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行礼,你又能如何?”
“你你你……你这不肖女!”汪夫人当场气爆,火得飞天遁地。“竟敢忤逆亲娘,你……”
接下去她又拉扯嗓门狂骂了些什么杂七杂八,金日已经没兴趣继续聆听指教,于是向双儿使了个“走人”的眼色,兄妹俩悄悄离开客院来到后殿,再一齐幸灾乐祸的放声狂笑。
“瞧那个老婆娘急头掰脸的!”
“活该被气死!”
“真是不要脸皮,想要四哥喜欢她?我看四哥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有她那么一个人呢!”
“她一辈子都休想如愿!”
“这下子她们可有得吵了!”
“就让她们母女俩卯起来斗个你死我活吧!”
好半晌后,两人终于笑够了。
“大哥,接下来昵?”
“让她们继续吵。”
“咱们那些对汪映蓝有兴趣的叔叔、堂哥们呢?”
金日唇角勾起胸有成竹的笑。“额娘暗示过他们了,想要汪映蓝做小,行,可别替她父亲说项,不然别怪阿玛不开面儿掀他们的底儿!”
双儿禁不住又大笑起来。“那个老婆娘真是可悲,满怀希望都在女儿身上,没料到这条路早就被咱们给堵死了,还在那边没死活的跟她女儿吵,吵赢了又如何,结果还不是一场空!”
“我就是要她没死活的忙,末了落一场空,恨死她!”
“还有汪映蓝,”双儿冷冷的笑。“也不知道她在傲的哪把劲儿,不但瞧不起任何人,也不将别人的死活好坏放在眼里,她真以为是仙子下凡不成!”
金日的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地望着客院那方向。
“当初她实在应该听从算命先生的劝,跟了玉堂弟也就罢了,偏她摆儿摆儿的不肯嫁,又来害死我儿子,不能怪我对她使阴,这痛苦也是她自个儿兜来的!”
“大哥,”双儿一脸关怀的瞅眼打量他。“你还惦着那孩子?”
金日瞟她一眼,嘴角浅撩,苦笑。“怎能不惦着,是我亲儿子呀!”
“可是额娘说……”
“我知道、我知道,”金日安抚地按按她肩头。“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我才会惦起他,其它时候我都尽量不去想他,不会让你大嫂起疑的。不过这把火儿可得在那对母女俩得到惩罚之后才能平息下来,这点你就宽容大哥一点吧!”
“大哥,你说的什么话,不只你恼火,我也恼啊,就算大哥不想惩罚她们,我也放不过她们!”双儿娇嗔道。“人家只是关心你嘛!”
“我明白,”金日亲爱的搂搂她。“谢谢你。”
双儿俏皮的吐吐舌头。“不客气。”
金日笑着捏捏她的腮帮子。“好了,继续帮大哥盯住她们,由她们尽情吵,可别自相残杀起来了。”
“知道了。”
话谈到这里,匆地,一条人影飞闪而至,落地躬身,是铁保。
“爷,黄公子急事求见。”
又是急事?
“黄希尧?”
“是,爷。”
金日蹙眉,随即朝双儿挥挥手,而后启步行向侧门,心头暗暗嘀咕。
去年底他奉皇命随军征讨大金川,黄希尧不便跟随,于是向他告辞回河南,当时他还以为会有好一段时问见不着面了,没想到黄希尧又跑来找他,还说是急事。
不会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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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麻烦!
“高恒?”金日不屑地冷哼。“那家伙我向来没好印象,仗着是国舅爷,可嚣张了。”
“那么,金公子,您愿意帮忙?”黄希尧满怀企盼地注定他。
“我们是朋友,你又帮过我,我怎能不回报你,只是……”金日迟疑着没敢立刻答应帮忙。“我得考虑一下……”要帮黄希尧,他就得出京,但他放心不下翠袖呀!
正犹豫间,才刚分开未久的双儿又慌慌张张跑来了。
“大哥、大哥,不好了,大妞儿和玉妞儿要来了!”
“什么?”金日失声惊叫。
“皇上行围子巴颜沟时,蒙古诸王恭进筵宴,大妞儿、玉妞儿也去了,然后就一直跟在太后身边,打算跟太后一起回京来。”
“他大爷的!”
这还不够,弘曧也呼地一下飞入厅内来,模样更是气急败坏。
“惨了、惨了,大哥,玉……”顿住,见有外人在,急忙把金日拖到一旁咬耳朵。“五堂哥进京来了!”
金日脸都绿了。“你你你……你别撒谎撂屁儿寻我开心!”
如果不是情况不对,弘曧准会笑出来。“没啊,大哥,是真的啦1
“天爷,我跟你又不熟,干嘛老找我碴?”金日抚额呻吟。“他来干什么?”
“找汪映蓝。”
“又是那个女人!”金日咬牙低骂,一脸厌恶。“真是该死!”
“他正在外城找人,一旦找不着,多半会硬闯入内城里来,到时候……”
“够了!”金日脸黑了一半,乌云密布。“阿玛怎么说?”
“阿玛说交给我们。”弘曧说的快哭了。“皇上秋猎行围,阿玛负责总理在京事务,他没空1
“真他大爷的!”金日怒咒。“随便两句话儿就丢给我们,也不想想除了他,谁制得住弘昱!”
“大哥,怎么办?”弘曧哭丧着表情,又无助又无措。“我们……”
“闭嘴!”金日喝叱,“我想想,让我想想!”然后,他背着两手开始在厅内焦躁的来回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定住脚步,神情毅然,显然已做出某种决定。
“黄公子,给我三天时间,我再跟你走。”先给黄希尧一个回答,再转对何伦泰吩咐。“何伦泰,领黄公子到客院休息!”
待黄希尧离去后,他再问双儿,“弘昶呢?”
“还没回来。”
“该死,又溜去哪儿玩了!”金日恨得想咬人。“双儿,去通知香萍、香月准备出京,小心先别嚷嚷给汪家的人知道。”
“明白!”双儿应喏一声,即刻转身跑走。
“额娘呢?”金日又问弘曧。
“同十三伯母和十七婶儿烧香去了。”
“阿玛?”
“在武英殿轮值。”
金日又沉吟一下,“你回去等候额娘,让她回来后千万别再乱跑,我先去找阿玛!”话落,提气纵身,人不见了。
余下弘曧与铁保面面相觑。
“我呢?”铁保喃喃道。
“去睡觉吧!”弘曧也走了。
没人要的孤儿沮丧的想了一下,匆又振作起来,他也有事可以做呀,而且是主子会高兴的事。
于是,他也离开了,赶去做那件会让主子拍拍他的脑袋,说他好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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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金日回到府邸,正打算推门进寝室,门却先自动打开来,里面的人乍见门外也有人,吓得抽了口气,旋又捉住他问话。
“夫君,我们要出远门?”翠袖满是困惑。“上哪儿?”
金日泰然自若地俯唇亲她一下,再推她进去。
“听说你妹妹生了个儿子,你不想去看看么?”
“咦?她生了?儿子?”翠袖又惊又喜的瞠圆了眼。“天哪、天哪,这不是太好了吗?”
“是啊,我就知道你会开心,”他在床沿坐下,顺手把她放在大腿上,轻轻抚挲她的肚子。“所以才想说带你去瞧瞧她,瞧瞧孩子,也探望岳父、岳母,你不想去么?”
“当然想!”翠袖重重道。
“那就甭再多问了,准备着就是。”
“那咏佩呢,一块儿去吗?”
“不,额娘说路途太远,让她跟去太辛苦。”金日哼了哼。“说穿了,是她想自个儿霸占咏佩!”
翠袖偷笑了一下。“额娘说得是,到四川的路程确实远。”
“不对,是广东。”
“耶?”
“你不知道么?金川之战结束后不久,岳父大人就调到广东去了!”
翠袖顿时傻眼。她怎会知道,又没人告诉她。
三天后,两辆马车自阜成门离开内城,直至上了南行官道,两条人影才先后追上来,并骑在金日两旁。
“小七叔那边?”、
“没问题,他说会盯住那人,在那人打算闯进内城的前一刻再告诉那人说汪姑娘离京回乡了。”铁保悄声报告。
金日点点头,再转向何伦泰。“你呢?”
“福晋说王爷那边她会负责,保证皇上暂时不会找您。”
“还有?”
“皇上一回京,福晋会即刻催促王爷进行您交代的事,应该不会有问题。”
金日吁了口气,心想应该没问题了,除了……他忐忑地往后瞄了一下,心下仍在怀疑让那家伙跟来的决定究竟妥不妥?
算了,既然已经出发了,就这么走下去吧,反正很快就会回来了。
这时,他全然没料到,这样匆匆忙忙的决定暂时出京避难,竟会在将近一年后才得以再回到京城里来。
世事总是难以预料的。
第五章
徐州离京城并不算太远,但由于翠袖怀有身孕,行进速度拖得很慢,走了好几天才到顺德府,进住城内最大一家客栈里。
“翠袖,记住,千万不要让汪家任何人接近你。”
甫进房,金日就忙着警告老婆小心一点,翠袖也很严肃的猛点头。
“我记住了!”
事实证明金日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才离开没有多久,汪夫人就找上门来了,但铁保和何伦泰阻在门外,香月和香萍挡在门内,就是不给她接近主子。
“可恶,你们这些狗奴才,我想跟世侄女聊聊,为何不可?”
至于翠袖,她躲在内室门后,连根头发也不敢给汪夫人瞥见。
“对不起,汪伯母,我累了,想睡一下,改天再聊吧!”
翠袖不肯现金身给她瞧,汪夫人只好跟她隔空喊话。
“聊一会儿也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呀!”
“但是,我真的很累了!”
见翠袖坚拒不肯与她面对面,汪夫人不禁火上心头,嗓门开始尖锐趄来了。
“怎么,你是看不起我还是怎样?真是忘恩负义的畜生,忘了汪家当初收留你的恩惠了吗?”
“……汪伯母,我没忘,所以才会违背夫君的意思,硬是收留你们那么久。或许你不知道,夫君原是要送你们回河南的,是我说你们回河南也是无依无靠,夫君才勉强让你们继续留在世子府的呀!”
汪夫人窒了一下。“那也是你该报答我们的!”
“所以,汪伯母,汪家收留我的恩惠,我报答过了。”
“那怎够!”汪夫人脱口道。“你汪伯父还没回来,我不认为够!”
“够了,汪伯母,汪家收留我两个月,袁家与世子府也陆续收留你们近两年,更何况……”为了他们自己,他们还不惜伤害她,差点使她失去孩子,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的事呀!“呃,总之,夫君认为够了,嫁夫从夫,夫君的意思我不能违背,所以……”
汪夫人僵了片刻,匆地嚎啕大哭起来。
“那我们一家子又该怎么办?”硬的不成,她只好来软的。“可怜我们连个家都没有啊……”
“……”内室门后,没声音。
香月、香萍相对一眼,回头,轻轻呼唤,“福晋?”可以关门了吗?
“……我睡着了。”门后,轻轻回答。
香月、香萍不约而同噗哧失笑。她睡着了,那是谁在说话?
而汪夫人光顾着拿出全身功夫,用尽全力大哭大吼,表示她有多么悲惨说不定老天很快就会被她哭垮了,以至于没听到那门后的回答,于是,当她还忙着抹眼泪擤鼻涕,门扇便砰一声阖上,恰恰好夹住她的鼻毛,她一时愣住,忘了哭,只听得里头传来香月的窃笑声。
“对不起,我们福晋……呃,睡了,夫人改天再来拜访吧!”
汪夫人顿时傻眼,万万没想到以前那个超好拐、特好骗的翠袖竟然软硬都不吃她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死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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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对面另一间厢房内,金日与黄希尧相对而坐,酌酒浅谈,倒是闲逸得很。
“真是不死心的女人!”眼角瞄着窗外对面,金日喃喃嘀咕,仰首一饮而尽。
门都关上了,汪夫人却还不死心的站在门外,多半是打算赖着脸皮等在那里,直到翠袖肯见她为止。
“既然不死心,她又为何肯乖乖回乡?”黄希尧好奇的问。
金日冷笑。“只要说是皇上的旨意,她敢不听!”
“她信?”
“我告诉她,我那几位叔叔和堂表兄弟们都争着要娶她女儿做妾,吵得皇上都知道了这件事儿,大骂不象话,一句话要他们滚回乡去。你说,她信不信?”
“皇上真的知道了?”黄希尧有点惊讶。
金日咧嘴一笑。“还不知道,不过皇上一回京,阿玛就会告诉他这件事儿,免得将来有人告我假传圣意。”
黄希尧失笑。“你倒聪明。”、
圆溜溜的大眼睛都笑眯了。“那当然!”
“但他们一家四口也没个大男人,回乡活得下去吗?”
“汪士镗有个哥哥,是个殷实的布商,虽然跟汪夫人不对盘,但只要汪夫人收敛一点,不要太嚣张,他也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总会让他们安稳的过下去,只是他们甭想再过好日子罢了。”
“既是如此,又为何要让四阿哥跟来?”
没错,弘昱也来了,尾随在马车后面,总是落后远远的,不经意看,还以为他是在跟踪马车呢!
“你以为我喜欢么!”金日没好气的又自行斟了一杯酒,砰一声放下酒壶,一提起这就令人哭笑不得。“为了要他跟来,阿玛不得不跟他卯起劲儿来大干一场,王府后花园毁了一大半,西偏殿也垮了,我还真担心阿玛会一时‘不小心’错手把他给干掉……”
黄希尧抽气。“不会吧?”
金日叹息。“除了到西山吹笛,弘昱不爱出门,要逼他出门,尤其是远门儿,就得靠阿玛打得他心服口服的认输,再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命令他,不然他是不听任何人的话的。”
“踩住他的胸口?”黄希尧以为他在开玩笑。
“对,一定要踩,非踩不可!”金日一本正经地猛点头。“其它事儿只要普普通通打一场,阿玛一掐到他的脖子就可以命令他了;但出远门儿这种大事,非得把他打倒在地,再踩住他胸口不可,而且还要重重的踩,踩得他吐血,不然他死都不认输,别想让他听半个字!”
“吐……吐血?”黄希尧吃惊的喘气。
“没办法,弘昱真的顶不爱出远门儿。”
所以就要踩得他吐血?
黄希尧不可思议地望住金日好一会儿,实在无法理解他们这一家人的行事作风,真是一个比一个夸张。
“呃,为何一定要他跟来?”说了半天,金日还是没说到重点。
金日淡淡瞟他一眼,端起酒杯来缓缓转动。“这几日来,你应该注意到了吧,汪映蓝动情了,对弘昱。如果弘昱不来,为了留在京里,天知道她会使出什么手段,为免再生事端,弘昱不能不来,好让汪映蓝乖乖跟着我们走……”
他徐徐啜了口酒。“先去解决你的问题之后,我们会直接到广州府,汪士钟的老家在那,我也可以顺便探望岳父、岳母大人……”
“咦?”黄希尧微微一愣。“他们……”
金日轻哂。“金川之战结束后,岳父大人就调到广东去了,真巧,那儿也是岳父大人的老家呢!”
哪里巧,那肯定是某人有意安排,比起四川来,广东可算是天堂了。
“又是特权。”黄希尧咕哝。
金日莞尔一笑。“这你就错了,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岳父大人在金川之战颇有功绩,是傅恒大人的建议,皇上直接采纳罢了。”
“对不起。”黄希尧低头道歉。
“甭提,你会如此想也是自然。”金日提壶为他斟满空杯,再为自己倒满。“但事实是,额娘曾嘱咐再三,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够使用特权。”
“不得已?”
“譬如那回,纪山与庆复,他们凭恃身分强要娶翠袖,”金日淡淡道。“这时候我才能够拿出身分来压制他们,这叫以牙还牙,他们仗恃特权使坏,我也拿出特权来阻止他们使坏!”
黄希尧赞同地颔首。“有道理,有些时候真的只能这么做。”
揶揄的目光斜睨着他,“就如同你这件事,对不?”金日轻轻道。
黄希尧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呃,是。”
金日耸耸肩,又说:“其实额娘原是想说任何时候都不应该拿特权压人的,但有一年她到开封,发现那儿的百姓还得卖孩子才活得下去,于是额娘便跑去质问河东总督田文镜。当时她是隐瞒身分跪在田文镜的大堂上说话的,期待田文镜能从善如流,知所反省,可是……”
他摇摇头,仰首喝下整杯酒,轻轻落下酒盅。
“那位田文镜大人不但不知反省,更老羞成怒的要对额娘用刑,额娘这才恍悟,特权就得拿特权来压制,否则如何阻止田文镜继续苛待百姓?让老百姓自己去喊冤么?那百姓八成会先被当成刁民拿办……”
嘲讽的哼了哼,他又持起酒壶倾满盅子。
“虽然事后额娘也无能为百姓做什么,只能说服阿玛拿出一百万两去赈济河南百姓,衷心希望田文镜能经此事而知所收敛,毕竟她不是皇上,没权惩官辞宫,而皇上又格外宠信田文镜,想必舍不得太苛责田文镜。但起码这件事传到皇上那里去了,皇上因此特意遣官赈恤,也算帮上河南百姓一点忙了。后来田文镜会被解任,那确是出乎额娘意料之外……”
“幸好皇上终究还是让田文镜解任回京;少了一个酷吏,百姓的生活自然能够好转。”黄希尧喃喃道。“这事我听爹提起过,当时河南老百姓可真是恨死田文镜了。”
“但高斌就不同了,虽是皇上的老丈人,但他在治河方面可是有实实在在的功劳,是个辛勤实干的好官儿,只是……”说到这里,金日不觉叹了口气。
“他儿子高恒偏偏是个大混蛋!”黄希尧咕哝,狠狠地一口喝干酒。
金日又笑了。“放心吧,去找一趟高斌就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黄希尧若有所思地注视他片刻。
“金公子,你可知道去年我为何又回四川去找你?”
“你无聊?”
黄希尧失笑,旋又正起脸色。“是算命先生要我回去找你,说对我有好处。”
金日怔了怔,“是么?”也若有所思的沉吟起来。“不会就是为了今儿吧?”
“毫无疑问是!”黄希尧断然道。“倘若不是当时帮了你,今天我也不好意思来找你帮忙。”
金日不由蹙起眉头来。“那家伙,真是怪可怕的!”
“确实。”黄希尧大声赞同。
“那么……”金日又钻眉思索起来。“当时他所说:上船,那又是何意?”
黄希尧两手一摊。“这可问倒我了!”
金日又想了一下,然后甩甩头,“算了,既然想不透,那就甭想了。”匆又凝目盯住黄希尧。“对了,徐州事了之后,你就回开封去,别再跟着我们了。”
“为什么?”
“某人会追上来惹事,你最好不要牵扯进来。”
“某人?谁?”
“……我堂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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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孕妇而言,搭马车走远路真是不好玩,但翠袖却没说过半句抱怨的字眼,甚至精神也好得很,没见她疲惫,也没听她喊过累,金日在颇觉神奇之余,不得不承认翠袖比他更能吃苦。
但这日,在到达徐州的前一宿,她终于开始“埋怨”了。
“夫君,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这次出远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避开玉格格姊妹?”
刚上床,金日正想亲她,却被她一句话问得一愣,旋即扫兴的躺回去。
“我有没有告诉你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
“为什么?因为我没告诉你实话?”
“不是!”翠袖断然否绝。“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会要你们不用顾虑我,让马车快快跑!”
金日又怔了一下,蓦而失笑。
一般女人只会埋怨丈夫对她不老实,不跟她说实话,光会用甜言蜜语哄她,然后“请求”丈夫以后都不可以瞒着她任何事。
偏翠袖想的就是跟别的女人不同。
“翠袖,你真是可爱!”他就是爱她这种特别的地方。
“夫君!”翠袖娇嗔抗议。
“好好好……”他还是忍不住先亲她一口,再回答她。“你不需要担心,一旦我们出了京就安全了,毋需特别赶路。”
“你确定?”
“确定。”
“那就好!”
翠袖吐出一口气,然后贴在他身上,阖眼打算睡了。
“翠袖。”
“嗯?”
“你不问我为何不同你说实话么?”
打开眼,举起眸子,翠袖困惑地瞅着他。“干嘛一定要问?夫君一定是有你的考虑,你说了我不一定了解,干脆不问不是省事多了吗?”
金日再度怔了怔,继而朗声大笑,笑得翠袖满头雾水,不懂他在发什么神经?
“翠袖,你真是天底下最特别的女人!”
或者许多人都认为她配不上他,而她也的确没有足以与他匹配的身分背景,也不是什么天香国色倾城大美人,更没有天纵才华或聪颖的脑子,但她自有她特别的地方。
他并不认为男人与女人一定要有某方面相匹配才能够结合,而是双方是否拥有足以吸引对方的特质。
成亲至今已两年多,他仍不时自她身上发掘出令人惊奇的特点,这些,比身分、比容貌、比才华更吸引他,在他眼里,她是天底下最特别的女人,这就够匹配他而足足有余了。
想来,额娘在阿玛眼里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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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南河总督府里,黄希尧头一回见到乾隆的老丈人,高斌,一位沉稳内敛的老人家,双眼有神,下颚一缯须,看上去挺威严,跟他那个好色贪婪的儿子高恒全然不同。
“世子爷到此不知有何指教?”双方一番客套的寒唁一后,高斌便直问来意,心里有数亲王世子不会闲着无聊跑来找他喝茶,必定是有事,只不知是好事或坏事。
“指教不敢,只是有点事儿想请教高大人。”金日笑咪咪的拱拱手。
“世子爷请问。”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令郎高恒大人应是现任长芦盐政?”
“世子爷确没记错。”
“既是如此,高恒大人为何不在长芦勤办公务,却跑到开封去找乐子呢?”
高斌心头一凛,当即明白是儿子给他找的麻烦。
“请问这位是?”他转注黄希尧。
“河南按察使黄大人的儿子。”金日轻描淡写的介绍。
够了,不必再多说,按察使主刑法监察,肯定是高恒仗着国舅的身分在开封府为所欲为,随时都有可能闯出大祸来,届时黄大人既不好办人,也不好不办人,只好找人帮忙说话,希望他这个做父亲的能在儿子闯出祸之前加以阻止。
“卑职明白了。”二话不说,高斌立刻暂退。
半响后,他再出来,将一封厚厚的书信交给黄希尧。
“有劳黄公子将这封信交给高恒,改日老夫定会亲自登门向黄大人致谢。”
于是,问题解决了,直至离开总督府回到客栈,黄希尧还不太敢相信天大的麻烦竟是这样轻而易举,三言两语就处理掉了。
“我就说吧,高斌大人倍儿上道,几句话他就明白了。”金日笑嘻嘻的说。
“那我担心那么久是为什么?”黄希尧嘟囔。
“白搭!”金日轻快的走向客栈后面的厢房。“至于高恒已惹出的那些麻烦,令尊大人应该处理得来吧?”
“那些是还应付得过去,就怕他闯出大祸呀!”
“那就好。你该明白,在高斌大人面前,我故意不提高恒已捅下多少楼子,但高斌大人心中自是有数,他会记住这份情,往后黄大人再有麻烦去请他帮忙,他定然义不容辞,说不定还有利于令尊大人的前程呢!”
“谢谢金公子。”黄希尧诚心诚意道谢?
“不必谢,”金日爽朗大笑。“你到现在还叫我金公子,而非叫我世子爷,表示你当我是朋友,而不是高高在上的谁谁谁,这就够我高兴的了!”
“啊,真是糟糕,我又忘了该改口叫你世子爷了!”黄希尧故意哀声叹气。“真是,叫习惯了就不容易改口,不过你放心,往后我一定会记住,得叫你世子爷,不能再叫金公子了!”
金日更是哈哈大笑,猛拍身边人的肩头,“你这家伙……”正想调侃他几句,笑声猝然腰斩,没音了,笑容却还僵在脸上,眼底已浮现一层浓浓的厌恶。“他大爷的,那对母女究竟是怎样啊!”
但见左右厢房前,汪家母女各据一隅,一个在等翠袖,妄想说服翠袖设法让他们回京里。,一个在等弘昱,只想多见他一面。
一个耐心、一个痴心,不知情的人定会觉得她们母女俩好可怜。
不过金日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送给她们,冷冷一哼便径自向黄希尧颔首暂别,而后回房里去找亲亲老婆了。
汪夫人连吭一声的机会都没有,门扇便在她眼前阖上,气得差点一口把那门咬下来,只恨两旁各一个门神守着,害她连出口怨气的胆子都没有,只好憋着一肚子火回里房去咬指甲扯头发。
黄希尧摇头,叹息,悄悄走到汪映蓝身后。
“汪姑娘,咱们刚下榻没多久,四阿哥就出去了。”
汪映蓝没有任何反应,冷漠得好像表情已经僵化而无法政变了似的,黄希尧以为她没听见,正想提高嗓门再说一次,她蓦然转身,挺着高傲的背脊回到她自己的客房里去了。
同情的目光跟随着她,直至她消失于门后,黄希尧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当初能及早摆脱那份毫无希望的感情。
汪映蓝,终究不是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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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启程,黄希尧径行回开封,两辆分别由铁保、何伦泰驾驶的马车继续朝广州前进,金日骑马在前方领路,然后是翠袖和香月、香萍乘坐的马车,接下来是汪家四口子的马车。
至于弘昱,他一直都在遥遥远远的后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小黑点。
即使如此,汪映蓝也宁愿掀开车后的布帘吃风啃沙,非得盯着那一个小黑点看不可。、
“你真是蠢!”汪夫人愈看愈是有气。“连瞄你一眼都不愿意的男人,你看他做什么?也不想想,一旦我们到了广州府,他们早晚要回京,到时候别说多看他一下,恐怕再也见不到面了!”
汪映蓝娇靥上仍是一片冷漠,只嘴角若有似无的抽了一下,始终小心观察着她的汪夫人立刻注意到了,心头不由一阵喜。
“所以说,你得赶紧想个办法呀!”
汪映蓝依然不言不语,但眼皮子垂落了,汪夫人心头狂跳,女儿终于听进她的话了,如此一来,九成九有希望了,无论如何,女儿的心思可比她灵活多了。
想吧、想吧,用力想吧,无论多么阴险狡诈、多么卑鄙龌龊都行,只要能让她们再回京城里去,什么手段她都敢使。
想吧,用力想吧!
而在前方的马车上,金日仰眸看看天色,再回头对铁保使一下眼,铁保会意地点了一下头,而后,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飞身对调位置,眨眼间,他已坐在马车前驾驶座上,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回过头去掀开布帘。
“累吗?”
“不累、不累,我从来没坐过这么舒适的马车呢!”翠袖笑咪咪的连连摇头,手里还抓着一副骨牌。。
再看看马车内,比一般马车宽敞不说,更舒适得不像马车,除了桌子和暗柜之外,其它一切都是软绵绵的,翠袖便倚在睡誧上和香月、香萍一起玩牌,最特别的是,即使马车晃动得再厉害,马车内也不会太受影响。
难怪坐这么久的马车,她半声都没吭过。
“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到延平府了。”
“好好好!”随便应两声,她又回去专心玩牌了。
金日失笑,放下布帘回身坐好,铁保正好回头看他,他大拇指往后一比。
“里头是你整置的?”
“是,爷,可花了奴才好一番心思呢!”
“果然有一套!”
原是该坐船较便利舒适,但为了避开玉弘明,他不得不决定让翠袖搭马车,幸好铁保够机灵,不声不响花了三天功夫去改造这辆马车,起初他倒没有特别注意到什么,就是没听见翠袖抱怨感到很纳闷,搞了半天,原来马车里舒适得跟睡在摇篮里一样,嗯,找个机会他也要进去睡睡看。
铁保笑开了。“谢爷夸奖。”就知道这么做会讨到主子的欢心。
金日再指指另一辆马车。“那一辆也是?”
“很抱歉,爷,奴才只整置了夫人这一辆,另一辆……”铁保猛眨眼,一脸无辜。“不够时间,而且那辆马车有点旧了,恐怕颠得很!”
金日哈哈大笑。“干得好!”
铁保用汗巾拭了一下脸。“爷,咱们到广东后,是要先到袁大人那儿,还是先到别苑去?”
“都不,”金日顽皮的眨一下眼。“咱们先上汪海布庄。”
铁保立即明白了。“先把‘累赘’丢开?”
“没错。所以……”表情悄然降温,徐徐覆上一层冷森森的阴色。“要倍儿小心,那两个女人也猜得出我们会这么做,在到达广州之前,她们必然会想尽法子来挽回被扔在广州的命运,因此……”话到这里,猝然中断。
两人四只眼动作一致的朝后转,警戒的目光射向道路尽头。
马蹄声,迅速由远而近,快得像在飞,才刚看见那单人单骑,眨眼间已来在近前。金日两眼瞪圆了,怔愣地看着那骑奔驰至马车旁才缓速下来。
“终于找到你们了!”马上骑士轻喊。
金日又呆了片刻,方才咧出无奈的苦笑,真是该死,他已经忘了有人会追上来――
玉弘明,他的堂弟,果然追来了,这下子可又热闹了!
第六章
玉弘明有点变了。
他依旧俊美非凡,依旧沉稳冷静,但偶尔会流露出焦躁不安的神色,甚至大发雷霆,好像有什么烦恼纠缠着他,使他定不下心来。
“你……知道了么?”
“……不知道。”
难怪他会焦躁不安,难怪他会定不下心来。
金日悄悄吁出一口气,放心了。“其实对你而言,不知道更好,当时若非我挫火儿挫过了头,我也不会说出那些事儿。不过我不会向你道歉,你不该动脑筋动到翠袖身上,不对的是你。”
玉弘明下颚绷紧了。“但他们愈是不肯告诉我,我愈想知道!”
“我了解,所以你希望我能告诉你答案,对不?”金日轻轻叹息。“很抱歉,我不能说,这个秘密绝不能自我口中说出去,不然我阿玛一定饶不了我!”
玉弘明眯一下眼,眸中陡然透出犀利的光芒。“难道是你阿玛……”
金日怔了一下,霍然狂笑。“别乱扯白,你既不像我阿玛,跟我们几兄弟也不像呀!”
“我像我娘。”玉弘明冷冷道。
金日呆了呆,还是笑。“若是真,阿玛索性把你娘收做侧室不就得了!”
“我娘是天地会的龙头之一,”玉弘明的声音更冷。“彼此立场不同。”
“即便如此,也该把你带在他身边吧?”
“或许是你娘不肯,否则你有个弟弟也叫弘明,为何?”
早猜到他会问到这,额娘啊,您可真会替人找麻烦!
金日暗暗叹了口气。“那又如何?我十四叔也有个儿子叫弘明呀!”
“既是如此,你弟弟为何又要取名弘明?”玉弘明更是步步紧迫,咄咄逼人。
真是,愈扯愈胡了!
金日摇摇头。“我阿玛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就是我额娘,他绝不是你爹!”
玉弘明还是不相信。“那你为何不能告诉我?”
因为牵扯起来是一团剪不断,理更乱的乱线啊!
金日苦笑。“一旦我说出口,定然会牵扯出一连串问题,可怕啊!”
玉弘明的眼又眯了。“因为我爹是个满清王爷?”
这话倒没说错,他爹的确曾经是个王爷—和硕廉亲王,后来却变成“猪”。
“你就别再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玉弘明盯住他许久,忽又问:“你为何不捉我?你是堂堂满清宗室,我是天地会叛逆,你为何不捉我?”
天,问到重点,戮到要害了!
金日呻吟著抚住额鬓,头真是痛痛痛啊!“我不能告诉你,去问你娘吧!”好吧,应付不了就推!
“你又为何能够得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去问你娘!”再推!
“我娘也一再警告我,无论如何不能动庄亲王府里任何一人,为何?”
“去问你娘!”继续推!
“你和我爹究竟有什么关系?”
“去问你娘!”努力推!
“我爹到底是谁?”
“去问你娘!”推推推,狂推!
砰一声,玉弘明的拳头猛擂一下桌子霍然起立,脸黑半边,架式都摆出来了,
一副打算跟他拚个你死我活,强用武力逼他吐实的姿态,但,考虑到自己根本打不赢人家……
目注他狂怒的暴旋而出,金日刚吐出一口气,身后,内室门悄悄打开,一颗小脑袋探出来。
“夫君,你们在吵架吗?”
闻声,金日起身过去扶她出来坐下,门外,铁保对香月、香萍摇头暗示暂时不要进去,然后静静的将门关上。
“我们没有吵,但他在生气。”先倒一杯温茶给她,再偷摸她凸起的小腹。
“他在气什么?”她好奇地问。
“你不需要知道。”圆圆的,摸起来真好玩。
“那……”瞄一下窗外,她又问:“玉公子是来追蓝姊姊的吗?”
“应该是。”这回里面不知道住了多少人?
“但香萍说蓝姊姊喜欢四弟……”
“你看弘昱喜欢她吗?”
“……不喜欢。”
“这不结了。”
“可是,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当然不会。”
言犹在耳,第二天,他们马上打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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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马车刚离开延平府不久就停下来了,金日气急败坏的离鞍飞身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