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默语气,尽是后怕和愧疚。“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明晚自如地笑道:“我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他既没有往我脸上泼硫酸,也没有在我工作间浇汽油,这样看来,我还算是幸运。”
她的释怀,令他紧张的神情松懈下来,无声苦叹:“都是因为我,才给你招惹了这种不三不四的人。”
“你不想进那个圈子,就该干脆利落地斩断这些关系。国内不比国外,人言可畏,楚北默。”明晚低低地劝道。
“本来想过些天才找你的,但很多事都不如我预期的顺利。”楚北默探寻的眼神,并未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丝的反感,这回,他铁了心不再隐瞒。“小晚,我在看心理医生,不,在加拿大的时候,我已经看过两年的心理。前天再去的时候,诊疗室都空了,熟悉的心理医生也联络不到,听说最近官司缠身——”
明晚心一跳,当下就知道是裴煜泽动的手。
他彻底坦诚,在黑夜中呵出白气,神情愈发朦胧模糊:“一开始认识你,我就知道我们的差距。我自信可以给你幸福的未来,而现在,我连看你都需要莫大的勇气,真是讽刺。”
她微微鼻酸,不知如何安慰:“北默,你给自己一些时间,总会好的。”
他眼波一闪,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愿意再给我多一些时间吗?我可以重新找权威的心理医生,做回正常人。”
明晚淡淡望向他,他的眼底有一闪而逝的火光,那是一种斗志被重新点燃的眼神,就像是他刚被大学报送出国的时候,他对自己发誓,往后,他奋斗,努力,全都为了她。其实明晚很想说,喜爱同性或是异性,都没有正常不正常之分,他之所以这么说,可见骨子里并不喜欢男人。
就因为一个眼神,她心中最后一丝恨意,也土崩瓦解了。
两人只是凝望着对方,在风中,她看的分明,他那深藏在眼底滚烫的泪光。
“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好起来,仅此而已。”她的心被刺痛,神色动容,却还是拒绝了他的请求。再美丽的爱情,一旦被打碎,就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了。
……。
第六十六章两人世界
“为了你,我什么都能试。”楚北默的脸色死灰,沉吟,话音未落,他已经张开双臂紧紧拥住了她。
这是他们分离五年之后的,第一个拥抱。
楚北默心理档案上的那些文字,像是扭曲的甲骨文,在明晚眼前飞快掠过。对异性反感厌恶,排斥肢体接触……
她僵硬着四肢,被拥抱并不让她觉得温暖,相反,心里只剩下陌生。不过几秒,他就抽回了手,疲乏地倒退几步,歪倒在一旁狂吐。
明晚双唇发颤,全身彻骨阴寒,对于曾经相爱的人而言,这无疑是最尖锐的耻辱。
这一刻,她多宁愿他们和平分手,被命运的洪流击散,却都不曾被爱所伤。在街道偶遇,还能微笑着点头招呼。
守在一旁,她眼睁睁看着他吐得冷汗淋漓,没东西可吐,连胆汁都快吐尽。
她缓缓伸出手,夜色穿过她纤细的五指,最终只是落在楚北默的背影上,不敢去碰他。
“每次去都要在痛苦里回忆过去,何必呢?做人轻松一点,顺应自然,不好吗?”她的眼前突地浮现出唐银哲那一道阴柔而诡异的笑。
“说不定你没办法拯救他,凡事别太自信了。”
她怎么拯救楚北默?!光是看他痛苦一次,她就想离去。之前的那几年,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泪眼模糊,开始动摇,不愿令他更觉难过狼狈,索性率先离去。
一天发现两桩可怕的事实,大山一般压着她的身体,她拖着脚步,走上楼。裴煜泽撑着手肘,独自坐在沙发里,没开电视,整个房间沉静而压抑。
“我已经处理好了。”她先开口,脱了外套,走入洗漱间去。“明天就把钱打过去,我认识一个律师,他给我出了些主意。”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她走出洗浴间,嗓音透露出疲惫:“裴煜泽,你别搅这滩混水,行不行?”
“明晚,你非要看我出点事才舒服是不是?”他冷笑,眼神阴鹜而危险。“现在是什么年代?他们一边收着你给的钱,一边随手发条微博,就能搞臭一个人,不防行吗?”
“他们拍到你了?”明晚心一揪。
“总之,这事你别管。”他眼神微变,撇过脸去,冷冷淡淡地说。“不会波及到你就成了。”
“毕竟是我姐开的车,裴煜泽——”
“好,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能回答,我就不插手。”他拖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沙发边,眉宇之间尽是一派森冷寒意。
“什么问题?”
“你现在是明家人,还是裴家人?”
明晚一下子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她再想分清楚,这些关系也早就不清不楚了。
“睡觉。”他淡淡丢下两个字,跟明晚和明晨相比,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不至于让他因此而辗转反侧。天,还没到塌下来的地步。
明晚却是失眠到天亮。
裴煜泽不曾告知她到底是怎么解决的,但那一家人不曾再度马蚤扰明家,她曾经打过一人留给自己的手机,却成了空号。
明晚有时候静静望着他,心想着自己是否是这个世界看到裴煜泽真面目的几个人之一。裴立业和赵敏芝,兴许还被儿子蒙在鼓里吧。
他比自己猜想的更加复杂。
工作室的订单依旧不太稳定,闲着的时候,明晚常常去裴珍珠的画廊,看着自己的涂鸦被装上金色画框,放在墙上,颇有一番小小成就感。
她的无脸小人,渐渐越画越多,三天就能完成一张,用裴家人的话说,她已然霸占了裴珍珠的专属画室。
裴煜泽有时候回到裴家找不到人,问及孙管家,总是在画室里找到她。
“你也打算当艺术家?”他双臂环胸,看她投入于作画中,薄唇微扬,笑着试探,脸上散发出来一种说不出的风流俊美。
“我纯属找乐子,哪是艺术创作?”明晚自嘲。“你看怎么样?”
裴煜泽端了椅子,坐在她身旁,明晚的素描颜色单一,跟彩色油画并不一样,但光是看笔调画风,也能瞧出她的心情一二。
“这个无脸人是你吗?”
明晚但笑不语,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裴煜泽抽过画纸,三下五除二给无脸人添上五官,重新递给她。“这才像你。”
明晚微微皱眉,眼睛鼻子嘴巴,无一处像她。
他笑的骄傲,神态飞扬:“这是抽象派画风。”
她哭笑不得:“我看是野兽派画风。”这个混世魔王轻而易举毁了她一天的作品。
裴煜泽轻轻耸肩,一派悠闲自如神态,总算看她笑了。
“马上圣诞节了,我们出去过?”他轻描淡写地问,最近彼此身边,都发生了不少事。好久没享受两人世界。
……。
第六十七章脚踏两只船
明晚有些诧异,看着他的脸,没有答话。
他的眼底,一抹黯然无声游走:“怎么,跟别人有约了?”
“没有。”她据实以告。
“就这么说定了。”他霸道地说,早已做出了安排。
“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出现在吴曦秦的心理咨询室?”明晚仓促起身,碰倒了身前的画架,来不及追上他转身的速度。
她已经忍耐了很久,不是不知道其中的玄机。
裴煜泽明显身影一僵,但还是不曾回过头来看她,嗓音陡然低沉下来:“你要想说,自然就会告诉我。”
“我从未跟你说,我去那里了,那次你之所以会赶来,是因为——”明晚直直盯着那个高大俊挺的背影,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的镇静冷漠。“一直以来,你都在派人跟踪我?我的行踪,你始终了如指掌?”
他没回答,扳动门把的手,迟迟不曾用力。
“你这么做,是为了保护我,还是因为怀疑我?”她头痛欲裂,脸色死白,说破不见得是聪明的抉择,但这种气氛,更令人窒息。
“随便你怎么想。”他的唇畔,笑意没有半点温度。他不擅长跟别人解释,也没这个婆妈的习惯。
明晚无言地转身,不再去追问,耳后传来关门的声响,震得她心扉颤抖。
晚饭后,孙管家请了两人去了客厅,赵敏芝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秀气温雅的眉眼之内尽是冷淡。
明晚在第一瞬间,就嗅闻到气氛的不对劲。
裴煜泽不客气地坐下,长臂一伸,从玻璃茶几上取过牛皮纸袋,往下一抖,五六张照片散落开来。
“你们两个给我解释清楚。”
赵敏芝冷冷盯着明晚,如果眼光是刀刃的话,她早就被凌迟处死。
明晚低头,看清照片上是自己被楚北默拥在怀中的情景,哪怕是夜晚,还是能看清他们的五官表情。
“这不是明晚的老情人吗?我知道。”裴煜泽扫了一眼,语气戏谑。“相机不错,你挺上照的。”
明晚分不清裴煜泽是说笑还是嘲讽,正襟危坐,紧紧攥着照片一角,却已经咬紧牙关,处在备战状态。
赵敏芝的神态没有半分松懈,眼神凌厉:“你跟以前的老朋友见面妈能理解,但没必要跟男人搂搂抱抱的,你已经不是单身的女孩子了,怎么也得为夫家和煜泽着想吧。”
在他们眼里,那些照片,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她心中悲凉。
豪门之中,个个都是狠角色。稍不留神,就会被踩在脚底。
“我以为明家的家风淳朴,原来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四个字,在赵敏芝嘴里,已经是最尖锐的鄙夷。
明晚知道这个时候,解释越多,漏洞越多。再者,她没想过要将楚北默的透露在裴家人面前。
赵敏芝刻意地叹气,万分惋惜无奈:“都是你妈过世的早,否则,这些基本的道理还是该教你的。”
明晚听到这里,心措不及防地挨了一刀,小脸上血色尽失,牙齿几乎将自己的唇肉咬掉一块。
“是我的错,跟我妈无关。”她无法容忍地下之人,还要被牵累。
裴煜泽诧异于她眼底的泪光泠泠,不知怎么的,看她被赵敏芝数落教训,心里同样没半点痛快。他转过脸去,对着赵敏芝说:“妈,你这话太过分了。只是抱一下而已,没必要把明晚浸猪笼吧?”
赵敏芝没想过一向宠极了的儿子竟然为明晚说话,无声冷笑。“你还真是什么都吃得了亏——”
“我姐到处跟别人贴面亲吻,也没见你这么大反应。”他话锋一转,扯唇笑道。“明晚要是敢做对不起我的事,还能等你兴师问罪吗?我早就把她就地正法了。”
赵敏芝强笑,不再追究,退了场,但还是对明晚有了心结。
她独自坐在客厅,裴家自从十一月份就开了地暖,她拖着棉质拖鞋踩在羊毛地毯上,却还是觉得一阵阵寒意从脚心,钻到骨子里去。
正想将散乱的照片收拾好,裴煜泽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抢在她前头将照片塞进牛皮纸袋,掏出打火机,点了火,丢进垃圾桶。
“你告诉过我,你跟楚北默已经分手了。藕断丝连,不像你的作风。”他的眼神淡淡,盯着垃圾桶内的火光,吞噬了所有对她不利的证据。
“我是跟他分手了,脚踏两只船太累,我做不了。”她起身,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丝疲倦。
裴家始终不是自己的家,先前的温馨假象,曾经令她有一刻想过生活在这儿没有什么不好,但根本经不起半点风波。
裴煜泽算是最能容忍自己的人了,但即便如此,他的不择手段,照样令人难堪。
……。
第六十八章缴枪不杀
他的声音异常冰冷,毫无情绪:“明晚,我是找人跟踪你,但至少我给你最起码的自由。你一个有夫之妇,还跟前男友见面,你就没半点错?”
她的脚步,停在楼梯口,迟迟没有迈动一步。果然,裴煜泽早已知情,只是全都藏在心里而已。
她笑了笑,没答话,朝着楼上走去。环顾四周,一千平方的别墅,竟然没有她的私人空间,她返回裴珍珠的画室内,充当藏身之所。
谈判已经失败,短时间内,两人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静下心,她信手作画,将所有的不快抛在脑后,一下子忘记了时间。直到半夜才觉得口渴,门一开,却见裴煜泽依靠在墙面,独自沉溺在黑暗之中。
“你站在门外干什么?我又没锁门。”她没了气,轻声问,不想惊动别人。
裴煜泽走到她的正面,画室内的灯光打在他无可挑剔的面孔上,他的眼神不太分明,像是压抑着别的情绪。
她仰起脸看他,苦笑着叹气:“我在裴家一天,就不该做让你为难的事。”生活的环境不同,做事的逻辑和方式也不同,这些都改变不了。她是这样,裴煜泽同样如此。
他们之间,总有差别。
他们是订过婚的关系,表面上的融洽,至少不该破坏。
“你真这么想?”他的嗓音低哑而魅惑人心。
裴煜泽的目光尽是锁住她,他从不跟任何人低头,但到了这个地步,他又能拿她怎么样?一个人回到房间,不但不觉得惬意和自由,相反,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还是痛苦的清醒着。
他,彻底败下阵来。
明晚的存在,就像是令人上瘾的药,没了她,他浑身不自在。
“妈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他的双手放在她双肩上,眼神冷睿,不容人抗拒闪避。
“她的心情我能理解,毕竟为了维护你——”明晚垂眸一笑,到了关键时刻,才看的出来赵敏芝永远不会把儿媳妇当成女儿看待。再优雅美丽的贵妇人,说起话来也是伤人至极。但她同样需要反省,跟裴煜泽订婚后,她享受了义务,同样需要付出责任。
裴煜泽却说不出话来,心中某个角落闷闷的,有些痛。他的心情愈发复杂,曾经想要看明晚妥协投降,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又不舍得,心疼她。
“我做错一次,你也做错一回,我们扯平了。”他落在明晚肩膀的手,暗暗收拢。
明晚讶异于他的豁达,不等她开口,他已然将她搂在怀中,越抱越紧,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的体内。
“你是我的。”他的双臂禁锢着她,眼神阴鹜霸道,字字坚决:“再敢让别人碰你一根手指头,小心着点。”
他总是如此霸道,把她当成是专属于他的一件东西。
明晚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静静听着他的心脏跳动,心中动容,曾几何时那个张扬跋扈的裴少,也会为她做出让步?!
“我可不是洋娃娃,你打算抱多久?”她笑着问。
“男人喜欢抱得是——”裴煜泽顿了顿,俊脸上同样有了轻松笑意:“充气娃娃,你看你像吗?”
“裴煜泽!”她气急败坏,手已经掐了过去,对方顿时松了手,身手敏捷闪过了,逃开一劫。
“现在挺像野猫的,吵不过就想动手啊。”他戏谑,一把抓牢她的双臂,一个擒拿,把明晚像是小鸡般反手捉住。
“疼疼疼!”她喊痛,神态表情太过逼真,裴煜泽一放手,她早就挣脱了,逃上楼去。
裴煜泽并不急于追上她,慢悠悠地回了房间,把她逼到退无可退的墙角,俊脸靠近,墨黑的眼瞳对准她的明眸。
“忘了跟你说,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是最好的,要不要试试?”他噙着一抹危险的邪佞笑意,悠然询问,双手撑在墙面,把她犹如猎物般困在牢中。
“缴枪不杀,裴煜泽,我投降行不行?”她被他眼底的炽热烫伤,心跳不由地加速。
……。
第六十九章真相浮出水面
他笑的深不可测:“逃兵和投降罪加一等,不过,待会儿看你的表现了。”
明晚被他横抱起来,丢上松软宽阔的大床,光影在她眼底晃荡,她有一刻间看不清裴煜泽的俊秀五官。
从一开始,她就确定自己不会在这场战役中输的一败涂地。对他的一切都无所谓,因为,她不会对裴煜泽动心。
但在这个晚上,她的心也迟疑了。
平安夜,明晚知道大学生在节日上都有约会,下午就给众人放了假。
开车到保利广场,想起裴煜泽提过要在外过圣诞,去精品店给他选了一份礼物。
拎着礼盒在电梯门口等待,身畔一个中年女人时不时地看着明晚,到最后终于按耐不住,试探地询问。
“请问,你是……姜璇的女儿吗?”
明晚错愕地转过脸去,眼前的女人四十几岁,身材臃肿,但面目和善,她越看越觉得此人熟悉,半响之后,才脱口而出。
“石老师?”
妇人笑着拉过她的手,动作亲近。“果然是你,我没认错人,叫什么老师,不是一直都喊我阿姨的吗?”
“石阿姨,我后来到小学去过,他们都说你辞职了。”石云跟明晚的母亲姜璇都是小学音乐老师,以前是经常碰面的。
“我现在在做培训机构。”石云朝着身后一指,“一转眼,都七八年没见了,你要是不赶时间,我们去咖啡店坐坐,说说话?”
明晚没有拒绝。
“当年我跟姜璇关系最好,我年轻气盛跟学校领导闹出矛盾,她还劝过我不要辞职,谁想过没出几天,她就出了事。”石云点了两杯蓝山咖啡,陷入回忆,摇头叹息。
“谁也没料到。”明晚苦笑。
“天有不测风云。姜璇不但人漂亮,在学校人缘也好,学生们都喜欢她,年纪轻轻就走了,真的可惜。”
明晚点点头,心中落寞惆怅,母亲温柔又美丽,说起的人,无不扼腕痛惜。
“小晚,你最近过的好吗?父亲的公司运转的顺利吗?”石云闲话家常。
明晚据实以告。
“你父亲还是没找对象?”石云诧异至极。“真是个老好人。”
“为了我们姐妹着想,我爸一直是一个人。”
石云瞪大了双眼,眼神中透露出可惜和一抹更无复杂难懂的情绪,她捧着咖啡杯,半天无语,欲言又止。
明晚眼神犀利:“石阿姨,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你妈出事的那天,你还记得是哪一天吗?”
明晚点了头,她毕生难忘:“六月九号。”
“那天她是临时出去,下午有课,她跟我提过一定准时赶回来。”
她心中一沉,轻声试探:“石阿姨知道我妈去跟谁见面的?”
石云叹息:“那天是我接了电话转达给姜璇的,不过时间太久了,我忘了对方的名字了。”
线索中断,明晚不无失落。她不由地想,那个人没有把母亲约出去见面,母亲就不会在高架桥上出事,红颜早逝。
最后,石云抢着付钱。她半路出来开了培训机构,是在业界很出名的音乐老师,名利兼收。
明晚在一旁等待,从柜上翻开一本杂志,随手翻动,内页正巧有关于裴氏凯悦酒店的宣传。
她看得入神,连石云走过来也没发觉。
石云顺着明晚的方向望过去,瞅了两眼,突地皱眉,幽幽地溢出一句。“对了,那人好像就姓裴。”
明晚的耳畔回响着这一句,想要说服自己是石云上了年纪记错了,整个淮海室内姓裴的人不知有多少,未必就会是那种最坏的结果。
她回到裴家,只存三分精神,神色恍惚,活像是行尸走肉。
裴立业到法国酒庄巡查,刚回来没两天,正在沙发里翻看报纸,见明晚走入客厅,他笑着招呼。
“家里没半个人,闷得发慌,正巧你回来了,小晚,陪我打球去。”
“爸,我能先问您一件事吗?”明晚没有移动脚步,神色凝重。
裴立业察觉出明晚的神态不对劲,手一摊,“坐着问吧。”
“明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摇摇欲坠,为什么您执意要我跟裴煜泽结婚,当您的儿媳妇?”明晚问的直接。
“我对你的印象极好,而且你又是明家的女儿,我给儿子挑一个懂事聪明的女孩子,这些理由还不够吗?”裴立业笑着说,神色一如既往的亲切。
“明家两个字,对于爸而言,这么特别?”明晚难以置信,面色一白。“为什么不是我姐?我们同样姓明。”
裴立业沉默不语,缓缓地品着大红袍,似乎在考量是否告诉明晚真相。
“就因为姐是抱养的?”
“你怎么会知道?”裴立业显然没料到,明晚竟然知情。
“爸对我这么好,我受宠若惊,感激不尽。”她一脸悲怆,苦笑道。“请您别让我继续蒙在鼓里了。我在您眼里,到底是明成钧的女儿,还是姜璇的女儿?”
……
第七十章裴煜泽求婚
“少奶奶——”孙管家端着茶水出来,敏锐地感觉到客厅死寂气氛。
“孙管家,让我说完,这是我的私事。”明晚冷冷地说,没有半分妥协。
裴立业首肯了,挥了挥手,孙管家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明晚牢牢地盯着裴立业,嗓音发寒,如坐针毡:“八年前的六月九号,我妈开车去见的人,是您吗?”
裴立业良久不语,紧抿着唇,唇角的纹路很深,即便不说话,也能散发出来商界巨鳄的稳重和深沉。
“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他终于开口,这么问,已经放弃了否认。
明晚面如死灰。
裴立业这位长辈,素来是裴家最公道最正直的一人,跟对付赵敏芝的虚以委蛇不一样,她打从内心地敬重他。
他竟然是母亲发生事故的罪魁祸首!
她摇晃着站起身来,始终不敢相信这种可笑可悲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神智崩溃,她不知自己是否该追根问底,为何裴立业会约母亲单独见面,甚至隐瞒了她的父亲?!她突然后怕起来,在母亲死去八年之后,不经意揭开的真相,她当真承受得了吗?
“小晚……你听我说。”裴立业皱着眉头,撑着沙发扶手,神情沉痛。“你母亲的死,这些年来我始终愧疚于心,这是我欠你的。”
原来,是给他的良心还债。
明晚的心底尽是痛楚,不堪重负,她面容僵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您欠了我们一家人。”她双眼濡湿,心酸至极。“痛失亲人的,并非只有我一人。”
她不愿再听裴立业解释一个字,夺门而出,车钥匙接连几次都没插进孔内,整个人坐在车内,想不到要开车去何方。
她亦不能回到明家去,看到父亲的话,她会更受不了,她怕自己情绪失控,被父亲察觉蛛丝马迹。
但她更无法容忍自己呆在裴家,哪怕是多一秒钟。
紧紧攥着钥匙,她强睁着泪眼,启动,将车开出半山邸堡。
裴煜泽正巧开车回来,看到明晚的车迎面而来,车速很快,跟自己擦身而过。俊眉紧蹙,心中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他急忙调头,跟上了她。
他保持八十码的速度,紧跟不舍,很快看出来她不是赶赴大学,同样不是回明家的路。黑眸愈发幽深,他按动通话键。
明晚始终都没接他的电话。
他终于按耐不住,跟着明晚右转,加速超车,在她前头一百米处刹车。
明晚紧急刹车,眼睁睁看着裴煜泽下了车,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她的心万分抗拒,这时候,她不想见任何一个裴家人。
“下车。”他面色冷沉,一把拉开车门,抓住她的手,将她从驾驶座上扯下来。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
即便小路旁的路灯昏暗,他还是一下子看清她一脸泪水,裴煜泽伸手去碰,她连退两步,匆匆逝去泪痕。
“怎么了?”他沉声问,明晚不是轻易流泪的女孩。
明晚缓缓抬起眼,望向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她就没对裴煜泽抱过希望,大不了一拍两散,却不知彼此会走到如此绝望的境地。
“我要回家了。”她轻轻地说,语气又不容置疑的坚决。“让我回家。”
裴煜泽凝视着她那双莹亮闪烁的眸子,眼神微动,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心中的不安更甚。“我来开车。”
她摇头,转身,没有半点犹豫,低声呢喃。“裴家不是我的家。”
裴煜泽的双脚定在原地,夜风扑面而来,他的外套还留在车内,站在路灯之下,突然觉得有些冷。
他看着她开了车就走,满心失落。不管受到多少质疑和难堪,她从来没说过如此灰心的话。
但他看得出明晚的坚决,不管是什么事,她都不想他跟上去。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裴煜泽坐入车内,手机突然来电,他不耐烦地接过,看清是孙管家,接连不断地打了六七通电话,可见很急。
“少爷,请您马上回家,老爷身体不舒服——”
闻言,他丢下手机,跑车在道路上飞驰出去,一路上连闯了无数个红灯,风风火火赶回了裴家。
明晚到宋慧的宿舍住了一个晚上,一直没开机,直到隔天裴氏的助理赶赴青山大学,直接找到了她,她才知道裴家出了事。
裴立业的高血压引发心悸,原本就在控制和治疗中,但这回气短引发昏迷,病情严重的很。
助理开车送她到一家私立医院,是裴氏投资的新兴医院,在淮海市内开了才六七年,但里面的医疗设备和医生团队,都是一流的。
走出电梯门,来到一个高级病房前,助理为她开了门,她忐忑地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朝南位置,洗手间,厨房,电器设备一应俱全,阳光从||乳|白色的窗帘后透了过来,温馨而光明。玻璃门将寝室隔开,裴立业躺在大床上,一脸安详,赵敏芝陪在旁边,正在剥橙子,抬头看到明晚,从门后走了出来。
明晚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赵敏芝却不曾发作,只是淡淡地说。“你来了,孙管家说你昨晚在娘家过的。”
这当然是裴立业有心遮瞒,才让孙管家保持缄默。
可见他是真心虚。
“从马代尔夫回来好多了,这两个月控制的不错,怎么会突然又严重起来?”赵敏芝无奈摇头,忧心忡忡。“医生说不容乐观,必须长期住在医院。”
到这个时候,明晚才发现自己没有做坏人的潜质,即便忌恨裴立业,她也没想过要裴立业一命赔一命。
她轻轻推开玻璃门,静立裴立业的床边,端详着他银白的发鬓,心中落寞惆怅。当年的他即便做过错事,如今的他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再者,即使是裴立业死了,母亲也回不来。
“公司的事,恐怕要提前交给煜泽了,医生不赞成老爷子继续工作。”赵敏芝坐下,继续剥了一个橙子。
明晚无声点了头,眼看着赵敏芝临时出去接了个电话,她留下来守在病房内。
裴立业缓缓醒来,发现明晚的存在,眼神微微发亮,极为动容。
“事情过去很久了,您也别再记挂了。”她面无表情地说。“人死不能复生。”
裴立业苦苦地笑,笑容苦涩地令明晚心酸,心并不因此而痛快舒畅。他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她俯下身,知晓他无力说话,但显然他有话要说。
他的声音不如往日响亮铿锵,她却还是听得清楚。“我对明家而言,是一个罪人。”
她情绪起伏,闭上眼,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即便过去六七年,母亲的离世,依旧是她心中的痛。
裴立业眼神定住,缓慢至极地叹了一口气:“我认识你妈的时候,明知道她是成均的妻子,但还是喜欢上她了。人这一辈子,什么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就唯独感情这件事,谁都没办法——”
“别说了,我不想再听。”她拒绝,知道更多残忍的内情。
“趁我还清醒,解释清楚,不能让你胡思乱想。我喜欢你妈妈,是单方面,没有任何不尊重她的意思。你妈妈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你应该相信她的为人。”
明晚无力地俯下身子,蹲在原地,她当然尊敬亲近母亲,因此更无法容忍任何人破坏母亲在心中的完美形象。
“当年我约她,只是想跟她谈谈关于你爸公司的事,经济低迷,建筑公司遇到了不小的难关。她不想折了你爸的锐气,所以私下找我想办法。”裴立业神色颓然,沉寂在遥远回忆中,眼底尽是痛楚。“我等了她一整天,后来才知道她在来的路上出了事。”
明晚默默抬起脸,泪光闪烁,泣不成声。自己永远忘不了那个黄昏,父亲找到班上,满目血红,她的心里头咯噔一声,知晓母亲的死讯,一路上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闭上眼,苦叹道:“对我而言,姜璇的死,何尝不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他同样在愧疚和痛苦中自责,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看着姜璇家庭和满。得不到和失去,是两种不同程度的折磨。
“啪”,手机坠在地面的声响,令明晚耳膜微震,心跳加快。
她猛地转过脸,只见赵敏芝站在不远处,隔着玻璃门,神情惘然,脸色如纸。
明晚木头人一样走出了医院,上一辈的事,早已打乱了她生活的轨迹。黑夜不知不觉早已降临,她看着对面街巷中的店铺内,装扮着圣诞树,彩灯星星闪烁着光,挂满了七彩礼盒,唯独身后的医院,依旧肃穆冷清。
呵,今天是圣诞节啊。
她却完全没有过节的心情。
裴立业的话是真是假,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不想再去追究。秘密早已随着母亲的死而深埋地底,她执迷不悟,也是徒劳。
裴煜泽下了班,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他见明晚坐在花坛边,抬头仰望星空的模样,落寞孤单。
他朝她走过去,下颚紧绷,眼神幽深。
明晚无声地望向他,他穿着纯黑羊绒大衣,高大英俊,沉默不语的时候,竟然有了裴立业的几分精干轮廓。
虎父无犬子。
以前,是所有人有眼无珠。
她淡淡地笑,突然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就像是铃声一响,她交卷,结束考试。
“我进去看看老爷子,在这儿等我,一起吃顿晚饭。”裴煜泽说。
明晚轻轻点头,答应了。
在裴煜泽出来的时候,她的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坐在他的车内,暖气温暖了她的脸和手脚,彼此短暂沉默,也没人开音乐。
明晚看到不远处有个馄饨摊子,率先开口:“我很多年没在路边吃过馄饨了,我们去吃吧。”
裴煜泽扯唇一笑,却少了几分不屑和戏谑。“你请我的东西,一次比一次掉价。敢情打算存嫁妆吗?老爷子不是说了吗,结婚的时候,你来个人就成,明家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靠边停车。
两人一起到了临时摊位上,老伯的装备很简单,一辆铁皮小推车,在路边搭两张桌子,几把椅子,供人吃宵夜。
在寒冬里,馄饨汤冒出来的白烟氤氲,香气弥漫,偏偏引人嘴馋。
“好吃吗?”明晚柔声询问。
“能吃。”他点头,馄饨很烫,却又让人觉得鲜美。
她寥寥一笑:“你这位大少爷,哪里吃过这些路边摊?小时候感冒发烧,每回我妈都会买小馄饨给我吃,吃了心情就好了。”
快九点了,裴煜泽在公司工作了一天,的确是饿了。第一碗见了空,明晚又为他要了第二碗。
她心情纷乱,轻轻呢喃:“你看不但我们吃饱了,这么冷的天,老伯卖完了提前能回家,多好。”
到头来,还是他坚持埋单。从钱夹子里掏出几张一百块,放在桌上,老伯急忙追了上来,把多余的钱塞到他的手里:“用不了这么多,一碗三块,三碗九块,找你九十一块。”
他愣在原地,俊脸上掠过一抹错愕,常常出入高级餐厅,一直有给小费的习惯,至今没遇到有小费不要的人。
老伯低头从口袋里挖出一大把零钱,翻出九十块钱,又找了一个硬币,递给裴煜泽。老伯的双手泛黑,还有明显的皴裂。
“不用找了。”裴煜泽这么说,语气坚决。早点收摊不就得了?
老伯看了看裴煜泽,又将目光转向明晚的身上,有些词穷的尴尬。
“老板,你还有多少生馄饨,我们都买了,正好回家下给客人吃。”明晚笑着说,给老伯解围。
“行,我来看看,大概还有二十碗,算你五十块就成。”老伯笑开了花,打了个折。
“买这么多,吃到什么时候?”裴煜泽为她开了车门,看着她手里提着的两大袋生馄饨,问道。
“不是什么事,都能用钱解决的。馄饨全都卖光了,他才安心回家休息。”明晚弯唇一笑,眉目平和。
裴煜泽心头发暖,更加坚定,自己喜欢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