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暗恋也是恋

暗恋也是恋第12部分阅读

    。”

    哦……那到是,他确实是在三年前很惨痛地被交往好几年的女朋友甩了,原因无他,只因女朋友终于受不了他的工作狂状态。是谁都受不了啊,以公司为家的男人,叫他和公司睡一张床去。

    “那时工作是有点儿走火入魔,但现在不同了,一切都稳定下来,多悦,你最清楚我现在不似从前了是不是?可愿意考虑一下我?”

    我不得不再次惊呆,他……是认真的?不是开玩笑?

    “怎么…会……”

    他这样的人何愁没有女朋友,他真有意的话要他的女人绝对可以排成长龙,事业有成不说,长相也是人中龙凤,却怎么突然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迟钝!”他十分不乐意地皱紧眉头,“一根筋到底除了工作什么也看不见么?我平常怎么待你,你丝毫感觉不到?还以为总有一天你能注意到我,真是我痴心妄想了。”

    “难道……难道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我忽然意识到这一点,心就直线往下坠,触底一定粉碎。

    “能力是一回事,感情是另一回事。”他抬高了嗓门有些恼怒,“你瞎想什么?你以为我会用个废物到今天?”

    跌落到一半的心得以刹车,终于跳回原位。好险。

    “那、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么好!”

    他哼一声,拎起行李就走。我只好默默地跟上,一路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就渐渐地七上八下起来。

    37落满尘埃的记忆

    从那之后,我注意到,领导看我的眼神好像与之前不同了,那眼神……怎么说呢,不再是纯粹上属对下属的关系,那里参杂了一些别的东西,看着叫人……心惊肉跳的东西。

    我就不得不在和他目光相碰的时候迅速把眼睛转开,实在难以直视了。

    办公室恋情要不得的,会一个头两个大,被人当做话柄茶余饭后地拿来消遣,嚼舌根。这不,就现在,我那俩实习生小助手正在一边八卦得起劲呢,她俩可才来了不到一个月!

    a女啊,被人看到在洗手间哭呢,脸都哭花了,说多丑有多丑,那都是为了b男啊,那个渣男,明明有女朋友了还骗人家a女和他好呀,真是可怜……

    c男啊,帅是挺帅,据说人品不咋地,仗着自己是部门总监,把手下的小姑娘一个个骗上床啊。前两天还叫d女和他一块儿出差去呢,就他俩,能有什么好事儿啊……

    “什么什么?”我的心跳猛地漏一拍。

    “哎呀,多悦姐你不知道呀,就是客户部的xx啊,每次仗着出差的名义轮流叫上不同的女员工一同去啊,那些女人也真是,帅有什么用,渣死了啊。”

    “出差……”我低语,咕噜咽下口唾沫……

    完蛋了!这也能传得这么难听,那……那啥我这动不动被领导叫上一起出个差,有时可就只有我和他两人啊,但是!宾馆房间可真真切切是两间啊,有时还隔得老远啊!可是这话……这些我是不是得拿个小喇叭去每个部门公告一圈啊……

    完蛋了,不晓得被传成什么样了,还不得多难听呢!

    领导进门来,俩实习小妹沉默是金,埋头装模作样忙忙碌碌。见她们变化这么快我又觉得好笑,先前分派的任务已经完成,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就好,咱这领导不吃你们这一套的哦……

    “多悦,走吧,一块儿吃饭。”他直接走到我的办公桌旁,指节叩击桌面两下,然后不等我回答就又转身走开。

    十分整齐地,两个女孩儿抬头望过来,我的眼角余光不得不瞧见那齐刷刷的动作,就朝她们瞥去一眼,怎么忽然觉得她俩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流言可畏啊!

    “哎,领导!”我忙叫唤他。他转身,抛来个疑问的眼神。

    “哦,我是说,我是打算和小春、玲玲一块儿吃中饭的,呵,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和我们一起……”

    他扭头看俩女孩儿,皱眉:“你们非得一块儿吃吗?”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俩女孩儿竟又齐刷刷地把头摇成拨浪鼓。

    “走吧,多悦。”他转而看我。

    “但是,”我为难,放到平时一块儿吃就一块儿吃了,反正也不会少块肉,但你不久前那个表白——如果那算是表白的话——再加上这办公室流言的凶残,我实在是没办法再理直气壮地和你共同吃什么饭了啊……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他已经有些不耐烦。

    “我想,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和她们一块儿吃,”我扯起嘴角勉强地笑,“也带带新人嘛。”

    “她们连饭都不会吃吗?”他十分不悦地扫去一眼。

    俩女孩儿瞬间白了脸,哼哼着看我,“多悦姐,我们、我们会自己吃饭……”

    “走吧。”他往门口走去,到门口时停了停,“工作上有事谈。”补充道。

    我只好起身跟着他走了。在背后四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的注视下……

    跟着他出了公司大楼,来到他常光顾的港式茶餐厅,坐到他常坐的窗边雅座,菜单也不用看他就直接点了几个平时常点的菜。我这才意识到,我可不常常被他拖过来陪他吃午餐么,哪里有什么工作上的事要谈,他纯粹是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吃饭罢了。

    等菜上来的时间里,我惴惴不安地把脑袋别着看窗外风景。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如既往。唯独我的心情忐忑不同以往。

    “你在别扭。”对面的人忽然说道。

    我回转头,对上那双不怎么高兴的眼睛。

    “别扭……什么……”我蠕动嘴唇,声音闷在喉咙里。

    “嫌我年纪大配不上你?”

    “啊?”我愕然,“当然不是,当然,不是。”

    这是什么话,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据说是男人最黄金的年龄,他说的什么胡话。

    眼前这张脸绝对称得上英俊,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又人高马大,正值盛年,分明是个女人见了都会中意的人……“什么配不上我啊,怎么这么说,”我真有点舌头打结,语无伦次,“我就是觉得……我没想过这个事情……”

    “那么你就开始想一想,不必现在答复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和我说。”他说,稍稍顿了顿,“想不好也和我说,我绝不强迫你。”

    “……”

    不强迫,说的可比唱的好听。我默不作声,领导毕竟是领导,有些话只适合放在肚子里哼哼,不好拿出来当面顶撞。你不强迫我非要我来和你吃饭,我的背后刚才差一点被盯出四个洞来,公司里流言蜚语你不在乎我在乎啊,无论好的坏的,我可从来不习惯成为焦点啊、话题人物啊,我一向走低调路线的好吗?真头疼。

    他在桌对面忽地哼笑出声:“你不必腹诽我,有不满尽管说出来,这次确实是有工作上的事要谈。”

    “哦?”我忙顺一顺头发,藏住尴尬,再正一正坐姿,“哦,是什么事?”

    “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比较忙,上头在谈一个大项目,我们马上就得着手准备提案,这次的项目上头势在必得非常重视……”

    原来是一个欧洲的新新品牌要进驻国内,那个品牌在欧美势头很火,发展迅猛,如今正摩拳擦掌也要来中国市场分一杯羹。中国这个巨大的市场做好了前景不可估量,那家公司打算投入巨资来做,广告这一块谁拿到那可不是赚那么一点两点的事了,正因为如此,国内领头的几家广告代理公司都蓄势待发争夺这只肥羊,竞争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这下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忙碌了,我把手头负责的其他项目也不得不转交其他人去做,另外领导还安排了两位资深策划加入,连同他本人,专为这个项目组成一个临时小组,着手准备,市场调研,数据分析,案例研究……单单针对这一品牌的主打产品的调研分析就费了不少功夫,包括其竞争对手的品牌与相关产品都必须一一了解详尽。

    简直成了一场战役。上头下了死命令,那么这就必须是一场战役了。

    这种时候就又要庆幸搬出来自个儿住了,起早摸黑过12点回家也不会被吼被教育,工作再狂也无压力。其实,已经好久没这么忙碌过了,就像领导说的那样,公司大局稳定,发展态势良好,人才也随之济济。人手足够,工作也就有条不紊,较之最初那段打拼时期轻松许多,而这回为了一个项目忽然又忙得天翻地覆,真是……久违了。

    时间不够用,已有一个周末没能回家拜见老娘,这个周末看来又要泡汤,下周一就是约见客户的日子,而我们恐怕要奋战到周日晚,运气好的话也许能睡个觉,运气不好的话……

    会议桌前我揉一揉酸涩的眼睛,看一眼时间,已过22点。办公室里又只剩我们这个临时小组四人,史蒂文不知何时整个人趴到了地毯上,把头埋在一堆资料里写写画画,而艾伦则歪在窗台上,把手提电脑放在两条光溜溜的大腿上,愁眉苦脸地盯着屏幕。

    老外是这样的,坐没坐相,趴,还没趴相,不过这一点儿也不重要,横躺也好,竖卧也好,能整出好东西的策划就是好策划。

    领导坐在我的斜对角,捏眉心。一会儿放下手,‘啪’地合上手边的电脑。

    “今天到此为止吧。”他起身,看一眼大家,又说,“抱歉周末这两天还得请大家加班,再坚持两天,周一是见成果的时候。”

    “我的老天爷,”史蒂文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耳朵上还夹了根铅笔,他东倒西歪地走到会议桌旁撑住,“我的妹子会踹了我的!”这是他的口头禅,每一加班他必来这么一句,这些天的频率就尤其高了。

    艾伦已把电脑关了机,小包背到肩上,“我需要一点酒精,谁有兴趣一起喝两杯?”

    我摇头,领导则自顾自地整理桌上的文件,史蒂文摇晃了两下,最终决定同去。两人很快消失。

    我整理完东西也背上包准备出门,同领导打招呼:“那我就先走了。”

    “你等等,多悦。”他把电脑塞进公事包里,拎起包走过来,“一起去吃个宵夜。”

    “我……不怎么饿。”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他随手关了灯,并且带上办公室的门,话也不说就走开两步去,拐个弯‘哒哒哒’地踩着木制扶梯下楼,走下去一截才想起似的回过头,“怎么不走?不去吃宵夜就不吃,我送你回去。”

    我跟上他,下了楼来穿过公司前厅,进入电梯。电梯一路向下。

    现在和他单独相处总感到一些些尴尬,不自在。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眼望电梯门默着没作声。

    电梯停下,门向两旁默无声息地打开,他先一步走出门,我尾随其后。出了大楼,他往停车场的方向拐,我驻足。

    “领导,我想……不麻烦你了,我家就在旁边,10分钟路程……”

    我每天走路上下班,其实真不必劳他开车送的。

    “时间晚了不安全,”他转过身,直直地看着我,这一次语气不容拒绝,“我顺路。”

    我只好跟着他上了车。

    坐定了,他却不立即开车,伸手在暗处摸索什么,摸索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放进嘴里,点燃打火机凑上去吸一口,烟头小小火光明灭闪烁。我去按车窗按钮却没动静,他转头看我动作,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把吸了一口的烟拿下就在烟灰缸里捻灭。

    “抱歉。”

    他把车窗打开,用手搓了搓脸,显出一些疲惫。

    又过一会儿,他发动车子,缓缓开出停车场。路上车子已经不多,但他并不踩油门,车子就慢慢地走着。他始终目视前方,微微皱着眉似在思考什么,嘴唇也抿得紧紧的,那神情紧绷绷的。

    这气氛使我有些如坐针毡,该不该说点什么?还是闭牢嘴巴不要打扰他?要么问问他这次的项目他觉得有多少胜算……哦,还是安静点儿算了,他好像挺累。

    ……怎么还不到家?明明很短的路程仿佛走了好久,我的脑筋为着该说话还是该闭嘴这一选择不停地打架,唉……累得慌。

    车子终于停靠在我居住的小区大门前。

    “谢谢,晚安。”我打开车门。

    “多悦,”他叫住我,眉头依然紧锁,“周一过后……我们好好谈一谈。”

    我愣住片刻,明白过来他指的什么,不由做了个深呼吸,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不得不点一点头,“好。”

    我下车关门,并对他挥挥手,他微微点一点头,靠在座位上却不马上开车。我等了片刻他就这么望着我……始终不动弹。我整了整肩上的挎包,只好再对他挥挥手,转身走入大门,直到进了我的公寓大楼,转头望向大门口时,那车子才缓缓动起来,慢慢开走了。

    周日下午,偌大的公司里静悄悄的,我想除了我们部门这四个人还在埋头赶工外,大概只有创意部的一些人也留着在加班,为着这同一个项目。

    我们刚结束了一场讨论,又各自回到原位完善各自的部分。领导双手插兜站在窗边眼望窗外,稍作休息。史蒂文又盘腿坐回地上,猫着腰弄他的电脑,他是真不愿意好好坐凳子。艾伦则好好坐在她的桌子前扒拉她的那头浅棕色的长发,她思考什么的时候总喜欢折磨她的那些头发。

    我则起身,来到茶水间给自己泡杯咖啡,一个人靠在那儿清净片刻,喝两口咖啡,再捧着杯子回到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时,我却险些摔了手里的杯子,办公室里竟出现了一个万万料想不到、怎么也不该在此处出现的人……这人正站在门内,发愣。办公室内三人,也望着她,一时无话。

    我的天!我手脚不稳地放下手中杯子,凑上去正要说话,她忽地笑逐颜开:“哦哟,我还以为我走错地方了,问的人跟我说的是这间嘛,我就说怎么不见你呢,你跑哪儿去了?”

    我跑哪儿去了……我真恨不得就在茶水间里生根发芽没走回来!

    “妈,你来这儿做什么?这可是工作的地方。”我把她往外推,热着脸急急抱怨。

    她却站着不动,还把手中拿的什么往桌子上放,“我说你啊,工作的地方怎么了,双休日加班都不准人来探么?两个礼拜不着家,你姨送来的土特产都快坏了,我做了给你送来不好吗?顺便请你的同事们也一道吃啊。”

    她说着就自顾自地打开包,拿出一盒盒的食物来,顿时整个办公室就都是食物的味道了。

    “你们饿不饿?工作归工作,该休息的时候还得好好休息,来,现在吃还是过后再吃啊?这里有微波炉吗?要是过会儿吃就得热一热去。”她望着其他三人说。

    史蒂文第一个反应过来,突然就欢呼一声蹦过来:“我的老天爷,太好了太好了,你是多悦的妈妈啊,我就说怎么突然来了一位美丽的女士呢,原来是来看多悦的,还带这么多好吃的,我正觉得饿呢,可以吃吗?”他一边说着不怎么灵光的中文,一边已经把手伸过去,打开盒子,双眼直冒精光。

    这时艾伦也凑上来,一扫方才的愁眉苦脸,帮忙揭饭盒的盖子,“太感谢了,非常感谢您,您真是太好心了,脑筋动得太多饿得快啊,好香……”

    “不客气不客气。”老妈边分发筷子边探过头去问,“请问……这里有位叫做蒋忆勋的先生吗?在不在啊?”

    电光火石间,我灰着脸是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她这次没来电话轰炸非要我回家了,原来是早想好了要来公司探我……哦不,探蒋忆勋。早些天她就追着叫我把那位和她通过电话的同事带回家给她看看,我敷衍着迟迟不理睬,没想到她竟然自己上门来看了……我觉得我的形象啊,低调又沉稳的形象啊现在算是毁于一旦了,毁在这个极品老妈手里了。

    万念俱灰……

    “伯母你好,我就是蒋忆勋。”领导从窗边走过来,停在老妈跟前,并且微笑着伸出手。

    老妈也伸手去握,握住之后上下打量他,眼珠子瞪得炯炯有神。

    “妈,你可以放手了。”这手要握到几时?“他是我领导。”

    “哦,这就是那位领导啊。”老妈终于松手,始终仰着脑袋笑呵呵地望他,“小多可经常提起你啊,说她的领导一直提拔她,鼓励她,对她好,她别提多喜欢了……”

    “妈,你……”我的脸瞬间爆炸,“你赶紧走吧,我们还要工作!”

    “哦,好,好。”她嘴巴里说着好,眼睛却不离蒋忆勋,“忆勋啊,有空就和小多一起来家里吃饭,昂?”

    “好的,伯母。”

    她点点头,总算转身要走了。我松下口气,谁知她刚到门口却又返了回来,我只好赶紧再迎上去,她从包里掏出个东西,“差点忘记给你,喏,这信上个礼拜就到了,你一直不回来也给不到你,上面都是英文字我也看不懂。”

    我收下,总算把她送出门去。回来时就听艾伦招呼:“多悦你也来吃啊,你妈的手艺真好,好吃极了。”

    “哦,你们吃吧,我不饿。”我仍有些头晕,气都叫她气饱了,哪还有胃口吃什么饭。

    我走回办公桌前,把信丢到桌上,这大概又是学校寄来的,毕业后偶尔还会收到学校的一些纪念类信函。

    眼睛瞄到的东西却下意识地刺激了脑中的某根神经,我似乎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忙拿起信凑到眼前细看,没错,信封上分明写着“拉蒙·迪博斯克”!

    竟是大蒙!

    我一个激灵,手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慌忙撕开封口,里面是一个邀请函,并且附有一封短信:

    “亲爱的小多,

    你还记得我吗?但愿你还记得。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我们已有六年多未见,我很想念你。

    这次我有幸有机会来中国办个人画展,并且在你的城市,希望到时能见到你。

    期待与你相见。

    你最亲爱的,大蒙。”

    我拿起邀请函看日期,整个人差点跳起来。他的个展是今天举办,就是现在!不,准确说来,是下午一点的时候就开幕了,我的天,我已经迟到了!我看一眼手表,现在是3点钟,到那个地方不堵车的话也要40分钟,我该怎么办?

    我的呼吸乱七八糟,脑袋里轰隆隆的,我得去见见他,我想见他,我得马上就走,马上!

    我调整呼吸,把信件塞进包里,三两步来到领导面前,急切:“领导,我有个约必须马上去赴,我要请假几个小时。”

    “现在?”领导诧异,蹙眉。

    “是的,现在。实在对不起,我知道手头的工作还没完成,我回来会继续做完它,不管多晚今天一定做完,但我现在必须得走,请见谅。”我的语速从没这么快过,我急得真想马上调头就走,但是领导还未点头。

    “可以吗?”我退开一步,准备转身。

    领导沉默地看着我,那眼神并不恼怒,但困惑,他仍在犹豫,而我已如热锅上的蚂蚁。

    “好,速去速回。”

    “谢谢!”我转身大踏步离开。

    小跑着下楼,冲到电梯前,啊……电梯怎么这么慢!

    我这就去见大蒙,我的大学时光,我的青春年少的记忆,我迫不及待地要回到那里……好像,见到大蒙我就能回到那里。

    是的是的,已经六年多了,真快啊,我几乎忘了时间这个东西,它把好多东西尘封拉远,把一些事一些人藏去阴影里,变模糊,变暗淡。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原先是刻意不去想的,刻意着刻意着竟就真的使他们蒙了尘,使我的热情落了灰,变得黯了冷了,整个人都淡了。

    可是大蒙的到来就像把昏昏欲睡的我叫醒了,他仍然那么直白,‘我很想念你。’他说。

    原来……原来我是这么想念你!

    38一厢情愿的爱情

    我风风火火地来到那家画廊门前,稍稍平复一会儿呼吸,然后走入大厅。

    里面人还不少,墙上挂着大大小小不少油画,我匆匆瞥一眼画作,没心思细看,就往人群里搜索。好在厅堂够大,人虽多却也不显得拥挤,有不少西方面孔,哦,我不该找西方面孔,大蒙是中西结合,还是黑发黑眼,他更倾向于自己是个中国人来着。

    我在人群中缓缓走着,眼睛急急地扫过这张脸,那张脸,他在哪儿?他不会已经走了吧?不会的,这可是他的画展,不会这么快就走的……我忐忑不安,瞄一眼手表,已近四点,开幕仪式早就结束了……他……

    他……我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一双乌黑湛亮的眸子,就在不远处,他正好望过来,他的嘴巴微张着,似乎与身前的人说话正说到一半,但他没再继续说了,那双眼睛望过来并且眨了眨,接着转过身体,他抽出放在裤子口袋里的双手,急急走来。

    我深深呼吸,也往前迈出脚步,他已来到我的身前。

    “小多!”他说,声音那么响亮,“哈哈,真的是你,小多!”他伸出双手并不与我握手,却抓住我的双臂,神采飞扬,“我以为我又看错了,你终于来了!”

    不等我回答,他已伸长双臂环过我的肩背,把我紧紧压向他的胸膛,“好久不见,小多。”

    “好久不见,大蒙。”我的脸抵在那雪白的衬衣上,说。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手臂,一双眼睛晶亮晶亮地瞅着我说:“让我好好看看你。”

    “嗯,我也看看你。”

    眼前这张脸还是那么魅力四射,那么具有感染力,望着他时谁都会忍不住地微笑,我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往两旁扯起。

    “你一点也没变,小多,我真喜欢你的笑。”他说,手探过来拨弄乱在我脸上的发丝。

    “你才是,帅极了。”我呵呵笑,“跟我说说有多少女孩儿为你神魂颠倒了?”上方那两扇浓密的长睫看着真叫人晕眩。

    他却立时把两条飞扬的眉耷拉下来,这是他表示不满的习惯性动作……可真是一点都没变……

    果然,他说:“那有什么用,我为之神魂颠倒的女孩儿一点也不为我神魂颠倒。”说着就拉住我往门口走,“我们离开这儿。”

    我被他拉着出了画廊,走上街道。他也不说要去哪里,只是一个劲儿往前走,时不时地回转头冲我笑一笑,真有点儿恍惚,有那么一瞬间我真以为时光倒流我果真回到了那时候……

    左拐右拐地,他终于在一家中式茶馆前停住,推开玻璃木门,穿过厅堂,直直来到靠窗的座位,回转头说:“这地方不错吧?昨天他们带我来的。”

    我回神,打量这古色古香、韵味十足的茶室。一位穿旗袍的姑娘来到桌旁,问要喝什么茶。

    我看大蒙,他却愣了愣,歪头看旗袍姑娘,表情为难:“那个……那个……和昨天一样,可以吗?”

    “昨天?”姑娘也愣住,片刻又马上点头,笑,“好的,没问题。”

    一会儿,姑娘就开始在一旁那复杂的茶盘上煮起茶来。

    “好极了!”大蒙松口气,“真担心她已经把我忘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笑:“你刚才说普通话了,会说了?”

    “一点点,复杂的还是不会,好难,你又不肯教我说。”

    “怎么好像你不会说全是我的错……”

    “怎么不是,你那时要是肯做我的女朋友……”他忽地抿住嘴巴,微微耸一耸肩,叹气,“他还好吗?”

    “他?”我不解。

    “你知道我是指杨恒。”他却说。

    “杨……恒。”我重复,这名字说起来真有点生涩,“他还好吗……”

    他大概很好吧……谁知道呢,哦,怎么了,大蒙问我什么?

    “小多?”

    “嗯?”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难道……难道杨恒……你们没在一起吗?”对面的大蒙十分诧异地瞪大眼睛,受到不小的刺激似的。

    我困惑:“怎么了,我和他……该在一起吗?”

    “不,”他那诧异的表情瞬间又变得困惑极了,“难道……难道是我搞错了?不,我没看错,”他自顾自地轻轻摇头,眼睛虽直直地望着我却又迷离着,分明是在回忆遥远的往昔。

    “你是因为他才拒绝我,不是吗?我那时恨不能找他真正打上一架,如果打赢了你就归我,我一定打断他所有的肋骨!”

    “你……说什么啊?”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是谁和他说了什么吗?谁呢?嫚婷不是那么多嘴多舌的人。那他怎么会知道……

    我的脑袋疼,遥远却熟悉的疼痛又上来了,有根针一下一下地刺着。

    我用大拇指按住太阳|岤,“大蒙,我们不说那个吧。”

    “为什么?”他却凑过来,眯着那双黑蒙蒙的眼睛犯倔,“如果不是为了他,当年你为什么拒绝我,我要知道为什么。”

    “我……他……”脑袋愈发疼得厉害,那双眼睛凑到近前咄咄逼人,“是因为……”我垂下眼睛躲开那视线,“我们忘掉它吧,大蒙。”

    “为什么要忘掉?小多,你得明白发生的已经发生,它总归在那儿,我只是想弄明白这些年来我是不是真的想错了。”他的声音变得无奈,“为什么逃避?”

    “不是逃避。”我否认。

    他却摇头:“知道吗,你根本藏不住你的心事,你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当年是这样,到现在也没变,那时候你问我看上你什么,我后来才明白,我看上的是你的透明的一眼就能看穿的情绪,是……竟是你看他的眼神。”

    他苦笑着退开一点。我慌忙靠上椅背,恢复呼吸,往肺里急急输送足够的氧气。一时说不上话来。

    “你不明白我那时有多嫉妒他。”他继续说着,“怎么说呢,我十来岁的时候就开始谈恋爱,谈过不少次,我以为我已足够了解爱情,但不是的,我发现从来没有哪个女孩儿像你看他那样看过我。只要他出现,你的眼里就只有他一人……我那时候多想成为他,我想知道被那样注视的感觉。”

    “怎么会……”我的耳根子都烧起来,那时候真有那么明显吗?那会被多少人看笑话啊……

    “但是再努力你却始终不肯答应我,我不得不放弃了你现在却和我说你们两个没有关系?”

    “嗯,没有关系,”我埋下头,把脸埋入手心,“不过是我一厢情愿……”

    我不愿想起这些来……

    “大蒙,”我放下手看向他,“我们说点别的,我没有很多时间,是请了假出来的,过会儿还得赶回去工作。”

    “我们还有可能么?”他并不理会我的请求。

    一旁的旗袍姑娘递来茶水他也不理,我只好去接,给他面前放下一杯,也把我自己的那一小杯抿掉。趁势静一静,理一理混乱的思绪。

    我不懂茶,尝不出好坏,只是嗅一嗅茶的香气,把水倒入嘴里。

    他一动不动地瞅着我,像个倔强的小孩非要得到一粒糖果。

    “我们天涯海角,有什么可能呢。”我说。

    “如果只是距离,我来这里画画也是一样的。“他却说。

    我摇头:“大蒙,都这么些年了,已经过去了不是吗?你这么倔无非是因为不甘心,得不到才觉得好,其实……并不真的那么好。”

    他不答话,皱眉敛目地望着我,眉眼间尽是失望。我何德何能竟又叫他失望了……我这样会遭天谴吧?可是……

    “我已不是20岁的小姑娘,拿不出那么多的热情满心满眼都是谁了,我也不愿再那样,那种经历一次都已足够。”

    他终于点点头,把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那双漂亮的眼睛转向窗外。

    “没有缘分,是吗?”

    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晚间8点,这期间不过是和大蒙喝了会儿茶,吃了顿饭,竟觉得浑身虚脱。

    隔了这么久之后能再见到他,我是满心喜悦的,虽然从头至尾他在我的时间里出现只算那么一瞬——我记得那是读大学二年级期间的半年时光——但他却如同一道强烈亮眼的阳光,把那时常常在我的情绪里出现的阴霾抹去。那是如此珍贵的存在。

    只是到后来难免会有失望——我总叫他失望。旧事重提,我有些猝不及防,好在大家都不再是楞头青年毛头孩子,我愿珍惜他的存在,他终于也接受我作为朋友的存在。

    “别拿缘分做挡箭牌,你只是不愿意爱我。”他最终这样说,仍带着一些情绪。

    办公室的灯开得很亮,他们还在忙碌啊,我爬完扶梯,在梯子口收住脚步稍作停留。

    细细想来,这几年我的生活几乎都奉献给了工作,花大部分时间在办公室里,最常见到的人是同事,是领导。领导说我成长很多,我脚下的道路愈加宽广,它通往世界,“再过两年,你去世界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佼佼者。”

    佼佼者,多好听的说法啊,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那该有的憧憬,还有那巨大的喜悦呢?为什么,我会觉得我的时间去了哪处黑漆漆的地方,我的世界硬邦邦的叫人沮丧呢……

    哦,我是喜爱这份工作的,这里有可爱的同事,能干的领袖,具有挑战性的作业,然而,到头来我大概真是没有野心的庸人,什么佼佼者啊,跑去世界的舞台发光发热啊,我却从来不曾好好想象过。我大约成不了大器,总归也要叫领导失望。

    大蒙说,我喜欢你的笑,全不设防,好像盛满全世界的快乐,还有那些纯粹的直起直落的喜怒哀乐……

    我曾经那样过吗?那么现在呢?

    现在,我该为什么而快乐得睡不着觉?为什么把心跌去谷底,为什么愤怒得面红耳赤,又为什么把心软成棉絮……

    办公室里出来一个人,看见我就踱过来。

    “回来了?怎么不进去。”领导说,“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抽根烟。”他转身往外头的露台去。

    我振作起精神,走进办公室。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史蒂文和艾伦也去抽烟了?

    我打开电脑,调出资料。我得马上回到工作状态。

    准备工作已基本完成,只是还有些部分有待小小的修改,完善。这一次的提案要做到完美,所以我们一遍又一遍地修改,再修改。头脑风暴个没完没了。

    我浏览ppt完成的部分,排版干净利落又不失优雅漂亮,主次分明。数据也好,图片也好,行文也好,一眼即可看出所要表达的重点和意图,尽管不同的部分由不同的人负责而成,看上去却又一气呵成,完整顺畅。这几年跟下来,大家虽有各自的风格,但如果是团队合作,也都不约而同地照着领导的风格做,反正最后也是由他来定案,万一他看不顺眼,还得返工重做,不如一开始就走他的路子。

    而我的风格大体说来其实就是他的风格,做这份工我是从零开始的,一步一步由他指导着带出来,说句不争气的话,我就是他的影子。不过没关系,我打从心底里喜欢他的做事方式,大事上果断利落,小事上,如ppt的制作又严格谨慎,前后要是哪里有一点不整齐了他也要皱了眉叫你改好修正。他说有时候就因为那一点细节上的疏忽客户就挑剔你不专业。

    “德国佬的作风,果然是那间要命的大学出来的。”有一次史蒂文就哼哼着这样抱怨。

    领导抽完烟回来,却是一个人。

    “他们呢?”

    “他们完工回去了。”他说,把椅子拖过来在我身旁坐下,“下午我们又做了些调整,你的部分也需要相应修改一下。”

    我转头看一看他,抱歉:“不好意思,领导,害你也要留这么晚,下午的事……”

    “没事,我们抓紧把东西做完。”

    “好。”

    他做了简单的说明,指出其他人的部分哪里做了调整,接着又把我的部分从头到尾走一遍,点出有待完善改动的地方。我明了之后就开始着手修正。他则埋头捏了会儿眉心,然后起身转去窗前站着。外头其实没什么风景,无非是一成不变的高楼里透出的星星点点,霓虹灯,广告牌闪闪烁烁。

    我手中稍停,“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回去吧,我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嗯。”他应声,并不回头。

    我继续手中的作业,集中精神。

    我本预计不会需要太久的时间,谁知一点点调整下来,不知不觉仔细过了头,一个用词仍然纠结老半天,偶尔瞥见时间内心着急,但倔毛病犯了又非得钻那牛角尖,这一来时间一忽儿就走了一圈,两圈……待到终于完成时,竟已11点多。

    眼睛酸涩,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头也有些发昏,我闭会儿眼睛再往窗外望,瞥见个人就生生吓一跳。

    “你……你怎么还在这儿?”

    脑子飞速运转跳回去,哦,他好像是没有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