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一把揪住那女人的头发,逼她抬起头来,瞧瞧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这时那个女人却主动放下了覆脸的帕子。
看到女人露出的面貌,叶梨若再也忍不住的怒火冲天。
她原本还以为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是个可怜的小美眉,不料却赫然一张老脸曝光——是那个姓傅的老女人!
“小伽,我口渴了……”傅太太一开口便撒娇。
费阙伽叹了一口气,拿了身旁早已倒好的果汁递给她。
“小伽,我不想喝冷的东西……”
这老女人居然还挑三捡四。
而叶梨若从没见过费阙伽这么好脾气,只听他平静地说:“我到楼下厨房沏杯热茶给你。”
“小伽,跟我回香港好不好?”傅太太拉住欲转身下楼的他趁机哀求。
他没有回答,不知是打算用沉默来拒绝,还是正在犹豫。
傅太太见状,连忙张开双臂,像一只花蝴蝶似的扑向他的背,紧紧搂住他。“小伽,我需要你……跟我回去吧!”
叶梨若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脚踢开房门。
“他妈的!费欠佳,你敢拿本小姐的茶叶招待这个老妖婆,我就宰了你!”她大吼一声。
房里的两个人看见她如同一颗炸弹般出现,都愣了住。
“你——”她指著傅太太的脸,“给我滚出去!”
“小伽,原来这房子是她的?”傅太太恍然大悟,顿时蹙起眉。
“没错!老妖婆,这里是我的地盘!识相点快点滚,否则我就让你的保镖抬著你的尸体出去!”
“小伽,那个跟你同居的女孩就是她?”傅太太一副不敢置信。
“就是本小姐,怎么样?”叶梨若手叉著腰。
“小伽,我说了多少遍了,你不愿回香港也可以,但不要跟这种没教养的女孩子搅和在一起,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她忍不住发火。
“喂喂喂,”叶梨若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瞪著她,“有本事你不要跨入没教养女孩的家、不要进她的卧室、坐她的床!听说你还想喝她家的茶,是吧?”
“你……暴发户的女儿,我不想同你说话!”傅太太拉著费阙伽的手,“小伽,我们走,不要在这儿受气!”
然而,没有理会傅太太的话,他只是怔怔地望著叶梨若涨红的脸,轻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我家的房子,我高兴回来就回来。”她顿时火冒三丈,“我回来拿我的东西,不行吗?”
“比如呢?”他饶富兴味的期待下文。
“比如我的信用卡,”她小掌一摊,“快把它还给我。”
“还有呢?”他意有所指地继续问。
还有他打算送给她的项链、戒指以及他的人!但叶梨若发现自己缺乏决心,还是不能够完全丢弃自尊心,这样的话当著与拉著他的手的老女人面前,她说不出来。
於是她把头一扭,不想看他的俊颜,“还有就是希望你带著你的女人快点滚,滚之前把衣服脱下来,不要忘了,你连内裤都是用我的钱买的!”
此言一出,费阙伽的脸色凝固,傅太太更是跳得离地三尺高。
“你欺人太甚!”她忍不住朝叶梨若大骂,替他出头。
“哎呀,这位太太,你生什么气?”叶梨若冷笑,“他脱光了衣服,你不正好可以观赏他的捰体吗?听说你一向“饥渴”!”
“不脱行吗?”半晌,费阙伽缓和了呼吸,镇定地问。
“可以——”她思索片刻,邪笑著点头,拿过他刚才倒给傅太太的果汁,“不过,你得把这个倒在那老妖婆的头上,反正她很渴。”
傅太太双肩颤抖,已经气得失声,而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只见他接过杯子,却没有任何偏激的举动,良久才转向傅太太,“你先回去吧。”
什么?!叶梨若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这家伙,非但不听她的话,反而要放走这个女人?
“小伽,我们一起走。”傅太太满脸得意,带著挑釁的目光瞧向叶梨若。
“让你走就快走,少说废话!”不料,他猛然一声大喝,将她往门外一推。
他铁青的脸色把傅太太吓得嘴唇苍白,也不敢再多话的飞快离去了。
听著那逃命似的急促脚步声消失在楼梯的尽头,叶梨若骤然扬起手,狠狠给了费阙伽一个巴掌,“你也给我滚!”
“不滚行不行?”他的表情倒是千变万化,这会儿,竟又绽放笑颜。
“叫你用果汁泼她你不泼,现在还想讨价还价?”她掀起一个枕头朝他扔去,“滚滚滚!不要忘了滚之前脱光你的衣服。”
“你就这么希望看我的捰体?”他不正经地扬起一抹坏坏的笑容。
呸!亏他还有闲情逸致开玩笑!她气呼呼地不搭理。
“你这么生气……是不是因为嫉妒?”他逼近她的身子,大胆猜测。
被说中心事的叶梨若立刻暴跳如雷,“嫉妒!就凭你这只牛郎?你以为全世界的女人都会爱上你吗?”
不知该如何消灭她的怒火,费阙伽将手中的杯子反手一倒,冰凉的果汁全都湿淋淋地倒在他的头上,顺著发丝滴滴而落。
“这样可以原谅我了吗?”他近乎哀求地望著她。
突如其来的举动,并没有冲淡叶梨若的怒气,反而使她一颗心更加猛烈地抽搐。
他居然为了保护那个老女人,宁愿把果汁倒到自己身上!
叶梨若的心一点一滴的冷却下来。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在他的心目中,那个老女人比她更重要。
“阙伽,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儿来?”一向叫他费欠佳,这会儿改口正经的叫他名字,可见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非常严肃。
“不是我带她来的,是她自己找来的。”以为事情有转机,他朝她努力微笑。
“她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劝我跟她回香港。”
“如果……如果我让你永远也不要见她,即使她来找你,你也置之不理,你会答应我吗?”她酸涩的声音里带著渴盼,希望他给出让她满意的答案。
然而,费阙伽却泛起为难的脸色,几欲开口却又止住,仿佛不知该如何选择。
“好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苦笑,“我知道了,衣服你不用脱了,那些钱也不用还我了,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不过离开的时候,你得把这房子的钥匙留下,我们……以后不用再见面了。”语毕,她随即转身离去。
“不,若若,事情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样!”费阙伽冲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焦急的眼神闪烁不定。
“那是怎么样?”她盯著他,“我从来没问过你跟傅太太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因为我相信你会主动告诉我,可是……我发现自己错了。”
“我跟她、我跟她……”他嘴唇微颤,仍是难以启齿。
她想肯定是那种污秽的关系,让他开不了口。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好了,”不想让他为难,她决定委婉一些,“她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心里期盼他能否认,但她最害怕的事终究发生了,只见他垂下眉,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并不是我的误会,你们之间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
他咬住下唇,头更低,算是默认了。
这一刻,叶梨若有股落泪的冲动,从前为了江晨皓哭,把泪水释放之后,心里可以舒服许多,但这一次,眼泪出来了,胸口那种酸涩闷痛的感觉,却有增无减。
她好希望能像连续剧一样,眼前的一切只是男女主角的误会,哭哭闹闹几集之后,两人又可以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但看著他垂下的头,看著自己给他解释的机会在这沉默之间流逝,她才明白,一切都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过去不懂,为什么电视里的女主角伤心之余总喜欢远走天涯,但此刻,她惟一的念头便是快快逃走,躲避这忧伤的追逐。原来爱情,让人变得懦弱。
或许,她先前不该反抗父母,她真的应该到英国去。
宁静的校园,是疗伤的好地方。
飞机从蓝天上降落,喧嚣的机场大厅,出现了一位引人侧目的气质美人。
她身著轻便的白色洋装,领口一只百合形状的胸针有紫水晶点缀其间,头发柔亮,直垂到腰间。
淡茶色的墨镜摘下,露出一双美目,左顾右盼,唇边的微笑,舒展如泉水,一双纤细的高跟鞋,在走到某人面前时,才终於停住。
“若若!”吴雪湄与她目光相触,惊叫起来。
“表姊,好想你啊——”放开手边拖曳的lv皮箱,与特意到机场接她的人紧紧拥抱。
“若若,我真是认不出你了!”吴雪湄再次细细地打量她,并啧啧称证,“刚刚我还在想,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美人?如此耀眼出众,想不到,竟然是我们家的若若!”
“表姊,你都不关心我。”叶梨若撒娇地努努嘴。
“我不关心你?”突袭的指责让人愣怔。
“我从英国寄回来的照片你肯定没认真看,否则怎么会认不出我?”
“呵……”吴雪湄笑了,“你从英国寄回来的照片,阿姨当宝贝似的,只给我看了一眼就珍藏起来了,而且,你好像长高了许多,所以,表姊我一时半刻认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的。”
“哈哈,我都那么老了,哪还长得高?”叶梨若轻轻抬起鞋跟,“看,有七寸高呢!”
“哇——”吴雪湄嘴巴张大,“若若,你以前不是很讨厌这种一不小心就会摔死人的鞋吗?怎么转性了?”
何止一双鞋?这些年来,她改变的东西太多了。叶梨若暗自的想。
“坏若若,这么久都不回来,害得我们天天挂念……”吴雪湄本想开玩笑地打她一下,但突然间丰富的情感奔涌而出,居然拥住她的肩膀便哭了起来。
叶梨若虽然没有表姊这么激动,却也不由得鼻间一酸。
已经两年多了……
那时候,她的身边有一个抛弃她跟别的女人结婚的男人,和另一个背著她同别的女人幽会的男人,所以,她远走他乡,到了英国。
许多人都以为她的悲伤是为了江晨皓,然而,真正的答案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毅然决然的离去,并不是因为被江晨皓抛弃,而是因为那个黄昏,跟“那个人”的决裂。
英国很冷,特别是浓雾不散的冬天,仿佛整个世界一点一点的沉沦直至被吞没,而她的心情,也跟著慢慢沦陷。
原本是去疗伤,结果却变得伤更重。
学校只念了半年,便没有再读下去,往后的日子里,她一直在欧洲各地游走,替父亲开设的分公司冲锋陷阵。
或者,是米兰的阳光、维也纳的音乐、荷兰的花香以及巴黎那琳琅满目的艺术文化治好了她的伤口,渐渐的,她的心不再疼了,却仍可以感到有一道疤痕,留在身体最隐密的地方。
“啊!他是谁?”吴雪湄哭够了,猛地发现叶梨若身后站著一个帅哥,随即吓了一跳。
“湄姊,你连我都忘记了?”帅哥笑盈盈地上前打招呼。
“我跟邵风在法国遇见,就一起回来了。”叶梨若解释。
“哎呀,原来是风风!”吴雪湄恍然大悟,“你跟我们家若若一样都变了好多,越来越帅了,害我都认不出来了。”
“湄姊大概是不记得我了吧?”邵风打趣著。
“怎么会呢?我表姊的记忆力这么好。”叶梨若替满脸通红的家人圆谎。
不料,此言一出,吴雪湄反倒有些惊呆。“若若,你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难道我以前是哑巴不成?”她眨眼一笑。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以前的你只会在一旁搧风点火,现在居然变得这么会体贴别人……”
“对呀,我也觉得她温柔多了。”邵风在一旁点头附和。
叶梨若并不答话,只对替她提行李的邵风细声说:“风风,等会儿我还要到表姊的店里去一趟,你自己先回家……你的车子有停在机场附近吧?开车的时候小心一点。”
“句极为普通的关切话语让吴雪湄再次惊跳了起来,“若若,你真的完全转性了,以前你哪会对人家说“开车小心”之类的话,你只会说“哈哈,风风,当心被车撞死”!”
邵风不禁失笑,“对呀,湄姊,若若现在变得好温柔,还真让我有点害怕。”
“怕我笑里藏刀啊?”叶梨若似嗔似娇的瞪了他一眼,随即三人笑了开来。
她变了吗?
也许是因为,人长大了,又吃过性格太过直率的亏,所以不得不变。
也或许是因为,现在替父亲打理生意,商场上明争暗斗,她不得不让自己虚伪狡猾一点。
又或者,在英国待久了,就会变成这般风度翩翩、彬彬有礼,连骂人的时候脸上都还带著亲切的笑容。
别人都觉得,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性暴躁、缺乏教养的叶梨若了,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切皆只是华丽的伪装。
“为什么你偏偏选在阿姨和姨丈去日本泡温泉的时候从欧洲回来?”
一路沉思,到了吴雪湄店里,忽然被她一句话惊醒,
“没有人在家,我正好可以自由自在。”她懒懒的应答。
“阿姨看不到你,肯定会哭得住院。”
“哈,我又不是只住一天、两天,这次回来,起码要大半年才会再走。”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了?”吴雪湄前言不搭后语地问了一句。
“呃?”叶梨若涂著银亮蔻丹的手指,在五彩缤纷的货架上游走。
“那个邵风在你最需要他帮忙的时候拒绝你,为什么你现在却依然愿意跟他说说笑笑的?”
“那我应该怎么样?”
“换作你以前的脾气,早就把他大卸八块了。”吴雪湄失笑的摇了摇头。
“这次在法国遇到风风,跟他一起到处看看走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开心的,这个世界上对不起我的人太多了,我可没有力气把他们统统杀光。”
“虽然不记仇是美德,但现在这个窝囊的你,一点也不如从前可爱。”吴雪湄实在很不习惯她的政变。
叶梨若没有接话,只抽起一条明亮的丝巾,“哈,我要找的就是这个!”
“什么?你拉我到店里来,就只为了一条丝巾?”
“对呀,妈咪在杂志上看中了这个,我到米兰的时候替她买了,谁知到巴黎的途中却不小心弄丢了,那儿又正好缺货,所以,听说你这儿有新进的义大利舶来品,就过来碰碰运气喽!哈,我的运气果然好。”
“我的天啊!你以前只会大呼小叫的威胁别人送你礼物,想不到你现在也懂得送礼物给阿姨孝敬老人家啦?”
“对呀,我以前不懂得讨好别人,吃了很多亏,现在学乖了。”
当年,如果她的嘴巴甜一点,哄得江晨皓团团转,哪会惨遭他的抛弃?
正值下午茶时间,几位店员小姐买了点心及咖啡,在时装店的一角摆了张小小的圆桌,招呼她俩过去饮用。
叶梨若侧身坐下,轻轻搅动咖啡,香气随即四溢,优雅的一举一动引得路过的男子下顾绅士风度,纷纷往店里张望,投来爱慕的目光。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注视,一边用叉子小口、小口吃著蛋糕,一边随意翻著手边的杂志。
但忽然间,一张照片印入她眼廉,惊得她优雅的姿势无法再保持,咖啡杯晃了两下。
杂志上,那张俊颜飞扬,让她的一颗心狂跳不止。
曾经以为自己早将他忘了,即使还记得,再见面时也不会慌张失措,但仅仅一张他的照片就把她打得乱了阵脚。
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情绪恢复平稳,并故作漫不经心,不动声色地将那本杂志扔到一边,另换一本。
不料,她力道掌握不准,杂志居然直扔到地上,“啪”的一声,正好又翻到让她精神紧张的一页。
“啊,又有费阙伽的新闻了!”女店员捂著通红的脸低呼。
“哇,这张照片好帅,听说他本人更帅耶!”另一个跟著起哄。
吴雪湄看了叶梨若一眼,发现她异常的沉默,仿佛明白了什么,於是故意笑著与员工闲聊,“你们这么喜欢他呀?不是听说,这个费阙伽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吗?”
“那有什么关系?那个傅太太愿意包养他,又不是他的错!”女店员维护偶像,“我们平时总是羡慕那些钓到富翁的幸运女人,为什么同样的事情男人做了,反而要鄙夷他们呢?”
“因为男人这样做实在太没出息了。”吴雪湄有意反驳,“更何况,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就应该对人家忠诚,可他倒好,今天跟李太太约会,明天与周小姐亲匿的出席晚宴,实在太没有职业道德了。”
“人家傅太太都不介意,湄姊你又何必打抱不平?”女店员们异口同声的反问。
“对呀,说起来这个傅太太还真是奇怪,天天听到费阙伽的绯闻,竟无动於衷,甚至还把整个家族企业都交给他管理。”吴雪湄满脸迷惑。
“这就是爱情力量的伟大!”女店员们毫不以为然,“更何况,听说自从傅太太的丈夫去世后,她夫家那边的人都对她得到的遗产虎视眈眈,傅太太当然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人替她管理公司了。”
“难道费阙伽这个小白脸靠得住?”
“我们都觉得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傅太太把公司交给他管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非但没有携钜款潜逃,反而把傅氏在台湾和大陆的分公司经营得有声有色,简直可以去评选香港十大杰出青年了。”
叶梨若默默听著这一番对话,知道表姊是好心,故意引别人说给她听的。
从前,费阙伽的身影只会出现在香港的八卦杂志上,但现在,台湾、大陆甚至新加坡,都有关于他的报导,虽然其中的花边新闻仍不少,但更多是刊登在财经版上。
她以为自己去了英国,从此就与他永无再见的机会,没想到他并没有回香港,而是留在这座城市,甚至把事业投注在这里。
他……是在等她吗?
不,不可能的。叶梨若马上推翻这种荒唐的想法。
他跟她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傅太太才是他的归宿,玩倦的鸟儿迟早要归巢,想必傅太太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他。
“你会害怕吗?”吴雪湄忽然按住她的手,悄悄问。
“怕什么?”她有丝诧异。
“听说你明天要去给江家的祖母祝寿。”
“哈,表姊,难道你以为我对江晨皓还没死心?”
“我不是说江晨皓。”吴雪湄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弄假成真”的故事?”
“呃?”她装傻。
“听说,明日江家的晚宴,费阙伽也会去喔!”
丢下这句话,吴雪湄哼著歌站起身来,并吩咐几个女店员随她去布置橱窗,把叶梨若冷落在一旁,因为,听了刚才那句话,原本装傻的人这会可真的完全傻了,需要一些时间发呆。
第七章时间并没有改变一切,江家的宴会仍是那么的“中西合并”,在大厅里年轻的客人们端著一杯香槟四处走动、谈笑风生,小客厅里几位上了年纪的贵妇则气定神闲地坐著,围成几桌,眼睛盯著手里的麻将。
叶梨若穿著飘逸的枫叶红长裙,走到江家奶奶面前,送上礼物。
江奶奶刚刚打牌赢了钱,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满脸的皱纹全跑出来了。
“我说这是谁家的丫头,这么标致啊!”她心情大好之下,拉著叶梨若的手,上下打量著。
“哪有奶奶您标致呢!”叶梨若甜甜地奉承,“我还正想问问奶奶是如何保养的,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您的岁数?皮肤比我还好呢!”
女人总喜欢听些好听的话,无论老少,无论听到的话是否可信,一律乐得嘴巴阖不拢。
“真的没有皱纹?”江奶奶摸摸自个儿的脸庞,“呵呵,丫头,你少哄我,我都七十二了。”
“是吗?奶奶这么一说,我这个二十七的人好像显得更老了。”她故意幽伤地叹了一口气,“奶奶,快把您保养品的牌子说出来吧,再不说,我可要到您房里去搜了!”
“现在的保养品化学成分太多,我是不用的,”江奶奶经不住哄骗,春风满面地分享独家保养秘方,“我呀,每天早晨会用新鲜的牛奶洗脸,再抹上一层橄榄油。”
“怪不得这么神奇!”叶梨若拍掌娇笑,随即又扯扯老太婆的袖子,“哎呀,奶奶您的衣服真漂亮,料子也好,是蚕丝制的吗?”
“对呀,这可是没有掺一丝化纤的纯真丝呢!”江奶奶随即站起身子,似乎想让满堂宾客观赏她的衣服,“我呀,只穿两种料子的衣服,一种是丝的,一种是棉料的。丝质只穿杭州产的,棉布的只穿日本产的,日本的花棉布呀,可漂亮了,一打开,就是一幅画呢!”
“还是您老人家有见识。”叶梨若三言两语就把这老太太哄得快乐地快昏过去,“我们年轻小辈的可不懂这些。”
“外国人设计的衣服,坦胸露背的,我可不喜欢。”老太太严厉声讨,“不过,丫头你这一身衣裙我看得还算顺眼,今天这么多女孩子到场,就数你最漂亮了,你瞧瞧,我过个生日,她们不是穿得像叫丧的乌鸦一般黑,就是暴露得跟没穿似的,简直存心气我!”
一句话说得周围的晚辈都下不了台,叶梨若连忙出口打圆场,“哎呀,奶奶,这可不能怪我们,都是那些外国人不好,不断宣称自己是流行的尖端,硬要全世界的人跟著他们的尾巴跑,好像不穿他们的衣服就会很丢脸,骗我们年轻人的钱。”
“对呀,奶奶,我们都被外国人骗了,您就原谅我们吧!”众人纷纷求饶,朝叶梨若投来感激的目光。
“既然是外国人的错,那就算了。”江奶奶宽容大量地挥挥手,再次笑咪咪地盯著叶梨若,似乎看不够,忽然,她惊叫一声,“哎呀,我怎么瞧著你像晨皓以前的那个女朋友?”
“妈……”江太太尴尬地想打断婆婆的直言。
“我的确是呀!”叶梨若大方地承认,脸上甚至没有一丝难堪的神色。
“晨皓这孩子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舍得抛下你这惹人疼的丫头,去娶那个女人呢?”江奶奶不由得掏出手绢,毫无预警的声泪俱下。
“奶奶,婚姻大事讲求的是缘分,我跟皓哥哥没能在一起,不是他的错,只不过是我们没缘分罢了。”叶梨若反而好言劝慰著老人家。
“难道是我们家晨皓上辈子造了孽,偏跟那种女人有缘分?”江奶奶不禁提高了嗓音。
“妈您可别气坏了身子。”江太太连忙替婆婆抚背顺气。
“不,我要说,趁著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让每个人都知道,那个林诗仪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江奶奶手中的拐杖“叩叩叩”,沉重地敲著地面。
这一回,叶梨若没有再劝阻,让老人家把心里的怨气全然抖露出来。
其实,江家这几年来所发生的事,她从表姊那里,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据说,林诗仪嫁入江家的第一年,还算温柔娴淑、老实本分,江伯伯满意之余便拨了笔钜款到她名下,再加上看在她生了一个孙子的份上,又让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归她所有,没想到,她从此小人得志,无法无天了起来。
她不但当著丈夫的面跟婆婆吵架,当著婆婆的面跟丈夫吵架,甚至骂江奶奶是老不死的,趁有人想收购江氏企业的时候,她便利用手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威胁公公,逼他给自己更多的好处。
原本,江家完全无法容忍媳妇的这种恶行,直想把她扫地出门,可林诗仪将儿子当筹码,出言恐吓,使他们对她无可奈何。
最可怜的是江晨皓,天天对著这匹母狼,没人为他做饭洗衣,没人与他软言细语、放洗澡水,还动不动就被赶到客厅睡沙发,在外面只要对某个女人多说一句话,老婆就嚷著要带儿子一起服毒自尽。
他成了可怜的太监,随时随地得小心翼翼伺候林诗仪这个凶残的太后。
江奶奶叨叨絮絮,讲述著这一段惨无人道的辛酸史,引得在座宾客无不感到世风日下。
“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好哭的啊!”忽然,一道尖锐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小客厅里的人纷纷转身,只见刚才那个令人感到悲愤痛心的故事女主角大驾光临。
叶梨若吓了一跳。眼前的女人,真是林诗仪吗?
只见她原本清丽的脸上堆满了横肉,腰比水桶还粗,肥臀像冬瓜,花花绿绿的衣著搭配如同一只火鸡,脸上妆容浓艳,仿佛万盛节的妖魔。
表姊说,她生下孩子后就体型大变,但没想到会变得如此令人惊骇。
“小杰,给奶奶磕头祝寿。”她粗鲁的将身后一个苍白的孩子给拉到面前。
“小杰乖,跟奶奶说声生日快乐就可以了!”江奶奶心疼著孙子。
那孩子不过一岁半,刚学会说话,仅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
林诗仪立即向老人家摊开手掌,“奶奶,您孙子这么懂事,有没有红包呀?”
“有有有。”江奶奶宠溺地拿出事先备好的红包。
“就这么一点!”林诗仪看了红包袋里的金额,不满地大叫,“奶奶,您今天过生日,就收到这么一点礼金啊?在座的各位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会这么小气?”
“又不是结婚宴客,哪来的礼金?”江奶奶不甚高兴的板起了脸,“就算有,难道我得全都拿出来给你不成?”
林诗仪冷笑一声,随即反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并厉声喝道:“肯定是你不讨奶奶欢心,所以她不肯给你大一点的红包!快,跪下磕头!”
孙子挨打,奶奶怎么会忍心,她於是抹了一把眼泪,吩咐媳妇,“我床头有一本存摺,拿出来给她,另外今天客人送的礼物,她喜欢什么就让她挑去。”
“哎呀,奶奶,您的寿礼我怎么好意思要?”林诗仪贼溜溜的眼睛向四周转了一圈,“不过,那匹镶了宝石的玉马,您孙子很喜欢,想拿回家当玩具呢!”
“拿去、拿去。”江奶奶气得浑身发颤,“拿了东西就快滚!”
“儿子,你奶奶叫你快滚呢,还愣著干什么?”林诗仪又朝那未经世事的孩子打了一下,让人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按照叶梨若从前的脾气,早就上前狠狠揍这可恶的女人一顿了,但现在,她只是站在角落里闷不吭声,当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这样的自己她打从心底的不喜欢,但她知道,若按照从前火爆的脾气行事,别人又会对她指指点点了。
沉默,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更何况,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也轮不到她来出来。
谁叫江晨皓当初抛下她,娶了这样的媳妇呢?
她很想说一声“活该”,但看到那孩子可怜的模样,她的心感到一股酸涩,这种落井下石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
游移的目光忽然凝住,她看到了另一个更可怜的人——江晨皓。
他明显消瘦了许多,一边是家人,一边是老婆,中间还夹著不断挨打的儿子,他左右为难,不敢怒亦不敢言。
他当然也看到她了,唇瓣蠕动,似乎想跟她打招呼。
深切的目光蕴藏著一言难尽,伤感若隐若现。
叶梨若知道他不能主动跟她说话,因为这样做,只会让那匹母狼找到藉口把家里闹得翻天覆地。
“咦!你怎么也愣在这儿?该不会看到满场的美女不想回家了吧?”林诗仪瞄了一眼江晨皓,冷嘲热讽地说。
可怜的江晨皓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因为叶梨若身上那条枫叶红的裙子太过显眼,林诗仪居然看到了她,“原来是遇见初恋情人了。”
“两位,好久不见了。”迫於无奈,叶梨若只好礼貌地上前问好,
“你的初恋情人在同你说话,为什么不理人家?”林诗仪冷笑。
“若若,你还好吗?”江晨皓只得点头说。
不料,林诗仪又立刻扬手打了儿子一巴掌,“看!都是你不听话,所以你爸爸不喜欢你了,要跟别的女人跑了!”
小杰被打得没有反应,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竟连哭都不会了。
“跟若若打招呼是你吩咐的,我照做了你又不满意,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江晨皓终於恼怒。
“哼,若若?谁让你叫得这么亲热的?”林诗仪再次挥舞拳头。
“江太太!”叶梨若也忍无可忍了,“虐待儿童是犯法的,你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对呀,我就是虐待儿童又怎么样,你去告我啊!”
“今天在场有一百多位宾客,至少有一半都看见你在打这孩子,如果真闹上法庭,凭著他们跟江家的交情,你以为会没有人肯作证?”叶梨若摸摸小杰软软的发丝,“江家能容忍你,是因为顾虑这个孩子,如果将来有一天,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失去了手上这张王牌,你以为江家会放过你吗?”
林诗仪一时间哑口无言。
“再说,你对孩子好,孩子长大后才会对你好,他将来是江家全部财产的继承人,你还担心分不到钱吗?”摇头失笑,“真没见过这种因小失大的笨女人!”
“用不著你多管闲事!”林诗仪心中又惊又怕,急忙牵著孩子的手,扭著屁股冲出门去。
“若若,真是谢谢你了……”江晨皓哽咽地说。
“快跟过去看看,免得她回到家里,又拿孩子出气。”她摆摆手,让他不要多言。
“若若,你真是长大了。”江晨皓不由得微叹,“变得懂事了。”
也变得虚伪了、厉害了。她在心中补了句。
比如刚才,讨好江奶奶及“奉劝”林诗仪,这些事在从前她是从不屑於做,也讨厌做的,那时,她只会直来直往,不懂得说好听话哄老人家开心,也不懂得婉转地运用头脑吓得敌人逃跑,那个实话实说,动不动就挥舞拳头的叶梨若已经是过去了。
那个坦率如孩童的子梨若……
受到初恋情人的称赞,她的心中不由得泛起怀旧的伤感,淡淡的失落。
而这失落还有另一个原因,她的目光在众宾客间梭巡,却始终没有看到今晚最想见的那个人。
难道是表姊骗她?
呵呵,有可能。江家是如此保守的,怎么可能让一个“牛郎”为德高望重的长辈祝寿,也许他送来的礼物他们都嫌脏吧!
叶梨若悄悄退出了江家宅院,后悔自己今晚的到来。
“小伽,昨晚你没去江家?”
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开著,傅太太探头进去,发现那张俊颜上爬满了胡碴,颓然的身躯瘫在躺椅上,高大的男子半眯著惺忪睡眼,一张旧报纸滑落在他脚边。
“我已经叫人送礼物过去了。”费阙伽懒懒地答。
“可是,江家的晚宴肯定会有很多显赫的人物到场,这里毕竟不是香港,我们的人脉不够多,你能出席这种场合,趁机打好关系总有好处的。”傅太太像个女佣人,边说边替他收拾扔了一地的衣物,“为什么不去呢?”
这一次,费阙伽没有回答,只迳自打开衣柜,寻找衬衫及领带。
“对了,你今天要陪周总的女儿逛街吧?”傅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穿那件休闲衫吧,方便一点,周总是公司的大客户,我知道你不太喜欢他的女儿,但为了公司,就委屈你应酬一下……”
“哼,”费阙伽忽然冷哼,“原来这就是你要我来的目的,把我当成礼物送来送去。”
“小伽,说话可要凭良心呀,我如果真是这样,马上遭天打雷劈!”傅太太顿时涌出泪水,“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打电话替你推掉这个约会。”
“周总不是公司的大客户吗?怎能推得掉?”他仍是冷然的回答,但语气缓和许多。
“大客户算什么?只要你开心,我把公司卖掉都愿意。”傅太太显得十分真诚,“小伽,我知道这两年为难了你,你本来就不是学商的,为了打理这间公司,白天上班,晚上补习,其实,你如果真感到辛苦,就到欧洲学自己喜欢的音乐吧。”
“我经营公司并不是为了你。”
“可是你放弃音乐真的不觉得遗憾吗?我一直以为,你最大的梦想就是像你父亲那样……”
“不要提我父亲!”他不耐烦地厉喝,“我不想像他一样悲惨,为了不入流的摇滚乐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
傅太太不敢再多话,只是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后,又怯怯地问:“我们看中的那块地下午要拍卖不要忘了。”
“你帮我把西装熨好,到时候派车来接我,”费阙伽吩咐,“我陪周小姐逛完街,中午肯定得跟她一道吃饭,就到餐厅来接我好了。”
“我知道了。”傅太太点点头,走到房门口,有些犹豫的回眸,欲言又止,“小伽,我听说……她回来了。”
“我知道。”他低低的回了声。
“你知道?”傅太太有些诧异,随即看到摊在沙发脚边的报纸,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你昨晚不愿去江家是怕遇见她?”
他不怕,他只是还没想好怎样去面对她。
或是装作陌生人擦肩而过,或是云淡风轻地像普通朋友那样打招呼,又或者,只是凝视她,将她一把搂入怀中……
他没有想清楚,所以只得逃避。
但是,这一整天,他的心绪都飘忽不定,记忆中可爱的脸庞总是浮现在他的眼前。
离开家,见到了周小姐,她兴致高昂地拉著他说说笑笑,他却只把她当作一只麻雀在吵闹。
周小姐很挑剔,同一款的鞋子要货比三家才肯掏钱,也许,富有的她并不真是为了些许的差额斤斤计较,这只不过是延长逛街时间的一种手段罢了。
相比之下,若若就干脆得多,只要是她看中的东西,一分钟之内马上付帐,即使事后遇到更好的,也不会后悔。
“阙伽,我刚刚买了一间房子,可是不知道该装潢成什么样子,你帮我去看看好吗?”周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