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心中一寒。救人一命未必能让四哥的门人如此卖力,怕是还用了别的手段。脑中刹那转过劝善的念头,又快速的打消了。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善恶!
只听蓉蓉说道:“谁说你懦弱!我以后还指着你能逃出去呢!有你这个皇阿哥在手里当人质,我怕什么!”说到最后作出凶神恶煞的模样,却被嘴角的微笑出卖了。胤礼跟着“噗哧”一笑,站起来,学着戏里的样子,甩袖躬身,拖着腔调,唱个诺:“遵——命——呃!”
当天晚上,蓉蓉悄悄起身,抱着一个长长的被窝卷,闪出隐身之地。胤礼留下照顾素素吃药,还要负责收拾好东西。这是他第一次干活,幸好蓉蓉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他只需要贡献力气,绑在一起就可以了。就是这样,也忙活的四脚朝天,汗流浃背。
天快亮的时候,蓉蓉悄悄的回来。胤礼不解的问她,蓉蓉笑着说:“我把那卷东西收了起来。等天明车来的时候,你听我的就是了。”转个身,突然又问胤礼:“诶,你小时候玩过捉迷藏吗?”
胤礼回忆了一下,“好像和太监宫女们玩过,怎么了?”
蓉蓉诡秘的说:“一会儿,我陪你好好的玩玩。可惜了素素,只能再这里呆着了。”
胤礼晓得是要躲过监视的和可能的搜查的人,但是听蓉蓉的口气、看她的神色,仿佛这是什么令人期待的事情!又是佩服又是担心,一时之间倒是没有想起那个“神通广大”的四哥!
黎明前的黑暗大概是最黑的,还有些风声,稀里呼噜的刮着。距离稍远一点说话就要大些,还可能听不真切。气死风灯在风里摇摇晃晃,光影忽明忽暗,照的人模模糊糊。
蓉蓉和胤礼穿着诺大的斗篷裹了个严严实实,一人一头把素素抬进马车。车身轻轻晃晃,马老大大声的说:“还行啊,您呐。开头儿听您说三个人,我还想我这老马经不经的起呢!也不怎么重啊!”
蓉蓉扯着嗓子说:“什么?您说什么?咳咳咳!”一叠声的咳嗽,再加上断断续续的声音,马老大也不确定是车里的男人还是女人的说得。不过瞅这粗鲁相,大概是那个男的。风大,说了也听不清,索性不再言语。
马车晃晃悠悠,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马老大一边排队,一边搓着手抱怨,道:“他奶奶的,没事儿查个鸟啊!害得老子在这里喝冷风!”
眼看快到了,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斗篷上的头罩被风吹得遮住了半边脸,对马老大说:“老大,劳驾您了。我那不争气的婆娘不能坐车,您能不能把东西送到咱们说好的地址,那里有人接应。我和那个婆娘先找个地方歇歇,等中午再走。”
马老大道:“那也成。不过您这细软都在这儿,也不怕丟了?”
男子道:“我们出来的匆忙,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几件纪念的物件,一起带回江南老家罢了。”
马老大道:“我就瞅着小兄弟这身板儿不是咱北方人,行,你们先歇歇。我给您送到。到时候我把信直接交给收东西的人,他就知道怎么送吗?可别碰见坏人。”
男子道:“哦,没事,都是家里人。我这儿谢谢您了!”说完作了个长揖,本来露出半边的脸被盖了个严严实实,笨拙的在那里左右摆弄。
马老大呵呵一笑,心里说道:这些南蛮子,连个衣服都不会弄。
看男子小心翼翼的从车上把婆娘抱下来,走近了附近的一间酒楼。
来到城楼门口,马老大眼瞅着一个当官模样的人直直的向自己走过来,好像等得就是自己似的。
“嘿,”那人马鞭一指,“你是马三儿吗?”
马老大立刻弯下腰:“是,是,官爷。”
“里面什么人啊?”
马三儿乖乖的说:“回官爷的话,现在没人了!”
什么?!那人似乎很吃惊,也不再摆官架子,呼的一下撩开帘子。果然,空空如也!
“人呢?!”那人厉声喝问。
马老三吓得一哆嗦,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太岁,颤声答道:“刚才他说他婆娘身子不舒服,要晚点过去。让小人先把东西送过去。”
那人气得抬手就要打人,马老三暗叫倒霉,紧紧闭上眼睛。
“慢着!”从旁边一顶普通的官轿里面下来一个人,五爪团龙的蟒服,刺红的东珠顶子,三根孔雀花翎颤巍巍的拖在后面。周围的官兵呼啦跪倒,方才打人的是这里的把总,赶紧参拜:“参见怡亲王,王爷吉祥!”
允祥摆摆手,“别折腾了。那人说他的婆娘身体不好么?”
马老三听说是王爷,早就像筛糠一样的哆嗦个不停,“是,是,是。”
允祥没理他,对领头的把总说道:“去那家店里看看,不要吓到他们。”
把总带着人跑过去,允祥看着店门口,喃喃自语:“一个受伤的吴先生,一个怀孕的弟妹,十七弟这回可惹了大麻烦了。”无奈的摇摇头。
羡慕归羡慕,想想中间的麻烦事,还是算了。
门口的人流没有受到这里的影响,缓慢而有序的进行着。
允祥茫然的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却在对面发现了一身便装的八哥——廉亲王允禩!兄弟两个的目光微微一碰,又默契的转开。允祥想起那些流言蜚语,所谓无风不起浪……
“回王爷——,”领头的把总跑得气喘吁吁,允祥皱了皱眉,看来八旗的整顿势在必行,这两步路就累成这样。看他身后空无一人,心里已经知道结果,对面已经没有八哥的身影了。
允祥详细问过经过,吩咐身后的一个侍卫:“你陪着马老三把东西送过去,看看是什么人,要去哪里。回来报告。”
那人领命,带着马老三离开。
允祥看看天色,已经将近中午,叹了口气,“走吧,去那家看看。”
按照马老三提供的地址找到住家,无奈的摇摇头,她竟然把藏身之地放在四哥的眼皮底下,旁边不远处,就是四哥门人开的药店。叫来那个门人细细问了,才知道,这处宅子早半年被人买下,只是主人一直深居简出,不曾交往过。偶尔见过一两个丫鬟仆从,没什么特别之处。
允祥又问了最近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那门人想了想说道:“就是丢了几样不起眼的疗伤外敷的药材,因为量不大,所以只是按照常规做了个报备。”
允祥心想,看这宅子、药材,她必然是早有准备。就算没有吴先生,她也安排好了路线。既然是多半年前,那时圣祖刚刚崩逝,朝野上下一片混乱,而她却在做如此安排,不由得令人佩服。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会不会这个门人也帮着蓉蓉做了什么?
悄悄打了个冷战,允祥打消了这个念头。除非皇上自己怀疑,否则他不会主动挑起这些“没谱儿”的事情的。四哥的自负,他最清楚;四哥有多好面子,他也清楚。在这个新的皇朝里,他只想安生的过万完后半辈子,远离那些风风雨雨。
廉亲王府。
“回王爷,那个马老三把东西交给了咱们的人。按照十七福晋早先传出来的消息,应该是往江南去了。”回话的人腰身躬的低低的,语气中带着谦卑和固有的精明,悄悄的探测着主子的反应。
允禩凝视着面前那副黄庭坚的字,淡淡的说:“福晋那里见到了吗?”
“回王爷,一直没见到,但是有信鸽传回来的条子,说是走水路去杭州了。”
允禩沉吟了一下,笑了一声:“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言毕,拊掌大笑,边笑边说:“老四啊老四,亏你自诩精明。竟被一个烟花女子骗得好苦,哈哈哈!”
回话的人脸上的笑纹深深的堆积起来,符合着说:“王爷高见。王爷高见!”
允禩踱了两步,说道:“蓉蓉定是安排了两辆车,把真正的吴先生放在了那辆车上。自己和十七弟坐的是马老三的车子。到了城门口,假称有病,来个金蝉脱壳,从通县走了水路。让老十三他们找也找不到!聪明,聪明!”
回话的小心的说道:“王爷,十三爷派人跟着马老三。看了福晋给的信。”
允禩道:“蓉蓉的信只有我们的人看的懂,老四他们看不出名堂的。就算知道去了江南,量他们也找不到!哼!去,传我的意思,把那边的宅子收拾一下,准备迎接主子。”
“等一下!”叫住领命的人,允禩眉头微微蹵起,“想办法在路上找到他们,把十七爷接回来!”
回话的眼神一闪,心领神会,领命下去。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哗啦,雍正把炕桌上的奏折扫了一地,“贱人!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那就别怪朕无情无义了!”
允祥听着心惊,抬了抬眼皮,不再搭话。乔引娣收拾好折子,悄悄放回桌上,手微微有些颤抖。雍正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雍正道:“去江南把老八的产业查清楚,来往人员统统记住!各处关卡严加盘查!不过,不用大张旗鼓,要外松内紧。捉到那个贱人,迅速递解回京。若是——,若是她身边有孩子,一同带回来。”
允祥应了一声,就要下去吩咐。雍正忽然道:“察哈尔总督家的事情办了吗?”
允祥道:“回皇上,已经办好了。”
雍正嗯了一声,嘴角微微抽动,好像要说些什么,又似乎极力克制着。允祥站着没动,过了片刻,才听皇上声音轻轻的问道:“你,你见过那个孩子了么?”
允祥点点头,不知道四哥为什么这么关心老十四一个逃跑福晋的私生子,脸上却是什么也没有。雍正问道:“他,还好吗?”
允祥斟酌了一下,道:“孩子还小,没受到什么影响。”
雍正似乎有些失望,轻轻的“哦”了一声。
允祥小心的退了出去,留下雍正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那里。
夜色如幕,整个宫城似乎都溶解在暮色里,那些悲欢离合都化作沉默,积淀在某些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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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两天少了。实在是太忙了。见谅哈!(20日)
第三十五章
城门口的人流仍然缓慢有序的流动着。
有人出,有人进。
就在允祥和允禩对视的刹那,一辆不起眼的骡车正载着一位中年妇女和她的夫女儿慢慢的驶出城门。兵勇们被马老三那边吸引,做事有些心不在焉,挑帘看了看便挥手让他们过去。赶车的老大有一双略微混浊的眼睛,马蹄踏上护城河的刹那,他探身回头望了望——
远远的城门里,一身蟒服的怡亲王和紫缎团花福字纹便服的廉亲王就像两个华丽玩偶,摆在小小的门洞里,似远还近的对峙着……
“出来了吗?”车帘里传来低低的声音。赶车人倏的回过神来,说道:“出来了。等到了前面的林子里,你就换洗一下吧。我们还有段路要走呢!”
这一车人就是蓉蓉,允礼和素素。
蓉蓉假扮车把式,胤礼则装成中年妇人的模样。至于素素,不用问,是那个病重的女儿。
洗掉伪装,蓉蓉恢复了女儿模样;为了节约时间,允礼不得不自己洗脸,却在那里弄得五花六道,一身的颜色。衣襟儿下摆泡进溪水里,滴滴答答的掉水。
允礼摸摸自己的脸,手上一堆颜色,忍不住恼道:“什么东西,这么难洗!”
蓉蓉拧干手里的汗巾,搬过允礼的脸,一边擦一边数落:“自己笨就不要怨人家。不给你抹厚点,穿帮了怎么办!”也不知道是真的难洗,还是故意的,蓉蓉下手很重。擦的允礼龇牙咧嘴,嗨嗨哟哟的说:“我、我也没说你啊。就是难擦、难擦嘛!诶哟哟,轻点轻点……”
头天晚上,蓉蓉拿回来一身妇人的装束,要允礼穿上。允礼死活不同意。他倒不敢很坚决的拒绝,只是磨磨唧唧问这问那。最后,蓉蓉威胁他:“要么穿上,要么回宫!”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交给蓉蓉摆布。妆扮好,允礼拿镜子一照,还行。让他想起戏台上风韵犹存的老旦,这才没了意见。
用宽大的斗篷加头套悄悄的罩了身子,蓉蓉一边和马老三说话,一边带着他从后面抱着行礼卷扔到车上。人也顺便上了车。
马老大说是三个人的时候,蓉蓉告诉他,另一个是个孩子,自己的婆娘有身孕了!呵呵。
所以,马老大看见车里只剩下一大堆行礼也不觉得奇怪。等到被截住了,才想可能是被骗了。但他久历江湖,又收了钱财,该怎么说心里有数的很。
允礼一上车,就按照蓉蓉事先说好的,又跳了下去。落地的声音和晃动被蓉蓉用咳嗽和大声说话掩饰过去。
下了车,允礼不敢怠慢,抱着素素上了巷子另一头驶来的马车,中间换了大约有五六趟。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巷子里。允礼把钱交给车把式,让他先走,等着下一个把式来接应。
这时,透过帘缝,允礼看见,前面拐出去那辆车赫然就是蓉蓉的车子!他们已到城门口了。
不知道蓉蓉和那个马老大说了些什么,就抱着那个缩了水的布卷向旁边的客栈走去。经过自己这里时,她还冲他挤了一下眼!
允礼惊魂未定,前面一阵马蚤乱,未及片刻,给怡亲王请安的声音山呼海啸似的冲进耳朵,允礼连死的心都有了。
车帘一挑,眼前一亮,允礼冲口而出:“你、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
那人奇怪的问:“啊?这样你也能认出来?”
允礼这才细细打量,怎么看怎么是蓉蓉——很蹩脚的装成车把式的样子。忧心忡忡的点点头,“认得。你这样——行吗?”
蓉蓉偏头想了想,“不行也得行!没时间了。”手中鞭子一挥,架车奔城门而去。
换回装束,允礼在车头和蓉蓉并排坐着,双腿放松的垂下去。晚春的微风徐徐吹来,带着夏天的暖意,陶然欲熏。
蓉蓉坐在身侧,一杆马鞭打的“啪啪”响。马儿一路小跑,走的又快又稳!
感觉到允礼的目光,蓉蓉扭过头来。突然,蓉蓉古怪的一笑,允礼暗叫不好,就见蓉蓉已经探身过来,“啵”的一声,一个温温的软软的吻落在脸上。允礼身子一晃,差点栽下车去!
“呆子!”蓉蓉含笑微嗔,脸上也是少有的红晕如霞。
“小心、小心——有人!”
“哼!驾——”
一路北行,傍晚的时候,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庄子。再向里走就是莽莽大山了。
允礼皱眉说道:“这是十五哥的庄子。我们就这么进去吗?”
蓉蓉道:“据我所知,十五阿哥很少管庄子里的事情。而且,他极相信他的管家,这处庄子明着是他的,暗地里已经被他的管家收了。现在的当家人是管家的内弟。”翻了一眼允礼,蓉蓉决定放点更强烈的消息,“这个内弟只有几岁大!”
允礼不知所云,蓉蓉道:“我的消息是,这个所谓的内弟是管家和十五阿哥的一个侍妾生的。这个侍妾几年前受到侧福晋的排挤,曾经避居此地,后来才被接回去的。”
允礼目瞪口呆,蓉蓉打听的可真详细。咋吧一下嘴巴,说道:“你、你准备了多少年?”
蓉蓉轻松的说:“不久,从进你家就开始准备了。”
允礼心里不是滋味,嘬嘬嘴巴说道:“你是说,这里是管家给他的私生子留下的产业?”
蓉蓉点点头:“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十五阿哥注意到这里。再有两年,他告老还乡,十五阿哥肯定会赐给他。你说他会给咱们找事儿吗?”
实际上也没人找事儿。
这个庄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蓉蓉挑了边上的一户人家,只有一个守寡多年的大娘和一个小丫头。两人假扮夫妻,要去北边给病重的小妹治病。
晚上,允礼悄悄的问蓉蓉:“万一被人发现行踪,不是都知道我们要去北方了吗?”
蓉蓉道:“上回我们虚张声势,骗过他们。现在都是惊弓之鸟,我这次反其道行之,实话实说,他们定会不信。一定猜着我是向南走。更何况,素素重伤是尽人皆知的,以药品之丰富,当然还是南方。里外里的一算,他们肯定会先往南方找。等到反应过来了,早就找不到我们了!”
允礼呵呵一笑:“小时候在宫里学功夫,我身子弱,总是在一边休息。有一个谙达陪着我。他原来做过猎户,说有一种火狐最难猎到。不仅是因为他平时就很狡猾,而且在逃跑的时候,他也会用自己蓬松的大尾巴把脚印扫干净。”伸手捏捏蓉蓉的鼻子,“你呀,就是那只小狐狸!”
蓉蓉本来专注的听着,到了最后才明白是在拐着弯儿的损自己。似嗔似怨的打掉允礼的手,说道:“好啊!你敢骂我不是人?”
“不敢,不敢!”允礼心情甚为轻松,作揖告饶:“你是人,是我的小姑奶奶,还不行吗?赶了一天车了,累不累?”侧躺过来,揽住蓉蓉的肩头,一边捏着一边轻轻的问。
手慢慢的向下移动,落在浑圆的臀上。蓉蓉倒吸了一口冷气,允礼嗓音微哑:“我帮你揉揉?”
唔——,
“轻点……”细细的声音淹没在男人粗重的喘气里。
春山空远,夜色正浓,花漫影绰绰,芳树鸟空啼……
休息了一日,三人赶着车继续向山里进发。山峦重叠中,渐渐淹没了他们的踪影。
及至日后发现他们在此的踪迹,人影渺渺,无处觅踪。雍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待老十四从景陵调回关进景山,一纸诏书把小十五打发去了守陵。
允礼看着眼前的这片谷地,怀疑自己到了仙境桃源。
谷地不大,四面环山,中间一道溪水绕着山脚潺潺而过。山花草树杂生其中,野蜂狂莺自在来去,一派初夏的烂漫景象。
允礼正诗兴大发,蓉蓉那里已经挽好了袖子,指着不远处说道:“上回剑语传来这个去处,我没想到这么简陋,看来要好好收拾一下。”
允礼这才注意到,山谷东边有个小小的村庄,只有四五户人家。门前腊肉兽皮,分明都是猎户。村前几亩薄田,禾苗稀少,打理的并不仔细。看来这里的人家以打猎为主了。
蓉蓉按照剑语的描述,找到一家大娘,名唤秦婶,四十多岁的寡妇,自己一个人。听说是乔夫人的姐妹,热情的不得了。很快大家就安置了下来。
首要的事情是给素素治病。蓉蓉打开那一大卷东西,里面是满满的各种制作好的药物。一边归类放置,一边对允礼说:“十七爷,我——”
允礼眉头微皱,说道:“我现在不是什么十七爷了,昨儿晚上不是说好了就按你家乡的叫法称呼的吗?”
蓉蓉道:“那不算,你趁人之危,我不喜欢!”阿礼?让她想起了另外一个应该被忘记的人。
允礼虽然不知缘由,不过昨晚定的匆忙,看蓉蓉坚持,便放软了口气说道:“行,行,你说叫什么?”
蓉蓉有心气他一气,想起戏文里的,说道:“当家的,就叫当家的。”
允礼觉得有点不对劲,突然想起来,这似乎有点象草莽强盗啊!
可是蓉蓉已经开心的拽着他的胳膊,撒娇的说:“当家的,去把那包清风去淤散拿来,好不好?”
心里叹气,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还价的余地,任命的去拿药去。
山里的生活,简单而快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允礼自小在宫里长大,开始并不习惯各种粗使的活计。好在他对打猎还在行,跟着其他的猎人,一趟下来,也算小有所成。他的弓箭不错,其他猎人也很尊敬他。围猎的时候,他的位置还很重要,很快在山村里混出了名堂。
蓉蓉有孕在身,一路奔波,险些掉了孩子。幸好,她早有准备,有惊无险。允礼却是不敢大意。除了每日带着蓉蓉画好的图样上山和人一起采药,但凡打到的猎物,哪怕自己少吃一些,也要分多些给照顾蓉蓉的秦婶。务求多照顾照顾蓉蓉。
安置下来第三天,素素就从昏迷中醒来。到底是“用药水泡大的”(蓉蓉原话),恢复的就是快。很快就可以慢慢的四处走动,只是内伤严重,要恢复还要假以时日。本来素素以为自己就算获救,这身功夫也会废了。没想到蓉蓉竟说有救,精神大振,每日里调息养护,还能做些简单的家务。
素素吃药吃的越来越胖,蓉蓉身子也渐渐重了,唯独允礼,却是越来越瘦。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变成了黑红色,还冒出一点点的小豆豆。唬的蓉蓉赶紧给他配药,他却悄悄的把药全倒了。男人嘛,最忌讳小白脸了!
夏去秋来,允礼吃惊的发现自己的老毛病全消失的同时,也惊恐的发现自己要面对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蓉蓉要生了!
坐在小院里,房门里传来蓉蓉压抑的呻吟。秦婶去请村里的稳婆,素素在里面照顾。允礼觉得手脚冰凉,肚子随着蓉蓉的呻吟象转了筋儿似的。颤巍巍去了三趟茅房,终于意识到不是这个原因。只好站起来,在院子里踱着步。
稳婆已经进去,蓉蓉的叫声从断断续续变得撕心裂肺。允礼不断的搓手,拧手,掐大腿,不时的摸摸自己的脖子。后悔自己以前怎么没跟各位哥哥们多学学,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着急!
“殷当家的!”噗,背后被人拍了一巴掌。允礼回头一看,是村里的打猎本领最好的,也是和他关系最好的刘大黑。当初,头年老婆和山外的货郎跑了,第二年小孩被山里的野狼叼走了,从此,他就像有了仇似的天天在山里转悠。
允礼翻了他一眼,继续瞪着木门,撞还是不撞?
蓉蓉说,“素素拿剑在门口守着,谁敢进来,就砍了谁!”她难看的样子永远不许男人看见!
刘大黑抽出烟锅子,在鞋底敲了敲,一边装一边对允礼瓮声瓮气的说:“我说殷当家的,这女人生孩子,就跟咱们男人撒尿似的,那是天生的。你见过人被尿憋死的。”
允礼瞪了他一眼,脱口而出:“宫里――,城里,城里多少人都是这样、这样――”觉得不吉利,嘎然而止。
刘大黑乐呵呵的喷出一口烟说道:“殷当家的,咱山里人皮实,不像城里人娇气。况且,咱们有山神保佑着,没事儿!唉,我算是看透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看你那婆娘是个有福气的人,秦婶自己没孩子,可是帮了很多村里人,有她再加上稳婆肯定没事儿。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凑什么热闹!”
允礼当然知道他说得对,自己在宫里的时候,经常在御前议着议着,就有人报哪个阿哥又添了阿哥格格了,有时候还一下两三个。也没觉得谁好像很紧张,好像母鸡下蛋,不下才奇怪!
可是……
允礼不再理会刘大黑,一门心思的盯着门。心里开始数数,数三下,再不开――死也要进去!
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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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了,心情大好!但是俺的工作还是很忙,各位亲们,不好意思啦!先开会,开完了再写。(22日)
晚上九点半,刚刚下线,一个电话会议,开得我形神具散,瘫在床上,累死鸟!
走过路过,拍爪留言!
第三十六章
“哇——”屋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哭声。
允礼卯足了劲,正要冲进去。突然听见这种陌生的声音,脚下一个踉跄,光光的脑门奔着铁门环贴上去!
“小心”!
嗤啦——
刘大黑本是秦婶请过来看着允礼。怕他万一忍不住冲进去,让产妇受风就不好了。
大黑一看允礼这边要进门,伸手去拉他。奈何允礼的冲劲太猛,两下里一使劲,衣服扯破了。允礼一个大马爬,全身心的趴在自己家门口,下巴贴着青瓷砖,愣愣的看着紧闭的木门——
吱呀,门开了。
素素含笑出来,伸手扶起允礼,说道:“十七爷,恭喜,是个千金!”
前果贝勒圣祖第十七子爱心觉罗允礼,以彻头彻尾全身匍匐着地的方式,迎来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儿。似乎,冥冥中注定,这也成为日后他和女儿关系的某种象征……
稳婆的手脚很麻利,很快母女都收拾好了。允礼得到允许,可以抱抱他的女儿,尽管他还在浑浑噩噩的状态。[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
在秦婶的指导下,允礼勉强“端起”孩子。孩子又小又软,还黑乎乎的,皮肤皱皱的像个大黑老鼠。仔细看了半天,又看看白白嫩嫩的蓉蓉,脱口问道:“这,这是我们的孩子?怎么这么丑!”
素素在铁府的时候也帮助其他女人生过孩子,打发稳婆离开刚回来,秦婶正收拾小孩的东西,两人听允礼这么说,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蓉蓉本来昏昏欲睡,听允礼这样说,突然把眼睛睁的大大的,说道:“你、你、你去看看孩子的屁股!快去啊!”
啊?蓉蓉的语速又急又快,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允礼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双手端着孩子,不知道该怎样才能看到下面的屁股?何况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能看人家女孩子的屁股!
孩子刚生下来,蓉蓉曾经看过孩子的屁股,秦婶猜着大概是那个位置。看允礼的傻样,轻轻接过孩子,撩开小被子,一块红色的胎记映入允礼的视野。哗,从头到脚,允礼象熟透的虾子——他已经明白蓉蓉的意思了!
蓉蓉却不放过他,喘息着说:“你、你个没良心的。这孩子和你一样,屁股上都有胎记,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还敢问!”
“别、别——”允礼看看一旁偷笑的素素和秦婶,一边忙着堵蓉蓉的嘴,“是我不对。我、我这不是欢喜糊涂了吗!”
仿佛还嫌不够乱的,外屋的刘大黑不耐烦的喊:“啥胎记啊!”
素素一扯秦婶,两人抱着孩子悄悄出去。蓉蓉已经委屈的又开始哭了……
这次第,怎一个乱字了得!
蓉蓉有了孩子,允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打猎了。第二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差点掉进抓野兽的大坑里。无可奈何的大黑只好把允礼打猎的事情全揽下来,让允礼全身心的照顾月子中的蓉蓉。条件是让小娃娃认他做干爹,允礼欣然答应。
有素素和秦婶在,似乎不需要允礼做什么事情。但是很快,蓉蓉发现小娃娃不认自己了。
正想着,吃完奶正在她怀里睡着的娃娃突然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蓉蓉吓了一跳,呛着了?
允礼刚刚补了会儿眠。昨天晚上,小孩太闹腾。他怕蓉蓉受风(自从秦婶和他讲了这两个字的含义,为蓉蓉保暖就成了他的第一要务。),自己一个人来来去去的忙活。早上实在扛不住了,躺在蓉蓉身边看她喂奶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蓉蓉心疼他,本来想让他多睡一会儿,想不到孩子又哭了!
允礼揉揉眼睛:“啊?怎么又睡着了!看我!”半坐起身来,眼皮还在打架,已经伸手接过孩子:“妞妞又哭了?”
蓉蓉没办法,递给他说道:“是呀,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别是呛着了?”
允礼睁了睁眼,轻轻的晃晃孩子,口里呜呜的哄着。可是,孩子还在哭。
听蓉蓉这样说,赶紧立起小孩,慢慢的拍着孩子的后背:“哦,妞妞不哭,妞妞不哭。让阿玛看看妞妞啊~~妞妞是阿玛的小宝贝!”一边念叨,一边轻拍。
蓉蓉在旁边看着,又是羡慕又是心酸。他真的很爱孩子,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忍下来的?
孩子还在哇哇大哭,允礼觉得不对劲,对蓉蓉说:“好像不是啊?”
说着闻了闻自己的手,眉头倏地皱了起来。蓉蓉一看他的表情,立刻知道怎么回事,赶紧低头闻闻自己的,好像没什么。
允礼一手抱孩子,一手向一边摸去,很快找到一堆尿布。
解开襁褓,夫妻二人不约而同的皱眉扭头。小孩子大概也觉出些什么,或者终于不把屎裹在身上,舒服些了。咬着胖胖的手指头,咯咯的乐起来。
蓉蓉伸手想自己换,毕竟太臭了。稍微犹豫一下,允礼已经把孩子交给她,帮忙扶着。又是擦,又是裹,很快就包成一个新的舒舒服服的襁褓,踏踏实实的交给蓉蓉。小孩儿已经稳稳当当的睡在里面。
“当家的?”允礼迷迷糊糊又要睡着,听见蓉蓉叫他以为又有什么事,赶紧睁开眼睛。
蓉蓉把小孩放在身侧,贴着允礼躺好,抱着他的胳膊,抚摸着昨天自己掐的地方,“还疼吗?”
允礼道:“你又没真掐,疼什么?”低头亲亲她。被老婆疼的感觉真好,呵呵!
蓉蓉道:“我也不知道最近为什么总是生气,你不要恼我啊!”
允礼道:“不会的。秦婶说女人都是这样,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蓉蓉抿了下嘴唇说道:“我知道你那些兄弟们这些时间都是不理会我们的,你跟着我受了这些委屈,不会、不会怨我吧?”
允礼这才发现蓉蓉是真的,侧过身来,拍拍她说道:“怎么会!这样的日子,我求之不得啊!打小儿,皇阿玛就没有抱过我,额娘也没有。后来,大点儿的时候,有一次我和十四哥十五哥偷偷溜到市井玩儿,发现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可以哭着找额娘抱的时候特别吃惊。那天我和哥哥们走散了,站在街角哭,一个大娘发现了我,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抱着我在那里等。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种感觉。不过,回宫以后就不可能了。你生妞妞的时候,我就想我得天天抱着妞妞,不能让她象我一样!”
蓉蓉接口说道:“嗯,小时候娘亲抱过我,义父也抱我。后来去了天晤崖,有时候哭累了,钻在被窝里的时候我就想是他们在抱着我,心情就会好很多。”
说着说着,两人便互相抱在一起,好像两个寒冬取暖的人。
允礼道:“别想那么多了。妞妞有我们肯定是最幸福的丫头。”
蓉蓉没有过多的沉浸在往事里,突然说道:“我记得以前你还说男女授受不亲呢,怎么现在抱起丫头没完没了了?”
允礼愣了一下,不以为然的说:“自己家的孩子还讲究那么多干嘛?”顿了顿,突然想起蓉蓉的过去,以为她顾忌,说道:“你要介意,我就不抱了,在旁边看着。看着总可以吧?”
蓉蓉扑哧一笑,“哼!呆子!说什么你都当真。你是她阿玛嘛,你不疼她谁疼她。看把你紧张的。”
允礼这才放下心来,脑子又开始迷糊的想睡,耳边传来蓉蓉低低的问话:“若是、若是男孩呢?”
“男孩啊?也要抱啊。男孩也需要抱抱啊!”说完已经响起微微的鼾声。
身边的男人早已不再是弱不禁风的贵公子,他的肩膀和胸膛已经宽阔的可以让她从中取暖。但是,听着他稳定沉厚的心跳,一滴泪从蓉蓉的眼角滑落。
为什么不让我一开始就遇见你?
很快进入到了腊月,妞妞已经开始满地爬。大雪封山后,允礼和大黑他们不再进山,每天两个大男人看着一个小女娃娃,讨论着很幼稚的事情:
“啊,蓉蓉,妞妞可以动了!”废话,她还能拉屎的时候咬手指头呢!
“啊,殷家媳妇,妞妞可以爬了!”没劲,昨天她已经把被子拱下床了。
“啊,蓉蓉,妞妞有牙了!”真的?赶紧来看,白糊糊的,还有些奶渍。小丫头舌头一卷,长大嘴巴傻笑着向她阿玛额娘炫耀空无一物的口腔……
“啊?殷当家的,妞妞没了!”两个大男人找来找去……
过了一会儿,蓉蓉在院子的碾子上看见自己家的娃娃“挂”在杠子上。她阿玛扶着她,干爹正象驴子一样不停的推着磨盘,“咯咯咯”,满院都是丫头开心的笑声……
大黑和秦嫂要结婚了,就在正月。
蓉蓉麻利的缝着衣服,素素则专心的裁剪样子。虽说是再嫁,可是郎有心女有意,大家心里都暖洋洋的。反正正月也没事,家家户户都把这件婚事当成大事来办。蓉蓉和素素正在为秦婶准备“嫁衣”。
允礼则忙着准备过年用的三牲和酒宴用的食物。宴席摆在大黑那里,所以他要经常过去。妞妞还小,只能放在家里。奶爸略有怨言,只好老婆晚上安慰了。
蓉蓉一边做衣服一边想着允礼前两天跑得太勤,靴子似乎不保暖了,前两天做了个新的还没完工。让素素先回去睡了,自己一人在灯下缝制着最后的工序。想起允礼一天到晚傻呵呵的两头跑,还时不时的抱怨妞妞不亲他了,忍不住一个人偷偷的乐。
“蓉蓉,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送秦婶过去呢!”允礼哄睡了孩子,看蓉蓉又在灯下忙活,不忍心的过来劝道。
蓉蓉压实了里面的絮状的乌拉草,又垫上针脚细密的鞋垫。允礼看着说道:“这可都是老家的东西,可惜进了城就只听说过没用过了。想不到还能让你在这山里找到。”
蓉蓉咬断线头,递给允礼:“来,试试,看看合脚不?”
允礼踩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舒服。比造办处的还舒服。”
蓉蓉“呸”了他一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睡觉去!”
躺在床上,允礼翻滚了一阵子,终于按奈不住,对蓉蓉说道:“蓉蓉,我想、我想祭告一下祖先。你和妞妞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应该告诉他们一声。”一直犹豫就是怕蓉蓉以为他后悔出来。
蓉蓉叹口气说道:“我早就想问你了。我也就罢了,妞妞怎么说也是你的孩子,祭告一下还是必要的。”
允礼捧过她的脸,小心的亲了一口:“我真的喜欢这样的日子,从来没有后悔过。之所以想祭告,只是为了你和妞妞。”对他而言,自己心爱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