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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第8部分阅读

    的!小姐,都是我平日不够严厉,才让他们误入歧途!”

    “你!你们!”

    秦云玖愤懑不平,巨胸闪晃,她上前挽住言欢的臂弯,哼笑道,“小欢欢,我们去跟观白兄聊聊吧,说不定能套出他的贴身之物所在之处。”

    言欢百无聊赖地打个哈欠,懒散道,“他又不是这个村的人。自不会同我们一起疯。”

    “啊呀,我倒是听人说,观白兄说,入乡随俗,还把针藏了起来,苏水墨一早可就去找了。”秦云玖唯恐天下不乱,帕子一挥,“你不去,我可走了,雄哥还在等我了。”

    “谁说我不去了。”言欢淡笑,“与其找出那么小的针,我不如先劫了那人,不更符合山寨的规矩?其实,红鸾节真正的意义在此吧?静姐。”她眉梢轻挑,明艳中带了一分傲,言静看在眼里,心头无由来地一惊,点头承认道,“小姐说的是。”

    秦云玖恍然大悟,口中叨念,“那我先去把雄哥绑了,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言欢一翻白眼,弃这疯子不顾,旋足便走。

    秦云玖没有跟来,言欢拉了几人来问,极快地寻得了严观白的去处。

    他正离群独坐,手中持着酒杯,眼中似是含雾,极其深远,也不知看向何方,念及何人。严观白这人便是如此了,无论往哪一立一坐,周遭都会与他融于一处,描绘成一幅和谐的山水画,他美,却是不逼人的那种美。

    言欢放轻了脚步,唯恐扰了他的雅兴,静悄悄地并肩而坐,也不出声。

    以严观白的本领,早觉察她的到来,既然来人不动,他也乐得安静,烈酒吞下,喉间滚烫,可他眉色依然平淡,尔后一杯接一杯下肚,那是恨不能灌醉自己的喝法。

    言欢睨了那酒壶一眼,也抿上一口,并非佳酿,严观白怎能喝得这样畅快,莫非这正气凛然的男人竟是个但求一醉的酒徒,是了,相识的第一面他便是酒气酣然,人都说爱酒之人大多是伤心人。

    是谁令他伤心,伤了他的心?这想法令得言欢心下不快,胸口烧起的一把火不知是酒带来的,还是这无端愤怒引燃的,她双颊泛红,直言道,“是谁让神医你一心求醉?”

    严观白掂着酒盏,面色如水道,“不想想起一些事,一些人,唯有以此方法逃避了。”

    “逃避的是懦夫呵。”言欢低笑,果真他的心底住了个人,还是个永远拔除不掉的人,猜中了,心底不由地失望起来,“以你的品性,以你的长相,以你的能耐,这世上还有谁能够让你想,让你逃避了?我还真想见识下呢。”

    严观白眯着双眼,如隔了重重轻纱,近在咫尺,却远在她碰不得摸不着的地方,他哑声道,“可惜那个人……你恐怕无缘得见了……”

    “藏得那么深?”言欢心尖一滞,又是一杯,双颊上仍是笑意满满,唇齿间那酒更苦了,“要是她知道你为她喝酒伤身,她也不会高兴的,是吧?”

    他手一停,颓然搁下酒杯,支额道,“我也不知,不知他心中怎么想。你说,他会高兴还是伤感呢,如果你是他,你会如何看我。”

    言欢因那一眼,忽而鼻酸,连秦云玖、萧南风都看出了她喜欢他,可这睿智无比的男人却口口声声问她,若她是自己倾心相待的女子会如何待他,多么讽刺,多么可笑。

    她抿唇,声色俱冷,“我不是她,我不知道。”

    “对。你不是他。”严观白笑,苦苦地一笑,温和的面上难见的愁绪,恐是几分醉,不然怎会将这些袒露出来,“言欢,那夜,我对你生了几分敬佩。”

    言欢眉不抬,低头道,“哪夜?”

    “就是小豆娘生产那夜。”严观白突然伸手抚摸她的发顶,温柔蹭了数下,“你有不输男儿的勇气,第一回见你时是这样,以后越多相处,越觉得你是个特别的人。”

    “请你不要用看小动物的眼神看我好么?”言欢不悦地逃开他的碰触。

    严观白展颜一笑,“我跟你在一块,就像多了个……”

    她拧眉,“什么?”

    “女儿似的。”

    “我倒觉得你我年纪并不悬殊,你嫌我过于幼稚?”她更不高兴了,无数次鄙视严观白的眼神,这厮还不如瞎子。

    严观白侧过脸,正色道,“你不幼稚。”

    “我是妖女。”她理所当然地又仰首饮下,一滴不剩。

    “别自我贬低。”

    她没好气道,“自然,别人看不起我,我要看得起自己。我并不是自我贬低,我是自傲,自傲知道么?”

    严观白若有所思道,“你这性子真讨人喜欢。”

    言欢暗暗叫苦,一会让她烦恼,一下让她欢喜,这错综复杂的情绪都不晓该如何处理了,她的心绕上了一团乱线,无法解开,“还行,一般,也鲜有几个疯子会纠缠我。”

    下意识地一摸耳朵,那绒绒的耳坠轻晃,赠的人面目可憎了点,可这物她还是心喜的,犯不着为了那禽兽而坏了心情,她连连数杯,双颊像是熟透的桃子,红得惹人怜爱。

    “你讨厌我么,言姑娘?”

    她戳向他的胸口,恨声道,“你可以不要假装吗?严观白。”

    “那我可以叫你言欢吗?”

    言欢皱皱鼻子道,“我对你有点讨厌了,认识那么久才愿意直呼我的名字。”

    眼中的美男子分/身成了三四个,每个还带着温柔笑靥,她揉揉面颊,烫得自己都缩了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不能喝酒?”

    严观白看她憨态可掬,笑出声来,“未曾。”

    醉眼朦胧,不雅地酒嗝一声,“我一喝醉就会乱来,一回掉进河塘里,萧南风救我上来扔在雪地里冻了我一宿……还有一回上青楼喝花酒醉了三天,被萧南风抓回来禁足六个月……还有还有啊……萧南风他还……”

    “你喜欢他?”严观白笑意转淡,任她依偎上来,素来清心寡欲,不爱受人碰触的自己,竟全然不厌恶她的靠近,从她口中一个个串联而来的萧南风却令他略感气闷。

    她星眼迷蒙,显然是醉了大半,“喜欢?天那,降个雷劈死我好过我喜欢他。不成不成,我不爱他那样的,我喜欢……”她嗅到了他身上轻淡的药香,整个人挨近,嘴唇擦过严观白的耳畔,柔声道,“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么……”

    严观白猛地僵住身子,日暮山远酒气弥漫,佳人在怀娇柔低喃。那一刹那,心底一处轻轻地“咔”一声,似是某种情感正在悄然沦陷,他再垂首时,才发觉怀中的人已然沉睡了,平日里白生生的脸上通红一片,那姿态煞是可人。

    他倏地一笑,收紧双臂,侧首抵在她的发顶,远观之下,犹如一对恩爱情侣,有那么短短一瞬,一丝悔疚交加的复杂心绪自他凤眸中轻轻闪过,稍纵即逝。

    酒盅倒地,一地醉香。

    醉眼迷离忽见枯树下一人静静伫立,严观白目光一凛,酒意消了七八分,他身不动,只笑道,“前来所为何事?小王爷。”

    第十八章虚情假意

    秦云玖走上前,艳丽的妆容抵不住他周身散出来的寒,他声音彻骨,“我不知千秋先生你与言欢竟好成这样了。”

    “这是严某私事,不必向小王爷你说明,不是么?”严观白并不恼,一手轻抚言欢的乌丝,神情虽柔却眉目也不动,似是全然不把云玖放在眼内,他淡淡陈述道,“市集上我帮你一回而已,小王爷不必挂怀。”

    此话一出,嚣张气焰刹那被打压下去,秦云玖心内又恼又惭,却也不好发作,若非严观白急智相助,他不知该以如何幌子来圆谎言,何况,言欢这人又是敏锐无比,不够周全的借口定搪塞不过。即便他掩饰性别,隐藏身份,仍是骗不过她,可是……又是在何时露出破绽,言欢又是否切实信了自己。

    秦云玖抬眸,望见严观白嘴边的笑,骄傲的血液禁不住咆哮起来,皇族威严岂容平民轻视,再看昏睡过去的言欢,他双拳攥紧道,“若你揭穿了我的身份,对你也无好处,我们不过互帮互助而已,我自是从未想过感谢你。”

    严观白轻揽酣睡的言欢,道,“互帮互助?原来小王爷有了与我联手之意?”

    “这……”秦云玖语塞,噎了半天才道,“我的事你别插手,你们的计划我绝不干预便是了,我能做到也仅只如此。”

    “谢小王爷成全。”

    云玖微微弯身,审视言欢的睡容,她颊面极红,颈间也是艳色一片,“言欢醉了?”

    严观白也看着她,温声道,“唯恐她会很快醒来,下了少许的药粉。”

    秦云玖冷嗤,极是不悦,“观白兄果真心细如尘,一点差错也不会犯。”

    “小王爷谬赞。”严观白也不抬头,兀自道,“美景惑人,美酒醉人,而情字却伤人,越是动心的人事不该越防着些么,小王爷,我看你在这里过得似乎颇为愉悦,是不是也忘了自己的初衷?”

    “观白兄,你何时变得这么无情?”秦云玖盯住他的侧脸,欲窥探出一丝破绽,除了笑颜,除了温和,全无其他。

    严观白不答,横抱起言欢,“小王爷,他日还望你记得今天所说之话。”

    “我自然会记得。我虽不知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但是,若有一天言欢发觉你一切所为都是虚情假意,她会如何,你会如何?”云玖快步跟上,杏眸中隐有忧虑,严观白或许仍有机会解释,而他,又是否可以?当言欢得知真相以后……

    严观白足下一顿,淡道,“谁说……是虚情假意?”

    “那……”

    北风卷地百草折,眼下绛红痣如血,分外妖娆,“为了一些事的成功,不得不牺牲另一些事。世上无两全之策,生在帝王家的你,不更该懂得么?”

    胸口似被重重一撞,秦云玖张口难言,冷寒透入心脾之中,他极长地叹息一声,“观白兄,只希望那天到来的时候,我们都不会后悔。”

    严观白自信道,“自然。”

    口上笃定,可严观白仍紧紧抱住怀里的人儿,脚步也是丝毫不慢,凤眸中饱含了关切之意,任旁人也能瞧出一点端倪。

    秦云玖看着这一幕,看着严观白眼内毫不隐晦的淡淡柔情,蓦地一笑,就凭此,他敢说,那一日到临之际,不管他是智慧无双也好,心性淡薄也罢,严观白也会悔不当初。

    他拉住严观白,无害笑道,“观白兄,你抱着言欢回村总会引来口舌,不如让我来吧?”

    严观白轻暼他一眼,掷出一句,“小王爷,再容我提醒你一句,你也是男儿身。”

    “我自然晓得,可我现在十足的美娇娘。”秦云玖眨眨眼,双臂大咧咧地伸展开,得意地笑道,“把小欢欢交给我。”

    令秦云玖失望的是,严观白并未气得双目赤红仰天长啸亦或是以目剜他,他依旧恬静地微笑,仿若一尊玉面笑佛,永远激不起他的怒气伤感。

    云玖木然地接过言欢,紧搂在胸前,动作显得小心翼翼,长这么大,他从未对女人亲力亲为过,谁人敢指使他小王爷做这等“粗鄙”的事情,怕是不要脑袋了?可今日,他却主动请缨接来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秦云玖不甘不愿地往回走,面目阴沉。

    “等等。”身后的人突然轻喊。

    秦云玖面上一喜,恶毒地笑道,“怎么,舍不得了?”

    严观白不屑理他,一席狐裘覆在言欢的身上,叮嘱道,“大约一炷香后她会醒来。”

    “哟嘿,观白兄真是个好男人。”秦云玖捏着嗓子,奶声奶气,方想继续取笑,严观白已早他一步走了。

    秦云玖一顿脚,怒道,“竟敢无视府南小王爷,混账东西!”

    再低首,言欢紧闭着双眸,红唇微嘟,吐出来的气息绵延成一团一团的白雾,云玖手微动,狐裘往里偏了偏,恰好露出言欢的颈子,一抹带着青紫的咬印清晰无比,落在杏色双瞳中。

    他捻起狐裘,遮住这触目的痕迹,更紧地抱住言欢,随即极快地没入月色之中。

    此年红鸾节,男女倾慕两情相知,雪止风收,互诉衷肠温情款款,粗壮的老树立在星子下,白天听遍甜言蜜语,夜晚张牙舞爪,犹如人的两面。

    秦云玖托腮靠在床沿,怔怔望住睡得沉沉的言欢,不经意间,又睇见白嫩肌肤上的痕迹,一双杏眸定定地出了神,“小欢欢,怎么还不醒呢。”他低语,“小欢欢,或许,你早已知道我并不是女人。”

    言欢毫无先兆地睁开双眸,“我知道。”

    秦云玖一惊,尔后歉然一笑,“也许我并不是个好人。”

    “我也知道。”她接口,双目又再度合上,言欢卷过被褥,面墙而睡,良久,屋中只得她浅匀的呼吸,久到云玖以为不再会有下文时,言欢又轻轻地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了。”

    朋友?

    云玖内心撼动,倾身上前,正要触及言欢的长发,又听得她说,“前提是……你不伤害这村里的任何人。”

    五指在空中慢慢收拢,慢慢成拳,他慢慢坐下来,看住她的背脊,再也无话。

    那一夜屋内烛光彻宵未熄,无人知晓里头说过的那些私语,同样也无人察觉,被黑暗轻覆的飞檐一处,那一声掩藏在悠长月色中的深深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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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松披雪,晨起犹寒,淡淡酒香隐隐四下飘溢。

    烛燃尽,村里的人起得早,轻踏积雪的声响落进耳中,言欢下意识地搂住暖物,眷恋地在颈间几下磨蹭,再熟悉不过的气息,是严观白的狐裘。昨夜的秦云玖不似平日那样呱噪,偏自己也是倦意十足,她何时静悄悄走了,言欢也不知晓。

    懒了一会,言欢终是爬了起来,心中仍有几多疑问未曾解,又怎是轻易睡得着的。她潦草地挽起长发,踩上鞋子,忽地一把推开门,外头的人惊叫一声,慌忙立了起来。

    言欢目力尚佳,梳洗时就瞟见门外一抹身影,那人畏畏缩缩地蜷成一团,既不敲门也不走开,言欢盯着抖个不停的小身板,诧异道,“苏姑娘,你在我屋外做什么?诚心冻死自己?”

    “不。”苏水墨几乎和白衣融为一色,全身上下都是雪,有些化了,积在肩头看上去格外可怜,她冻得嘴唇哆嗦,“我找言姑娘你有事……”

    言欢先行步入屋中,扬声道,“苏姑娘有事不妨进来说,外头冻得很。”里头虽无火炉,却也比站在冰天雪地中等待成为冰雕来得滋润。

    苏水墨惊慌地猛摇头,“不,不必了,我就这里说行了。”

    言欢眉头一拧,上前握住苏水墨的手臂,使劲一扯,连拖带拉地双双关进屋子,苏水墨敌不过言欢的手劲,“碰”一声,她全身一震,眼见门合上瞬间,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掉下来。

    言欢莫名不已,环手笑道,“苏姑娘,你做什么每次见了我就像是看到鬼一样?”

    她嘴唇一抖,欲言又止,“因为……没有,我没觉得言姑娘哪里像鬼了。”

    “我也这么觉着嘛。”言欢知她有所隐瞒,故意贴紧了点,眯眼嘻嘻笑,“只是苏姑娘的反应好奇怪,既然你是严观白的朋友,那也顺水推舟的做了我的朋友不是更好?我有你这么美的朋友也觉得三生有幸。”

    “朋……友?”苏水墨攥紧袖子,几乎将寒水拧了出来,她颤声道,“我三师兄不会是你的朋友……我……也不可能。”

    “他确是我的朋友。”

    苏水墨难得的强硬,她垂着头,死也不愿再看言欢的眼,世人皆说妖女的眼会惑人,她绝不能上当,几近将来这的初衷都忘了干净,她嘴硬道,“绝不可能。”

    忽听惊疑的“呀”一声,成功地吸引了苏水墨的注意力,只见言欢手持一狐裘,雪色狐毛悠悠飘动,泛着亮眼的光芒,苏水墨双眼瞪大,“是三师兄的……”

    “没错。若不是朋友,他能不顾自己,而只顾为我御寒?”言欢扣住自己下巴,一脸认真,小师妹闻言都快抖得不成|人样了。

    言欢气焰更盛,星目中却无一点得意之色,可惜苏水墨乱了分寸,瞧不清楚,并非她恶意欺人,只不过若不下重药,怎能窥出真相。

    苏水墨一把夺过狐裘,骇叫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言欢笑得更狂,她继而刺激道,“严观白与我共患难,与我处了那么多的日子,当我是朋友,也不违人之常情。”又不是说暗通款曲,也不是蓝田悄种,苏姑娘何必吓成那样,活脱脱像是被人夺了心爱之物。朋友罢了,也能勾起她的醋劲?

    苏水墨泪花隐去,双手撑在桌上,竟有股逼人的气势,和之前柔弱小白兔判若两人,“胡说!胡说!三师兄绝不会把你放在眼里头的!他心里只有那个人,只愿对那个人好!你,绝无可能。”

    那个人,说的是不是严观白口中珍惜的人,言欢微微苦涩,可分毫不让,她斟茶微笑,“苏姑娘真奇怪,并不是一个人有了一个朋友,就不能有下一个了吧?我都不介意退居其次,你着什么急呢?”

    苏水墨尖锐地来了句,“就算这世上人死绝了,三师兄也不会同你做朋友,更不会喜欢你。”

    言欢啧啧两声,“为什么不可能!他说不定就是喜欢我,狐裘也是给我做信物的呐?”

    “你……不要脸!”

    苏水墨口风挺紧,百般逼下去也不吐露实情,只是,她吐出去的比吸进去的还多,看起来快要昏厥,言欢倒了杯茶,适时地送过去,“别气别气,喝口水,顺顺气。”

    苏水墨霍地推翻她递来的茶盏,脆瓷应声碎裂,一片片水渍泼洒开来,两人同时往那一看,又互相对视,言欢收回手,唇角微弯,可笑意叫人泛冷,“苏姑娘,你今日是来找我吵架的吗?”

    “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苏水墨逐渐平静下来,秋水双瞳中泪水一串串淌了下来。

    言欢惊诧不已,方寸大乱地劝道,“哭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阿,别让人看着以为我欺负你!”

    “我们师兄妹几人一同长大感情一向很好,可三师兄与那个人更是天天腻在一块,就连师傅也分不开他们。三师兄曾陪着那个人一同闯祸,也曾为那个人一身的伤,那人伤了双目,他也陪着……做瞎子。可有一天,那个人突然下山了,未跟任何人交代,只字片语也不留的走了。三师兄自是急得要命,几次被师傅拦了下来,最终他还是寻到了那人……”

    言欢抿口茶,掩去眼底的酸涩,原来如此,初见面丝缎覆目就是为了体会那种黑暗的感觉,体会那个人的感觉,这便是身体力行感同身受了,“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呢?如果严观白有心告诉我自有一天会同我说,你对我说起他的私事,不觉过分了?”

    苏水墨无不悲哀道,“你先听我说完。三师兄后来回来了,形容憔悴,后来才听说那人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她摇摇头,面容更低,“不……不知道。”

    言欢隐下暴躁,试探道,“你那样子,不像是不知道。说出来痛快点不是更好?为什么总称呼那个人,没有名字?”

    “我不想记起那个人的名字。”苏水墨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倏地抬眸,坚定道,“反正,反正你别再接近三师兄,你会害了他!”

    这唱得哪一出?忽而声嘶力竭痛骂她,忽而声泪俱下痛诉严观白过去,忽而言之凿凿规劝她离他远点,言欢偏生了好奇之心,诱声道,“何故?”

    “因为……”

    忽听有人叩门,随即轻道,“言姑娘,起来了么?”

    那声音温柔和气,却令得苏水墨神色遽变,她慌不择路,显然不想让严观白知悉她在此处,“是……是师兄……怎……怎么办?”

    言欢莫可奈何地一摊手,“不知。”

    嘴上推得干净,可她已有盘算,偶尔略施小恩惠助人亦助己,不过,这个口,她绝不可主动开,免得他人觉得居心叵测。

    “你……帮我。求你了。”苏水墨又是一脸苦相,言欢轻撇她一眼,顺手捞起狐裘,朝门处走去,稍启缝,手伸出去——

    “喏,严观白,这个还你。”她顺道又叮嘱道,“小豆娘身体怎么样了,你去瞧瞧她吧,我晚些来找你。”

    言毕,言欢缩回手,“碰”一声,严观白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第十九章走与不走(修)

    “严大夫,真是太谢谢你了,我和孩子的命都是你捡来的,我是几辈子都无法报答您的大恩。”小豆娘一脸感激的笑容,不断地向严观白道谢,要不是她尚不能起身,怕是要跪地叩头了。

    严观白不敢居功,和善道,“不必谢我,你们母子平安也是多亏了你家小姐。”

    小豆娘连连点头,“那是当然,小姐一回来,我们村总是发生好事呢。”

    逗弄婴孩的小豆子突然停下小手,一蹦一跳到严观白面前,乖巧道,“严叔叔好!”

    这村里的人大都食不果腹,偏是这小豆子生得滚圆,整个一白白胖胖的小面人,严观白看他红扑扑的小脸,不由地笑了,“好啊,小豆子。”

    只听他童声童气地说,“严叔叔,你能不能帮小豆子一个忙呀?”

    豆子娘不好意思道,“严大夫,别理这孩子,去去去,一边玩去,别给严大夫添乱。”

    小豆子就是不肯挪开半步,他灿笑道,“叔叔,我想送小姐东西,你能帮我么?雄叔和静姨不见了,我只能找你了啦……”

    严观白轻颔首,“小豆子要我怎么帮?”

    “叔叔那有没有纸墨呀?”

    他又点头,“有。”

    “那小豆子去你那好不好,先不能让别人知道,娘也不行。”小豆子鬼灵精地吐吐舌头,拖住严观白的手,撒娇道,“走嘛走嘛。”

    严观白怕他摔着,反牵住小手,朝豆子娘道,“放心,我一会送他回来。”

    小豆子一路上叽叽喳喳得像只小麻雀,一刻也停不下嘴,谈及送给言欢的礼物,一对眼中更是放出晶晶亮的光彩,“我要写字送给言欢小姐!”

    “哦?”严观白抱起肉团子,让他坐在自己双膝之上,一手研墨,轻问道,“小豆子想写些什么?”

    “要写……小豆子最喜欢言欢小姐了!”小豆子小手巴住书案,贴心地不给严观白压力,他憨憨笑着,“他们都说小豆子是小胖子,嘿嘿……”

    严观白不介意,双目含柔,“这几个字我来教小豆子写。”

    “嗯。小豆子会写自己的名字。”他天真地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圈,“这个就是小豆子了。”

    “小豆子很聪明,后面的会不会?”

    他害羞地摇摇头。

    严观白微微一笑,握住小豆子捏着毛笔的小手,一笔一划念道,“这个是最,来,我们再写喜字,接着欢……”

    小豆子像是寻到了宝藏,高兴地问,“言欢小姐的欢也是这个吗?一样吗?是开心的意思吗?”

    “嗯。”严观白赞许地笑道,“就像小豆子所说的,欢便是开心欢喜的意思。”

    小豆子凑近道,“娘亲说,小豆子是||乳|名,其实还有个很响亮很响亮的名字,我偷偷告诉叔叔哦……叫言乐,和少主的名字一样哦。可惜……少主还没有找到……”

    严观白嘴角一勾,眼瞳漆黑而幽深,他轻而坚定地道,“你们的少主早晚会回来的,你们的小姐已经回来了,他也定不会晚到的。”

    “那好,我以后还要写喜欢言乐少主。”小豆子早熟得很,一张小嘴甜言蜜语溜转得极快。

    他笑问,“那不喜欢言欢小姐了?”

    小豆子人小鬼大,“才不是,最喜欢和喜欢是有区别的。严叔叔懂不懂呀?”

    “懂。”

    “那你喜欢言欢小姐吗?”他又开始无所顾忌地打听起来,村中小孩数小豆子最滑头。

    严观白微微错愕,尔后对上小豆子纯然的眼神,泛开柔和的笑靥,他说,“喜欢,我也最喜欢你家言欢小姐了。”

    “咳、咳咳。”忽听门外有人轻咳数声。

    小豆子机敏地蹦下地去,肉嘟嘟的身子就往来人身上扑,“言欢小姐……你来啦……我好想你哦。”

    “这话好熟悉,跟……谁学的?”

    言欢双颊泛红,极是可疑,她捋了捋长发,欲盖弥彰地遮掩红透的脸蛋,假意未曾注意到那道略嫌灼热的目光,严观白是何时察觉她的到来的,是说了那句喜欢,还是再之前……

    “云玖姐姐啊。”

    言欢下了结论,“不要接近她,人会变轻浮的。”

    “什么是轻浮啊?”

    “就是……人全身没有骨头,轻飘飘得会被风吹走,然后再也回不来,再也见不到娘亲,见不到村里的人了。”言欢随口胡掰道。

    严观白温声道,“可别误导了小豆子。”

    言欢不服,“总比云玖教坏的好。”

    “不尽然。好坏看遍,才能辨得清真假。”严观白轻笑起身,面上并无严肃之色,他今日似是心情大好,无论何时都是笑眯眯的,笑得言欢稍褪的红霞又浮上耳根,那一句最喜欢犹在耳畔徘徊,驱之不去。

    言欢嘟囔,“何必较真。”

    小豆子窜来跳去,大肆展开那副巨作,他大声地道,“言欢小姐,这是小豆子送给你的哦。你喜欢吗?”

    “恩,喜欢。”她揉揉小豆子的双颊,却被闪避开了。

    小豆子挺起胸膛,“云玖姐姐还说了,如果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做个男子汉,顶天立地……这种被女孩子捏脸的事,哼,太娘了!”

    “这话倒没错。”

    “云玖姐姐还说了,喜欢一个女孩子就要把她直接扑倒,然后让她再也逃不出自己的五指山!”小豆子学得惟妙惟肖,言欢看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把误人子弟的秦云玖剁成片状条状丝状。

    小豆子又叫了一声,“啊!糟了!云玖姐姐说午后在老树那给我们做游戏呢。我该去晚了!”他急慌慌地走了,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想起玩早一溜烟没了影子。

    柴薪荜拨,徐徐墨香。一对男女之间若是不同了,连周遭的气氛也会随之变化,直到身边的人都嗅出那芬芳。

    言欢绕桌而行,目光落在叠叠宣纸之上,她低头翻了几页,“这都是你写的?药方?”

    严观白眸光一闪,“随意写的,夹杂药方。”

    言欢毫不遮掩敬佩之意,小指尾沾上墨迹,“你的字可真好看,哪像我,跟狗爬似的,萧南风说,就像是被人打趴的落水狗。咳……”

    她的指尖在宣纸间挑来拨去,严观白轻轻笑了,可那笑却不若往常那般淡然,倒是……带了几分沉重,几分勉强。可惜言欢此时心神紊乱,未曾有一丝警觉。“言姑娘咳得厉害,让我为你把脉?”

    “不必了,我晚些回去休息下就成,我最怕那药味。”言欢口上拒绝,心中还是一甜,指尖摸到一小而粗糙的纸质,她方要抽出来——

    严观白走近两步,“还记得昨夜的事?”

    “不记得。”她快答,快得有些不真实。

    “那刚才的事还该记得么?”

    言欢装傻,却终于抬眸,“啊?你说的哪件事?”

    严观白轻轻地笑了,那柔和的目光令她感觉像是被人捧在手心那样温暖,他俯身,声音柔极、淡极,似是缱绻流水那般令人舒心,严观白说,“我最喜欢你了。言姑娘。”

    “你叫言姑娘上瘾了?”她心头一慌,却丝毫不露出怯意。

    他又走近一步,无可挑剔的俊脸挨近,严观白含笑,“言欢。”

    她一惊,轻嗯一声。

    “我听到了,你也说喜欢我。”

    言欢瞪眼,“胡说……你哪只耳朵听得了?”

    “双耳。”

    “你……”言欢眸一低,“你这里头怎么还有那么糙的纸……是……”

    话未尽,鼻尖紊绕上一股清淡香气,他捧住言欢的脸,轻巧地吻上了她,唇覆上唇,碰触瞬间两人心内皆是有所触动,严观白轻吮唇瓣,一点点勾勒出它的小巧饱满,言欢不由地一颤,轻嗯了一声,任由他的舌尖顺势探入,柔软处密合辗转,言欢浑身乏软,起了融融的酥麻之感。

    严观白扣住她的纤腰,细长手指抚过她滑如丝缎的长发,愈加迫切地寻得她的舌。言欢搂住他的脖颈,迷蒙星眸微张,严观白俊美无俦的脸便在眼前,绛红痣似是火苗,烧起彼此心中的火苗。

    线线阳光洒了进来,或是飞雪漫天,亦或者鸽羽轻飞,她看不清楚,唯有此刻的至高愉悦才是真。唇齿纠缠间,她依稀听得严观白又说——

    “……喜欢……”

    旖旎柔情绕着两人,分明是寒冷时候,身体却是火热非常,由唇至颈延至身子,无一处不是泛着热,言欢一手撑住书案边沿,即要抵受不住那如同烈焰般的狂潮。整个人恍若堕入深海,几欲挣扎上来,又被沉沉拖下,心底深处那个不服输的个性破土而出,言欢十指悄然滑向严观白的后背,一寸寸摩挲,感受他与她同样灼热的温度。

    忽地收住猛烈攻势,允她夺去主动权,凤眼蒙上淡淡的雾气,半醉半沉迷,他单掌搂住她,令一手往前轻轻一扫,言欢身后的宣纸如飞雪般坠地,尽然全乱。严观白这才又闭上美目,任她青涩的吻攻城略地,言欢初次与人亲近,虽生疏笨拙,却带给严观白异样的感受,他手臂一紧,正要反攻,唇上忽然吃痛——

    他咝了一声,垂眸看始作俑者的她,言欢正低着头,双手把玩着他的衣襟,姿态随意而又亲昵,严观白抽出手来,轻抚她的发旋,“做什么咬我?”

    言欢仰首,红唇微嘟,“我咬便咬了,还需要理由?”

    他笑,“真不讲理。”

    “总比你强,一身的……”

    言欢倏然收口,苏大姑娘可称得上是过河拆桥的高手,只抛下一句“若师兄明日不归哀牢山,三日后我便把一切秘密告诉你”,明白的说,这一切决定权都交予毫不知情的严观白,而有没有本事留下他,便成了她言欢的事。

    严观白疑道,“一身的什么?”

    言欢单刀直入,“明天打算去做什么?下山给人看病去?”

    他摇头。

    她眼儿一亮,“不如我们去山下买些好吃的,犒劳村里的人。”

    “你会……做饭?”

    言欢白眼一翻,“少瞧不起人了,我的刀工可是顶尖的。”

    严观白了然地笑了,“那言姑娘想做什么顶尖的菜肴呢?”

    听得他的取笑,言欢踮起脚尖,在他耳旁阴恻恻地吹风,“人肉包子如何?”

    “不敢,在下素喜清粥小菜。”浅笑慢语,温暖如斯,男人的怀抱是女人避世的港湾,还是一时停靠而随时离开的船舶?

    “那明日就这样说定了?”

    等了半晌无下文,方才也是左顾言右言它,似是刻意回避她的问题,难不成确有何事牵住他,令严观白不得不去,不得不挂心?

    言欢抬眸又笑道,“怎么了?”

    严观白浅笑,“明日必须回哀牢山一趟。”

    她面上挂笑,怒意已生,“回哀牢山做什么?”

    他不接口,好言道,“我抓紧些,十日便回来。”

    别人设的悬念便是盼她来一探究竟,居然一时大意小瞧了苏大姑娘,居然一头栽进这圈套里还乐此不疲追根究底。言欢懒于遮掩心头不快,面色沉得极快,“十日?”

    “嗯。”严观白叹了口气,仍是坚定离意。

    言欢一把甩开他的手,顿觉严观白之前所做皆成了泡影,被人愚弄的感觉充斥全身,她望住他的眼,冷笑道,“我好声好气让你陪着我,你还执意走人,怎么吃净还没抹干净就走?你未免太过无情了唉。”

    严观白眸微垂,倒不是介意她的口不择言,“你气我也好,骂我也罢,我还是不得不走。”

    “你!”言欢怒火中烧,重重哼了一声,“你什么都别说了,看你磨磨唧唧我都闷得慌,今日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你别记挂,我也不会想着。”

    他捉住她的手腕,叹道,“何必回回那么绝?”

    “平日里绝,如今不绝才奇怪了吧?”言欢甩脱不掉,只得嘴上逞一时之快,“你到底要怎样?我这人不爱猜,什么话都是痛痛快快说,什么事都痛痛快快做,可你?藏着掖着有趣?让人烦恼有趣?”

    屋内沉寂半晌,严观白叹道,“这并非我本意。我回哀牢山……”

    早知事实如此,还会那般迫切想要知晓么,早知情字伤人,还会陷进去么,若可预测,世上无战事,世上无痴男怨女。言欢向来不爱逃避,却不料直面的结果会如此惨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