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梦探红楼

梦探红楼第10部分阅读

    地引了她出去。

    走至二门,陆总管便告了罪,探春笑道:“还怕我不认识路不成?旁的路不认识,出去还是知道怎么走的。您自个儿忙去,不用管我”

    陆总管犹豫,歉然地打了个千儿,便退了回去。探春倒并不觉得他怠慢,从水溶那里,她知道这位陆总管并非等闲人,一般的达官贵人,还不至于劳动他送客呢

    她也不以为意,沿着空无一人的长廊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忽地一拍前额:“糟糕,竟忘了拿箫。”虽然原主人是水溶,但既送了她便是她的。再者,贾宝玉还没到王府门口,自己出去也只是干等。她朝四周看了两眼,没有瞧见下人,便返身往回走。

    一路上也没见有人相询,想是那些下人隐藏在哪个角落里。她有心找个人通传一声,免得撞到水溶的公事,倒不大好。无奈王府里的下人们素质也未免太好了些,任由她在廊里自由走动,就是没人现个影儿。仿佛给她一种错觉,整座王府里,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探春暗地里赞叹了两声,便穿廊入堂。谁知刚拐了一个弯,迎面就碰上水溶和一位盛装丽人并肩行来。两人几乎同时顿住了脚步,只有那丽人多迈出了一步,差些儿撞上水溶的肩。

    探春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了一会儿,目光几乎无意识地盯紧了那丽人。朝云髻上珠环翠绕,钗头凤上垂下的夜明珠,有如鸽蛋大小。小巧的耳垂上,两颗明月珰莹莹生辉。她生得极好,眸子乌黑,映着宽袖修裙上的金红钩边,眸光便灿然流转。翦水双瞳,大约就是形容这样的眼吧?

    眼见丽人先诧后异,善睐的明眸中似乎写满了疑惑,探春才回过神来,强压住心口处不断冒出来的酸气,急中生智地解释道:“家兄有管箫落下了,我进来替他拿。”

    水溶这才知道探春去而复返的原因,神色一松,只微一侧头,便有人凭空出现。不一会儿,箫已经有侍女拿了过来,双手递上。探春谢过,勉强道了别便脚步匆匆地离去。隐约还听到身后的女声在问着什么,而水溶的声音压得极低,她走得又快,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走到大门口,竟觉得阳光明晃晃地刺眼,眼前便模糊了一片。隐约间,看到门口停着辆马车,却是北静王府的标记。正自诧异,却见水溶挽着那丽人走了出来,探春举袖抚额,疾步往一边走去。

    丽人向探春又看了两眼,才含笑登车。水溶方掀起车帘,忽地又叫过了个小厮:“替三姑娘叫一辆马车,就用我常乘坐的那辆罢。”

    探春听着,朝他看过去,见他脸上微含歉色,鼻子一酸,急忙死死地咬住了牙关,眼睁睁地看着水溶下了帘子,马车便迤丽行去。

    “三姑娘坐了先回府过去,回头宝二爷那里,王爷派人过去说一声儿,直接就回姑娘府上了。”小厮很机灵,口齿也便捷,三言两语就交代完了事。

    “多谢。”探春勉强说了两个字,急忙住口。再说两句,怕是忍不住眼睛里要冒水气出来了。顿了顿,掀起轿帘便坐了进去,心里不住地冒着酸气。

    刚才水溶和那丽人行迹亲密,虽然不曾搀着手,可两人之间的说话和动作,分明都不一般。她是谁?探春在自己的脑袋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才发现自己对水溶的了解少得可怜。

    他有王妃了?冒出来的念头,让她蓦然一惊。看那位的打扮,倒还真有王妃的派头。一颗滚热的心,刹那间便仿佛浸到了冰水里,“滋”一声,冻住了心房。

    她穿越这么一回容易么看水溶和那丽人相处甚好,想必也琴瑟和谐,那自己扮演的角色,可就更不光彩了,分明是蓄意破坏人家夫妻感情嘛

    坏事可以做,但万万不能做第三者探春想得越明白,一颗心便越发的冷。到后来,连手脚都冰凉一片。

    第五十四章争如不见

    ()探春终于明白,水溶不过是她两世为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一个梦。每夜依约入夜,醒来却只剩下了淡淡的怅然。探春有意无意地打探,从宝玉嘴里知道,水溶已置了几个侧妃,只正妃空着。刚才那位,竟然是江南甄家的五小姐甄彤。

    甄彤是甄家根正苗红的嫡小姐,以她的身份,也不过屈居侧位。想来,是要找个门第更显赫的女子做正妃的。探春理智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甘心为侧妃,人家那里还未必过得去呢

    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慄,水溶那张温和的面容也现了几分狰狞。不说自己来自现代,根本不习惯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穿越来的几年,看惯了赵姨娘的尴尬,更不可能屈居侧室。但是正妃?用脚指头想,也是不可能的。

    经此一事,对水溶的思念竟是慢慢地淡了。一门心思再度操刀,“盗窃”金大侠的《笑傲江湖》。什么都是假的,唯有银子是真的,至少贾府被抄了以后,她还能不至于露宿街头吧?

    翠墨虽然不知道探春以前所未有的热情发愤涂纸,但她还是乐于看到书的进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提升,并且为令狐冲对小师妹的感情感动得眼泪汪汪,下笔的时候,写到“林平之”三个字,就咬牙切齿地用力,几乎变成墨团子。

    “这个……”探春愕然,虽然她也不喜欢林平之横刀夺爱,可是还不至于像翠墨这样“爱恨强烈”。

    “反正当归和半夏要重新抄,她们知道这个是林平之就行了。”翠墨赧然一笑,却仍然在写下一个“林平之”的时候,再度画成了墨团……

    好吧,就当是速记符号好了。探春自嘲地想了想,继续讲故事。现在她已经懒得自己组织语言,只是当讲故事。至于文笔润色,翠墨的功底也不错,完全可以胜任,反正是半白话性质的。

    在翠墨心切切的“督促”之下,探春居然没有什么太多的闲心去想水溶。

    只是她刻意地选择遗忘,有人却三不五时地“北静郡王”四个字不离口。此人自然是贾宝玉是也。

    这日也不知为什么,塾师大约是家中有事,早早地就放了他回大观园,所以某人兴兴头地便拐到了秋爽斋。

    “北静郡王才让人捎了信来,邀请咱们过去耍呢”

    探春便托辞不去:“我一个姑娘家,三天两头往外跑,成什么样子你要去,便自个儿去罢。”相见争如不见,再见也不过黯然而已。

    “三妹妹,你得罪王爷了?”贾宝玉小心地问。

    “怎么?”探春被他没头没脑地问得有些发愣。

    “我已经约了几回,可你都推了,不是你们闹了什么别扭罢?”贾宝玉理直气壮。

    探春好笑:“你和林姐姐三不五时地闹个别扭,当人家也是这么的?你和林姐姐是青梅竹马,彼此都知道脾性。可他是什么人?身份摆在那儿,我再不知事儿,也不会去得罪了他的。”

    “那你怎么……”

    “到底是未嫁的女孩儿家,总不能老是往那儿跑。一次两次还能侥幸,多跑几次,还有不透风的墙么?到时候传出去,这名声可好听?”

    贾宝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才咕哝了两句:“奇怪,以前从没见你有这顾虑”

    “现在大了,自然比从前懂事。”探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心劝两句仕途学问的话,又记得他前不久似乎为此还抢白了薛宝钗,便又生生忍下。罢了,反正原著里的贾宝玉,也是这样专在女孩子堆里做功夫的。

    “我瞧着王爷怪想你的。”贾宝玉不屈不挠,继续游说。

    探春冷笑:“他想我作甚?府里头有的是陪着他的人,我倒是算是哪一出呢难道我娘是奴才,我也只能做小不成?”

    贾宝玉倒没成想探春会有这样的激动,顿时哑口无言。探春看他神色,也自觉好笑,不过是撞见了人家夫妻两人的亲密行径,便把这无名之火朝着贾宝玉发出去,倒是自己没有道理。

    “算了,我不过是发发牢马蚤。”

    “那……你今儿还去不?”贾宝玉对女孩子向来脾气好,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妹子?因此也不生气,仍是涎着脸儿凑过来问。

    敢情他听不懂什么叫婉言拒绝吗?探春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听说今天请了京城最著名的旦角琪官唱堂会,若是不去,未免可惜。”贾宝玉眼珠子微微一转,便搔到了探春的痒处。

    虽然她不大爱听戏,但听说那琪官长得当真是“天香国色”,比女人还要俊俏几分。唱功自然是一流的,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喜欢看他的扮相。偏偏他还是演的旦角,难怪让人想入非非。

    一个男人,怎么称得上这样的评语?好奇心狂飙之下,探春犹豫再三,终于答应了贾宝玉,同车前往北静王府。

    听得她来,水溶亲自迎至二门。

    “探春,你来了。”他语气自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越发觉得亲切。

    “听说琪官在这里唱堂会呢,过来听戏。”探春含笑,虽然态度温和,但骨子里却透着一种疏远。

    水溶最善察言观色,自然觉出她的不同,不由微微皱眉,想要问个究竟,可探春却与贾宝玉形影不离,竟不得其便。一路上,贾宝玉还滔滔不绝地向探春介绍着琪官:“听说他只要唱新戏,忠顺王爷便要去捧场。”

    探春对男人的八卦不感兴趣,更何况水溶还在她的前面引路,只是似听非听,嗯嗯呀呀地适时发出个声音,表示自己在听。

    水溶没有觑着有利时机,无奈之下,只得引了二人到后花园:“也不是唱堂会,只是让他过来坐着唱两句罢了。虽说是个戏子,谈吐倒也有趣。可惜今日没让他带行头来,不然上了妆让你看,怕是你要认为他是女子之身。”

    探春更是好奇,反正她也不在乎听那唱腔,只想看看琪官其人罢了。

    方入亭子,就见一人跨了出来,行礼如仪。探春见他穿一件玉色酡绒的夹袄和水红色的撒花夹裤。衣服倒不起眼,人却让人眼前一亮。面似满月犹白两分,眼如秋水尚清三分。比起贾宝玉和水溶两人,略瘦一些,却非秦钟那种弱不禁风的模样。骨骼清奇,瞧去便先是生出三分好感。

    第五十五章倾城戏子

    ()唱堂会,一般是有钱有地位的人家有了红白喜事,找来戏班子唱两出戏的意思。可是探春看这后花园里,似乎只有琪官一人。而看水溶依旧一袭素色的锦袍,也不像是有什么喜事的模样。这——算是唱的哪门子堂会?

    “听宝玉说,你一直想听琪官唱戏。这不,正好今日有闲,便叫了来唱两出给你听。”水溶待三人见过礼后,便拉着探春坐在自己的身旁。

    敢情今天不是什么堂会,不过是召了戏子来专门唱给她听的?当着外人,探春不好意思推脱,只得顺水推舟地坐下,心里却是替琪官难受。戏子在这时代的地位甚低,甚至比起普通的小厮丫环来,也还稍有不如。

    琪官自己倒并没有伤了自尊的样子,想必这样的对待已经处之泰然。脸上的笑容浅浅淡淡,却又不让人觉得谄媚。兴许是这样的场合经得多了,态度也自然大方,不见局促,让探春顿生好感。

    水溶地位尊崇,虽是主人,态度也不甚热络,偏是没有人觉得他高高在上。只觉得他的一举一动,莫不天经地义。就连琪官,也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轻慢。四人对坐,虽然身份各别,倒也并不觉得突兀。

    茶过两巡,贾宝玉便迫不及待地让琪官唱戏。琪官看了水溶一眼,含着笑应了。他也不整妆,只是闲散地坐着,并不拿腔作势,启唇清唱了两段旦角戏。探春兴之所至,干脆拿出箫来,替他伴奏。

    琪官眉眼微扬,目光在探春脸上一触即走,但眸子里的惊奇,却让水溶会心一笑。堂堂公侯府的小姐,竟没有半丝瞧不起戏子,恐怕也只是独一份儿了。琪官微微动容,唱得愈发用心。

    一曲《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回肠荡气,缠绵悱恻。便是探春这等不懂戏的人,也听得入了迷。仿佛感受到了杜十娘一心从良,怀着美好的愿望却终于绝望,把自己历年积得的珠玉抛洒入江,而后自沉江底的悲凉与绝望。

    贾宝玉更是毫不掩饰,击节赞叹:“唱的好戏”

    不时上了酒菜,探春尚在犹豫,贾宝玉却早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还顺手拉了琪官一同落了座。水溶笑道:“琪官也常来的,不必太过见外。”

    探春哂然一笑,四人便围桌而坐。初时琪官尚十分拘谨,但不久便放开。他虽是读书不多,但也长于言辞。再加上水溶长袖善舞,气氛倒也融洽。贾宝玉更是与琪官极力亲近,问题层出不穷,到最后更是解下了自己的汗巾子要与他换。

    琪官不想自己居然受到这样的礼遇,他虽然是王侯府中的常客,但别人瞧他的眼色,总存着几分亵玩和轻视。贾宝玉托着自己的松花巾,一脸的殷切,琪官不及考虑,急忙把自己身上茜罗红的汗巾解下:“承蒙公子看重,十分感激。只是琪官不过一个戏子……”

    贾宝玉在人情世故上头本极单纯,他见琪官生相极美,哪里还管他是个什么身份,喜孜孜地接过汗巾,便系于自己腰上。

    探春看琪官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替他解围:“何必与他计较,他这条原是家常系着的罢了,远不如你这条精巧别致,说来倒还是他拣了便宜,你吃了亏呢。”

    水溶也笑:“极是极是。琪官这条汗巾可非凡品,原是茜香国的贡品。今日却是琪官与世兄一见如故,慷慨相赠呢。”

    探春听了“贡品”两字,便觉微微有些不妥。暗想琪官既是当着水溶解下汗巾相赠,怕这件“贡品”并非水溶所赏,难道这琪官还与旁的达官贵人有所牵扯吗?她刚才隐约听到忠顺王爷,论起辈份儿来,比水溶还要高上一辈儿,又是个爱耍阴手的人,可别惹出祸来

    刚动了动嘴唇,抬头却琪官与贾宝玉一处站着,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那句打击人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水溶悄悄问:“怎么近来对我冷淡得多了,莫不是我得罪了你?你就瞧我殷勤地请了琪官这等出色的人物来,也该消气了。”

    探春既打听了主意与他疏远,自然不敢吐露心事,连忙回了他一个笑容:“怎敢生王爷的气?只是这两日家里有些事,在诗词上头又遇上些难的韵,故此有些失神罢了。”

    再看水溶,站在这两个美男子身旁,竟是半点也不逊色。

    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说得极有道理。脸上微热,急忙岔开了话题,重又说笑起来。

    贾宝玉与琪官越说越是投机,竟是两人各端了杯清茶,到葡萄架子下去坐了。亭子里只剩下探春和水溶,琪官偶尔瞟过来的一眼,似乎也带着深意,探春只觉得脖颈处也沁了汗。

    “你这么怕热么?”水溶的笑,仿佛在耳畔炸响。

    “还好,这天气果然是入了夏。”探春勉强笑着,微微偏头,挪开了和他的距离。

    “是不是那天……对我起了什么误会?”水溶千伶百巧的人,又是情场上的千里马,怎么会看不出探春的别扭?只是一直不想提起甄彤,却见她竟是不肯假以辞色,只得老老实实地解释,“她是甄家的小姐,因着纳妃的时候父皇身子不适,后来又一直生忘了她,直拖到那日才宣召见驾。并不是我故意怠慢你,实在是父皇有旨,不敢不尊。”

    探春强笑:“这是你的家事,原不必向我解释。再者,你也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

    “然则这一阵儿,你对我却又跟初识的时候似的。”水溶从桌下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王爷……”探春的手指微微一颤,刚想挣开,水溶却握得更紧。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生份,你叫我的名字即可。”

    “水溶?”探春只是下意识地低喃,不过是自言自语。无奈水溶的听力也未免太好了些,立刻喜孜孜地认中了她的称呼。

    “对,就是这样。”

    探春气结,又不好与他争执。否则,倒像是小情侣之间的撒娇,更显得暧昧。只得把眼睛转向葡萄架下的两个少年。二人正有说有笑,贾宝玉还执着茜罗红汗巾的一头,仿佛正在问着什么。

    绿荫丛中,少年如玉,是一幅绝美的图画,探春顿时生出了学画的心思。

    谁知便是这条汗巾子,在贾府里惹来了轩然大。

    第五十六章汗巾生事

    ()因最近一段日子府里没有请客吃饭,听戏作寿诸般事情,累得探春天天在秋爽斋托着腮帮子想她的“稿费”。

    “姑娘,接下去该怎么写?”翠墨写完了一段儿,没听到探春的声音,诧异地抬起头,却见她正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

    “这几天歇着罢,前两本书的银子还没收呢,这会儿没动力。”探春有点心烦意乱,“还是想法子出趟府是正经,也看看这两本书卖得怎么样,有没有市场。”

    那冷子印这两天也该回京了罢?偏生又找不着出去的机会,贾宝玉最近一阵儿也被贾政管得紧,正在书斋里愁眉苦脸地用功,更让探春没有了乘座“顺风车”的机会。掰着指头当了一会儿“会计”,无奈只知道成本,而收入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就算利用概率论,算出来的结果也完全没有底气,只得颓然地罢手,仍然看着窗前的一片绿荫。

    翠墨也叹了口气,把笔搁到了笔架上,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发了一会儿呆,直到侍书进来,诧异地看着两人:“姑娘,若是在屋里闷得慌,就去园子里串串门子”

    探春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带着翠墨出了门,站在院子前面想了好半天,还是往潇湘馆去寻黛玉下棋。她的棋力比二姐迎春稍有不如,与林黛玉倒在伯仲之间。下棋,也要棋逢对手才有意思,况且她与林黛玉又一向谈得来。

    雪雁和春纤正坐在门口打络子,见了翠墨急忙拉过去,三颗脑袋挤在一处,自找她们的乐子去了。探春无奈地笑笑,这年头,对女工感兴趣的丫环们比较正常,幸好翠墨除了识文断字,刺绣打络子,也样样拿手,不然准得给当成丫环中的异类。

    她掀开帘子,却见贾宝玉穿着家常衣服,一条大红的洒花长裤,把他的脸越发衬得面如冠玉。这会儿,他正在替紫鹃捣胭脂。

    “这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捣弄这些东西”探春啐了一口。养在脂粉堆里,便惹了这样的坏毛病偏生大家伙儿还不当一回事儿,只觉得小孩子的玩意儿。

    贾宝玉有点讪讪:“这不没事儿嘛”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觉得这位庶妹随着年岁渐长,渐渐地显出一种连王熙凤也比不上的威仪来。但看她在贾母膝下承欢,那倒是真正乖巧的女孩儿,看不出什么峥嵘。

    “扑嗤。”林黛玉正在一旁百~万\小!说,听了她这话,忍不住笑了出声,“听你这口气,倒像是比宝玉大了好几岁似的,你自个儿比我还小呢”

    但凡女人,都会对自己所爱的男人吹毛求疵,但仅限于自己。若是外人说上两句,总会不自觉地维护。林黛玉芳心已系,自然无法免俗。见贾宝玉脸露尴尬,急忙为他解围。

    “有志不在年高,我的话儿在理。”探春回了一句,“别理他了,一时半会那性子也扭不过来,咱们还下棋去”

    才摆好棋谱,却见袭人喘着气跑来:“二爷,快去书房,老爷差人来叫得急”

    贾宝玉近来被贾政管得紧,只听得父亲的名字,便面色大变:“可知道为了什么事?”条件反射性地向门口跑了两步,又顿住脚步,迟疑着想要再捱上两刻。

    探春又好气又好笑,就算是严父,也不必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吧?林黛玉替他担心:“她们哪里会知道舅舅找你为着什么事你还是快去,你若到得迟了,舅舅又要责你蹉跎。不拘什么事,你差个人去外祖母那里去告诉一声儿。”

    探春叹道:“就是,你若见事不对,随意找个丫头往前头报个信儿,父亲还能拿你怎么样?再晚得一刻,父亲又得恼了。”

    贾宝玉闻言,大觉有理,急忙回房换了衣服便自去书房。探春挟了枚棋子,在手心里摩挲,眼皮微跳,心里有些不安,到底放心不下,叫过翠墨:“你快悄悄地跟了去,打听着究竟什么事,我瞧着今儿事非寻常,父亲唤得恁急,怕不是什么好事。”

    林黛玉的棋“啪”的一下,便落到棋枰上:“会出什么事?你……你赶紧地去回了外祖母,万一……”

    探春笑道:“你既然担心,怎的自己不去说?”

    “我……”林黛玉哑口无言,只把粉颈微微低垂,“明知道,不合规矩的。”

    翠墨很机灵,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姑娘,是忠顺王府里的大管家登门,指明了要二爷去的。这会子他们在书房里说话,把二爷叫了进去,下人们都发散了,却不知为了何事。”

    林黛玉疑惑:“忠顺王府与咱们府里素无交往,为何单叫宝玉?他虽然有些冥顽,到底年纪还小,不至于会惹什么事啊。”

    忠顺王?探春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似乎是本朝寥寥无几的亲王,比起水溶那个郡王还要稍稍高上一级。“啊”她忽然跳了起来。红楼里宝玉挨打,可不就是为了那条琪官的汗巾子?想必琪官是忠肃王爷身边的红人,和那位王爷之间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

    “三妹妹,你怎么了?”林黛玉看她脸色骤变,忍不住问。

    探春回过神,不及细说,便匆忙往外走:“我看看去,兴许真惹出什么事来了。翠墨,你也跟着去,若是见机不峄,赶紧地就去请老太太。”

    林黛玉追至门口,探春早就一溜烟地去得远了。黛玉心里担忧,又顾虑自己毕竟不是正经的兄妹,只得强自按捺了焦急的心情,扶门而立。

    探春提起裙摆,匆匆赶至外书房,还不及走近,便听得贾政的怒喝:“你这孽子,平日不学好也罢了,如今竟私藏优伶,表赠私物,祸及老父”

    完了,果然是琪官那汗巾儿引出来的事。她朝着翠墨使了个眼色,眼看着她拔腿往上房跑去,才稍稍安心。

    房门半开,探春不及细思,才跨进门槛就看到贾政气得铁青的脸。再看贾宝玉,已经被小厮们推到了凳子上,旁边两个正拿着棍子,磨棍霍霍。

    第五十七章棍棒交加

    ()“父亲”探春吃惊之下,脱口而出。贾政虽说是个严父的典范,对贾宝玉更因为期望过高,责骂远多于表扬。就是动起手来,也不是头一回。可摆出这样的阵仗,却是前所未有。这棍子足有碗口粗,两棍下去,怕不要皮开肉绽

    “三丫头,你闪开”贾政看探春往前来劝说,板下脸。

    贾宝玉拼命地对她使眼色,这当口她顶什么用?想法子去通知了老太太才是要紧可贾政仿佛看出了他的小算盘,瞪了两人一眼,吩咐跟着的小厮:“赶紧把大门关上,谁也不许出去”

    小厮们都知道贾宝玉是贾母王夫人的命根子,虽说贾政喝令“往死里打”,哪敢真用什么大劲儿?只是装个样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探春才放下心来,冷不防贾政劈手夺过藤条,狠命地朝贾宝玉打过去。

    探春大吃一惊,贾政虽是文官,但贾家的风气,早年也是习武的。两膀子的力气,比小厮怕还强些。且急怒攻心,下起手来可比小厮狠多了。这样下去,可别出了人命不及细想,便扑过去抱住了贾政的腿:“父亲,祖母最疼二哥,万一被打得落下什么病根儿,可不叫祖母伤心么?父亲素来纯孝,若是祖母因急而气,因气而病,岂不成了父亲的罪过?”

    贾政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只是恼道:“做父亲的管教儿子,哪有女儿上来拦的道理今儿就是打死了他,也省得日后让母亲置气。”

    探春回头,看到贾宝玉脸上殊无血色,知道已经打得狠了,不敢放手,正待再劝,却听贾母的声音颤微微地传来:“好,那我也要管教自己的儿子,行也不行?”

    紧接着,王夫人也来了。看到贾宝玉半身有血渍渗出,顿时哭得泪落如雨。贾母也看得老泪纵横,发狠似地对探春道:“三丫头,叫你太太收拾东西,咱们娘儿几个带了宝玉便回金陵过活,也省去在这里受气的份儿。”

    贾政急忙强笑道:“母亲请别生气,儿子一时气急,才下了重手,下回再不敢了,母亲息怒。”

    贾母看着宝玉,又看向探春,一把搂住了她:“三丫头,你若托生为男儿,你父亲也不必时时看宝玉不顺眼了。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这几个孙子没一个争气的。珠儿略争气些,却没这寿命”一边说着,一边又滚下泪来。

    探春虽然与贾府没有什么感情,但贾宝玉与她相处的时间最久,看到这番凄惨的模样儿,也不由得懊悔。若是前世看红楼的时候用一点心,这场风波完全可以避免得了。唉,书到用时,方恨迟啊

    贾宝玉早就说不出话来,贾母看他凄惨,更是把贾政好一顿骂。别看贾政在外面威风八面,可在贾母面前,却只得唯唯诺诺,赔尽了小心。

    “祖母,二哥伤得重,赶紧让他回房,也找个太医来瞧瞧,别伤了筋动了骨。”

    “对,对”贾母回过神来,急忙吩咐人去抬了春凳,看着贾宝玉痛得说不出话,又伤起心来。探春免不得从旁又劝解一番,总是“家和万事兴”的意思,母子两个闹脾气不要紧,没得害她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得快活。

    贾母只是气极攻心,才对贾政说了重话。这会儿探春送了梯子过来,自然也不与素来疼爱的儿子为难,板着脸赶人:“如今还不去办你的事,杵在这里做什么”

    贾政忙低声应了,想要去内室,又拉不下面子,只得怏怏去了。

    贾府里的“凤凰”受了伤,看望的人川流不息。连薛蟠得了信,也随着薛宝钗来看过几回。众星捧月之下,贾宝玉的伤好得很快。探春也不去凑这热闹,只是烦恼在贾宝玉伤好之前,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出府了。

    翠墨忧愁:“这伤怕是要养上个多月才好,咱们可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了呗”探春也无法可施,唯寄希望于宁府办个什么赏花会什么的。可如今又不是春季,似乎也没有什么花可赏。

    唉,她不过想赚一点银子,怎么就这样的难啊

    贾宝玉这一挨打,倒让王夫人对探春彻底地放了心,觉得她奋不顾身地护着儿子,可见是真拿自己当母亲的。言里话外,对她便深为看重,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继讨好了贾母之后,又获得了王夫人的欢心。有这两位当权派庇护,她在贾府的日子便会好过得多。

    王夫人倒是拿她当女儿疼了,另一位亲生的娘,却又不痛快。探春想着赵姨娘的态度,忍不住脑仁子发疼。想着去劝慰几句,便硬着头皮往赵姨娘的住处走去。

    贾环眼尖,还没等探春走过去,便跑了出来,喜孜孜问:“三姐,今儿可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带来给我?”

    探春看他穿着半旧的皮蛋青箭袖,外面罩着件排穗褂子,也有七分袖。想到贾宝玉素来一身光鲜,心里便有了些想法。那天贾母哭诉的时候,也只提到了贾珠。那与贾珠同龄的贾玥,竟似从没有存在过似的。

    她摸着贾环的头微笑,拿出从贾宝玉那里讨来的一方小砚。本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她不过图个新鲜,便要了来赏玩。贾环却当宝贝似地收了起来,一手拉住她往屋里走。

    赵姨娘正在纳鞋底,一边的炕上堆着些零碎的绸缎湾头,也难得有两块成样儿的。心里便有些气恼,那些好看的鞋面儿,怕是又给了那马道婆之流。有心把月例银子分出一半来,又怕她全添了香油钱,倒还不如放自个儿的手里。

    说了两句闲话,赵姨娘也没甚好话,阴阳怪气得厉害。幸得贾环对她依恋甚深,陪在她的身边,才不至于母女俩相对无言。干巴巴地又说了几句,赵姨娘说两句,总免不了夹刺带棒。饶是探春有心里准备,也觉得受不了,终于抬脚走人。回头看时,却见赵姨娘早停了针线,正坐在窗口看呢不由得鼻子一酸,险些儿掉下泪来。

    这侧室,是万万做不得的否则,她的后半生便跟赵姨娘似的,天天活在怨忿里,这趟穿越不是白穿了吗?哪怕不能像她的穿越前辈们活出精彩,至少也得活得舒心吧?

    水溶,水溶,终究我们是有缘无份。哪怕退而求其次,不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至少也不能沦为侧室小星,受大妇欺凌。

    怏怏地走回秋爽斋,翠墨便迎了上来,悄悄回话:“姑娘,王爷派人送了两个食盒,瞧那样子倒是做得精巧,想必是姑娘爱吃的。”

    第五十八章怀揣巨款

    ()探春吃了一惊,才刚想着要忘了水溶,这人便又阴魂不散地跟了出来。想到要与他从此一刀两断,再不复见,又觉心痛如铰,恨不能大哭一场。

    翠墨看她变了脸色,只当她怕旁人看见,忙笑着安慰;“姑娘放心,王爷行事十分稳妥,我在后门悄悄提了进来,并无他人瞧见。王爷穿着青衣小帽,怪好笑的。我告诉她姑娘大好了,他才松口气,吩咐我好好服侍,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差人告诉他一声儿,他立时就想法儿送来。其实,王爷心上顶着紧姑娘的。当年郡主落难的时候,也没见郡王这么的紧张过呢”

    其实探春也没有什么大病,不过染了风寒,在现代就是感冒,丢两颗阿斯匹林、快克之类的西药就搞定了。这时代没有什么特效药,所以倒连着咳了好几天。不管怎么说,有人巴巴地送个食盒过来,还是让她感动的。到底是美女沾光,有人送礼物,虽然这礼物也不值什么钱,总是他的心意。

    进了房间,探春把侍书打发出去,打开食盒。一盒菱粉糕,一是鸡油卷儿,一个个糕点安静地躺在盒底,十分精巧可爱,想是王府厨师的作品,外面是做不到如此精致的。

    明明没有结果,又何必……

    拈了一个,满口余香,可探春却是满心的苦涩,竟是越吃越不是滋味。吃了一半,再也吃不下去,眼泪爬了满脸。怕被人看见,只得轻轻拭去,强作欢颜,让翠墨进来,把剩下的糕点拿出去与侍书分食。

    要忘记水溶,原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有个贾宝玉,时不时地提醒着探春。盗版小说是没心思写下去了,只能天天临帖子。每天入睡前,都觉得手腕子酸得抬不起来。

    终于觑了机会溜出去了一趟,冷子印见了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姑娘可总算来了,正要跟姑娘结算《射雕英雄传》的赢利呢这里是五百两银票,按咱们说好的,五五分账。”

    探春意外地问:“不是只印了一百套吗?”

    “后来又加印了,因京城里印刷一时不便,我前阵儿便去了山西道,又印了五百套回来。一套卖二两银子,总共卖了一千二百两银子。扣除人工和印刷费用,净赚了一千两,还供不应求呢《神雕侠侣》一口气便印了五百套,也卖得差不多了。这次两套书再一起加印,还能再挣些。”

    拿着手里的银票,探春还不敢置信。一本书就净赚了五百两?而且还有后续收益……那上百本书写下来,自己不是可以当个小富婆了吗?

    探春其实并不贪心,也不想成就一番事业。只要在被迫远嫁之前,能够顺利跑路,有银子买吃买喝,不至于饿死街头,也就够了。

    所以,她也没想去查账什么的,能够有这么多的收益,于她而言,已是心满意足。

    “姑娘,不知道是否还有新作么?”冷子印满怀希冀地问。

    “正在写……”探春有点不好意思,最近一段时间,她和翠墨两个士气低迷,《笑傲江湖》进展甚缓。不过,这次带回银票,恐怕翠墨又会疯狂地来个废寝忘食,进度便快了。

    况且,半夏和当归天资不错,不单是练了字,有时候还能出些主意。四个人齐心合力,用不了一个月,这部书稿便可完工。

    探春在心里思想了一会儿,便嫣然一笑:“冷掌柜的请放心,待那两套书卖得差不多,新的那一部也能完稿,不至于青黄不接。”

    “那就好。”冷子印欣然点头。这些书的赢利虽然不错,但还不是他热心的原因。除开水溶的暗中照拂,这些书的热销,让他的书铺名声大振,字画生意也好了不止一倍。因此,他对探春的殷勤,完全是发自内心。

    探春把《笑傲江湖》讲了一个大概,当然多留了个心眼儿,有些精彩的段子并没有说。饶是如此,也听得冷子印两眼放光。

    “这故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