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栀香如酥

栀香如酥第2部分阅读

    也没人能驾驭得了,即使后来历代天帝都没能成功拔剑。渐渐的,三剑就变成了神秘传说。可东天云降世之后,竟然得到了寂尘和天魔,三寰震动。比炼压在塔下数百年,不知道东天云正倾力寻找第三把剑,好死不死地拿出藏在魔界冥渊里的汲风。他不拿汲风,东天云或许还不屑理会他,可他汲风在手,东天云对他穷追猛打了三百多年。比炼借着汲风的神力,数次逃过,此番估计筋疲力尽,走投无路,才把汲风扔进灵泽山的山体。”

    香苏瞠目结舌,半天才嚷:“比炼为什么非要选灵泽山?!”他和东天云的恩怨,凭什么连累了灵泽山的无数仙灵?!

    “汲风的神力,掷入普通山体,会让那座山化为飞沙走石,瞬间崩毁。灵泽山瑞气深厚,才藏住了汲风。”百知草唏嘘,平时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祥瑞竟然成了比炼选中灵泽山的原因。

    金盏默默听着,他也没听过这段传说,百知草平时嘴碎,却从未提起过这些。“为什么你以前没说过?”

    百知草咂了下嘴,“君上姐姐嘱咐过我,不要随便说起东天云得到寂尘和天魔剑的事。我一直只是把这事当成八竿子打不着的传言,没想到……没想到灵泽山竟然毁在这件事情上!”

    第4章大开眼界

    青岁帝君向来行事低调,青岁府的仙侍不算多,好几个都是灵泽山出身,香苏一眼就看见了槐树,皮肤还是那么粗糙。“小槐!”香苏喊了他一声,在这些仙侍中,她和小槐算是最熟的,此刻见面,真是感慨万千。

    槐树正迎出来,听香苏这么一喊,突兀地停住脚步,疙疙瘩瘩的面皮一下子通红,张了几下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百知草看着他,很了解他的感受,嘿嘿干笑了一声,“这是小栀子,因缘巧合她非但幸存下来,还提前成了形。”

    小槐愣愣地挠头,“哦哦”了两声,脸红一直没消失。

    金盏挑了下眉梢,非常鄙夷的样子。

    “君上姐姐回来了吗?”百知草暗自摇头,小槐在青岁府也有百十年了,来来往往的美貌仙女也看见些,定力还是这么差!一见漂亮的就傻兮兮。

    “回来了,回来了!”小槐如大梦初醒,“君上吩咐你们在府上安顿下来,不要外出,随时听她召唤。听说……”他凑到百知草耳边,声音却足够金盏和香苏也听见。大概他长得丑,窃窃私语的样子格外猥琐,金盏用鼻子哼了一声。“听说胜寰帝君马上要去灵泽山取剑。”

    百知草一惊,随即苦涩摇头,“罢了,罢了,灵泽山大限已至,再难挽回。”

    香苏对东天云要去取剑不怎么在意,倒是百知草的话让她心里翻江倒海,再难挽回?

    她被安排在金盏隔壁,领她进房后,小槐又红着脸,逃难一样逃走了。

    香苏看着周围,这还是她第一回在屋子里呢。她走过去,摸了摸床,躺上去闭起眼睛,原来成形后“睡觉”是这么舒服的感觉。可是,她怎么也睡不着,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月光不亮,屋子里静得一点儿声音也没有。香苏来回翻腾了一会儿,终于走去敲金盏的门。金盏还没有睡,屋里有亮光,他把门打开后,香苏好奇地看着发光的东西,这就是“灯”吧?她想进去细看,金盏却堵在门口,莫名其妙地问:“有什么事?”

    “金盏,我们俩一起睡吧。”香苏恳求地眨巴着大眼睛。

    金盏白净的面皮腾的红了,没让开路,反而口气严厉地训斥说:“别胡说八道!”

    香苏很委屈,“在灵泽山的时候都是大家一起‘睡’,睡着了也能听见风声,叶子沙沙声,房间里太静了,我……我也不想一个人。”说到一个人,香苏的鼻子一酸,大家都死去了,就剩她自己苦苦挣扎的绝望,可能她永远也摆脱不掉。

    金盏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让开了路。

    金盏把灯挑亮了些,香苏歪着头看,金盏抬头时看见她新奇又迷惑的表情,忍不住无奈地挑了下嘴角,“等大事了了,带你去各处游历一下。青岁带我去了人界,是有太多东西都没见过。”

    “大事……”是指东天云取剑吗?“金盏,灵泽山真的没救了吗?”

    金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可是……”香苏急了,怎么会没救了?只要把剑拿走,把洞填上,或许要经历很漫长的时间,怎么就不能恢复原样呢?

    金盏打断了她,“汲风剑的威力,可能是轩辕三剑里最强的,不然比炼也不可能凭着它躲了东天云三百年。而且,汲风在冥渊里沉睡数千年,吸收了大量魔障,对灵泽山来说,正好刑克,灵泉断流就更说明汲风彻底毁灭了灵泽山的仙脉。东天云取剑和掷剑的威力是同等的,如果说灵泽山的祥瑞之气让山体挺过了掷剑的伤害,东天云取的时候,断了仙脉的灵泽山恐怕……只有灰飞烟灭。”

    香苏说不出话,怪不得君上姐姐那么沮丧,原来她一早知道灵泽山必亡。想想自己真够傻的,还对君上说一起努力恢复灵泽山,简直是在伤口上撒盐。她还纳闷呢,这么鼓舞人心的话,为什么君上听了更加难过了。

    灵泽山不在了,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喘气都变得艰难。“金盏……”她求救般喊了声。

    “嗯?”金盏轻轻叹了一声,同是灵泽山的木灵,她的难过他当然明白。

    “我没想过是这样的!”香苏大口喘气,连连摇头,“我们……迎春花,小柳,都说好成形后还要在一起!”

    金盏担心地看着她,伸手把她搂进怀里,紧紧环住。香苏也搂住他,这种温暖的感受仿佛她还安安稳稳地埋在土里。

    “他们……已经死了。”虽然很残忍,这仍旧是事实,金盏冷了冷语气,坚定地说。“香苏,不要再想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香苏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声音闷闷的,“只是昨天的事!”

    金盏淡淡地笑了,想起从人寰游历回来,人类短暂的生命,生老病死的苦痛让他惊愕无措。青岁领他飞上山巅,指着脚下渺茫的万丈红尘。

    “我们本就是拥有永长寿命的木灵,更该学会遗忘,因为活得越长,就会有越多的人从我们身边离开。不去想已经离开的人,才不会觉得孤单。”

    他不自觉地重复给香苏听。

    “嗯?”香苏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闪亮亮的,里面全是无知。

    金盏放弃地笑了笑,就知道她不会懂。

    “灵泽山那么多仙灵都死了,就你活下来,肯定有你活下来的原因,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活下去吧。”他决定换个她能懂的理由,“你看,上至青岁,下至小槐,成形以后都不怎么再回灵泽山的,都各忙各的。即便……迎春花他们活下来,最后还是只剩你一个人度过岁月。”

    香苏皱着眉点头,显然这回有点儿明白了。

    “你已经重新开始了,不要再往后看。”金盏顿了顿,违心地说,“这就是木灵界的规矩。”

    香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细细想,这规矩不错,至少不想……就不难过了。

    她又皱眉想了很久,金盏没有打扰她,随即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以为她会说些感慨的话,结果她说:“我能睡里面吗?”还抬手指了指床,生怕他不明白似的。

    金盏有点儿无语地看她,她“重新开始”的还真快。

    “随便。”金盏虽然用看苍蝇的眼神看了看她,心里还是觉得一块大石放下了,幸亏香苏是个没心没肺的。

    香苏心安理得地在床里躺好,眼睛水漾漾的,很真心地说:“金盏,你成形后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金盏呛了一下,冷哼着不理会她的夸奖,很妖娆地理了下洁白的内衣,背对香苏躺下。大概太不甘心了,补了一句:“你加紧修炼吧,现在比以前好像更傻了。”

    香苏又被他伤害了,她很想收回刚才那句话,他还是一样讨厌!

    “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别让人看见你在我这里。”金盏冷声吩咐。

    “你怕君上姐姐不高兴?”香苏聪明了一下,鬼鬼怯怯地眨眼睛。她对“男女”这方面的事相当好奇,没少缠着百知草问,据说一个男仙和一个女仙结为夫妻后,是不喜欢让其他仙人跟着掺合的。

    “睡觉,不然我会掐死你。”金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香苏自觉失口,水仙从没承认过和君上姐姐的事,她又嘴快了,这让最爱假惺惺的水仙多不好意思啊!再次提醒自己,以后少说话,心里知道就行,嘴巴安生了,没一会儿她也睡着了。

    没用金盏叫她,因为她还不是很习惯这种“睡觉”的方式,醒的还算早。

    一睁眼就看见金盏坐在桌子前,用云机镜照啊照,也不梳头,光看眉毛嘴巴就不知道看了多长时间了。香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其实她对男女之分没有什么太强烈的认识,不管是男是女吧,这么照镜子……还真让人受不了。作为一个还没有法器的人,看见金盏这么糟蹋云机镜,她都心疼了。“金盏,你找面普通镜子照,好不好呀?”她决心要学会婉转说话。

    金盏的眼睛根本没离开镜面,懒懒地回答:“云机镜照得比较清楚。”

    “你真不该幻化成男身。”香苏发自肺腑地惋惜,“也不对,变成女身就不能和君上姐姐在一起了。”

    金盏嗖地抬起眼睛,一眼刀飞来。

    香苏大惊失色,“大概是我修为太弱了,总是没办法控制嘴巴!”她真的太苦恼了!

    她觉得金盏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这和修为没关系!”金盏又从牙缝里挤着说话了,听得真难受,香苏挪下床,准备出去躲一躲。

    “你就这么出去?”金盏看着她,那不屑的眼神让她真觉得自己是堆枯枝败叶。睡觉把头发都弄散了,幸好她的头发很滑,看上去很顺溜,没像百知草的头发总是纠结在一起,八百年没洗的样子。“过来,我给你梳。”金盏很不情愿地对她点了点下巴,还冲她翻了个白眼,谁都看不出其实是他主动的。

    云机镜照人真的很清楚,香苏坐在金盏刚才坐的位置,金盏站在她身后为她梳头。她发现自己的睫毛还挺长,从侧面看是弯翘的。后脑勺被金盏盖了一手刀,训斥道:“别乱动!臭美什么?”香苏太委屈了,在金盏面前谁还当得起“臭美”二字??她本想瞪一瞪金盏,镜中那双在她发间灵巧翻飞的手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太好看,也太柔美了,根本不是双男人的手!她又去看金盏的神情,他好像很喜欢梳洗打扮这些事,为她梳头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带了些笑容,比君上还有女人味。香苏看着,真想叫他一声“金盏姐姐”。

    “你和君上还真是……”般配!她惊恐地捂住嘴巴,又来了,话又自己从嘴巴里冒出来了!

    金盏的手抖了一抖,虽然她没把话说完,但他也完全明白她要说什么。

    “金盏,酥饼在不在你这里?”百知草敲了敲门,显然他已经先去过香苏的房间了,推门进来看见他们在一起半点也没觉得奇怪或者有什么不妥,“快走!我们马上要出发!君上姐姐已经先走了。”

    金盏二话不说,立刻收了云机镜,香苏也神色凝重,跟着他们匆匆和府上的仙侍们汇合,一起列队出发。百知草暗地告诉她,其实他们去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但各路神魔听见取剑的消息,都赶往灵泽山,君上姐姐不能输了气派,他们是去撑个人场的。“香苏啊,你千万别闯祸。”百知草担忧地说,让香苏很不乐意,好像她多没眼色似的。

    “香苏。”出发前,小槐把她拉到一边,神色诡异地问她:“你是因为吸了东天云的血才变这么漂亮的吗?”

    香苏的嗓子像被什么噎住了,他太认真了,她都不好意思说他了。肯定是百知草这个大嘴巴告诉小槐的,回头找他算账!

    “是。”金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冷淡地代替香苏回答,“光凭她,估计会和你长得像兄妹。”

    香苏和槐树都被激怒了,刚想一起骂他,金盏哼了一声,“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而且,君上嘱咐过,这事再别提起。”

    不得不说,金盏冷声冷气质问人的时候,很有上仙的气势,香苏和槐树立刻都蔫儿,默默站回了队伍。

    到灵泽山的时候,山顶聚拢了无数云头,各色金彩辉煌的羽衣霓裳站在洁白云端,更显得耀眼生辉,气势非凡。

    香苏转了下眼珠,云团中没有东天云和他的黑鸟,果然他要耍气派,最后到。君上姐姐一个人沉默地站在云里,神色还是木讷漠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扑啦,扑啦的风声,一听就是黑鸟扇动翅膀的声音,众仙起了马蚤动。香苏刻意地垂下眼神看自己的脚,以不看他表达自己的愤怒。

    这边东天云的黑鸟没叫,远处不知道什么鸟倒刺耳的长啸一声,威力虽然比鲲鹏小很多,香苏还是耳根子一阵发紧,觉得要聋。

    那鸟飞近,带着灼灼金光,在大白天里也耀眼刺目。香苏眯着眼看,虽然很不喜欢这么马蚤包的神仙,但她比东天云还晚到,出场还卖弄,感觉抢了东天云的风头,她就很痛快。

    “是她!”身后的小槐小声惊叹一声,“荧惑帝君的女儿,东天云未来的妻子,赤琳。”

    荧惑帝君是司火,怪不得女儿威风八面地骑了只凤凰飞过来,凤凰是火灵属的神鸟么。香苏费力地看清了金光中间的赤琳,穿了件华丽的红衣,容貌非常妖艳,额头中间还有一抹赤红的火焰花钿。虽然看起来比青岁姐姐年轻,那睥睨万物的傲慢劲儿……和死鸟人还真是一对儿!还都骑鸟!

    第5章毁山取剑

    众仙发出惊呼,香苏觉得一阵狂风扑面,她和金盏、小槐这几个法力低微的仙灵都被吹得趔趄了半步,香苏还踩了小槐的脚。原来是东天云的鲲鹏霎时变大了几倍,香苏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还是只看见他金色的衣摆和墨黑的发梢。和之前一样混蛋,变大黑鸟倒是出声提醒一下啊!

    “众位仙友,取剑风险重重,请退后观望。”赤琳款款在凤凰上站起身来,话说的客气,眼神却没落在任何一位“仙友”身上,态度相当傲慢。被鲲鹏的翅风吓了一跳的仙人们都有些尴尬,赤琳与他们比起来,辈分还低些。可荧惑帝君之女再加上东天云,他们还能说出什么来呢?以东天云和赤琳为中心,众人向后退出一个很大的圆圈。

    百知草也示意青岁府的队伍向后退,香苏发现君上姐姐没动,和鸟人两口子一起留在圆圈里了。君上姐姐这两天失魂落魄,该不是没发现大家都退后了吧?香苏有点儿着急,想让百知草去提醒一下。这时候,青岁催动云头,靠近了东天云的鲲鹏。鲲鹏体形变大,即便在它翅膀旁边,还是让人觉得东天云高高在上距离她很远,同是五方帝君,青岁的气派顿时一落千丈,好像仰攀东天云一样。

    “东天云,我愿用我的法器碧雨盉填山,保住灵泽山不至灰飞烟灭。”

    香苏听见仙人们又发出惊讶的低呼,原来君上姐姐心事忡忡在做这样的打算。她鼻子一酸,法力低微真不好,既管不住嘴巴又管不住眼泪。之前她心里暗暗觉得君上姐姐没有帝君风采,说话不太靠谱,遇事还总爱撂挑子自己走开,现在恢复了几分对她的崇拜。碧雨盉是木灵神器,可活百草愈百木,三寰闻名,君上姐姐能做这样的决定,同是灵泽山出身的她,既心疼又骄傲。

    东天云轻声冷嗤,所有的神仙都清楚地听见了。原本还议论纷纷,一下子安静下来。

    东天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这短暂的停顿,懒散的口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让人心里发堵。“碧雨盉?这种二流法器,不足以保住灵泽山。”

    二流法器?香苏气得浑身直抖,本以为君上姐姐也会爆发,结果青岁只是微微一愣,再没说话,好像默认了。

    “松塔……”东天云的语气没有起伏,但似乎有了些安慰的意味,“这都是因果循环,你退开吧。”

    青岁默默地听他说,再没争辩半句,只是沮丧地退到青岁府的队伍前。香苏越过重重人影看青岁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失望又无奈,若说埋怨吧……还有些不忍心。

    东天云开始念动咒语,香苏觉得那声音像是一把锤子不停在捶她的心,难受得她就要吐出血来了。青岁挥动袍袖,打开了结界,东天云的声音被阻隔在外,低下去不少,香苏脸色惨白地缓过一口气。她看了看旁边的金盏,也是面无人色。

    直通山底的深洞里汩汩腾起骇人黑气,盘旋着直冲天际,裹挟着飞沙走石,香苏又想起比炼掷剑那天,止不住浑身哆嗦,伸手去抓金盏的手。金盏的手也冰凉,手心有汗,似乎感应到她的害怕和依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安慰似的摇了一摇。砂石越来越多,块粒越来越大,天地变色,击打在结界上嘭嘭作响。香苏腿都抖得快站不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一切可以结束。

    突然鲲鹏和凤凰都发出凄厉的鸣叫,好像受了什么重创,一瞬间,风停云散,连飞沙走石都骤然消失。香苏看见鲲鹏上的东天云似乎很费力地拉住一把通体震颤,像要飞天而去的长剑。剑身的戾气刺伤了东天云的手掌,鲜血滴滴点点从拳心指缝流淌下来,落在鲲鹏背上。

    香苏松了口气,这算是取剑成功了是吧?她低头细看云下的灵泽山,黑洞似乎更大,整座山都好像被掏空了,更加死气沉沉,不过还好,还矗立在那儿。一些碎石突然向黑洞里滚落,山体发出隆隆的轰鸣,因为山已经空了,那声音格外响亮而恐怖。香苏张大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山顶裂开一道道缝隙,整座山地震般摇晃起来,即将崩塌。

    耳边掠过一丝风,香苏吓得跳起来,以为结界破了,心惊胆战地回头看,却瞧见小槐正拼命在撞结界,打算冲到外面去。香苏拉了他一把,想说外面危险,可惜晚了一步,小槐已经冲了出去。香苏摇头感叹,没想到小槐对灵泽山的感情这么深,真让她惭愧。

    “小槐!”青岁也没想到他会冲出去,想阻止已经晚了,结界外漫天灰沙,视线不清,山体崩塌形成的巨大旋风很容易就把人卷进塌方中。小槐这么冲出去,简直是拿命开玩笑!青岁只得追了出去。

    “他想干什么?!”金盏难得怒声叱问,香苏来回张望,灰沙浓厚,根本看不到人影。

    “大概是想救灵泽山吧。”香苏还是很佩服小槐的勇气的。

    “不可能!”金盏声音都发了尖,十分气恨的样子,“就算把他填进山里也没半点作用!他肯定另有目的!”

    百知草满脸忧色,讷讷回头,看着金盏和香苏说:“我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都怪我嘴快。”

    还没等他说,鲲鹏和凤凰次第长啸,不过不像刚才那么痛苦,分明是威慑驱赶。金光一亮,从沙尘的缝隙洒进结界,鲲鹏已经恢复正常大小,和凤凰紧贴着结界掠过。因为离得近,大家都看清了他们分明是在追君上姐姐!

    “跟着君上!”百知草喊了一声,结界瞬间消失,香苏拉着金盏的手跌跌撞撞地飞行在砂石中间,脸被飞沙打得很疼。她咬牙坚持,鸟人两口子欺人太甚!为了把剑毁了灵泽山,好吧,大家忍了,可何必赶尽杀绝,对付君上呢!

    一路向东,香苏也搞不清到底飞了多远,砂石渐渐被抛在后面,天空也明净起来。可大家飞行速度非常快,香苏简直像风筝一样,被金盏拉着飘,灌了一肚子风,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落到地面上,她就只顾喘了,金盏瞥了她一眼,这哪儿是来帮忙的?简直是来跌份的!

    “青岁,你再包庇界内小仙,可别怪我不客气。”香苏把气儿喘匀了就听见赤琳那傲慢得和东天云一个妈生的腔调。她站直了腰板向声音来处看,他们都没再骑鸟,东天云坐在一块山石上,赤琳一身红彤彤地站在他前面,和穿着绿锦裳的君上姐姐像天生冤家对头。小槐很孬地瘫坐在君上姐姐腿边,还瑟瑟发抖,完全没了刚才冲破结界那股勇劲。

    “赤琳。”君上姐姐最近心情不好,没了油腔滑调的兴致,香苏庆幸地觉得,她这么说话倒还正常一点儿。“若论辈分,你还得管我叫声阿姨,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赤琳听了这话,嚣张至极地冷笑一声,“青岁,你别倚老卖老!我火灵界诸仙什么时候把你这个遗落先君神器的所谓帝君看在眼里?交出这个丑八怪,我们两清无事。”

    这话似乎很扎青岁的痛处,她脸色白了白,双眉紧蹙,“你说的对!我遗落了先君神器,导致木灵衰落,被你这等只知追着东天云跑的花痴小仙欺辱!我若连自家小仙都保护不了,何以为君上?何以面对各界神灵?!”

    香苏只觉肺都要气炸了,那只红鸟说话怎么这么恶毒!对君上姐姐态度这么不敬?她看见大家都气得呼吸急促,一会儿他们要冲出去,她绝对不再慢一步!

    “松塔,何必动真气?”东天云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我不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赤琳双眼一翻,转了话风,既然东天云都发了话,她也不想继续激怒青岁。“你也知道,现在三把剑都在东天手上,若是那丑八怪真沾到了他的灵血,居心叵测的仙魔就可以通过他查知东天的所在,这个后患绝不能留!”

    香苏正抖鸡皮疙瘩,东天……真肉麻!不就差一个字嘛,叫个全名好不好啊?等等,红鸟的这番说辞,她怎么听得这么耳熟呢?

    青岁声音很冷,真动了怒,“我再告诉你一遍,小槐没沾到!东天云都没出手,你何必苦苦相逼!”

    “我当然要为他顾虑周全。”赤琳不屑地挑嘴角,“如今三寰神魔,谁不盯着这三把神剑?只有东天能三剑合一,他日神剑铸成,三寰四方中再无看得入眼的敌手。就算我不追究,你说,他能不能放任这么个后患在众仙魔面前?当然是宁错杀三千,不放过一人!东天苦心追寻几百年,终于成功在望,绝不会因为这些不值一提的小精怪,留下隐患。丑八怪,要怨就怨你自己痴心妄想吧!”

    香苏脸色惨白,她就知道东天云拿血救她没那么好心!是为了弄出个乐子给红鸟杀着玩吧?看红鸟一提杀小槐就这么兴奋激动的样子,她就是下一个牺牲品吧?

    “你可以让东天云自己看!”赤琳在那儿滔滔不绝地陈述利害的时候,青岁和东天云都没吭声,都心知肚明还有那么条漏网之鱼。

    “我真没沾到!”小槐简直是惨叫着辩白了,像东天云和赤琳这样有名心黑手狠的人物,他暴露脉门去给他测试,那不就等于送死吗?!他拼命摇着头,抱住青岁的一条腿,贪生怕死的样子很没骨气。青岁气恨地踢了他一脚,没甩开。“我真没有!真没有!”小槐以为连青岁都要放弃保护他了,哭喊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就是看香苏沾了帝君的血变得那么漂亮……”

    “丢人!”青岁拍了下他的后颈,小槐原地瘫倒,“我木灵界竟然出了这么软骨无节的人!东天云,你快来看看,他真没沾到你的血!我要带他回去好好教训,简直丢光了我的脸!”

    赤琳眯起眼,冷笑着说:“香苏……是谁?”

    她本就长得妖艳,杏眼露出杀意,红唇却含笑的模样格外令人心惊胆颤。香苏本就被他们的对话吓得腿肚子发软,被她这么摄人心魂地一威逼,嘴巴自动自发地说:“我们都不认识她!”

    东天云、青岁,包括百知草和金盏都很无语地看着她。

    赤琳盯着她,轻盈地向前走了一步,妩媚地笑着问:“你是谁?”

    香苏被她吓得连连后退,“我是……酥饼!”她双眼一亮,对啊,红鸟又不认识她!只要该死的东天云不说,红鸟不一定会向她痛下杀手。

    “酥饼?”赤琳被逗笑了,“有意思。”

    香苏只觉眼前一花,红彤彤的一片,赤琳奔她来了!香苏很绝望,原来叫什么名字都没用,她要被灭口了!

    身子一轻,香苏觉得脚下生风,整个人都被甩起来,像丢垃圾一样头冲下划了个弧线,落在触感很奇怪的地方。她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是黑鸟的羽毛,她……在黑鸟的背上?黑鸟很不满意背上她,突然向下落,香苏的心都吓得要掉地上摔碎了似的,抓救命浮木似的胡乱一抓,只听黑鸟尖啸一声。原本是悬停在离地不足三尺的东天云身边,被香苏揪下一根羽毛又疼又怒,碍于这个物体是主人丢它背上的,再生气也不能甩掉,只能急速飞高又急速降回主人身边,把背上的家伙吓得魂不附体。

    东天云面无表情地看了鲲鹏一眼,他也没想到给它带来这么大的屈辱,这棵秃树的威力从一开始和他顶嘴就不该小看。

    青岁看着,也面无表情,她倒不是玩深沉,只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灵泽山不仅出了小槐这种软骨还出了香苏这一号神哭鬼泣的家伙。

    “散了吧,松塔,这丢脸的东西带回去好好管教!”东天云悠悠坐上鲲鹏。

    “她呢?”赤琳现在完全顾不上槐树了,盯着和东天云一起坐在鲲鹏背上的香苏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松塔,这个……酥饼,”东天云很厌弃地说了这个名字,“有点儿意思,给我当个打杂。”

    青岁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既然跟了你,就要保她平安。”说完还看了赤琳一眼。

    东天云像没听见一样,鲲鹏的翅膀刚一扇。“等等!”青岁又高声喊了一句。

    东天云冷冷回头看,似乎觉得有些不耐烦,他的意思表达的还不明白?若不是想留这秃树一命,他何必带这么个麻烦在身边?没看见吗?!连鲲鹏都跟着遭殃了!

    “下次!”青岁咬牙切齿,“不要再当众叫我松塔!”

    东天云沉默了一会,“好,知道了。”

    木灵界的衰落似乎和遗落神器无关……从上到下,都是些什么人?

    第6章清泽仙池

    香苏很紧张,盯着鲲鹏翅膀下的地形,随时准备跳鸟逃生。她真是想不通君上姐姐怎么能见死不救!东天云虽然表面说招她当打杂,搞不好是想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再悄无声息地杀掉。就算他现在不想杀生,可看他那德行,不知道什么事又把他惹怒了,还是个死。最最要命的是,他还有个赤琳那样的老婆,跟着他们混,她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前面一座山头云层很厚,鲲鹏降低了速度,香苏咬一咬牙,机不可失,跳下去再说!她驾云的口诀还不熟,从鲲鹏背上急速掉落又心惊胆战,几乎快摔在地上才惶急地唤来一小片稀薄的云,根本接不住她,只勉强挡了一挡,她穿云而过,扑在地上惊起一片灰尘。

    顾不上疼,她需要立刻隐蔽!她的变化术也不灵,只能变个拿手的——一棵树。还好,这座山树木葱茏,她躲在一排树后面,觉得天衣无缝。

    鲲鹏徐徐落在山顶,东天云坐在它背上没动。

    香苏很紧张,努力融入周围的一派翠绿中。

    鲲鹏不屑地把头扭到一边,看山顶流过的云雾都比看这拙劣的变化强。这是变化吗?一排杨树柳树中,就这么一棵栀子树,她根本就是现了原形!它都要替主人流泪了,一滴灵血给了她,真是惨绝三寰的错误!

    凤凰的鸣叫在不远处响起,香苏吓得不轻,枝叶抖了一下,发出簌簌的响声。她赶紧绷直树枝,绝不能再发出声音了,就知道赤琳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鲲鹏虽然记恨香苏拔掉它一根羽毛,还是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多少年没碰上这么傻的了,就这么被灭,隐隐也感到一丝无趣。没想到躲在树丛里原本无比扎眼的栀子树,眨眼之间已经被主人变成了和旁边树木毫无二致的小树。看她那副僵直的傻样,估计自己都还没有发现。

    赤琳从凤凰上跳下,衣袂款款的落地,“云哥哥!”她嗔怪地喊了一声,还娇气地跺了下脚。

    香苏又抖了一下,这回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掉鸡皮疙瘩呀!以为“东天”就够恶心了,没想到还有“云哥哥”!必须逃离此二人,否则不被杀死也得被腻味死!

    东天云缓缓从鲲鹏背上下来,没有理会火界公主的撒娇。

    “那个妖孽呢?”赤琳见软的不行,又露出凶恶的神情,美艳的大眼冷冷地四处看。

    东天云往崖边走,听她说话,恰好在香苏前面停住脚步,“既然我已经答应青岁保她周全,你又何必紧追不放。”

    “云哥哥,我是为你好!”赤琳又跺脚,“你铸剑在即,莫说魔帝蠢蠢欲动,我看天帝……反正绝不能留半点后患!”

    “她时刻跟随我左右,怎么算后患?”东天云的头发被山风吹得微微飘摆,香苏离他很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长相。只能说,他的脸和他的语气很配——金盏给香苏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她已经根深蒂固的认为越好看的男人脾气就越古怪,嘴巴也越毒,活像全三寰没有比他更好的神魔仙灵。真没想到,一块骨头渣子变出的皮相竟然这么妖艳,尤其他的眼睛,香苏都有点儿不敢细看,好像有摄魂术似的,一瞧就被吸住了,神魂失据。

    “你真要留她在身边?!”赤琳完全失控了,尖声喝问。这模样,和迎春花同她吵架的时候差不多,香苏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这是刚才骑着凤凰,睥睨众仙的火灵公主了。

    “当时救她,算是对灵泽山,青岁,一点歉意。”东天云用眼角扫了下枝叶一动不动的小树,与别的树随风轻摇相比,她其实还很突出,幸好赤琳正在暴跳如雷,没有注意到。“自然是想……留她一命。”

    “可是……”赤琳完全被激怒了,不顾东天云的脸色变冷,还要继续争执下去。

    “我的事,何时轮到你做主?刚才当着青岁,不过是给你爹几分面子,你回荧惑府去吧。”东天云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甚至还带着轻蔑的淡笑,香苏看了都有点儿替赤琳难受了,好好一个帝君之女,找了这么个丈夫,真可怜哪,说话这么不留情面。

    赤琳脸色惨白,衬着红衣,更加惹人怜惜,可惜东天云看也不看。“好……好,东天云!就算我不杀她,三寰神魔也不会放过她的,那时候你别栽赃到我头上!”赤琳到底是被娇宠惯的,被东天云这么冷言冷语一说,脾气也上来了,丢了句狠话,唤来凤凰,金光闪闪地华丽消失。

    香苏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听得最清楚的一句话是东天云说要留她一命。东天云抢到了好宝贝,谁都惦记,而她呢,又是最倒霉的“感知者”,与其被各界的坏蛋追杀,充当找寻东天云的猎狗,还不如忍受他阴阳怪气的脾气,跟着他打杂。这边算盘珠子刚拨拉明白,那边看见东天云已经风姿绰约地跨上鲲鹏。

    “等等!”她大叫一声,踉踉跄跄地恢复人形,生怕赶不及,鲲鹏飞得快,这她有体会。

    东天云又装聋子,头也不回,鲲鹏双翅一扇,利爪已经离地。“等等我!东天……”这要是没赶上,她到哪儿再去找他呀?

    东天云似乎对她想直呼他的名字很不悦,这时候耳朵又好使了,头一侧,那黑亮亮冷幽幽的眼瞳刷地甩过来一瞥,无声无息就让香苏魂飞魄散。她都觉自己和小槐一样没骨气,很狗腿地招呼说,“君上,等我一等。”

    东天云没理她,也没招呼鲲鹏飞走,香苏手脚麻利地爬上鲲鹏的背,她明显地感到鲲鹏颤抖了一下。是因为她上回失手拔掉了它的毛吧?鲲鹏的羽毛致密整齐,缺了一根还是很明显的,香苏心怀歉意地摸了摸,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大概鲲鹏感应到了,突然振翅疾飞,发出悲鸣般的长啸,香苏吓了一跳,差点滚下去,这回不敢再揪鲲鹏的羽毛了,不结实啊。随手一抓,一条金光闪闪的带子很趁手,她的新君上也很给面子,迅速地扯住了带子的另一端,她便稳稳当当地化险为夷。

    她有了闲心,细看那根救命带子,做工不错,上面的纹路都是用她不认识的闪亮细线绣的。她顺着带子往上看,她的新君上照例面无表情,可太阳|岤的筋却爆了爆,目视前方潇洒地一甩手,那带子便从她手中迎风飘开,贴着他的袍子落下。香苏看清了,那带子送从他袍子侧边的开衩里飘出来的,他这袍子……比带子还华丽,还漂亮,青岁姐姐的锦裳就够漂亮了,没想到男人的衣服也能这么马蚤包。她的注意力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