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恍惚,一股恼塞进洗衣机里。
靠在洗衣机上,洛琪纠结了半天,最后终于决定给楚天佑打一个电话。
“什么事?”电话接通时,洛琪的心颤了一颤。那冷淡至极的声音让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突然泄了气。
有些东西我给是一回事,但被人利用索取是另一回事!她还记的上次他说这番话时的嘲讽和不屑。
本來脱口而出的乞求变成了她的怨怼:“楚天佑,麻烦下次能不能不要把衣服扔满地,生活不能自理,这是小孩子才有的行为!”
电话那端的声音依然沒有一丝波澜:“你打电话,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不然呢?我替你收拾一早晨了,你知不知道?”
“天佑哥,你晚上到底有沒有时间啊?”旁边,一个甜腻的女人声音带着妖娆的尾音,远远的,钻进洛琪的耳朵,她握着手机的手蓦的一颤。
“我在忙,先挂了!”冷的不能再冷的声音,楚天佑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看着屏幕变暗的手机,洛琪半天沒有回过神來。
她真沒用,在卑微乞求和保全自尊面前,她又选择了后者。
可是,让她开口求那个冷漠的人,好难……
尤其,在电话的另一端,还站着他的青梅竹马。
郞骑竹马來,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多么温馨的画面,她和徐清远也有过,指甲一点点陷进肉里,洛琪换好衣服,出了家门。
无奈之下,她把楚晨约了出來,让他先帮张小北把那笔钱垫上。楚晨二话沒说,就同意了。
因为是急用,楚晨当即就和她去了银行。钱取出來的时候,银行门口,楚晨轻垫着手里那一沓沓粉红的钞票,开玩笑的说:“洛琪,我大哥也太小气了吧。难道他连零花的钱也不给你?”
洛琪窘迫的垂下眸,不愿过多解释:“楚晨,这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给你。”
钱,楚天佑是给过她的。不仅有现金,还有一张银行卡,就放在床边的抽屉里。银行卡的密码楚天佑告诉过她,可是她忘了。
那些现金,她都算做日常开销了。剩下的数目,已经不够支付这笔费用,她打电话,只是想再问一遍楚天佑密码。可是她该死的自尊心,却沒有把这句话问出口。
(95)你打算怎么还?
“你打算怎么还?”楚晨揶揄着她,他发现她很有意思,一窘迫,就脸红抠手指头,而她越是这样,他就越喜欢逗她。
“我有工作呀,我拿我的薪水还。对了,我现在已经不打杂了,楚天……你哥他给我换了工作,在广告部写文案,我挺喜欢的。”她认真无比的说,仿佛这份工作给了她很大的满足感。
已是深秋,一阵风吹过,她出來的匆忙,楚晨已经穿了呢子外套,而她只裹了一件单衣,不禁在风里瑟缩了一下。
楚晨心中一紧,脱下外套就裹在了她的身上,洛琪还要推托,楚晨已经把她按定:“不用担心。我沒钱,就去找大哥要。说不定,我要回來的,比给你的这些还要多。反正咱们花的都是他的钱,他有的是钱,不花白不花,对吧?”
说完,还冲她眨了眨眼睛。洛琪怔了怔,心想,经他这一说,她这折腾來折腾去的,不还是欠了楚天佑的。
“在想什么?”她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懵懵懂懂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透着股他难以理解的怅然,楚晨有些好奇,情不自禁的屈起手指想要刮一下她的鼻子,可是,最终……他的手又放下了。
“在想……你大哥的钱挣的也沒那么容易,所以,我们还是省着点花吧……”那天被灌了春药,情毒难耐,后來又忙着张小北的事,洛琪才想起來,楚天佑刚刚因为她损失了一笔大生意。
那笔生意会赔多少钱呢?她又欠了他多少?前尘旧帐,突然沒了计量。
“不是吧!”楚晨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的笑弯了腰,“你还替他愁钱……他活到现在,最不愁的就是钱。因为,全海城,沒有人比他更会赚钱了……”
见洛琪别过脸去,满腹心事的样子,对他的笑无动于衷,楚晨只好敛住笑,静静的看着她。
楚晨看过她的病历本,她才二十岁,而她的样子,看起來比实际年龄更显的小。这样一个女孩,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就像他们医院的那些小护士一样,沒事谈谈恋爱,逛逛街,不该为任何事烦恼,可是,他却常常在她脸上看到不该属于她的沧桑。
直觉告诉他,她一点也不快乐。
“洛琪……”大街上,他突然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包裹着,洛琪受了惊吓,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的更紧,“如果有一天,你沒有选择我哥……考虑一下我可以吗?”
他认真的看着她,那双明亮澄澈的眸子令洛琪的心一颤。不过,也不是沒谈过恋爱,还沒到了让人随便一表白就惊慌失措的地步。
说完那些话,楚晨已经识趣的松开她的手。洛琪把手掩在嘴边,吃吃的笑着,笑的楚晨一头雾水。
笑够了,洛琪像哥们一样拍了拍他的肩:“别瞎想了,你值的更好的!”
这是她的真心话。世界上如果还剩下最后一个纯净明快的男人,那一定是楚晨。
尽管他比她大,可是洛琪觉的,她的心比他还要苍老。苍老到,她已经不配再拥有那样清澈阳光的爱情。
再继续这个话題是件令人尴尬的事,楚晨也适可而止。两人一起坐上他的车,他把洛琪送回家,而他则又回了医院。
周一上班的时候,洛琪终于公司每周一次的例会上看到了楚天佑。
他衣冠楚楚,连头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坐在通透明亮的会议室正中央,认真的听着下面管理层提出的意见,有的时候,他点点头,表示认同。不认同的时候,又总能一针见血的指出其中的弊端。
在座的几十个管理者,沒有一个不对他小心翼翼,马首是瞻。在他的地盘,他就像一个意气风发的王者,霸气,冷静,杀伐果断,充满魅力。
洛琪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听着,手上的笔记本电脑上胡乱的记着一些什么东西,实际上她一个字也沒听清他讲的是什么。
突然,手上蓦的震痛,洛琪慌了一下,抬起头。
在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原因是,楚天佑当众将一个矿泉水瓶扔过來,砸在了她的手上。
那瓶水掉在地上,被她身边的广告部总监王月捡了起來,还顺便偷偷捅了捅洛琪。
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下,洛琪脸红心跳,好不尴尬。
“我刚才讲了什么,你重复一遍!”长长的会议桌另一端,他盛气凌人的命令她。
洛琪看向她的电脑,天哪,她都乱七八糟敲了些什么:总裁一夜七次郎,夜夜索欢不下床……
她刚才在想什么,是了,她在想,昨晚他一夜未归,今天还神采熠熠的,真神奇。让她想起了在某站看的那些一夜七次郞的总裁小说。
想着想着,竟随手敲下了那部小说的推荐语。当时她就是看到这句话才点进去的,心想,这不就是说的楚天佑吗?
旁边的王月见她半天不出声,好奇的往她电脑上瞧了一眼,噗嗤笑出了声,洛琪大窘,忙不迭的把电脑屏幕合上。
哪里还回答的上來楚天佑的问題,楚天佑眸色岺冷,说了一句:“一会把会议记录整理出來送到我办公室,我要看!”
我要看三个字,说的想要杀人一样,吓的洛琪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一团和气的例会在楚天佑最后的暴怒中结束,洛琪回到办公室就赶紧马不停蹄的应付她手中的记录。
无奈广告部王月只带了她一个人去开会,她连个想借鉴的都沒有。望着空白的文档,和楚天佑众目睽睽下的盛怒,洛琪一阵心慌。
广告部的门开着,几个黑衣人簇拥着一个戴着墨镜,一身冷酷的男人从门前一闪而过。
洛琪瞟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想破脑袋的整理文档,倏的,脊背一凉,她抬起头,目光重新锁定在那几个冷酷的背影上。
她腾的从座位上站了起來。她想起來了,那个人是崔敏行,当天她被绑架时,楚天佑说过要他周一來签合同的。
鬼使神差的,洛琪捧起面前的笔记本就追了上去。
(96)乱了的心
洛琪心里着急,追着那几个背影走的很快,楚天佑的秘书李巍捧着文件,刚要跟她打招呼,洛琪急匆匆的沒看到她,反而撞在她的肩膀上。
“对不起……”李巍手中的文件掉了一地,洛琪赶紧蹲下來帮她捡,一个蓝色文件夹里,掉出一叠照片,看到照片上的身影,洛琪蓦的一呆。
照片上的自己,表情痛苦,浑身上下全是乌黑的墨水,湿淋淋的头发下,一脸的无助和仓皇,还有几张是她跌倒在地上的,手被一只穿了皮鞋的大脚死死踩住,她扬起脸,愤怒而绝望的瞪着那个照片上并不存在的罪魁祸首。
这些照片……洛琪想到了那个被千夫所指的夜晚,想到了齐雨欢丑恶和得意的嘴脸,还有一声声恶毒的指控……这些经历,哪怕现在想起來,仍然让洛琪心有余悸又痛恨不已。
人言可畏,洛琪本以为第二天,面临她的会是铺天盖地的指控和漫骂,可是,出乎意料的,最新出炉的晨报上,连她的一条花边新闻也沒有。
她本以为,是徐清远买下了那些照片。可是现在,她糊涂了。
一张张从地上捡起那些令她感到耻辱的照片,洛琪试探着问李巍:“这些照片从哪來的?”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李巍像失了职,急切的从洛琪抢过那些照片,重新放回文件夹中,站起來,怕洛琪误会,想了想又说:“天信传媒拿下了我们公司的广告大单,这些东西是总裁安排我刚刚去天信取回來的。我想……也许是总裁和他们之间的交换吧。”
李巍走了半天,洛琪还在原地恍惚踟蹰。
是他帮了她,不是徐清远……
紧咬着嘴唇,心突然乱了。
忽然又想起了崔敏行,洛琪拔腿就往电梯口冲。泄气的是,刚刚还好端端的电梯,突然显示了故障。
來不及多想,洛琪又抱着手中的笔记本电脑直奔楼梯,一口气上到楚天佑所在的楼层。
扶着楼梯扶手,她大口大口的喘气,碎发贴在额前,出了一头的汗。
楚天佑的办公室门前,跟着崔敏行來的几个黑衣人像铁塔似的把守在那里。
洛琪刚走过去,其中两个人就蛮横的伸出胳膊拦住她:“不许进去,我们老板正和你们总裁谈事情!”
洛琪给了他一记白眼,冲他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看到了吗?我们总裁现在需要我手中的东西!”
几个保安相视看看,正犹豫间,洛琪果断的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内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的两个人看着突然敞开的门和面前一头是汗的洛琪,俱是一愣。
“你进來干什么?”楚天佑皱着眉,不快的斥她,“出去!”
“你不是要看我的会议记录吗?喏,在这里。”洛琪无视他的怒容,走上前,把手中的笔记本往他面前一放,还厚着脸皮对他笑了笑。只是那急喘的呼吸,出卖了她对他的担忧。
她笑的让楚天佑嘴角一抽,瞟着外面的黑衣人冲她使了使眼色。
洛琪却无视他的提醒,自顾自的靠近他,把笔记本打开。
崔敏行鹰隼似的眼睛紧紧攫着洛琪,她汗湿的头发粘在脸上,让人浮想联翩,他丝毫不掩饰他的贪婪和:“这不是那位差点被我便宜了藏獒的妞儿吗?楚总,你对女人可真大方。一个女人,换上亿的工程,这恐怕是我赚的最轻松的一笔。这位小姐,还真是多谢你了。有时间多去我那几趟,我这辈子就高枕无忧了。”
“无耻!”洛琪咒骂一声,却看也不看他,依然低头摆弄着她手上的电脑,不屑的说:“常在河边走,谁能不湿鞋?姓崔的,黑心钱赚多了,小心遭报应!”
“妈的,你在跟谁说话?”外面的黑衣人听到她对他们老板大不敬,冲进來就凶神恶煞的奔向洛琪。
“你们想干什么?”楚天佑眸色一沉,手中的合同不悦的掷在桌子上。
毕竟是楚天佑的地盘,崔敏行也不敢太狂妄,对他的手下一挥手:“你们出去,沒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來。”
看到办公室的门被乖乖的关上,洛琪不屑的轻哼一声。
“楚总,愿赌服输,你的时间也宝贵,把合同签了,我们马上走人,绝不打扰。”崔敏行狠吸了一口手中的烟,催促道。
楚天佑又重新拿起手中的合同,眯起眼睛,不以为然的扫了几眼,见他又要拿笔,洛琪着急的推了推他:“别签……”
她恨死那个崔敏行了,这分明就是赤果果的敲诈。他做的就是遭天谴的生意,害了那么多女孩,早就该千刀万剐,楚天佑完全沒必要对这个人言而有信。
无视崔敏行怪异的审视,洛琪又拉着楚天佑的胳膊撒娇:“你说过要看我的会议记录的,人家打了好半天,你先看一看嘛。合同什么的,有什么要紧,从來欠钱的才是大爷!”
她的声音,娇娇的,柔柔的,还带着点童稚的奶声奶气,她从未如此直接的对他施展过她的娇媚,楚天佑听的心中荡漾,不自觉的莞尔失笑。
他抓住她的手,软软的揉了两下,“乖,苍蝇老鼠一直在眼前晃悠,不赶出去,我们怎么干正经事?”
崔敏行的脸当即一黑,从腰间掏出手枪往楚天佑面前一拍,刚要开口,楚天佑已经先他一步站起來,与他冷冷的对峙:“崔老板,别当这里是风暴。想要钱,你就坐下。想人财两失,我奉陪到底!”
崔敏行手撑在办公桌上,额上青筋暴起,眼中的火焰恨不得想杀人,可是,一番思量后,火焰褪去,还是选择了乖乖坐下。
楚天佑冷笑一声,抓起那份合同,看也不看,草草的签字盖章,把其中一份往崔敏行面前一掷:“你可以带着你的狗滚了!”
“楚天佑,不管你服不服,总归你赔了个彻底!”崔敏行拿过合同得意的一笑,烟头掷掉,在脚下狠狠的碾灭,掉头就走。
“等等!”楚天佑突然在身后叫他,崔敏行的背影一僵,还是停了下來。
(97)便宜了别人
“回去告诉楚夜枭,自家兄弟的事,还是别便宜了外面的狼。”楚天佑往椅背上舒适的一靠,气定神闲的说。轻松的样子,好像他刚才签的,不是一份丧权辱国的合同,而是一张让他得意的明星照片。
崔敏行愣了愣,摔门而去。
他一走,洛琪就泄气了,她抓起桌子上的合同,恨不得当即撕碎了它:“为什么要签?他这种小人,根本沒必要跟他讲诚信!”
她不理解,他不是一向精明骄傲的很吗?他怎么甘心签下这样一份不平等条约,那根本就是对他尊严的挑衅。 “如果我不签,你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他环住她的腰,在她脸颊上吻了吻。
虽然她懵里懵懂冲进來时,他还怪她冲动,一度想把她骂走。可是渐渐的,他开始满意她的反应,这种时刻,她能坚守在他身边。不光坚守,还为他考虑,连此时的气极败坏,也是为他而不甘。
楚天佑第一次欣慰的觉的,他的付出总算沒有喂了白眼狼。连之前会议室她无视他的气都消了一大半。
“我……”洛琪语窒,对付那种黑社会,她哪有什么经验,可是她做不到的,楚天佑应该可以做到呀,她不快的蹭了蹭脸上他的口水:“他不仁,你就不义。我们耍赖总行吧,反正当时只是一句话而已,又沒有签字化押!他有什么证据证明那件事,管他呢!”
楚天佑为她的单纯哑然失笑,手一托她的腰,把她抱在了办公桌上,又伸手扳过她的电脑:“耍赖?这是你才惯用的招数吧。就像你写的这份会议记录一样?乱七八糟,毫无章法,还敢拿來应付我,嗯?”
那声轻轻的“嗯”,声音上扬,他灼热的呼吸轻撩着她的耳际,有种致命的性感,一阵酥麻爬过她的神经,洛琪忍不住轻轻一颤,身子往后倾了倾,试图躲过这暧昧的距离。
“我……我下次注意还不行吗?”他的身体暧昧的步步紧逼,洛琪只好低声乞求。
“那这次呢?怎么惩罚你?”怕他在公司里耍流氓,她从來上班只穿裤装,此刻,她双腿卡在他的腰间,他嫌这样的距离不够,又邪恶的向她挤了挤,让她清晰无误的感受着他两腿间的昂扬。
“吻我……”他咬着她的耳垂,命令。
吻……洛琪脸红心跳,可是除了演戏,打死她也做不出那样的主动出击,仿佛做了,就代表了她的妥协。何况,她是有洁癖的,不喜欢吻不干不净的东西。
见她偏过脸去,他的唇突然霸道的贴上來,缠着她的舌,把她吻的密不透风。
开始,洛琪还推了推他,知道推也无用后,索性闭上了眼睛。她在心底懦弱的告诉自己,这是她欠他的。
直到洛琪觉的周围的空气都不够用了,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
“相信我,崔敏行他不会得到一分钱便宜!”他像赢得了一场胜利,望着那张胀红的小脸,潋滟的笑意在他的俊脸上一圈圈荡开。
洛琪开始怔了怔,直到看到他脸上一如既往的志得意满,那颗紧悬的心才堪堪落了地。
虽然她想不明白,那天她怎么就从他谈判的十分之三,变成了十分之七,最后又成了全部。可是,洛琪知道那笔生意的重要性。她替他心疼,又觉的恐慌。她不想欠他的,她害怕这样的亏欠,会慢慢成为她无法离开他的负担。
“你在那合同里做了手脚?”她惊喜的忘乎所以,搂住了他的脖子。
“还需要做手脚吗?他不过是一条狗,狗的智商,永远都比不上人。”
太好了!洛琪心里一声赞叹。
这才是他。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认输。就算是表面认输,那也是迷幻敌人的假象。
别人伤他一分,他损别人十分。这才是楚天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两个人的身体还纠缠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似乎也沒有松开的迹像。想到那些照片,她纠结着,问出了这句话。
是的,她恨他。恨他的残忍,也恨他的折磨。她的痛苦有他的一份。可是,不能否认,她的痛快也有他的一份。
他为她救了张小北,为她买下那些照片,为她赔上那场赌注,不管他是否当时就绸缪好了对崔敏行的报复,可是凭心而论,他做的这些,洛琪是领情的。
她只是不明白,楚天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也许这是个很傻的问題,她不该问。可是,问清楚又能怎么样呢?
她的胳膊还环在他的脖子上,可是她的提问却让楚天佑一阵迷惘:“难道你不记得了吗?”
虽然从來沒说过,可是楚天佑一直以为,她至少也对当年的事有一点点印象。不然,她为什么一直留着那支匕首,不然,为什么匕首到了他手中,她从未想着要回去。
不然……那个酒会,她为什么突然找上他?她就那么笃定,仅凭一首钢琴曲,就可以搞定他?他并不缺女人,更不会为一个曾当众拒绝过他的女人回头。
楚天佑以为,那是他和她的默契。为了偿还当初的恩情,他负责照顾她,她心安理得的享受和利用这一切。
“记得什么?”洛琪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睛,和他一样的迷惘。
楚天佑渐渐松开她的胳膊,起身,从他办公桌的抽屉中拿出那支匕首,往她面前一放。
洛琪眼前一亮,一把把匕首拿了过來,左看右看:“这好像是我的东西。”
“这也是我的东西。”望着她手中的匕首,楚天佑的心又柔软起來。
“你的?”洛琪哑然,“这明明是我的,怎么会是你的?”
楚天佑抓了抓头发,对她白痴一样的反应感到懊恼:“你当初是怎么得到这支匕首的?”
洛琪还在把玩着手上的匕首,可是神色却有些茫然:“我们洛家被拍卖的时候,我收拾东西,在角落里捡到的呀。后來就一直带着它防身。”
角落里……楚天佑又是一阵气恼。她也太不把他的纪念品当回事了吧。
“再之前呢?我的东西总不会无缘无故到了你们家吧?”他接着提醒她。
洛琪苦恼的陷进一阵冥思苦想,不明白她问他的明明不是这个问題,为什么他总是要引到这把匕首上。
“哦,我记得了!”洛琪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小时候,我过生日,爸爸为我请來很多同学,这把刀是我的一个同学带來的,那天我们玩疯了,她忘记带走了,就落在了我们家。”
(98)我谢谢他
印象中,那是洛琪过的最快乐的一个生日,第二年,妈妈旧病复发,再然后,爸爸又给她找了一个新妈妈,新妈妈又给她生了一个小弟弟。
有了小弟弟之后,她开始被忽略,沦落在爸爸心底的一个角落里,那种被小伙伴们众星捧月般的生日宴,她再也沒有过。
“你说什么?”或甜蜜或辛酸的记忆在洛琪心里萦绕,完全沒注意楚天佑已经岑冷如冰的脸色。
“我说这东西本來不是我的,是我一个同学的。”
楚天佑突然掐住她的手腕,死死盯着仍握在她手上的匕首:“你那个同学是谁?为什么到了今天你才告诉我!”
洛琪奋力挣开他的手,腕上已是一片紫红。她白了他一眼,神经病吧?她又做错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把这把匕首藏起來了?”
“我在问你,你的那个同学是谁?”
他的眸子中一片戾色,洛琪既惊又恐,搪塞着:“过去这么久了,我怎么记的是谁?”
楚天佑劈手抢过她手中的匕首,把她按坐在身后的真皮椅子上,手起刀落,洛琪的惊叫声还未发出,匕首已贴着她的脸颊深空扎进椅子的靠背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洛琪瞪大了眼睛,心跳如雷。
“你要干什么?”后背上全是冷汗,她从椅子上站起來,猛的推开楚天佑。
楚天佑的目光仍然痛苦的盯在那支匕首上。有种被愚弄,却又无处发泄的感觉。
他错了,错的离谱。
几年前的那个雨夜,那个身穿白裙的女孩与洛琪年龄相若,模糊的记忆中,连她们的身形都相若。在洛琪那里第一次看到那支匕首的瞬间,楚天佑几乎已经笃定,洛琪就是当初相救的那个善良女孩。
雨夜中的那个模糊的身影,是他心底柔软的所在。如果说现在的楚天佑还会心慈手软,那一定是为了她。
所以,他一次次的帮她,哪怕她对他怀着仇恨,哪怕她对他毫不在乎,哪怕她利用他,他仍然愿意帮她。即使每次因为心情不好而在身体上伤害了她,事后他也总是很懊恼,很自责。
想着,如果她的初夜不是他用那种方式强占的话,是不是他们相处起來就轻松的多,是不是他和她就不会处处充满敌对。
可是,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原來,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的误会,他太过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洛琪就是洛琪,是那个出卖初夜陪自己春风一度的女人。除此之外,她和他再无交集。
楚天佑叹息一声,抽出椅背中的匕首。再看向面前这个受了惊吓的女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愤怒?懊恼?解脱?
他也形容不出來。
“你先出去吧。”颓然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楚天佑冷冰冰的说。
洛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本來酝酿的满腹感激和一些晦暗不明的期待在他异样的反应下,统统打回原形。
她沒有再问他,拿回办公桌上的笔记本,出了他的办公室。
整个下午,來來往往的同事都拿怪异的目光看着洛琪,洛琪知道这些反常的反应一定和楚天佑有关。芒刺在背,洛琪只能把把注意力全力贯注于她手上的工作。
下班的时候,已经夜幕降临,为了结束手上最后一个文案,洛琪特意加了一会儿班,电梯门打开,一楼前台已经空无一人,左侧的休息区,只有阿凯等在那里。
看到洛琪,阿凯走了过來,将手上的一张支票和一些现金递给她:“洛小姐,这是楚总的意思,他要你离开他。这些钱一部分是你的薪水,另一部分就当做这段时间的补偿,楚总还说,从明天开始,你不必再來楚天国际上班了。”
定定的看着他递出的手,洛琪愣了一会儿,旋即笑了。
看來,她的直觉很准确。也许从上午楚天佑面对那支匕首的來历刨根问底开始,洛琪就已经预感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所以,整整一个下午,她把手上余下的工作全做完了。如今看來,也算她未卜先知。
洛琪从阿凯手上把那些现金接了过來,却沒有接那张支票,“遣散费符合劳动法,我领了。他不再欠我什么,这支票我不能要。”
看着阿凯错愕的表情,洛琪淡然的笑了笑,“你放心,我会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他,请你替我带给他一句话,我谢谢他。”
洛琪沒有从楚天佑那里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她就这样离开了他。
说來可笑。她求他放她离开时,他死也不放。如今,她什么也沒说,他倒对她死了心。
不过沒什么,游戏规则是他定的,如何选择g over,也是他的自由。
手上的现金,薄薄一沓,是她的劳动所得。挣钱并不容易,可是花起來却太简单。
离开楚天佑,洛琪才发现,原來她的生活比从前更加不堪。从前她还有一个好朋友许曼曼,可是自从张小北出事后,许曼曼的住处,她是不好意思再回了。
在小旅馆勉强度过了一宿后,洛琪第二天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在城郊的一个大杂院里找到了一个落角地。
付了几百块的房租后,洛琪手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
洛琪借了房东的厨房,照旧煲好了汤送去医院。她像什么事也沒发生一样,把汤交给楚晨,关于她和楚天佑一个字也沒有说。
她匆匆离开,走到医院的小花园时,才听到身后许曼曼和张小北急切的叫着她的名字。
洛琪还未转身,张小北已经一瘸一拐的冲过來,扳过她的身子:“琪琪,真的是你!你这些天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肯见我,是因为我沒保护好洛董事长吗?对不起,董事长出事的时候我沒在身边,我真的很沒用,但是你别去做傻事好吗?楚天佑的钱,我们不能要,就算是放弃治疗,我也不能要他的钱……”
他的头上和身上还带着伤,尤其腿上,还打着石膏,病号服的下摆到腿的位置湿了一片,细看一下就能看出,弄湿他衣服的罪魁祸首正是洛琪托楚晨带去的那份汤。
(99)伤害
他像受了刺激,一双眼睛因为着急而布满血丝,手紧紧抓住洛琪,生怕一松手她就会在他面前再次消失,所以,他宁愿抓住不放。
听着他颠三倒四的话,洛琪看看他,又看看许曼曼,心里一阵难过,很不是滋味儿。
“小北,别这样。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楚先生现在是琪琪的男朋友……他只是想帮我们……”
许曼曼扶着张小北,刚要替她解释就被张小北不客气的一把挥开:“你胡说!你别帮着别人骗我了!什么男朋友,琪琪爱的是徐清远,他怎么会是琪琪的男朋友。都是因为我,我住院的钱分明就是琪琪……”
他的脸挣的青白,下面难堪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來。
许曼曼被他推了一个趄趔,咬了咬牙,再一次上前劝阻:“小北,听话,琪琪不是好端端就在你眼前吗?她不会走了,我们回病房吧,医生说,你的伤受不了风。你想帮琪琪,也得等身体康复之后吧。”
“我要说多少遍,你才听的懂!不要跟着我!”张小北再一次暴跳如雷的推开许曼曼:“许曼曼,你真的是琪琪最好的朋友吗?她往火坑里跳,你居然也跟着别人拍手说好!”
“小北,你不许这样对曼曼!”洛琪再也看不下去了,甩开他的手,挡在许曼曼身前,“你是失忆,不是失心疯。曼曼是你的未婚妻,是你最爱的人,这是你走到坟墓里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琪琪……不要说了……”许曼曼黯然在后面拉洛琪,声音哽咽。
这一声吼果然让情绪激动的张小北渐渐冷静下來,他望向许曼曼的目光一片迷惘和痛苦,似乎他的面前挡着一块毛玻璃,他总是试图凑近去把对面的人看个清楚,可是偏偏看不清楚。
“琪琪,房子我已经委托别人卖掉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我的治疗是你在楚天佑那里委曲求全换來的,那我宁愿死!把钱还给他,离开那个男人!”张小北义无返顾的扔下这句话,不用许曼曼搀扶,一瘸一拐的重新走进住院部大楼。
洛琪心中一沉,拉住许曼曼就问:“曼曼,小北说什么……他把房子卖了?那是你们的婚房,你怎么能让他卖掉呢?”
许曼曼苦涩的笑了笑,并沒有像上次那样针对洛琪:“琪琪,你认为我和他还会有婚姻吗?”
“为什么不能结婚?我让楚晨问过医生,医生说他的记忆会慢慢恢复,他会变回原來的样子,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好好的对你……”
“琪琪,别安慰我了。”许曼曼碾动着脚下枯黄的树叶,神色凄惶:“我累了。”
她说累了的时候,唇边牵强的微笑,让她有了瞬间的解脱。
“别这样,曼曼……你要对自己,对小北有信心……”洛琪的心里很难过。
“钱是楚医生替我们交的,刚刚他來送汤的时候,我已经把钱还给他了。琪琪,难为你了。就因为我,你都不敢來看小北。可是小北说的对,你不该委屈自己。幸福是一辈子的事,如果不喜欢那个男人,就离开他吧。”
“你别这样说,小北是因为我受的伤,我有义务替他支付医药费。”洛琪不想让他们背上负担,积极的解释。
“是啊,他为你,你为他。患难方可见真情。那我算什么呢?”许曼曼黯然的把脸偏向一边,心潮平静后才又接着说:“琪琪,你不知道吧。小北他要卖房子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你为方阿姨的医药费一筹莫展时,小北沒经过我同意就把房子抵押给银行贷了笔钱,不然,你以为他的钱从哪儿來的?当然,你并沒有用他的钱。”
“还有这样的事,他太过份了!”洛琪低垂着头,突然不敢去看许曼曼。
“琪琪,自欺欺人的在一起真的很累。我本來以为我什么都不去想就可以抗过去……可是,你看,就因为我的贪心,连老天都惩罚我了。从前,也许小北配不上你。可是现在……”许曼曼咬了咬牙,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把心中的想法彻底说了出來:“琪琪,我累了,你就留下來好好照顾小北吧。”
“你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洛琪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被她的荒唐想法气的胸口一窒,不住的起伏着。
许曼曼别开脸去,沒再继续说下去。
“好,你不说我替你说了吧!你是想天真的把张小北让给我对吗?你想成全我们,以为这样你就可以解脱,这样我和他就能幸福。”她一生气,连嘴唇都开始哆嗦起來:“可是,那是你的想法,你代表不了我。怎样选择感情是我自己的事。同样,怎么处理你和张小北的感情也是你们自己的事。你和小北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照顾他当然理所应当。可我再怎么照顾也是出于朋友的角度。曼曼,我不是你,也永远替代不了你!”
洛琪说完这番话,被她气的掉头就走,却被许曼曼无助的从后面拉住,“琪琪,你别走。你知道,当你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两个人的回忆,可是他搜遍了记忆却找不到你一丝一毫的存在,那种感觉有多可怕吗?”
洛琪听到了她的哽咽,她其实和她一样难过。因为,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帮到她的朋友。
太近了,是伤害。太远了,是失去。
“琪琪,你就答应我吧。小北看不到你,他无法安心治疗,他无时无刻不在为你担心。你留下來,他才会很快好起來。我做不到的事情,你都能做到……琪琪,如果你觉的内疚,我可以离开,我可以走的远远的……”
“曼曼!”洛琪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决然的甩开了她的手,崩溃的摇头:“你别再逼我了。我求你,给我们彼此留点面子,你别再逼我了……”
洛琪一口气跑出了医院,跑出了很远。直到她跑不动,抱着路边的一棵树,一边喘气,一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