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着粗气说话,“我们再来一次?”
我惊,条件反射地拉起被子捂住头顶:“你滚,死酒鬼臭流氓,别跟我在这儿发酒疯。”
结果,他并没有滚。
我捂在被子里好一会儿怎么也不见动静,最后实在捂得难受了,探出头来却看到他大剌剌地躺在一边睡着了。
也许是台灯光线刺眼的缘故,他沉沉睡去的脸上依然皱着眉,嘴唇抿得紧紧的,瘦削的脸颊上光影分明,这分明的光影更显出他绷紧的情绪,叫你看出即使睡着了,他仍然不痛快。
他不痛快也叫你不痛快,随便就做出那么过激的行为,不管不顾是否会伤到别人的感情。就像那张嘴,冷不防就吐出那些不好听的话来,直刺你的耳朵,有时也刺到你的心里。
这个人,这样的人啊,你喜欢他什么呢?你甚至无从记起这样奇异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作孽啊,记得奶奶说过,你这辈子要是对谁做了坏事,下辈子都要还的。如果这是真的,我猜我大概上辈子对他作了什么孽,这辈子就要还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已不见踪影。我洗漱完毕,吃了anna准备的早餐。
乔治和杨恒都不见人,杨叔在院子里给草坪洒水。我吃完早餐走去外头准备伸个懒腰晒晒太阳,就见杨恒沿着院子里的小径走过来。
昨晚的事浮上心头,我忽地感到脸红,虽然是被醉鬼舔的当不得真,但是脸皮子恁地薄,非要火辣辣地红起来你都管不住啊。话说回来,那可是我的初吻,初吻啊!
“一大早你脸红什么?还是粉涂多了扮猴子屁股?”杨恒走到我跟前停住,好不要脸地探过头来查看我的脸。
我迅速转个身打算走开,斗不过总还躲得过。没跨出两步却被他一把拉住。
“你去哪儿?早饭吃过了吧,去房间拿行李,我在车里等你。”
“这么快就走了?”我惊讶。
“舍不得走?哦对了,早上乔治看到我从你房间出来,他好像很吃惊,见了鬼似的。你是和他表白了还是怎么?那小子一脸上当受骗的样子,哈哈哈,你没戏了。”
“什么?”我五雷轰顶。
这下可好,乔治一定以为我是个狐狸精加说谎精了,我的可怜的名誉啊!太过分了!
“你没跟他解释吗?说你喝醉了走错房间而已。”
“我为什么要说谎?”
“说谎?这怎么是说谎?你不跟他解释才是说谎。”
“我既没喝醉也没走错房间,你要我解释什么?”
“你,你……”这个人耍无赖简直比无赖还无赖!我火冒三丈,怎奈舌头打结一时间找不出词来。
“唔,倒是可以提醒提醒他,某人的接吻技术实在太次,不知道他有没有特殊癖好,比如和木头接吻什么的。”他说着朝院门的方向扬一扬下巴,“乔治好像跑完步回来了,我是不是该和他沟通一下?”
我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他,快步小跑到车库前,恶狠狠警告他:“你先上车等着,我马上就来,不准和乔治说话,不-准-你-乱-说-话!听到没有?”我觉得我的眼睛应该已经冒出火焰了,他敢不听话我就——我就——
我飞快地跑进屋子,飞快地上楼把所有东西塞进包里,又飞快地下楼,与anna擦肩而过,我火急火燎地打声招呼并且道别,等不及她回答我已经窜出门外,窜到车子旁边一把拉开车门,这时候乔治刚好出现在不远处的小径上。我重重地喘气,催促驾驶座上的人赶快开车。
“不和人家说再见么?”杀千刀的靠在座位上并不立刻发动车子。
“不需要不需要,你快开车呀。”我急道。还再什么见啊,现在肯定被人严重鄙视中,哪有脸面见他。
他终于坐好把车子开起来,慢慢地滑过车道驶向大门,快要出门口时却突然传来呼喊声:“嗨,小多,这就走了吗?”
是乔治,他在不远处朝我挥手,有些焦急地快步朝这边走来,但车子拐个弯已经驶出院子,并且在大路上行驶起来。
我转过身,透过后车窗看去,只见他停在院子门口望着这边,那神情怎么像是……很气馁又很不解呢?直到在十字路口转个弯再看不到他,我回转身,头脑中有个问号若隐若现,是有哪里不对头?不经意瞥到杨恒大剌剌飞起来的嘴角,那笑容怎么恁地刺眼?
电光火石间,我豁然开朗,这——这!个!混!蛋!
我闷声问他:“今天早上你没碰到乔治吧?”喉咙发颤,呼吸不顺,头皮发麻……
他当然不回答,眉毛也不抬一下。我紧紧攥住胸前的安全带,遏制住伸手掐他脖子的冲动。
我这个笨蛋,我承认是我的问题,脑子带了也不拿出来用用,怪谁呢?怪不得别人。这浑球太知道怎么给自己找乐子玩了。我真想找堵墙撞撞,把脑袋撞清醒了,要么破罐子破摔撞个脑震荡也行,或者失忆,反正撞个——与此人相见再也不相识啊!
4第四章
朋友不再问我‘你为什么喜欢他’,因为这个问题实在叫我暴躁。他们转而问我,你俩认识这么久了,你又喜欢他,怎么还是这么个不清不楚的关系?
‘不清不楚’?这一点我想了想,也确实难怪他们有这个印象。虽然在我看来我和他的关系清楚得很,就是比一般人再近一点的朋友关系而已,但在外人眼中,一男一女如果不是兄弟姐妹,以我们这样‘互相帮助’的程度来看,不应该只是朋友而已。
我有时候也想打破这个僵局来的,但始终勇气不够。一是,他不给我明确的希望,就是说,我看不到他愿意成为朋友以外关系的意愿;二是,我实在提不起勇气前去说明,也就是表白。我想你要是见过他曾经怎么拒绝过别人,你恐怕也要裹足不前。
据说他读中学期间交过女朋友,但显然年轻的恋情都无疾而终了。现在我们大二,这期间他还不曾和谁确定过关系。海伦?噢,海伦啊,海伦这样的存在其实不在少数,但不知为何,他不和谁出双入对或者公然你哝我哝——这是好事,对我来说当然是,这说明至少我还有希望,也不用费尽力气去伤心气恼、嫉妒谁。
不过糟心的是,我和海伦们一样,破不了那层冰。
同往常一样,他埋头在手提电脑前啪啪啪啪啪,偶尔皱着眉盯住屏幕半天,然后‘哼’一声或‘哈’一下,接着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双眼放光,‘啪啪啪啪啪’把键盘敲成爆竹。
刚吃完晚饭,我抱着冰激淋桶用一个大勺子挖冰激淋吃。一旁键盘上长长的手指飞也似的起起落落,瞧着真有点儿眼花缭乱。望见这光景时,我时常会想,那些漂亮的手指要是会弹钢琴不知会是什么情形,但随即抬眼看看手指的主人,眼睛那样冒绿光的……恐怕还是敲这些莫名其妙的字符来得更合适一些。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蝌蚪小字,我每一看到就头痛难忍,只因我所学的科目中有一门也涉及编程,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动不动要你编个游戏,或写个系统,虽然是初级入门级别,但对我这样感性思考多过理性思考的人来说,那真是难如登天的东西。
记得有一回学期末作业,要编个飞机在海面绕过障碍物着陆的程序,偶滴神,拖到最后关头,我熬夜熬得脸都黑了,有个关口就是过不去。那时候,为了我那可怜巴巴的自尊心,我强忍住找他帮忙的冲动,打定主意要挑战一下自己的智商——凭什么他做得到我偏偏就不行呢?他是人,我也是人的嘛!
结果,熬到眼珠子通红,脑袋麻痹,还是没能找出解决方法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他拖过来。又结果,不出所料,他花了几分钟看我的程序,又花几分钟啪啪啪地做几个调整,接下来打下几行ifandorelse……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就弄完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能想象我的心灰和意冷么?什么笨鸟先飞什么水滴石穿那都是骗人的!很多事情上,你不行那就真的不行,任你把脑袋想穿了也还是不行。
明白这个道理后,我豁然开朗——既然有个超级大工具帮忙,为什么偏偏要为难自己呢?巧妙使用别人的智慧,那也是一种智慧!嘿嘿……
我往嘴里送进一大块冰激淋,无声地发笑。看着眼前这个呼之即来的人肉大工具,真是越看越可爱,你只要给他做几顿饭填饱他的肚子,这个工具任你使用啊,哈哈哈……
“据说笨蛋没烦恼,还真是说对了。”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
我不理他,继续挖冰激淋。人肉工具就是有一点不好,嘴巴太毒。不过有利有弊嘛,把耳朵闭起来就行了。
“给我。”他说。
“什么?”
“给我那个。”他把身前的电脑推开,指一指我手中的冰激淋桶。
“哦。”我用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块冰激淋,然后把桶递给他。
“还有那个。”他接过桶,又指着我的手说。
“那个?”我看看手中的勺子,“这个?”
“嗯。”
“这是我的,你拿你自己的去。”
“你帮我去拿。”他歪在椅子里。懒成这样。
“就在你身后,两步路——”我还没说完,他忽地探个身过来一把夺走我的勺子,挖了冰激淋吃起来。
“那个我刚吃过……”这人也太那个啥了吧。
“嗯?”他把勺子搭在嘴里,“噢,没关系,我扛得住,上次嘴对嘴接吻也没给毒死嘛。”
我用手掌盖住额头,这人,能不能别老提那个事啊。你的脸皮厚过城墙,咱的脸皮薄得很嘞!
我正无言以对不好意思之际,有人推门进来了。赶紧抬头看来人,是日本美少年龙次君啊。
“龙次啊,这两天都没见到你。”我赶紧搭话,转移话题。
“小多,杨恒,晚上好。”美少年礼貌得很,他微微点一点头说道:“有朋友从日本来,在伦敦玩,我就去找他们一起玩。”
他拉开冰箱取出牛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在桌边坐下。
“哦,龙次。”杨恒把注意力落到龙次身上,“最近有个叫泷泽罗拉的好像很火啊,有片子么?”
“啊……”龙次看看杨恒,“那个……”转而看看我,说话吞吞吐吐。
我好奇:“泷泽罗拉?日本新出来的明星吗?我还没看过她的影片。”
“哦,是啊。”龙次点头,晒不黑的白白嫩嫩的脸上好像有点儿发红。这家伙动不动就脸红,随便一点小事都会面红耳赤,有趣是挺有趣的,不过么,这样会让人想欺负欺负他,就是容易引发别人体内原本安安分分的兽性。
“这次你朋友给你带了不少吧?没有她的其它也行,一会儿去你房间拿。”
“原版dvd吗?这么讲究啊,其实都可以从网上看。”我不解,不过有正版当然更好,“龙次,有什么好看的片子也借我看看吧。”
“是啊,挑几盘最好的给她。”杨恒扑在桌子上,一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住龙次,“不然我们在厨房一起看,阿里也等着嘛。”
“诶?那怎么行,别开玩笑了。”龙次差点跳起来,这会儿一张脸明显红到脖子根。
“为什么不行,我们问问看阿里的意见,他要不要一起看。”杨恒说着又看我:“小多,一起看好不好?”
“也没什么不好,不过……”我看看龙次,他好像很不乐意啊。
这时厨房的门被推开,印度小哥进来了,他打着呵欠和大伙儿招呼:“嘿,伙计们。”
“哎,阿里。”杨恒招呼他,“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印度小哥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啤酒,转身团着舌头说:“都在啊,有什么好事吗?哦,龙次,伦敦好玩吧?”
“是啊,是啊。”龙次红着脸点头。
“龙次带了很多碟回来,阿里你去他房间取吧,等很久了吧。”杨恒托着下巴,边往嘴里塞冰激淋。
“嗯,走吧龙次,给我看看你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阿里走到龙次跟前,两眼放光。
“啊……好。”龙次放下还没喝完的牛奶杯子,起身往门口走去。阿里尾随其后出了门。
“小多,你也去挑一些啊,帮我带过来。”杨恒懒在椅子里冲我说。
“嗯,我去看看。”
龙次的房间门虚掩着,我径直走进去:“怎么样,有什么推荐的?”
在桌边挑着片子的阿里回过头来,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那眼睛简直堪比铜铃了。
“小、小多,你也想看?”他咽了口唾沫,说话间那舌头团得更凶猛了。
“是啊。”我点头,来到桌子前,“我一直挺爱看日……日……”
日什么来着……我的老天爷,这些都是什么呀?桌面上的那几张dvd,封面上横七竖八的玉…玉体……还有那些触目惊心的…的……
这可真够触目惊心的,我的眼睛啊,这会儿恐怕比印度小哥的铜铃还要大了。
我僵在原地,不晓得如何是好,一不留神又瞄到桌面上的儿童不宜,脸上的热度刷刷地涨。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我跟个机器人似的把脑袋‘咯咯咯’地转向龙次,只见他直直地坐在椅子里,脸上红一阵青一阵,那表情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啊喏……”他忽地低下头去,“大家想看,我就叫朋友带来了。”
那张脸憋得通红,嘴巴抿得紧紧的,他这么为难的样子……是被欺负了?灵光一闪,我猜到来龙去脉——这些人太过分了,一定是这样的,竟然把人家这么纯洁可爱的美少年当成黄片片源了!
“龙次,你完全可以不必那么为难的,拒绝他们啊,那些白眼狼。”我气愤,“阿里,你看他明显不愿意的,你们干嘛非要他带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过来,不该这样为难人家。”
阿里手上拿着黄片,铜铃大眼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他,竟好像听不懂我说话似的。
“是啊,别再为难他了,小多,你看人家都要哭了。”杨恒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
这家伙倚在门边,要笑不笑的,一脸欠揍。
“你说是我为难他?什么意思?”这是什么神逻辑?
“笨蛋就是笨蛋,你的脑子结构大概真异于常人。自古以来,这种东西都是增进男人友谊的巨大桥梁和纽带。”他像看白痴一样地看我,“你以为男人间的友谊怎么来的?一起看偶像剧么?”
“你说是不是,阿里?”他转去问印度小哥。
阿里低头看看手中的黄片,抬头看看一边的龙次,然后转向我,猛地点n下头。
“切,要真是友谊的桥梁,龙次干嘛这个表情。”这人可是活生生的证据。
“嗯,被雷劈了,恐怕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人非要跟人借a片看的。”
“我才没要借这个,我不过是,不过……”
这回轮到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了。一不小心又瞥见桌面上的男人女人,赤身捰体还有各种不要脸的姿态行为……你玛的谁要看这个啊,我才没要借这种东西看,真是太要命了……
“都怪我不好。”龙次抬起头,脸上又窘迫又抱歉,“我之前就应该和小多解释清楚,造成这个误会是我的错,对不起。”
“啊呀,怎么是你的错啊,要怪也怪他。”我伸手指向门边的人,诶?门边的人呢?
“别墨迹了,”那人的声音从走廊传来,“阿里,挑张最好的来厨房一块儿看。”
“wat?”阿里怪叫,那双可怜的眼珠子几乎夺眶而出。
印度小哥瞪着眼走开之后,我也不好意思留在那一堆黄片世界里,拔腿要走。龙次却叫住我,起身来到我跟前。
他比我高出半个手掌,即使靠近了和他对话,我也不需要仰着脖子望他。
“小多,你知道,我……”他抿了抿形状好看的嘴唇,眼神忧郁。
“怎么了?”我问。
“你知道,我……不是什么色情狂。”
“哈?当然,当然不是。”我连连摆手。
他认真地看着我,半天,微微点一点头。
“啊哩嘎多。”
“一耶。”
我走出房间,淡定地跨出几步后还是没忍住捂嘴偷笑出来。
这个岛国来的少年有意思得很,做什么事都一本正经的,就连之前和他开玩笑建议那些简单的招呼比如‘早上好,谢谢,对不起’可以和我说日语玩玩,不过随便一提,他还真的照做了。有种穿越到日剧的错觉哪……
5第五章
这两天昏昏沉沉。勉强上完课回到宿舍就缩进被窝里昏睡不止。没错,可怜的我发烧了。我这人身体一向好得没话说,生病这种事几乎和我是八杆子打不倒一块儿的,前两天还跟朋友在咖啡小馆里吹嘘这个来着,现在好了,诚心跟我对这干似的,真要被他们笑死。我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想了想缘由,很可能是我吹嘘这事儿的时候没学着老外们敲一敲桌子,霉运果然就临头了不是……
宁可信其有啊!阿门……
“哚、哚”有谁敲我的门。我虚弱地应了一声。
门被轻轻推开,龙次走了进来,眉头拧得紧紧的忧心忡忡。
“你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忽冷忽热的,难受啊。”我抱怨。
“斯咪吗噻。”他一脸歉疚。
“啊?为什么道歉啊。”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昏得很,想不起来。
“是我传染给你的,在伦敦的时候就有点不舒服,回来就发烧了,结果,还害你病了。”
“咦?”我眯细眼睛看他,想了想,难怪那天他的脸一直红得不自然,原来是发烧了。还以为是叫黄片那事儿给羞的呢。
“哦,带胶布、带胶布。”我把手从被窝里拖出来,虚弱地摆摆。
“我煮了稀粥,你吃点吧?”
“是吗?那可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感动,努力抬起头来以示感谢。
“那你等一下,我马上取过来。”
这人一旦病了,好像内心的线条也变细了。看着龙次出门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热腾腾的,有人照顾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龙次小心翼翼地端来一碗粥站到我床前,“现在吃吗?”
“现在没有力气,等等再吃吧。”
“哦,你要是饿的话……”他顿了顿,咬着嘴巴在犹豫什么,“我是说,你要是现在想吃,我可以……你要是觉得没问题,我可以喂……你吃粥。”
话虽说得支离破碎,我好歹是听明白了。虽然昏昏沉沉,但我想我的脸上还是表现出了类似愕然的神情,因为他马上接口说:“还是太奇怪了吧?我是想,我是想病人最好别挨饿,你能吃下一点东西,病也好得快,因为,因为我也有责任嘛。”
脸又红了。那张脸红彤彤的真是有趣——他不是发烧还没好吧?我有点想笑。不过这个时候显然不能对人家的一片好心发什么笑。
当然也不好意思叫人家喂粥吃,还没熟到那个地步。放弃这个福利真有点可惜,不过咱还是多少有些分寸的,于是我红着烧得发烫的脸说:“这次就不必了,呵呵,下次吧。”
“诶?下次?”
“嗯,啊?”脑袋烧昏了胡言乱语,我赶紧无力地挥挥手,“没什么没什么,呵呵,你放下吧,等我饿了自己可以吃。”这会儿是真的脸红了,好在原本就滚烫的脸上应该瞧不出此脸红和彼脸红的区别。
真是烧出一身汗。龙次走了,我缩在被窝里捂紧被子闭上眼睛。之前好像还真没这么发过烧,整个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竟然这么难受。龙次的那碗粥真是货真价实的温暖牌啊,就算没吃进嘴里也已经暖在心里了。啊喏,以后更要好好保护他以免被那俩白眼狼带坏。
眼皮沉重,瞌得紧紧的,但脑袋里有东西打着转儿停不下来,睡不踏实。
有谁在摸我的额头。
嗯?谁的手掌?我用力睁开眼睛,眼前一张大脸靠得太近,看不清楚。
“龙次?”他又回来了?
大脸离开,看清来人,原来是杨恒坐在床沿上。
“是你啊。”我虚弱地发声,如今说个话都吃力。
“脑子没烧坏嘛,还认得出人。”他说,“吃药了?”面无表情,一点没有嘘寒问暖的关切之态。
“嗯。”
“这粥是龙次做的?”他瞥一眼床头柜上的碗问道。
“嗯,真是个体贴的人啊。”我点点头,感叹。
“你们这中日友好发展得不错。”
这家伙是过来挖苦人的吗?没看到病人很虚弱,需要的是关怀和慰问!
“粥快凉了怎么不吃?”他用手指碰碗。
“吃不动。”我叹息,忽地,烧红的脑子灵光一闪,“杨恒,我们很熟了是不是?”
他看着我没说话,那样子好像也不打算回答我。
我只好继续:“病人饿肚子的话病就好不了,你……能喂我吃不?”亏得我昏头昏脑啊,这话都说出来了。我捏着手心里的汗,热着脸瞧他。反正这脸早就烧得真假莫辨了。
他却凑近过来,盯住我瞅了好一会儿,然后把手背贴住我的脸,说:“喂你吃倒是没问题,不过这脸皮再烧下去会不会着火啊?”
我轻轻咳一声,把脸歪去一边,这人真是可恶之极,脸要是真着火也是你害的!
“不是要吃粥吗?坐起来。”
他把被子拉下一些,拖着我支起身。然后端了碗舀一勺送到我嘴边。没想到他说做就做,还做得这么顺理成章……我把粥吞进嘴里,眼睛都不好意思抬了。
这病生得……还真是……不坏。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话是说给别人的,咱可不是林家妹妹,身体结实着呢,一忽儿就好了。(赶紧敲一敲桌子,阿门……)尤其在喝了那碗暖心牌米粥之后,通体舒畅心情极佳,真可堪比灵丹妙药啊。
我在门口堵住背着包正要出去的龙次,露出平生最灿烂笑容:“哦哈哟,龙次。”
他愣住,像是莫名吓了一跳,过一会儿才咳咳嗓子,微笑,终于打招呼:“哦哈哟,小多。”
“去上课?”
“嗨,”他点头,“你已经好了吗?”
“嗨嗨,”我猛点两下头,“好了!多亏你的粥啊,非常感谢!”
“不客气不客气。”
“一起走吧,我也去上课。”
“嗯。”
我们走出宿舍楼,并肩走向教学区。
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圆形小广场,平时这儿成群坐着很多人,晒太阳,聊天,打盹……不过现在是早晨,大多数人还在梦乡沉睡,所以暂时只有小猫两三只。
天气好得没话说。也真是少见,在这个四季皆雨季的小岛上,这样一碧如洗的大晴天是很珍稀的。过不多久大家肯定一窝蜂地跑出门,在草地上、广场上横躺竖卧晒太阳。
我轻轻哼着小曲儿,时而做个深呼吸,青青小草味仿佛就在鼻端。穿过广场,路边是大片大片的嫩绿草坪,还有花儿……迎面走来一个花儿般的女生。
小小的个头,白嫩嫩的脸,染成棕色的长发披在肩头。她有点儿奇怪。两只大得出奇的眼睛从远处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哦,还有走在我身旁的龙次。一忽儿看他,一忽儿看我,来来回回,忙得恨不能左右眼有独立功能,一只看他,一只看我。
走到近处她突然停住,“哦哈哟。”
原来认识啊,我转头看龙次,果然他也停下脚步打招呼。
女孩子转向我:“阔尼基哇,&)&)&&”
“哎哆……”我打断女孩儿的唔哩哇啦,转头向龙次求救。
龙次却只管抿嘴在一旁看着,袖手旁观。
“&&”女孩儿又巴拉巴拉。
你玛看日剧看来的几个词儿哪里够用啊,我投降,启用国际语言:“不好意思啊,我不懂日语。”
“诶?啊……你不是日本人啊,对不起。”女孩儿尴尬,“中国人吗?”
“嗯。”我点头。
“你们是……同学?”女孩儿问得犹犹豫豫,看我又看他。
他不作声。
我只好老实回答:“不是同学,是室友。”龙次主修经济,我的传媒系和他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室友啊。”
女孩儿的眼睛又开始左右漂移。忐忑又不安。
噢!又一个……
今天真是心情好过了头,竟然主动邀龙次同行。以往不小心和他在外头碰见一块儿走路就时常发生类似情况。温柔美少年牵动多少美少女的心哪,我怎么就忘了……看看,这会儿又给人家女孩儿白白填堵了。
“你们慢慢聊。”我挪开一步,“我上课去,再见。”飞也似地逃离现场。
竞走出好长一段距离之后我回头察看情况,两人却已经分道扬镳,龙次微微低头独自一人走路。这人也真是,那可是花一般的美少女倾心于你,怎么也不知道抓住机会多聊聊?要是害羞过了头任你是美上天的少年也难把到美眉的啊……
他忽地抬头望过来,哎呀,我赶紧回头,快步窜行,窜进我的教学楼内。
6第六章
阶梯式的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学生,我稍微晚了一些,好在讲师还没到。我在门口巡视教室,发现嫚婷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向我招手。我在心里叹气,每次晚到就必定是这个结果。多数时候我都先一步到达教室,然后挑比较靠后的座位以便课堂打个盹儿开个小差什么的,嫚婷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可要是哪天她先一步到了,必定坐到几乎没人坐的第一排位置上去。
瞧瞧,现在这第一排就只有她一个人坐在中间,真是醒目又抢眼。我无奈,过去她身旁落座。
“早啊,今天气色不错。”她招呼,脸上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嗯,都好了。”
她微微点头,“对了,汤姆克鲁斯好像交了女朋友。”
“啊?”
“看那边。”她并不转头,只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指转了个方向指向身后45度角。
我转身去看,视线在人群中晃了一圈,好歹明白她指的什么。原来是那位长相酷似好莱坞明星的帅哥同学正和一女生亲亲我我。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那人长得好像汤姆克鲁斯,没想到她一直记着。
我回头打算八个卦,瞧见她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到嘴边的话又自动消音了。面对此人,我时常感到很无力,明明有颗八卦的心,却长着一张严肃的脸,明明嘴巴里说着小道消息,眼神却认真得像在播报bbc的早间新闻。我实在不晓得该怎么和她进行八卦的探讨。
好在这时候讲师捧着一堆讲义进来了,他随便打个招呼就自顾自地讲起课来。这老师也是个奇葩,每次上课从头到尾话都不带间断的,脸上无喜无悲,几乎以同一语速走完全程。念经似的。
这使我很痛苦,无论开头你有多么精神抖擞,到后来无不以打着盹儿结束。
更要命的是,这堂课他似乎在讲什么人造卫星什么解码、编码还是嘛的?噢,我的上帝,还有公式出来了……
我时常困惑,我修的究竟是什么科系来着?
“这人造卫星是咋回事啊?”我打个呵欠,抹掉眼角的泪水。
“它们作为孤独的金属块在畅通无阻的宇宙黑暗中偶然相遇、失之交臂、永离永别,无交流的话语,无相期的承诺。”
“啥?”
“人造卫星。”
“……”脑子空白5秒钟后,我叹息,“村上春树?”
嫚婷缓缓点一点头。
这个文学少女,这个台湾来的文学少女啊,不仅读完台湾译的村上春树先生的所有书籍,又邮购了所有大陆译本,读得那叫一个如饥似渴,据说她还打算再把英译版读完。
我觉得那样很惊悚,太极端,怕是要走火入魔,就把手头的一些侦探小说、爱情小说什么的送去给她看,希望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她倒是全部收下了,但不知看没看。
“陷入爱情之中,往往会伴随强烈的孤独感。”她突然说道。
噢,看来她是看了。不过这是哪本小说里的句子?我启动头脑中的记忆之轮,翻阅曾经读过的爱情小说之扉页——呃,我的记忆之轮不怎么好滚,想不出来。
“因为得不到回应。”她又说。
“你是说……?”果然还是觉得似曾相识,出处是……
“我觉得我爱上了那个小日本。”她把脸转向我,“小多,帮我留意上野龙次的一举一动,告诉我他的兴趣爱好,习惯倾向。”
“龙次?”我惊呼,慌忙捂住嘴。
我凑过去仔细打量她的眼睛,但那双眼睛始终严肃如一,我实在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是和他参加同一个兴趣小组吗?剪纸还是什么来着?”
“中国剪纸。”她答。
“是啊是啊,还加入人家日本社团,经常参加他们的party什么的,你跟他很熟了吧,你可知道得比我——”
“咳咳……”
不好,某个念经的突然在我们跟前咳嗽起来。我赶紧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一头汗——就说不该坐第一排的!
沉默有顷,跟前的大胖肚子总算又开始念起经来。
“知道的再多也不可掉以轻心。”大胖肚子前脚刚走,嫚婷接着悠悠地道,“我们自以为知之甚多的事情,无不潜伏着等量的未知因素。”
总算上完课,我揉着脑袋一路走回宿舍。
嫚婷叫我留意龙次的这个那个,但我是真不知道怎么个留意法,除了公共场合的厨房所在,他吃什么喝什么多少能了解到,但其它的就不得而知了。难不成要我闯进他的房间,观察人家怎么拉撒睡?
什么‘未知因素’,哪来那么多‘未知因素’啊……头疼。
我走进宿舍楼,经过长长一排邮箱的时候停下脚步,我们的那个邮箱又被塞满了。我取出一堆信封来。大大小小有用的没用的,什么手机帐单,什么俱乐部的介绍,学校哪个社团的宣传……粗粗翻一遍没有我的信。不过其中有一封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不太一样,信厚厚的有些分量,信封也不是常见的官方白色。那是带着点紫色的极具私人风格的信封。上面的地址人名是手写的,字迹流畅漂亮。
杨恒收。若伊·罗林生寄。来自美国。
这个名字我有印象,我记得上个月收邮件的时候也有这样一封信。
我把包放回房间,拿着一打信走进厨房。正巧杨恒在,他坐在桌边啃苹果吃,一双脚搁在另一张椅子上,没有穿鞋。
“这儿有你一封信。”我从手中挑出那封淡紫色信封给他。
他接过,盯着封面看了一会儿,然后把信塞进牛仔裤的口袋,继续咬苹果吃。
“在美国有朋友啊?”我忍不住问他。
“嗯。”
“怎么在美国有朋友啊?”
“移民过去的。”
“哦,这样啊,我看那名字是个女生。”
信封也像,字迹也像,那么厚的信里面是什么呀?上个月也收到了,经常来信吗?交情很不浅吗?看着那半截露在口袋外头的紫色信封,我蓦地觉得不踏实起来,想问问他这所有的疑惑,但他一直歪头看窗外,啃苹果的时候也看着窗外,那表情很不愿意说话似的。
“嗯。”结果,他仅仅嗯了一声。
“你不看看信吗?”我还问。
“现在不看。”
“好厚一叠,看也会花不少时间吧。”
唉,我在说什么啊,脑袋不好使试探都不会,却偏偏被那抹紫色牢牢锁住眼睛,怎么也移开不去。厚厚一打都是信纸么?这年头谁还写信啊,搞得这么浪漫主义,这个若伊·罗林生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他总算吃完苹果回过头,脸上显出不耐。
“你很好奇?打开看看?”他把信拿出来,扔在餐桌上,‘啪’地一声。
这人是在发脾气么?怎么会……但那张脸紧绷绷的却像是真的生气了。
“不是不是,”我忙摆手,“不好意思,我不该问东问西。”
他仍然郁郁地瞅着我,一声不吭。
我稍稍退开一步,不明白他何以这个态度,咬咬牙我勉强解释:“我不过是,不过是……不是故意要探你隐私,哦,这个隐私对你很重要的话,我就不问了,生什么气啊,不过是封信……”
不过是封信而已,我对自己说。又不是小孩子了,那么好奇做什么?但我觉得委屈,你不爱说就不说,干什么摆出一张臭脸呢?
他从椅子上抽离双腿起身,拿起信翻来覆地去玩一会儿,然后抬头说:“若伊是我以前的邻居,后来搬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