是纪年的外套,有咸咸海水的气息。
3
那以后,很久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纪年,装做不经意地问起。马雅就拿眼睛白我,说:“送给你,你又不要。”我说:“你少来啊,我是那样人嘛,淑女不夺人所爱。”
“爱你个头呢,我对这种小弟弟从不感兴趣。”她指着远处走过的一个费玉清模样的男人说:“我就喜欢那种公务员样子的中年男人。”那个大肚男好象听见我们在议论他,回过头来,一脸暧昧的笑,酒坑加四环素牙,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隔一天,约好在ktv唱歌,马雅居然真的带来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沙发的一头拼命地唱:“大河向东流啊,路见不平一声吼啊……”唱到一半的时候,纪年也过来了,好久不见,他好象瘦了许多,头发乱糟糟的,想要坐去马雅旁边,马雅却一把推开他:“坐旁边去,挤死了。”纪年无奈地笑,坐到我的旁边来,默默地喝一罐啤酒。
那个中年男人真是个无耻的麦霸,排了半天,我只唱到一首歌,是五月天的《时光机》:全剧终,看见满场空座椅,灯亮起,这故事,好象真实,又像虚幻的场景……我唱歌的时候,纪年好几次转过头来看向我,又默默低下头,浑浊的灯光里,我看到他的眼角亮亮的,像是在海边刚刚摘下了蛙镜。那天晚上我唱得也很动情,都有些哽咽了。
从ktv出来,纪年要送马雅回家,马雅说:“不用了。”那个中年男人在街对面得意地按着车喇叭,标致206,很漂亮的女款车,真不知道他臃肿的身躯是怎么挤进狭小的驾驶舱的。
纪年说:“那么师姐,我送你回家吧。”我家就在附近,两个人沿着午夜的街踢踢踏踏的朝前走,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叠在一起,被街灯照成尘埃。
4
很长一段时间,马雅都没有找我,打电话给她,她在电话那头兴奋的说:“我最近在考驾照,看见上次那辆标致小狮子了吗,亲爱的说要送给我。”她居然叫那个老男人亲爱的,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她亦真亦幻的审美观了。我对着电话喊:“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姐妹,怎么审美情趣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我一个人去沙滩,躺在彩色的大凉伞下面。季节转秋,风转冷,海边已经很少人过来游泳了,一片荒凉。不过沙砾还是温暖的,我把脚埋进去,我想起在海底,纪年好几次捉住我的脚,不让我跑远,想想都觉得幸福。
阳光和煦,想着想着我又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捏我鼻子,都以为是梦。我啊,啊,啊,啊啾,打了一个粗鲁的喷嚏。是纪年,戴着蛙镜,穿着脚蹼,一脸笑的看着我。我赶紧坐起来:“小师弟,怎么是你啊?”纪年说:“是啊,我来潜水。”他给我看他手里巨大的石斑,又说:“师姐,我请你吃鱼啊。”
他家住在离港口不远的旧楼,几步路就到了,刚到楼道口就闻见浓浓的鱼香味。他问我:“师姐,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我说:“红烧啊。”他进厨房杀鱼,我跟过去,我觉得他做鱼的样子也很帅,熟练的在鱼背上剞上十字花刀,煸豆豉,勾芡。
“好吃吗?”他问我。“好吃呢,好吃呢。”我连连点头。他给我开了一瓶红酒,自己喝啤酒。他问我:“师姐,你最近看见马雅了吗,我有很久都没有见到她了。”我本来想说:“她去考驾照了。”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他好象猜到了什么,默默地喝完了杯子里啤酒。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许多,喝完之后又爬到天台上看星星,看远处的海。我先开始是靠在水箱上的,后来就靠去了他的背,他转过来吻我的眼睛,我感觉到他的手碰到了我的胸,无比熟悉的咸咸的海水气息,铺天盖地。
5
接到马雅的电话,我七手八脚的朝ktv跑,我是真的忘记她的生日了。马雅一见我就喊:“哎呀,我的姐姐,被哪个弟弟勾了魂啊。”我看见纪年也在,坐在沙发的一头默默地喝一罐啤酒,不朝我看。
那天晚上我们玩得很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是觉得特压抑,特想喊,特想哭。我拉着马雅站在ktv的沙发上又蹦又跳,唱“姐姐妹妹站起来……”唱“姐妹们的聚会篊aoappy……”唱得满头大汗,热泪盈眶。马雅每唱到兴奋处,都要弯下腰,在身边的纪年脸上狠狠亲一口,渍渍有声。
唱到一半的时候,纪年出去了,说是上厕所。马雅对着他的背影喊:“妈的,处男,还害羞呢。”她又转过头对我说:“姐姐,你还没将他拿下?”我说:“当然没有,我是淑女,不夺人所好。”马雅说:“那就好,他终于经住我的考验了,姐姐我收回啦。”“我不明白。”我醉眼朦胧地看着她。马雅也醉得厉害,摇摇晃晃的说:“他一直喜欢我,我对他也挺有感觉的,可是有认识他的小师妹让我不要搭理他,但是没说为什么,所以我把姐姐你推出去,考验考验他。”
她这样说的时候,我心底难过得穿山越海,我又干一罐啤酒。我说:“你的中年哥哥呢?”马雅说:“开着他的标致车撞树上了。”我狂笑:“就他那肥头大耳的,撞猪上了吧。”我们的笑声被眼泪淹没,真是无比酣畅,无比难忘的夜晚。
那以后,我经常看见她和纪年在一起,潜水,游泳,吃海鲜。她又约过我几次,我都找借口推脱了。我总是安慰自己,淑女不夺人所好。有一次,在海滩,我又看见他们,两个人躺在彩色的大凉伞下面,马雅很温柔把脸靠在他的胸膛,我一直在想,他的皮肤为什么那么咸湿,一定是他的心底藏着一个海洋吧。
海风又起,我想转身离开,却迈不开脚步,我回头,我又回头,看一眼,再看一眼,那一片,我再无法潜入的海洋。
湖边长着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雨后初晴,蜘蛛忙碌着在两棵树之间织了一张薄薄的透明的网,然后躲到茂密的枣树叶子下面,等待一顿美妙的晚餐。已经是秋天了,有风吹过,熟透了的枣儿便扑通扑通地掉进湖水里,湖里的鱼不停地跃出水面,一个转身,便含着红彤彤的枣儿游远了。
小人鱼跃出水面的那一刹那,便看见了枣树与枣树之间那张细细密密的网,她来不及去含甜甜的枣儿,慌忙沉人水底,躲到昏暗的礁石下面。去年冬天,也是这样一张网,和她一起长大的另一条龙鱼不小心被粘在上面,不管他怎么拼命地挣扎,都无法逃脱。小人鱼一直记得龙鱼被拖出水面的那一刻,他忧伤的眼睛有水珠滑落。
小人鱼发现那张网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所有的水域,整个鱼族再不敢去那片湖面觅食,红透了的枣儿一颗一颗,扑通扑通地落在湛蓝的湖水里,而鱼儿们只能远远地看着,这棵枣树本来是它们整个秋天的希望,而现在,希望像是水泡一样破灭了,小人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连串的水泡骨碌碌地冒出水面。
这个多雨的秋天对于蜘蛛来说,真的是美妙极了,因为空气湿润,那些飞虫的翅膀便变得沉重,只能超低空飞翔,刚好统统落在蜘蛛的网中央,蜘蛛就只管每天躺在绿油油的枣树叶子上,吃了睡,睡了吃。无聊的时候就远远地看着湖面上不断泛起的水泡,猜想着哪一串水泡下面藏着美丽的小人鱼。蜘蛛从前的网织在一个小学校的屋檐下面,所以他也知道美人鱼的故事,他也一直向往着那踩着刀尖舞蹈的纯真爱情。
越来越薄的日历,越来越冷的空气,冬天已经变得触手可及,小人鱼的奶奶因为寒冷,因为长长一个秋天都没有足够的食物,已经病得奄奄一息,小人鱼每天都守在奶奶身边,看着她银色的鳞甲,一天天黯淡下去,看着她的眼睛,一天天变得模糊,失去了从前的光泽,小人鱼心疼得直哭,只是没有人可以看见她的眼泪。
湖边的那颗枣树叶子已经落光了,只剩下几颗干巴巴的小枣在枝头摇摇欲坠,小人鱼远远地看着,这一次,她决定不管怎样,也要拿到那几颗枣,她希望在冬天来临之前,让奶奶可以打一个饱饱的嗝。寒风刀锋一样划过平静的湖面,一颗枣儿扑通一声落进水里,小人鱼奋不顾身地冲过去,跃出水面……也就是那一刹那,昏昏欲睡的蜘蛛看见了美丽的小人鱼,他惊喜地冲向湖面,可是小人鱼已经不见了,湖面上只有一圈一圈的涟漪。
小人鱼含着枣儿仓皇地逃回水底,她结结巴巴地告诉奶奶,原来在枣树间张网的是螃蟹,消息很快传遍了所有的水域,于是整个鱼族空前的愤怒,空前的团结,它们呼啸着浮出水面,想要消灭可恶的螃蟹。
那一刻,蜘蛛还怅然若失地趴在网中央,看着平静的湖面,总觉得一切都是幻觉,美人鱼只是美丽的童话,又怎么会真真实实地出现呢?可是,他又知道自己是千真万确地看见小人鱼了,她若不是人鱼公主,又怎会有海藻一样的金色绻发和北极星一样灿亮的眼眸,他多希望小人鱼再次出现,他愿像童话里那样踩着刀尖去她的水域。
就在蜘蛛憧憬着纯真爱情的时候,湖面突然起来,一串一串的水泡泛上来,又破灭,破灭了,又泛上来,最新浮出水面的,居然就是美丽的小人鱼,蜘蛛激动地揉着眼睛,可是不等他开口,小人鱼就愤怒地问他:“小螃蟹,你也算是水族的人了,为什么要在这里张网伤害我们鱼族?”
蜘蛛莫名其妙地说:“美丽的人鱼公主,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可我不是什么螃蟹啊,我是蜘蛛……”
不等蜘蛛说完,便有更多的鱼儿跃出水面,大家吵吵闹闹地骂着:“小螃蟹,别以为你上了网我就不认识你了……”
蜘蛛趴在网上深情地看着小人鱼,她真的就是童话里的样子,金色的绻发,灿亮的眼眸,还有一条长长的,美丽的尾巴,水面上不断有鱼跃上来,又落下去,它们想要吃掉小蜘蛛,小蜘蛛犹豫着,迟迟不肯逃回陆地,他就那样悬在空气里,想要再看一眼小人鱼,一眼就好。
就在小人鱼混在鱼群里,再一次努力跃出水面的那一刹那,蜘蛛突然吐出一根长长的丝,滑向湖面,他大喊一声,如果你吃了我觉得快乐的话,那你吃了我吧。然后蜘蛛便不偏不倚,落进了小人鱼的口中,小人鱼怔怔地落在半空,没有水,阳光里她的眼泪那样的晶亮,她难过地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蜘蛛落在小人鱼的腹中,轻轻抚摩着她小小的心脏,喃喃地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图图:
夜深了,我在给你写信,好温暖。
扬州已经是冬天了,前些日子刚刚下过一场雪。想不到长江流域也会下如此浩瀚的雪,路过你家的时候,我习惯地在小区广场坐了一会儿。小区里的孩子在打雪仗,追逐着,奔跑着。要是以前,我肯定会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可是自你走后,我突然变得不爱动了,像是垂暮的老人,总爱寂寂地站在一个角落,我奶奶说我丢了魂儿了。
你家已经搬走了吧,我看见小院子里荒草杂生,葡萄架子也坍塌了半边,积雪淹没了石阶。想起小时候,你总爱坐在石阶百~万\小!说,那时候的你,细胳臂细腿,穿白色的裙子,清绿的小船鞋,清瘦又腼腆。
你家门前的那条路,有一段很陡的斜坡,我骑着脚踏车呼啸着冲下来,大鸟一样张开双臂。我用这样危险的动作耍帅,想引得你看向我。你看我的眼神总是闪躲,你对我的笑容总是吝啬。所以,当死党怂恿我,“嘿,有戏有戏,她偷偷看你。”,我是那么犹豫。一直以来,你从不说喜欢,从不给我肯定的答案,我问起,你也只是笑笑,那样安静,谜一样的女孩儿。
一场雪后,圣诞节便近了。我推着自行车沿着护城河走了很远的路,去师院附中门口的小超市买你最喜欢的那种信纸。一群女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选圣诞卡,我也选了一张音乐卡,可惜没有你喜欢的《洛丽塔》。
店东居然还记得我,忙里偷闲,跟我打招呼:“一个人过来吗,女朋友呢?”
还是店东太太细心,见我闷闷地不说话,很难过的样子,立刻捶他一下:“真笨,当然是去了外地,不然写信做什么?”
我选了一叠信纸,朝店东笑笑,让他不那么尴尬。
你看,只是一面之缘,他们都还记得你。而我们之间,整整十年。十年的时光啊,叫我如何忘记。
打开圣诞卡,蓝色的天空开始飘雪,小鹿车开始奔跑。我捉笔迟疑,犹豫着该怎样说想你。你能明白我的想念吗?我自己都不明白,它幕天席地,无处不在,无从遁逃,我真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我是真的好想好想你,想到每一次呼吸,心口都钝钝地痛。
前些日子,我回旧居取冬天的衣服,偶然间翻出了大二那年的日记本。我坐在杂物间的箱子上,一页一页地读,那些久远的岁月,过望的种种,全都鲜活地跃入脑海,不知不觉,那个曾经在我心里面天使般的女孩,又重新站到了我的面前。
想起我们的第一次约会,明明很冷的天,你却穿了小摆裙,还装做一点也不冷,你一定是想把自己最美好的那一面让我看见吧。
想起我们的第一次牵手,我跟你在身后,你看出了我的企图,将手插在紧紧插在大衣口袋,一直到离你家很远的巷口才拿出来。我若有若无牵起,你也假装不知不觉,可是我却感到了你的颤抖。
想起我们的第一次接吻,你闭紧眼睛,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我轻轻吻一下,蜻蜓点水。你哭了,哭了很久。你说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就是很想哭,那是你的初吻。
这一切的一切,如春风化雨,点点滴滴记录在案。你一定不曾想过,我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生会有写日记的习惯吧。也是认识你之后,我才有这样的习惯,太多舍不得忘记的细枝末节了。
路过解放桥的时候,看见巨大的广告牌上显示着气温0下3度,昨天还是0下2度,前天是0下1度。起风了,温度计也冷呢。那么图图,你在那边会冷吗?一定记得要多穿衣服啊,想念你穿牛角扣大衣、缠厚厚的围巾、戴彩色雷峰帽的憨趴熊样儿。
今夜月华如练,映着苍茫的雪地,整个世界变得透亮。我每写一会儿,便停下笔,看着窗外发呆,楼下小花圃的梅树都开了吧,碎英疏淡,暗香涌动。天也快亮了吧,有啁啾的鸟叫,散落又清晰,让人觉得恍惚,仿佛是我们初遇的春天的早晨。
好了,就写到这里了,既然天都亮了,我就不说晚安了。
日安。愿你一切都好,鸟喧花静,年华永远如玉。
峰x年x月x日
ps:图图,还有一个问题,我问过你许多次,你都没有回答过我。对于我,你是从前喜欢多一些,还是现在喜欢多一些?
我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二.
图图:
扬州的春天,好象是一夜之间到来的。前些日子,还是凄风苦雨,没完没了。天一放晴,便是羊毛小太阳,柔春风暖江南,让我措手不及,来不及写信告诉你。
今天本来是要去见一个客户的,可是我一觉睡到十点半,果然是“春眠不觉日当午”,索性打个电话,请了病假。想要再睡,却又睡不着了。人啊,就是这样,因为苦短方觉美好。
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年轻得不象话,总以为未来还有很长。而一转眼,我已经三十岁了。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暴雨倾盆,我顶着外套一路跑去车棚取车,看见你也站在那里,我问你,要不要一起走?你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冲进冰冷的雨幕,一路泥泞地跑远……
我躺在床上,想起你冷冷的眼神,我再睡不着,感觉心里堵得慌,又感觉空落落的。我努力安慰自己,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都是反的。
梦的确是反的,那一年,冒着滂沱大雨来接我的是你,而赌气不穿你送的雨衣,冲进雨中的是我。已经想不起当时因为什么跟你发了脾气,只记得你委屈的眼泪被雨水冲得七零八落。
那天吃饭的时候,妈妈无意说起,小表弟恋爱了,很乖巧,很清秀的一个小女孩儿,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处处都刚刚好,尤其好脾气,就像图图。
爸爸推推她,小声说,闭上你这破嘴,又惹孩子难过。
图图,我是真的很难过,谁说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它只是将往事窖藏,当蝉鸣代替了白雪,新醅已然成了旧酿,一碰就醉,再碰就碎。
自你走后,我的心再也装不下任何人。我记得你说过,你是那种单细胞的女生,无法分裂,无法复制,要么生,要么死。有的人爱情像水龙头,可以随意开关,而你的爱情,是沙漏,一生只倾心一次,一次流尽一生,毫无保留。
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是单细胞的男生,我无法分裂自己,无法复制感情,我的心早已如流沙散尽,只剩下透明的空壳。
无数的午后,那个河边的石磴就是我经常去的地方,那是我们约会的老地方,我会带上一杯奶茶,就是你喜欢的那种,然后静静的坐下来,默默的看上一天,回忆曾经属于我们的那一段时光。
那条河如今已经辟为湿地保护区,沿滩涂搭建起长长的栈桥。在桥上,我看见一个人,他趴在草丛里,拍菖蒲与艾草间初生的鹭鸟。看见我走过,他使劲地朝我做奇怪的表情,等我惊飞了鹭鸟,从他颓唐的眼神,终于明白,他是让我不要打扰那些可爱的小精灵。
我们坐在栈桥边絮絮攀谈,才知道,他是一位作家,来这里采风。什么叫做采风呢?他说,就是采撷那些逝如长风,一去不返的故事。
我说起我们的故事。
那一年,我们最喜欢去街角一家叫做“如果”的茶餐厅,其实,那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茶餐厅,可是我们却很喜欢,藤编的摇椅,木桩的小几,若有若无的音乐,座位与座位之间垂着长长的星星帘……
那一年,我们最喜欢一种叫做“初恋”的奶茶,所以在多年之后,看见周杰伦说,可以将你捧你掌心啊,看见tot苏打红茶的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