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编务会开得我昏昏欲睡,没想到身为国民党支委的总编,也这么热衷于开会。说是集体讨论时间,结果总成为他的个人演讲单元,直说得舌绽莲花,口沫横飞。我总结归纳了一下,他的演说中最关键的、重复率最高的词便是“正常”:
“总的说来,一切情况都还算正常,大家应该看到希望。这两年杂志受到网络较大的冲击,发行量也锐减,包括排名前列的百万大刊,这属于正常现象;我们《美食之粹》自打提价以来,发行量又垮了一万,这也比较正常;发行量下降,广告收入也会受到影响,自然也很正常;我们的开各开支都需要削减,比如今年的带薪旅游就只能取消,这再正常不过了……”
听了半天,我也没找到希望所在,只听出我们节节失利的客观现实,心里着实凉了一截:“还正常个球啊!”看来《美食之粹》要想雄霸天下,咱们任重而道远。
中午1:30,这一时刻窗外阳光忽明忽暗依然刺眼,一如我动荡不定的心旌。
照理说人至中年,江山已定,除了帮着国家领导忧国忧民,还有什么可让我烦心的?
美食之粹传媒集团如日中天,谦虚地说,其实跟当年相比也没有太大不同,无非就是发行量依然稳居全国第一,只是数字番了n番,单价涨了n倍,有效覆盖面增大了n倍,彻底告别了当年小米加步枪的抗战状态。
由于我们的主打刊物成功实现了转型,专业与业余兼顾,传统与时尚并存,导致海内外的诸多读者失去了多种选择,省委宣传部已经作了重要批示:《美食之粹》再扩充80个版有不正当竞争之嫌疑,存心挤兑同行,暂不予支持,保持目前的300页即可。
竞争对手不是没有,但也只是游兵散勇,不堪一击,需不需要将他们逐一收编还真是个麻烦事儿,暂且允许它们做市场的拾遗补缺者吧。
忆往昔,思今朝,我此起彼伏。
我们的地址不再是xx路x段x号了,难记。为了方便访客寻找,放弃了拐弯抹角、采光不足的蜀味宾馆,直接搬到对面的一号公馆。最上面四层楼都是咱们的,三层楼办公,一层楼搁置海量的资料。要说那10000元/平米的房子也没出类拔萃之处,最大的优势——近嘛,就是交通方面不太顺利,要想以最短时间到达办公区,只能乘坐直升飞机,还好,我们每人都有驾照,这样一来也解决了中午去锦江宾馆花园餐厅用餐的问题,下班后直接到顶层登机就得了。
一号公馆曾经打出“这里是大人物的世界”的旗号,这广告语显得过于绝对化,被相关部门紧急叫停,现在想来其实也并不离谱。总编及手下一干精兵强将,哪个不能在烹饪界及时尚界叱咤风云、独当一面,在流行跨界的时代,哪个不是文化圈及娱乐圈的红人?不久前,央视《东方时空》的记者前来采访,问到以前我们曾担负了被其他媒体挖角的风险,如今该怎么看待此事,总编从容地理了理开始转青的华发,淡然一笑:“你看谁还挖得动我们?”
没错,世事无绝对,风水轮流转:
小米辣角不再是一身“保护色”,他习惯了身着由阿玛尼等公司量身订做中西结合的制服——上身唐装,下身西裤;
九吃为拍摄照片栉风沐雨的岁月一去不复返,用之不完的各大食府酒楼、视觉工作室送来的靓照时定会让他心里有一种深重的满足感;
抄袭文先章作品的宵小之辈已经提不起他的兴趣,因为名气大了什么鸟儿都能招来,他只关心五千字以上的侵权案;
何苦经历过为专题策划殚精竭虑的初级阶段,现在已习惯漫不经心地翻阅策划部的文案,偶尔用鼻子哼哼两声,用手随便一指,金牌策划人的作派大概便是如此吧;
桂皮更是今非昔比,他可能是自杂志转型以来,发展最全面的编辑,由于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完美,再加上衣着的独特品位,已成为国内最大墙纸品牌的代言人;其次,他对风水的研究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因此,还有多家餐饮企业请他在建址前指点迷津。
“经理,那食品公司的老总又来了!”广告部的美女小倩一声高呼将我从沉思中拖拽出来,“何事如此惊慌,连个小公司的都搞不定,还有脸来叫我?”“我也没辙啊,跟他解释了好多遍,说这种20万元以下的单子不接,他就是不听,自称跟您认识。”“这家伙以前来过,好吧,让他在外面等着,我先出去看看。”
广告部的人员众多,因此划出许多分部,占用了多个房间,而我就在最深处,从那儿走到会客厅能耗些时间。远远地看到那老总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脸上却带着哭相。
“怎么着,老兄,当时你不是梗着脖子说不选择我们吗?”
“经理啊,真不好意思,都是我没考虑周全,我没想到其他媒体的一听说我来过您这儿,都不敢接招。您看这广告的事……您怎么弄都行。”
“那好吧,你这个10多万的单子本来是不接的,但考虑到这么多年的交情,给你放到一个后面的半版位置,支票立刻交到财务部去,因为过了今天就截稿。你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吧?”我抖着腿,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的,好的,谢谢您啊!”那位老总如获大赦,屁颠屁颠地交钱去了。
像我们这种做业务的,最怕碰到老熟人抹不开面子,瞪了小倩一眼:“刚才
你没给他倒水吧?”小倩脸都吓白了,连声说不。
缓缓走进办公室。我突然感觉有些累,牛逼太久是会让人体力不支的。
……
“两点钟了,还不快上班!青衫,你看你睡得都找不着桌子了!”总编又在
发飙了,好似晴空霹雳的一声呵斥,让我直接从云雾中降落到地面。擦了擦嘴边残余的液体,使劲掐了掐手背的皮肉,发现自己仍然安全地呆在蜀味宾馆三楼,刚才那一幕幕演绎得天花乱坠的情景……原来又是南柯一梦!
第3章广告再起风波
规划美好蓝图是容易的,建设美好明天却是艰苦的,那需要足够的资金,资金从何而来?当然不能光靠卖书。好多双眼睛都盯着广告部呢,广告部偏偏只有我一个专职的,化整为零或者化零为整都是一回事,真是不走运。
参加四川省工商管理局组织的广告审查员培训时,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西南航空》的业务经理说过的一句话:“广告还将是未来十年的暴利行业之一,所以,我们应该对此抱有希望。”他当然可以抱有希望了,每月最急需他做的便是删减n个广告版面,一个字,牛逼。每次一听到他那种洋洋自得的言论,我就想扑上去把他也揍成“青肿”,真的。
这天我又得外出拜访某门户网站的成都分部了,总编冷冷地看了我半天,不出意外地,一如既往地开始了他的唠叨:“青衫啊……不是我说你,你今天又跑去干嘛?跟人家谈广告置换的事儿?像这种双方都收不到一分钱的买卖,为什么要做?”我正想再一次搬出那套“目前是e时代”云云的玄虚理论把他说服,岂知他这次早有所防范,根本不打算给我开口的机会:“今天哪儿都不准去,乖乖地给我呆在办公室里,好好想想那几篇软文该怎么写!”
我灰溜溜地梭回办公室,不顾那几双满含嘲讽和同情的眼睛,默默地坐在电脑桌前,浏览那几位大厨的资料。
“名厨俱乐部”是我们最大的广告客户——hl集团公司的宣传阵地,看似我们杂志的某个栏目,其实只是为发布hl的软文而生。软文既不像广告词,又不同于一般的文稿,既不是直接的形象展示,也不是替他人作嫁衣裳,很特殊,也很暧昧,打了个擦边球。
广告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由广告主自己准备样稿,至于制作样稿是否借助了广告经营者的能力,那是他们之间的合作问题。而我们杂志社作为广告信息发布者,是广告活动的最后一环,自然也不承担帮甲方准备样稿的义务。但是,这个热情过头的总编又一次当了出头鸟,把活儿揽过来自己做,说是“那些广告文案写得太差,倒不如我们帮你们弄”,这下可好。
大概客户都是不能宠的,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或者还比我们精明百倍。当总编最后幡然醒悟,费劲巴力地去为我讨回稿酬时,对方一句“合同上并无文字约定”就生生地把他噎回去了,时间一长,他便把讨债的任务交由我全力完成。我是极不喜欢跟那个hl的市场部经理打交道的,那上海女人说得一口流利的洋泾滨,让人听来胃里酸水直冒:“hello,青衫啊,我是ldzhou啊,jck的boss,关于那笔oney,我只能对你syrry啦,毕竟任何一个te的成员,都不能代表te做这个proise的,哪怕他是teleder,如果答应了你,那就是chet!我们是想尽力与你operte好这个cse的……”
一两年的稿费眼看是没有着落了,略显正直的客户代表jck出了个主意——把他一朋友rose的稿费转给我。如果这个作者不突然反水,那么,套用一句著名台词来说就是“一切局势都还在我掌控中”。
偏偏他已无法再掌控局势了,很悲惨地被排挤,然后下课了。我并不关心他的就业希望,只关心稿费的下落。还好,他事先跟与hl有合作关系的一广告公司打了招呼,只要我承认稿子是我写的,就能够把稿费汇到我的帐户。原本光明正大的事,弄得跟做贼似的,实在让我气闷。
ldzhou在问我了:“那两篇稿子是你写的吗?”幸好她发的是短消息,不然进一步问下去,我会当场现形。我火速与jck联系,告诉他必须与我统一口径,要一口咬定作者不是我,但却是我介绍给他的朋友,稿费我可以代领。
ld口气软下来了:“好吧,代领是ok的。只要你能提供相应的证明就行了。”我找到了一个开餐饮策划公司的长辈,管他要了一个厨师的身份证复印件,而联系方式已经没办法向hl提供了,因为那人已到了国外,真是天助我也!我心里一直在祈祷:jck一定能控制好他的朋友rose。
还好,虽说打款之前就让我写了个收条传真过去,但总算在三天之后拿到了钱。我自问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让他们计较,否则把我那长辈一起拖下水,说我们这一老一少都是诈骗犯,那就彻底完蛋了,呵呵。
有了钱,就有肉吃了,就能不惧粉红炸弹的攻击了。
第4章今天你要折腾我——婚礼观摩有感
有时候真感觉观摩婚礼是对智商和情商的一种双重磨砺。
拿到软文稿酬后没几天,便去参加了同事的婚礼。新郎倌是我社发行部的主管,老大不小了,这次终于嫁得脱,值得庆贺。至于该邀请谁,一周前他就放出话来:“这次一个也逃不了!”所以,有天中午上个厕所回来,就发现键盘下压着一张深红色的请柬,这还不是粉红炸弹,整个儿一深海鱼雷,消无声息命中目标。
瞧他选的这个地方——人口宾馆,属我市计生委旗下的三星级酒店,据可靠消息称,新娘子已有四个月的身孕,这属于带球撞人,我真怕小两口会当众宣读应景的爱情宣言:“我们只生一胎!”
三月里的蒙蒙细雨下个不停,好浪……漫,“多想有把天堂伞”,因此我打着艳俗的红底带碎花的天堂伞,心里想象着“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的场景,匆匆来到现场。
交出红色的通行证,这才抬头仔细端详了一下新郎这天的形象——小眼睛挺亮,肤色挺白,西服挺黑,领带挺贵,里面穿着桃红底色带白色细条纹的衬衫,脱下上装,就像扒了皮的三文鱼,不知这是不是刻意安排,以体现我社的中西烹饪结合。
地方不大,宾客众多,很是热闹,有地儿落脚,不一定有地儿落座。就差二十分钟开饭,翘首以待的客人,抓紧时间搓上四圈麻将,打上三局斗地主,剥上两颗水果糖,抽上一支喜烟,一时笑语喧哗,略有点乌烟瘴气。
稍息,宾客到餐厅坐定,菜端上,酒满上,新郎、新娘、伴郎、伴娘站在入口处准备上,紧张得面色凝重,尤其是新郎,脸色变得更加煞白。人生第一次,可以理解。随着婚礼进行曲的响起,这个小团队像赌神进入赌场一样迈着戏剧化的步伐缓缓步入大堂,掌声四起,想必此时在小两口心中,幸福像花儿一样开放。
接下来就只能听任主持人瞎折腾了。
当时我观摩了半天,总觉着什么地方不对劲,原来问题就出在主持人身上。说得一口流利的塑料普通话也就罢了,衣服都没穿周正——运动鞋配牛仔裤再配黑西服,条纹棉制衬衫不扎上,领带自然也不敢不伦不类地系上。
我很佩服这主持人的现场操控能力,他在最喧闹的时候极其文秀地开口,又在最热闹的时候悄然隐退,有他的着装配合,就像一便衣保安在胆怯地维持现场秩序。
我更佩服这主持人的酷劲儿,从头至尾我都没见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冷静至斯。“请大家伸出自己的左掌,再伸出自己的右掌,再伸出自己的仙人掌,给这对新人热烈鼓掌!”“大家需要他们多吻几秒?二十秒?“这种本就程式化的台词再由他冷冰冰地说出口,毫无感染力可言,片刻间我的鸡皮疙瘩掉落满地。
接下来就是老一套:“一鞠躬,二鞠躬,三……”听得我浑身发冷,这哥们儿是在主持婚礼还是告别仪式啊?
总算可以开吃了,这一通胡吃海塞,好像有些桌上连蟹盖儿都没剩下。席间,我忍不住端起酒杯,语重心长地祝福最年轻的同事桂皮,因为目前就咱俩尚未婚配:“为我们今天和将来的幸福生活干杯,这几位都是前车之鉴!”
下午三点过一点儿,仅剩的一桌人酒兴却渐浓。我有点摩皮擦痒,跟新郎和几个同事打了招呼,找了个不像理由的理由,不顾身后同事的大呼小叫,过街老鼠一般一路小跑着仓皇逃窜。
我参加过大大小小不下十次的婚礼,它们都办得不尽如人意,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这婚礼不是办给自己看的,形式主义害死人哪。但是,婚礼的主角想必都提前给自己打了婚庆预防针,所以,我坚信他们会轻装快马地迈过婚礼,走上全新的幸福旅程。
末了,我必须得说句发自内心的极其阳光的祝辞:祝我的同事与娇妻永结同心,幸福百年!
第5章邂逅有钱人
佳缘没事就搞派对圈钱,门票一百元一张。受同事婚礼的刺激,我咬了咬牙,在最近三个周末的菜单上去掉了肉类,增加了跟少量大方的同学约会的次数,去了。
参加的人不多,马马虎虎坐满了一屋。女孩们故作矜持,男人们假装深沉,其实眼光都在不断扫射搜索,偶尔一交叉触碰,都能撞出火花来。
主持人还是不错的,比那个主持婚礼的强多了,在接连说了两个冷笑话,意犹未尽之时,有个大嗓门忍不住站起来打断了他:“兄弟,要不先绕过文艺表演时间,直接进入速配阶段?否则咱们都会伤风着凉。”台下有很多女孩都禁不住笑出声来,有一个卷发女孩也站了起来,表示赞同。
那傻冒主持人还不算太笨:“要不这样,请各位先介绍一下自己?就从这位帅哥开始吧,他正好坐在第一排第一个。”
那我来好了:“我叫青衫,是美食之粹杂志社广告部的编辑,所谓红颜知己,青衫之交,名字就这么来的。平时我喜欢足球、阅读、写作,我的空间里有很多作品,大家有空可以看看。”
“是你?”那个卷发转过脸来,“你居然也来了。”
“有你这样的美女参加,我当然会来了,我们好像认识?”
“是的,在网上有过一面之缘,但你别误会,像你这种文艺男青年,丝毫提不起我的兴趣。”
“呵呵,当文青我还不够格,现在我一只脚在文化圈内,一只脚在商业圈里,算是玩跨界。不过,我当编辑,你搞发行,倒是挺像搭档的。”电光石火一刹那,我想起来了,这个故作冷傲的女孩是我在佳缘网上认识的梦瑶,一开始她便让我关注她的博客,然后主动评论我的写作:“有文采,但缺乏创新和推广。”当我正要追问时,她却推说很忙。这美女也算我同行,只不过是搞杂志代理的,收入颇丰。几天不说话,我都快把她淡忘了。
“先不要把我们俩搁在一块儿,你是你,我是我。”那女孩很冷静,就像一块终年不化的冰。
台下男女议论纷纷。
我故作轻松和谦卑:“对你这样的成功人士,我不敢奢望什么。”
“什么成功不成功的?我从来都很低调,靠本事吃饭罢了。”梦瑶哼了一声。
不识趣的主持人又开口了:“那么梦瑶小姐想选择什么样的男士?我觉得青衫很不错,先从朋友做起也很好啊。”
“我不交友,只征婚。说实话,现在的男人真让人失望。”梦瑶翻了一下白眼。
“我知道哪一点让她失望,我跟梦瑶曾经在网上有一段交流……不,是对话。她是一位相对成功人士,喜欢用数字来作为衡量成败的标准。”
台下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感叹,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梦瑶终于耐着性子说出了对她而言很长的句子:“这倒没说错,我很在乎数字,尽管数字不能说明一切,但它是很重要的参考信息。我很幸运,家里经济条件很好,我自己的收入也还可以,当年读书时我就在搞大学杂志发行,一月可以赚到三万块钱,如果说我的伴侣让我的生活质量有所下降,那我又何必与他在一起呢?”
我心里突然生出一种烦恶之情,想在言语上羞辱她一小下,却不料有人先动手了。
第6章围攻
对主持人的表现有所不满的大嗓门沉寂许久后,突然插进话来:“小姐,我想问你一句,你开的是什么样的车?”
刚一听到这声音,我就觉得很熟悉,心里也很有底,很奇怪的感觉。
梦瑶头也没回:“锋范,不大不小,但是很合我的范儿。”
“好,至少比我的车好。”大嗓门这么一说,梦瑶似乎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又说了下去:“我觉得梦瑶小姐还可以买个游艇,就停在府南河里。”
梦瑶的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开口,东南角上又有个细嗓子冒出来,与大嗓门遥相呼应:“他的建议很好,以后梦瑶就可以在河里碰见我的船了——跟秦淮画舫似的。”这也是熟人的声音。
“你们真是幽默。”梦瑶干笑了一下。
我趁热打铁:“梦瑶,你说数字很重要,那么我也可以列出一些数字供你参考。”
“什么数字?”
“我身高172,比你高吧?体重134,比你重吧?”
“这算什么……”
大嗓门好像也刻意要找她的麻烦:“你每天能吃多少斤饭?”
细嗓子不甘人后:“你每天能喝多少杯水?撒多少尿?敢跟我们比一比吗?”
三个人轮流耍宝,配合默契,台下笑成一片,梦瑶想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表示回击,但因自己缺少声援,声音已有点颤抖:“你们这些数字也叫数字么?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我从不认为自己成功了,但是能有现在的成绩,是因为我懂得努力,比如我从05年就坚持写博客……”
我马上接了一句:“我看过你的博客,因为在一开始你就要我看,那里面大多是什么对走向、趋势的预测,都是别人吃过的东西,你只不过又嚼了一遍,毫无价值,你坚持每天写博客,就好像我坚持每天解大便一样。”
没等她发怒,大嗓门又接着问道:“梦瑶小姐,我想请问一句,到底得拿出多少钱,你才愿意和我交往?”
“那么又得花多少钱,我们才能和你打啵儿?如果你抚摸了我,占了我的便宜,是否也得付钱?”细嗓子不怀好意。
我乘胜追击:“还有,我应该把多少钱摆在你的床上,你才把第一次献给我们?如果你的第一次已不幸被人夺走,我是否有权向你索要赔偿?”
“你们怎么这么低俗?”梦瑶气得脸都白了。
“低俗哉?不俗也。用数字大小来确定婚姻成败,这肯定是高雅的表现。有钱人真是好啊,我们穿一双鞋,你可以穿两双,脚上一双,手上也套一双;我们用一个手机,你可以用八个手机,跟卖手机的一样;你上个厕所,可能比我们要多用一卷纸,除了擦屁股,还得把全身上下都擦一遍;你吃个饭,可能比我们多用十双筷子,拿在手里跟仙人掌似的……有钱呗,你千方百计地展示自己的钱味儿,是否要把内裤也翻出来跟我们比一比谁的面料更名贵?”我这儿士气大振,滔滔不绝。
梦瑶狠狠地跺了一下脚,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
三个破男人放肆地大笑起来,人群中居然还有人怯怯地叫好。
大嗓门和细嗓子都是我同学,班上著名的“三贱客”组合就是我们哥仨了,这回我们三英战吕布,总算找到了当年在校内叱咤风云的感觉。
第7章铁三角
第7章铁三角
三人走上前来击掌相庆,成都大学中文系远近闻名的中场铁三角,这天居然在这种场合聚首,对一个貌似强悍的女孩形成合围之势。要明白,在我们三张嘴下,从来不留活口。
大嗓门叫卞密,亏他老爸还是教委的领导,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倒霉名字。曾经有位教计算机的老师称他为“小卞”,听来不爽,便直接向老师指出,老师心想,叫你“大卞”恐怕更会让你火冒三丈,称“老卞”又降低了自己的辈份,万般无奈之下,正犹豫间,卞密开口了:“老师……哼哼……请直呼其名,无论大中小,我都是卞密!”他老哼哼不是因为轻蔑,而是因为严重的慢性鼻炎,为了让呼吸顺畅,经常弄得吭吭哧哧的,跟山猪拱圈似的。
卞密人是真好,热情爽朗,但有个坏毛病——嘴下不留情,总爱说些不吉利、不着调、不好听的话,故人送外号“乌鸦嘴”。如果出门前,他说一句“今天可能会下大雨”,那我们必然会被淋成落汤鸡;系球赛开始前,他心事重重地表明对进程不太看好后,输两个以上的球都是正常的;更可恶的是,探望生病的学友时,他会大声地告诉病人这种病的的死亡率会有多高。
细嗓子贾达则斯文得多,但也滛邪得多,从来都自我感觉无比良好。考虑到他名字的特殊性,大家就一直称他“假打狂”。他时常认定自己身上星光熠熠,留个长发就以为可以冒充郑伊健,蓄个胡子就以为可以代替周传雄。为了给自己罩上“情圣”的光环,他几乎给班上每个女同学都写过情书,尽管无一敢给他回信。一说到自己的罗曼史,便会提起“想当初”:“初恋时真的不够懂事,那时我才刚上初一,对人家负不起责任……”他的性早熟,只能归咎于那时父母给他多吃了些蜂皇浆。
贾达在情感上坚持自恋,在工作、事业上也概莫能外。应聘时他总会说出一番关于“我是最佳潜力股”的宏论,似乎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无一不晓,然后招聘方却冷冷地告诉他“随着分工的进一步细化,我们只需要专业人才”;当他吸取了经验教训,再去应聘时把自己的专业素养说得无比之精,对方却说“所谓管理之道,就在于无仁智勇怯者兼而用之,高级管理人才必然技兼多门,你这么专业,不如去搞学术研究好了”。总之,企业难为他总是有道理的,尽管他横练金钟罩铁脸皮,但浮夸过甚就是他的最大罩门。控制不住的假打皆源于严重的自卑,家庭条件不好,就业屡屡受挫,情场一无所获,饱受打击后走了极端。
我则不同,一直很小心地做人,不会让别人抓住什么软肋。只是有一次意外让我一失足成千古恨。那天不该让卞密这个大嘴巴来使用我的电脑,结果他从“文档”中翻出了我精心编制的流水帐,看了半天后终于发现端倪:“你居然把租碟子的2块钱都记上账了,心眼儿太他妈小了吧!”从此以后,经他一口无遮拦地宣传,我的美名“小心眼”不胫而走,这真是太冤了。
之所以能和他俩订立攻守同盟,还是因为参加了中文系的足球队。卞密身大力不亏,冲击力强,本是中锋的不二人选,但因为他时常动用乌鸦嘴扰乱军心,大家一致决定让他从前场撤到后场,当上了守门员;突前前卫贾达速度很快,但是眼神不好,时常不需多人干扰便会歪歪扭扭地把球从中路带到右边路,还自诩为“罗本二世”,最后一脚下底传中往往高得离谱,对方的后卫因此对他特别放心;我可是系队的金左后卫,因为据说我带球时总是左手左脚,所以老让对手看不出我的意图,我还是场上队长,助攻欲望特强,防守能力也堪称一绝,在我的带领下,我们打起了全攻全守,全攻时,十个人过不了半场,全守时十个人都回不来,气势惊人。完场时,得到嘘声最多的往往就是我们中前场铁三角。
当晚,“乌鸦嘴”、“假打狂”、“小心眼”,这让人闻风而逃的三大损友齐聚一堂,再度爆发出当年中场铁三角的能量。我喜欢这两个兄弟,尽管他们有种种可笑的弱点,但他们和我一样喜欢足球,对友情的忠诚无人可比,兄弟有难,绝不袖手旁观,哪怕像对付梦瑶一样胜之不武。
第8章她的出现
“呸,有钱人,我下海那会儿,她还没上大学呢。”贾达又在想当初。
“卖盗版碟那事儿就甭提了,连累老子跟你一起被学校处分,碟子也全扔到河里去了,下什么海?下河还行。”卞密总会适时地浇上一盆冷水。
“乌鸦嘴,估计就是让你给说漏了。所以从此以后我只做正当营生。”这事儿当年我也参与过。
“小心眼,你还真怀疑到我头上来了?就算有,也是帮助你们改过自新。”
“算啦,都是兄弟伙,将来有什么大项目,我还会找上你们一块儿干的。”
我有点不耐烦了:“假打狂,你可千万不要再提那个两亿零四百块的项目,你说拉我们入伙,四百块已准备齐了,就缺两亿了。”
贾达毫不示弱:“你以为收购一个企业有那么容易啊?至少我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卞密狠狠地推了他一掌:“你第一步走向成功,第二步便是走入失败。”
……
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三人在现场气走了条件较好的女会员,继而旁若无人地高谈阔论,主持人应变不及,瞠目结舌,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这时,一个甜润清晰的声音响起,盖过了乱糟糟的群杂:“三位帅哥,能不能给我们一个交流的机会?听我说两句好吗?”
我感觉声音来自背后,头也没回:“我们这儿不就是在交流吗?怎么,你也想加入战圈?”
“呵呵,我可不敢,怕被你们的口水淹死。”
贾达条件反射似的应了一句:“算你还识相……”话音未落,卞密拍了一下我们的肩膀,我忍不住回头循声望去……
一位长发女孩俏生生地站在身后三米处,衣着简单,不施脂粉,眼神明澈,气质娴雅,与梦瑶的浓艳相比,她呈现的是一种秀美,人一站起来,整个会场都灿然生辉,与她面对面时,我已有了阴云散尽,天穹大开,片片阳光从头顶洒落的错觉,不禁呆住了。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女孩大概没有注意到我失控的眼神,继续用略带京腔的普通话柔声说道:“你们大概是铁哥们儿,不过这样对付一个女孩子是否有点过分?是否有点缺乏……”
“你是说缺乏风度吧?哼哼……”卞密不说实话真会憋死。
贾达看他不打自招,便赶紧接下去:“恰好相反,我们很有风度,要不然,再多说两句,会让她当场哭天抹泪的,小姐,你如果想夸我们,还来得及。”
一听到贾达在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也收敛了心神:“小姐,我们都是草根,不喜欢为富不仁的有钱人,如果他们以为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我就打算与他们周旋到底,没当她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的代表。我们是小集团作战,却能对付大批敌人,为此感到无尚的光荣和自豪。”与贾达认识这么多年,的确是得了他的真传。
那女孩笑了,笑容像天使一样的纯净无邪:“你们三位英气逼人,才华出众,所向无敌,要说到口才,梦瑶绝不是你们的对手,我也不行。能够与你们认识,也算是一种缘分。我叫韩玥,是四川省广播电台《新闻漫话》的节目主持人,青衫,下来后,能不能单独跟你谈谈?”
我还真以为是自己引力过强,学着她的口音,满口答应:“当然可以,从此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随时听从您的调遣。”
听了我这犯贱的言语,不知是谁带头发出了嘘声,还有人开始喝倒彩,全都用心不纯。
第9章线人
好好的一个派对,经我们这三个花样型男一鬼闹,变得索然无味,还不到规定时间,宾客们便纷纷散去。
天色已晚,贾达打算搭卞密的顺风车回家,难怪乌鸦嘴自认车不如梦瑶的,原来他这几年都在开出租,每月和一合伙人各顶半月,上班时间开捷达,业余时间骑摩托。贾达笑着说,来时,有个村姑模样的女人真把卞密当成了摩的司机,问他去洞子口乡王贾村大概要多少钱。大家同时大笑,卞密大为恼怒,骂了一声“死小子”,便把贾达连拉带拽地架走了。
傻冒主持人也不知踪影了,会场只剩下我和韩玥,在灯光映射下,更觉她美得不可方物,她似乎还在以剪水双瞳捕捉我表情的细微变化。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正想开口时,韩玥落落大方地提出了邀请:“想请你吃个饭。”我顿觉热血,心想,别说跟她吃饭,就算是吃米田共,我恐怕也不会拒绝。
红星路口良木缘的四楼餐厅里。
夜风习习,穿窗而来,撩动韩玥额前的柔丝,为她更添风致。
我一向自负口才过人,但这时却为找不着话题而惴惴不安。
“我去你们那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多数编辑我都能叫出名儿来,但每次都没碰到你,很不凑巧。”
“但是总编肯定会专门介绍我。”
“那当然,他说,广告部还有一个叫青衫的,这时候估计正在外面死命地沟对客户,人很特别,特别有型,特别酷。”
“嘿嘿,算他还有点良心,这老头儿,总是在背后夸我,以显得他有风度;当面却总是把我们说得一钱不值,以显得他对下属高标准严要求。”
“你认识一个叫柳行的人吗?”我就知道韩玥有求于我,果不其然,她开始发问了。
我大为失望:“不认识,你当我这儿是寻人中心啊?”
“呵,对不起,你做了一段自我介绍,提到了‘美食之粹’几个字,所以有些疑问……”
“我们杂志社也没有这个人,他的名字倒很有趣,柳树也能行走么?除非是成精了,该不会是你的老情人吧?”
“啊……”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把头偏向一边,以手捂住脸庞,尽管餐桌上的烛火明灭不定,我还是清楚地看到了有泪水从她指缝间滑落。
这一下倒出乎我的意料,刹那间,一种心痛的感觉涌上心头,我赶紧递上纸巾。
“谢谢。”略作擦拭,沉默片刻后,她恢复了常态,“他的确不是你们杂志社的,只是跟你们有莫大的关联,我已经找他很久了……所以,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所以你没有为我倾倒,只是想拿我当个线人?我的要价可是很高的哦,别以为一顿饭就能收买我,告诉你,我是个有骨气的人。”我半开玩笑地说。
“可能吧,请原谅我有这种私心,但我确实也想交你这个朋友,你和他很像,真的。”
“我不想当他的替代品。柳行跟你玩起失踪,估计是想让你牵肠挂肚以至魂不守舍,这样才能体现他的人生价值,这种桥段都是我当年玩剩下的,不知道曾让多少女孩伤心欲绝。然而你独守空房多日,寂寞难耐,才在佳缘上六神无主地晃荡,真到我的出现,照亮了你的情路。”吹牛是我的本行。
韩玥忍不住笑了:“我不敢拿你替代他,你比他强势多了。参加佳缘派对是帮朋友助威。我又发现你们一个共同点——都喜欢贫嘴,只是他看起来更忧郁,你看起来更玩世不恭罢了。柳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