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的小针更加单柔楚楚,有点儿不敢和杜十七狐疑的目光对视,低着头,说话开始结巴。
眨眨眼睛,杜十七奇道:“你,你没去前边帮忙?”
又惶惶地点点头,小针的声音更低:“我,我没去前边帮忙。”
小针好像应声虫一样,机械地重复着杜十七的问话,杜十七开始发蒙,挠挠头,又走过去,想伸手摸摸小针的额头,看看这个丫头是不是发烧了,她刚走过去,一伸手,还未等摸到小针的额头呢,吓得小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苍白,连连哀求:“姨奶奶手下超生,饶了小针吧。”
她一跪下,可乐也跟着跪下,杜十七更是如坠雾里,莫名其妙:“你们,你们干什么?”
小针轻轻地抽噎起来:“求姨奶奶可怜可怜小针,小针也是身不由己,无能为力,唯求姨奶奶吉人天相,有惊无险了。”
气得一跺脚,杜十七有种想抓狂的冲动:“tnnd,都给老子滚起来,到底是什么事儿?”
她声嘶力竭地吼了这么一嗓子,把小针吓得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眼泪滚瓜儿一样,成双成对地落下来:“姨奶奶息怒,求姨奶奶别问早饭、午饭和晚饭就行。”
啊?
杜十七瞪着眼睛,看来小针不是忘了服侍自己用饭,而是另有隐衷,听她那个意思,早饭、午饭不用说,貌似连晚饭也别指望了,她抬起头,努力思索古代可能禁食的相关风俗,终于想起以前的寒食节来,那是民间为了纪念古代贤者介子推,后来成为祭祀的日子,但是寒食节也只是禁火、冷食而已,没有禁食的要求,何况寒食节应该在清明之前,是冬至后一百余天左右,现在应该是春末夏初了,或者是沈家哪位祖宗的忌辰,故而要禁食?
心中有了疑惑,憋着的话,杜十七一定会抽掉,于是一把拉起小针来:“一针,可乐,你们都起来,一天不吃饭,也饿不死人,算了。”
小针虽然起来,还是战战兢兢地:“回,回姨奶奶,不是一天不吃饭……”
本来是要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大度模样,结果听到小针的话,杜十七的眼睛又瞪了起来:“什么?不是一天?物价飞涨了?沈家闹灾荒?他们家可是昌安侯府,朝廷不是发俸禄的吗?难道会穷得
连饭都吃不上了?”
连珠炮般的追问,把小针急得一头冷汗,努力尝试去听明白杜十七的话,可是她还是让俸禄两个字给问住了:“俸禄?俸禄是什么?”
sit!
杜十七的英语其实比sit还烂,基本上都只能在再见的时候,saygoodbye;表示同意和不耐烦的时候,sayok;再不然,就是要崩溃的时候,骂句sit,不免气急:“俸禄呢,就是工资,
薪水……”
看着小针脸上的表情近于痴呆,杜十七暗骂自己太急了,在瞬间就原谅了小针,尽力把话说的明白些:”俸禄,你们家老爷少爷都在朝廷当官,难道朝廷不定期发银子给他们?“
说完这句,杜十七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语言能力还是不错。
谁知道小针呆像不该,而且更呆:“朝廷为什么要发银子给侯爷和少爷?姨奶奶,您是不是饿晕了?”
杜十七感到自己的脑袋里边,有一群苍蝇在飞,嗡嗡直响,可怜的她并不知道,在北魏太和八年孝文帝颁定俸禄制前,北魏各级官员无俸禄,为了维持生计,北魏的官员都从商逐利,就连皇太子也不例外,史书上曾经记载过“婢使千余人,织绫锦,贩卖逐利”。在太武帝拓跋焘时期,还专门设置过商贾部。所以小针根本就不明白杜十七口中的俸禄到底是什么东西。
长长出了一口气,杜十七在心里暗暗骂娘,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我没有饿晕,不过一针,你要是再答非所问,我就要气晕了,好了好了,反正他们家财务方面的事情,谅你一个内勤人员,也不可能知道。说吧,我们要饿几天?”
似乎抽搐了一下,小针也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回姨奶奶,不能吃饭的只是,只是您一个人,当然,如果姨奶奶觉得委屈,小针愿意陪着姨奶奶挨饿。”
这次杜十七的眼睛不是瞪大了,而是瞪直了:“就我一个人?tnnd,不带这么欺负人,你把话给我一次说清楚,为毛不许我一个人吃饭?”
杜十七一着急,连网络语言都溜达出来了,额头上是青筋暴跳,双目喷火。
旁边的可乐早吓得缩成一团了,小针不敢回答,又不敢不答,几乎是语带哭腔地回道:“姨奶奶息怒,请姨奶奶您这两日禁食,是害怕姨奶奶您到时候会出恭。”
啊?!
杜十七感觉如果自己听到这句话再不发疯,其实是太有涵养了,这个沈家变态到令人匪夷所思,不让她吃饭的原因是害怕她出恭,她又不是传说中的貔貅,吃进不出。她就不信沈家除了她,都是只吃饭不出恭。
看着杜十七脸色变得铁青,小针抽抽噎噎地:“姨奶奶忍忍吧,等少爷和少奶奶大婚洞房之后就好了。”
靠,怎么又和沈七城那个猪头结婚扯上关系?他洞他的房,我出我的恭,杜十七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吃喝拉撒和沈七城结婚有个毛毛关系。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杜十七叉着腰,皮笑肉不笑地:“你们家少爷呢?”她现在恨不得把沈七城拎过来,左右开弓,一顿巴掌先把他抽成猪头,才可聊解心头的怨气。
好像这个问题更不好回答,小针张了张嘴,失神地看了看杜十七,半晌才道:“回,回姨奶奶,少爷在为您,为您选,选,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杜十七恨声道:“选什么?帮老子选马桶?”
小针垂下头不敢说话,一旁蜷缩着的可乐哭了起来,呜呜咽咽地道:“姨奶奶快跑吧,少爷在祠堂里边为您选板子呢,我姐姐就是因为掌了阴夫人的板子,结果没几天就飞了,她飞的时候,满地都是血,满地都是血,姐姐……姨奶奶快跑!呜呜……”
可乐的话,颠三倒四,还没有说清楚,就被小针用手掩住了口。
小针见杜十七真的愠怒,吓得脸色发白,只得实言相告,一跪落地:“回姨奶奶,按照家里的规矩,妾室卑下,所以主母入门的时候,姨奶奶都要恭领二十板子,是为正诫家规,以示尊卑有序,因为领杖的地方,是在少爷和少奶奶的新房,故而害怕姨奶奶身体娇柔,无力承责,万一在领责时不慎出恭,令晦气冲撞了喜神,所以,所以在少爷少奶奶大婚前两日,您,您就得奉命禁食……”
啊!!!
听到最后,杜十七尖叫出声,这是td什么规矩,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难怪小针躲躲藏藏,院子里边还多了几个仆妇,居然都是来看着自己的眼线!
差点儿要气爆了菊花,杜十七哪里还能忍得住,一把推开小针,怒气冲冲地要闯出院子去祠堂找沈七城。
小针一把没拉住,吓得冲口叫得:“快点儿,姨奶奶跑出去了!”
阴姑
小针的声音,清脆水灵,院子外边的丫鬟仆妇们本来就提高警惕,时刻准备着应对意外状况,毕竟她们服侍的这位姨奶奶,可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发飙都发到军营去了。
关于杜癫痫姨奶奶的光辉事迹,早已经成为沈家仆从茶余饭后最热点的谈资,故而这几个被派来看护杜十七的仆妇,都加了十倍小心,万一被杜十七把少爷沈七城的大婚给弄砸了,她们这些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丫鬟小针的呼喊,外边的丫鬟仆妇们一拥而上,以为仗着人多势众能拦得住杜十七。
杜十七现在已经怒发冲冠,眼睛里边都起了红线,双手推带盘摔,脚下可没有耽搁,疾步如风,院子里边的丫鬟仆妇们,哪里禁得起杜十七愤而出手的力道,哎呦连声,摔得七仰八叉,趴都爬
不起来了。
怒冲冲地闯出了院子,外边来来往往的仆人们,看到杜十七形容不善,一个个都不由得愣住,情不自禁地退了两三步,杜十七一眼看见沈七城的贴身小厮苇哥儿也在人群里边,此时手里捧着一个红木漆盘,里边放着大红吉服,吉服上边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几步走到苇哥儿面前,苇哥儿好像要挤出一丝笑容来,但是他的笑容还未酝酿成功,杜十七一伸手就把他拎了起来,提到自己跟前,苇哥儿才不过十二三岁,身量不高,此时只得踮起脚尖,开始发抖:“姨、姨奶奶……”
杜十七一字一顿地:“沈七城那个王八蛋在哪儿?”
听到问小侯爷沈七城,苇哥儿愈发结巴了:“少,少爷,在……在……祠堂……”
靠。
祠堂两个字,让杜十七稍微冷静下来,心中暗骂这些变态的家伙,把自己都要气成痴呆了,方才小针不是刚刚告诉她,沈七城在祠堂里边挑选揍她用的板子吗,这会儿自己竟然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蛋腚,蛋腚。
用眼角扫了一下周围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的仆从,杜十七心里反复叨念着这两个字,让自己冷静下来,就算要找沈七城那个混蛋拼命,好歹也得找到正主儿,她这么风风火火,未必能见得到沈七城。
心念一转,杜十七忽然故作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放开了苇哥儿的衣襟儿,然后拍拍他的肩头:“怎么,你们家少爷还在祠堂?不就是挑选一块板子吗,又不是挑老婆,用得着如此麻烦?”
她这一笑,愈发把大家笑毛了,苇哥儿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用力一拍苇哥儿的肩头,杜十七笑道:“走,带我去祠堂,万一你们家少爷犹豫不决,我还能帮他参谋决断一下。”
杜十七的力道未免大了一些,小厮苇哥儿毫无防备,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咧咧嘴,可没敢出声。
身后传来沈七城冰冷不屑的声音:“杜癫痫,你心里有气,冲着我来,欺负一个孩子,很有排场威风吗?”
本来是憋了一肚子气,把沈七城挠个满脸花的心都有,可是不知道是她杜十七运走衰地,还是沈七城是她命里的天魔星,居然在这般情况下见到了,凭谁看去,都是她一把将小厮苇哥儿给推倒了。
事实明明并非如此,杜十七却难以辩清,慢慢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斜睨着沈七城:“怎样?姐姐我上得厅堂,入得牢房,这辈子就是潇洒倜傥,你呀,有招想去,没招死去。”
沈七城并不生气,只是在眉眼之间,流露出强烈地轻蔑,冷哼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如果是你,绝对不会在任人鱼肉的时候,还逞口舌之利,自讨苦吃。”
杜十七哈哈大笑:“沈七城,你看姐姐我像个白痴吗?”
她此时见到沈七城,心里的鄙弃比恨怨更重了,心说我杜十七不呆不傻,明知道当你沈七城的小老婆会如此悲摧,还不趁机逃跑?离开你们沈家,还会饿死姐姐不成?
轻轻摇摇头,沈七城一笑:“你不像白痴,因为你就是白痴。”
好像料到沈七城会如此嘲讽她,杜十七不以为杵,嘿嘿一笑:“大少爷,姐姐给你讲给故事,宋代大文豪苏东坡和当时的高僧佛印,当然,因为你孤陋寡闻的缘故,所以这两个人,你都不认识,哈哈,不认识也没有关系,姐姐只想讲这个故事。苏东坡和佛印呢,两个人是不错的朋友,偶尔互相戏谑,心中并无芥蒂。有一天他们泛舟湖上,苏东坡偶动童心,说他看佛印像一坨屎……”
这个故事杜十七也不记得在哪里看到,后边还说佛印听了苏东坡的话,没有反唇相讥,而是笑言在他眼中,看苏东坡就是一尊佛。当时苏东坡大为惊诧,不解其意,佛印就说,眼中物乃是心上观,心善者视人皆善,心秽者觑人俱污。言下之意,就是嘲讽苏东坡心中污秽,才观人皆似粪土。饶是苏东坡巧言善变,博学多才,当时也无言以对。
杜十七是想借这个故事来嘲笑沈七城,因为他自己是个傻瓜,才把别人也看成傻瓜。
已经极力让自己忍耐,可是杜十七连一坨屎都讲出来,沈七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算了,和你说了也是白说,既然你眼中,看到的东西皆是污秽不堪,我也不奢望山鸡飞上枝头可以变成凤凰了。”
故事没有讲完就被沈七城打断,杜十七已经被惹毛,更气人的是,让沈七城占了先机,反而话锋一转,揶揄起她来,版权所有,侵盗必究,杜十七焉能不气?
越是生气,就越不能被人看穿,杜十七似笑非笑地双手抱肩:“还好,人贵自知,不过,小侯爷,山鸡飞上枝头,虽然变不成凤凰,也许可以变成陈浩南?”
每次杜十七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时,沈七城的眉头都忍不住挑一下:“陈浩南?陈浩南是什么鸟?”
哈哈哈。
杜十七这次是真的抽搐了,大笑起来:“你管他是什么鸟,反正不是好鸟。沈七城,道不同不相为谋,姐姐我辞职了,这个沈家大姨奶奶的席位,你还是另选他人吧!bey!”
拍了拍荷包里边,装着从苏望天哪儿赚来的一百两银子,杜十七大摇大摆地转身就走,她又没有卖给沈七城,谁还敢阻拦于她?
先时暂且留着沈家,多半的缘故是因为她才穿过来,人生地不熟,把沈家当成旅客饭店,那是权宜之计。现在她腰里边有了银子,还愁会冻死饿死?
忽然,感觉气氛有些诡异,杜十七这次注意到,原来恭候在旁边的仆从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避了,这里只剩下她和沈七城,沈七城看着她往外走,也不阻拦。
迈出去的脚步,越来越深重,杜十七感觉自己的双腿,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抬不起来。栓了?
不会吧,难道像自己看过的那篇穿越文一样,现在诸种,都是自己陷入深度昏迷状态时的幻觉梦境而已,等一觉醒来,才发现现实比噩梦中的境遇还要悲摧。
杜十七不敢动了,心,突突乱跳,死,她可以坦然面对,但是半死不活,她不敢接受。
啪。
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杜十七本来想试试疼不疼,好鉴定自己是否在做梦,可是这一掌的力道不小,随着手掌在脸颊上拍下一片浅浅绯红,杜十七的身体,也软绵绵地躺到地上,四肢无力,动弹不得。
沈七城先是惊讶,又忍俊不住噗嗤一笑:“喂,杜癫痫,你有气力无处用吗?干嘛打自己也使那么大的劲儿,起来!”
他这一笑,源自内心,仿佛春回大地、冰雪消融般的灿烂明朗,还带着阳光少年特有的和暖魅力,杜十七立时被这种纯真明媚的笑容打动,有些呆呆地仰望着沈七城,心中暗道,上天不公,
让这个王八蛋长得人五人六也就算了,为毛还让他笑得如此迷人?
笑容,犹如昙花,一现即逝。
沈七城发现情形不对,连忙过来扶起了杜十七,杜十七跟被抽了骨头一样,绵软无力地靠着沈七城,而且眼泛桃花,腮生红霞,浑身发烫,眼光慢慢迷离起来,嘴角开始带着傻兮兮的笑。
拍了拍杜十七滚烫的脸颊,杜十七嘿嘿笑着,她心里也是极度惶恐,可是自己却无法控制自己:“沈七城,你别太自以为是,那个豆腐丁,豆腐丁……”
不但身体无力,连舌头都开始酸麻倦怠,杜十七心下骇然,可是脸上的笑更加傻了。
沈七城伸手掩住杜十七的嘴,低声喝道:“别说话,不然这药性散得更快。”
老子中毒了?
杜十七又惊又怒,她此时倒宁可是做了一个噩梦。
谁会毒她?难道有对头也跟着她一同穿过来?
只是想来想去,除了她的生身之父杜老幺,没人对她有这种阴魂不散的执着。
伸手飞快地点了杜十七周身|岤道,沈七城把她抱起来,叹了口气,杜十七迷迷糊糊地躺在沈七城的臂弯里,好像做船一样,然后又闻到了一股很奇特的香味,这股香气,似曾相识,杜十七此时倦怠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恍惚听到沈七城在问,为什么要给杜氏下药。
努力支楞起耳朵,杜十七也想知道干嘛暗算自己,她更关心是谁下的毒手。
就听一个比丝绢还要柔滑,比荷风还要优雅的声音:“……省得她蹦跶……”
恍惚地清楚这五个字后,杜十七也听出来这个人就是沈七城的老妈,阴姒。
作者有话要说:老妖其人之手机篇
老妖猥琐,性狡黠,善鼓惑,招摇撞骗,无所不用其极。一日,百无聊赖,短信妖徒灵儿,马蚤扰之。
老妖:灵儿,你学医的,我问你,师父可以和手机交配吗?
灵儿:师父????
老妖:我喜欢你的手机,日久情深,爱屋及乌嘛。
灵儿:……师父,你种了那么多年玉米,为毛不和玉米交配?
老妖:我是个有品的人,我恨玉米,所以不屑于强犦它,可你的手机不一样,我对它有冲动。
灵儿:师父,远水不解近渴,我太远了,你要是真的很冲动,将就下雪的吧,她离你近。
老妖:距离不是问题。我射程远,你不用担心,雪会武功,乱蹦跶,我瞄不准……
半晌后。
灵儿:师父,我手机掉进马桶里边去了,我用同学的手机给你发短信。
老妖:可怜……自杀了。
还牙
昏昏沉沉间,杜十七好像在做梦,一个幽长深邃没有始终的梦,她感觉自己仿佛是生于混沌的盘古氏,倦怠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哼哼,哼哼。
耳边传来细碎低沉的声音,杜十七努力张着眼,但是眼皮儿有千斤重,就是无法张开。
随着沉闷的低哼声,有柔软而温柔的东西抚摸自己的腰腿,足踝,还有手腕。
狗?
杜十七心里激灵了一下,凭着直觉,她感到有好几只狗围着她,用舌头舔她。
靠。
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小时候,当她任性不听话,她的老子三不知杜老幺就放狗来吓唬她,记忆中最大的狗,比她的个子都高,冲她瞪着幽碧的眼睛,吐着血红的舌头。
后来她通过理性的分析,狗的个子是不可能比人高,那是她的错觉而已,因为杜老幺第一次放狗追她的时候,她只有五岁。
等到母亲被黑道残虐杀死后,杜十七哭闹着向杜老幺要妈妈,杜老幺哄了又哄,杜十七却无法止住悲声,最后杜老幺一怒之下,把杜十七扔到狗笼子里边,被七八条狼狗围攻的杜十七,新仇旧恨加上丧母之痛,终于厚积薄发,她第一次癫狂之症,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
那一次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别说一向心黑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杜老幺都被杜十七给吓到了,就是笼子里边的狗,也被杜十七吓得浑身的黑毛和尾巴都翘了一起来,龟缩一旁,连哼哼都不敢哼哼了,还有两只狗被狂躁得如邪神附体般的杜十七连啃带咬,血肉模糊。
那几条舌头依旧舔着她,而且顺着她的手臂和腿,集中到她的腰臀之上。
nnd,真是太没天理,什么世道,人是衰人,狗是色狗。
不用说,一定是沈七城那个变态的老娘阴姒,音乐无有国界,变态不分古今,除了这个阴嗖嗖的妖娘,谁能想出如此下作的法子来欺负她。
对了,这个死妖娘还说给她下了药。
阿弥陀佛,神仙保佑,佛祖保佑,上帝保佑,不管是谁,只要保佑我杜十七中的不是□,我以后就开始信奉谁,不然一会儿药劲儿发作,□焚身了,可把脸丢到一千五百多年前去了。
冷静冷静,杜十七心里劝慰自己冷静下来,就算要反抗,也得恢复了力道。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股奇寒入骨的冷风扑向她的臀上,先是让人鸡皮疙瘩都隆起来的凉意,令杜十七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这个激灵还没有打完呢,臀上被什么东西一口咬住,而且死死咬入左边的屁股肉里,还狠狠地往外撕曳,钝刀子切开般的剧痛,杜十七猝不及防,惊叫失声。
啊!
这一声刚刚从喉咙里边冲出来,又是一口,准确无误地咬到另一边屁股上,这一下咬得更深更狠,一口冷气,呛入杜十七的肺子里边,憋得她满脸通红,咳嗽又咳嗽不出来,顶着心口,难受得要抓狂。
嗷呜,嗷呜……
低低的嘶哑的犬吠声在耳边若隐若现,断断续续。
nnd,死变态,竟然放狗咬老子。
心里骂着阴姒,臀腿之上,又被咬了好几口,痛得钻心,冷汗淋漓,她杜十七焉能任人宰割?
拼命挣了挣,身子不能动弹,手腕和脚踝处,仿佛都被绳索绑住了,因为疼痛,杜十七终于睁开了眼睛,眼前黑影憧憧,耳边的犬吠声竟然变成了人声,而且还在数数:
十一、十二……
什么动静?
杜十七恍惚了一下,终于看清楚周围,别说是狗了,连根狗毛都没有,反是站着很多仆妇和丫
鬟,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捆在一条春凳上边,两个仆妇分左右站立,正轮着板子抽打自己。
另外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裳的丫鬟,站着一旁报数。
人清醒了以后,对痛楚更加敏感,抽打在臀腿上的板子,真的比犬牙更加尖利,几乎一板子下去,都要连皮带肉地撕下去一条,杜十七咬着嘴唇,明白自己是被阴姒暗算,在昏迷状态中被绑了起来。
十九、二十。
最后一板子打得格外疼痛,杜十七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低哼了一声,嘴里一股腥咸味道,大约是咬破了嘴唇,泛出血沫来。
穿着粉红色衣裳的丫鬟恭恭敬敬地道:“回大少奶奶,家法执行完毕,请大少奶奶验刑。”
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哦,这么快就打完了?我们的姨奶奶还没有晕呢。”
豆腐丁!老子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居然幸灾乐祸!
杜十七简直要气炸了肚皮,可是现在她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咬牙切齿,听得一阵环佩叮咚,然后看到大红色的新娘吉服飘至眼前,那吉服之上,掐金边,走银线,还缀着珍珠和玳瑁。
沐猴而冠,穿上什么,也都是猴子,母猴子。
人在矮檐下,杜十七也只能像泼妇一般,在心中咒骂,她就是气得七窍生烟,还没有忘记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路,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再气再努也得忍下了再说,不然只能自讨苦吃。
华服盛装的豆卢汀早已经把盖头扔在一旁了,好像围观什么新奇玩意儿一样,欣赏着绑在春凳上的杜十七。
只见杜十七娇小玲珑的身躯,紧紧地贴着春凳,凹凸挺翘,煞是诱人。
皓腕积霜,足踝凝雪,都被棕绳勒出深深浅浅的胭脂红色,条条叠叠,仿佛带着许多玛瑙珊瑚的镯钏,越发衬得那吹弹得破的皮肤,娇嫩得要滴出水来。
上身的短袄被掀起了半片,反卷在背上,长裙和亵裤都被褪到了腿弯处,浑圆的臀股,欣长的腿髀,本应该是雪藕般的洁白晶莹,奈何此时重叠了条条深红浅紫的板痕,而且好几道板痕已然隆起来,变成了黯黯的青紫色,在这些青紫僵痕的边缘皮下,疏落着很多大小不一的殷红血点儿,错落着,好像散落的珊瑚珠子。
好像不太满意这样的伤势,豆卢汀啧啧了两声:“真是身娇肉贵,才挨了几下,就惨不忍睹了,不知道我们家少爷看到,该多心疼呢。”
臀腿之上,针剜刀割般,火辣辣的疼,这个该死的豆腐丁还在旁边说风凉话,杜十七有些忍不住了,未等她说话呢,就听豆卢汀冷笑了一声:“好了,家法行过了,至于从此以后,某人会不会循规蹈矩,安分随时,就只有天知道了,你们愣着做什么,把大姨奶奶放下来啊。”
过来几个仆妇,七手八脚地把解开绳索,把杜十七放了下来,其中一个仆妇帮着杜十七穿好了裙衫,系好了汗巾子,杜十七只觉得臀腿伤处,好像被打得肉都烂了一般,稍微一动弹,连额头上的青筋都跟着乱蹦,那几个仆妇根本没有把她扶起来,而是扶着她双膝跪倒在地。
只见那个方才数数的丫鬟走过来,声音不似方才对豆卢汀说话那般恭敬客气,淡而微冷:“小针、可乐她们是怎么伺候地,连规矩也没有告诉大姨奶奶吗?大少奶奶入门,教导大姨奶奶二十板子,大姨奶奶还没有谢恩呢。”
艰难地抬起手来,杜十七摸摸自己的鼻子,还好,还好,端端正正地长在哪儿,目前为止,还没有气歪呢,被人揍一顿还口头谢恩?那可真是十八班武器练什么不好专练剑了,还有这个丫鬟,狐假虎威,什么玩意儿。
想到这儿,杜十七抬起头,瞪着穿粉红色衣裳的丫鬟,那丫鬟长得倒有几分姿色,尤其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闪烁着勾人魂魄的精光。
那个丫鬟看杜十七瞪向自己,嫣然一笑:“大姨奶奶,奴婢红豆,是奉了主母之命,来服侍大少奶奶的,小针和可乐那两个丫头,做事儿慌慌张张,没个周全礼数,以后大姨奶奶有什么疑惑不解之处,红豆不敢说尽可解惑,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豆卢汀冷笑了一声:“红豆,知道是一回事儿,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儿,咱们这份苦心,人家未必领情。”
鲶鱼找鲶鱼,尕鱼找尕鱼,这两个人本来八竿子打不着,真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听着豆卢汀和丫鬟红豆两个一唱一和地嘲讽揶揄自己,杜十七就当是两条狗在吠,等自己找到了棒子,一定把这两条狗的牛黄狗宝给掏出来。
红豆笑道:“大少奶奶良苦用心,连红豆都能体会得到,难道大姨奶奶会置若罔闻?除非大姨奶奶心里眼里都没有大少奶奶,可是咱们沈家不同一般轻狂人家,尊卑有序,绝不容紊,大少奶奶既是和少爷天作之合,就是咱们沈家的少主母,沈家上下人等,一身一姓,都归大少奶奶所有,大姨奶奶又岂能例外?想是方才打得狠了,大姨奶奶又纤纤羸弱,不堪承责,大姨奶奶,红豆说得可对?”
这个牙尖嘴利的死丫头,不但眼睛带钩,说话还带刺儿。
因为满心怒火,身后的疼痛反而被杜十七忽略掉,擒贼先擒王,一定要先给豆腐丁一点颜色看看,打了主人,这狗就不敢乱吠乱咬了。
心中想着,杜十七暗暗运气。
杜十七始终一声不吭,豆卢汀未免有点儿悻悻,于是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子:“杜姨娘,今时不比往日,你既然已经是深家之妇,就得守沈家的规矩,若不知检点,逾越规矩,可别怪家法无
情。
呸。
杜十七心里啐了一口,真是贼喊捉贼,明明自己偷欢幽会,居然有脸在这里告诫老娘不能出轨?
豆腐丁你等着,等老娘那天给你来个捉j在床!
哎。
悠悠地叹了口气,豆卢汀带着几分得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姑娘,你说的话,我还记得,我说的话,你也不会忘了吧……啊……”
她一个没有注意,杜十七骤然扑上去,把穿着大红吉服的豆卢汀给按到在地,双腿盘住了豆卢汀的纤细腰肢,死死不放,双手环抱住豆卢汀的脖子,斜着头,一口咬住豆卢汀的脖子,拼尽了全
身的力气。
豆卢汀被杜十七八爪鱼一样给盘缠住了,无法挣脱,下颌被杜十七的头给顶住,脖子被迫抻得僵直,让杜十七咬个结结实实。
杜十七的牙,尖利得很,豆卢汀被咬得泪流满面,两个人在地上不住翻滚,任是豆卢汀双脚乱蹬乱踹,还是无法摆脱杜十七。
旁边的人先是一愣,谁也没有料到杜十七会扑过去咬豆卢汀,等她们缓过神来,两个人已经和绣球一般,四处乱滚,连忙过去想把两个人给分开来,但是无从下手。
满嘴里都是血腥味道,腥腥甜甜,杜十七心里得意:姐姐我告诉你们,当狗咬你一口的时候,千万不要躲开或者找砖头,一定要咬回一口去!
纵火
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一轮皓月当空,祠堂外花枝摇曳,树影婆娑。
可惜虽有良辰美景,奈何心境无暇,享受这般诗情画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终于知道沈家祠堂在哪里了,因为杜十七现在就跪在沈家祠堂的大门外。
新房已经被杜十七闹了个天翻地覆,丫鬟仆妇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杜十七和豆卢汀给拉开,不过也没有将二人分开得彻底,因为杜十七的嘴里,还叼着豆卢汀脖子上的一片肉,虽然不多,也把豆卢汀疼得花容变色,倒吸着冷气,用手指着杜十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时丫鬟仆妇们都看傻了,最后还是红豆反应够快,连忙去前厅送信,又叫人去请郎中过来,赶快为新娘子包扎伤口。
看着大家伙儿乱得和没头苍蝇一样,杜十七心里的怒气才慢慢平复下来。
最先赶到新房的是沈七城,他大约喝了几杯酒,宛如冠玉的脸上,隐隐透着浅浅霞色,看到当时的状况,也是一愣,然后二话不说,就像当初在军营里边一样,把杜十七扛到祠堂外边,扔到地上,然后告诉她,她可以跑,可以不跪在这里思过,至于她不遵守沈家家规之后,会有什么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就绝非她杜十七可以想象得出来。
还未等杜十七表态,沈七城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其实杜十七也不想跪在这儿,实在是身后的伤处太疼了,此时没有人扶着,她要离开这里,只能手脚并用地爬回房间,万般无奈之下,杜十七只好跪在这里,双手撑着地,分担下臀腿上的疼痛,等着有人过来搀扶她。
老子在这里吃苦受罪,你们在那边洞房花烛?
现在想来,那一口咬得真对,你们嘿咻也好,哎呦也好,xo也好,快乐的时候,也得给老子疼痛着。
忽然想象一下,豆卢汀和沈七城两个都脱光光,干柴烈火,近身肉搏,上上下下,出出进进,豆卢汀脖子上的伤口就不停地往外冒血珠儿,然后她就忍不住哎呦哎呀,自然引逗得沈七城火烧赤壁,鲲鹏展翅,不能自已,飞鸟投林般长驱直入。只怕豆卢汀难以招架沈七城势如破竹之攻势,雨里残花般,血染锦衾,斑斑点点,满眼猩红。
哈哈哈。
杜十七感觉自己实在邪恶又猥琐,有点儿不好意思想下去。
仿佛看见豆卢汀疼痛难忍,又不敢叫嚷,更不能拒绝沈七城的得寸进尺,杜十七忍不住笑起来,
只是她并不比想象中的豆卢汀好多少,一笑起来,肚子疼,屁股更疼,疼得她一个劲儿地咧嘴,
倒吸冷气。
疼劲儿一上来,杜十七开始抑郁忿忿。
跪祠堂也就算了,还不让进门?
都跪在这儿快半个时辰了,也没有人过来,一定是沈七城那个混蛋诚心要自己好看,nnd。
皎如霜雪的月光下,看着沈家祠堂的大门,杜十七刚刚平复下来的怒火,又被一点点地激起来,
而且还有焚身之势,烧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焦糊了。越看越觉得沈家祠堂的大门,就像豆卢汀张开的嘴,时刻准备咬过来。
嗯,这张嘴是狗仗人势的丫鬟红豆,这张嘴是花心大萝卜沈七城,这张嘴是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的阴姒,这张……
杜十七看着那一扇扇黑黝黝的门,里边有摇曳的灯光,从门扇上的流云卷叶窗格子上映出来,摇得更加鬼气森然。
好,好,沈七城,你那边火烧赤壁,我这边火烧祠堂,看看到底谁够狠!
稍微动弹下身子,杜十七呲牙咧嘴,痛得浑身冒汗,她实在站不起来,只好手脚并用,爬到了大门前,才是十几步的路,杜十七已经冷汗淋漓,衣裳都贴到身上了。
爬到大门口的门槛前,杜十七娇喘吁吁,头发湿哒哒地贴在鬓角,她伸手摸了摸,觉得自己倒像一条狗,耷拉下来的头发,和狗耳朵一样,惹人生厌。
扶着大门的门槛,杜十七勉强弯着腰,弓着身子半蹲半站起来,她把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大门上,谁知道那门是虚掩着,被她用力一靠,向里边洞开,杜十七咕咚一声,仰面朝天摔了进去,肩头着地,然后屁股重重地磕到了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疼得杜十七直翻白眼儿,半晌才干咳了几声,嗓子里边好像长了很多毛毛儿。
呜呜。
又听到狗叫,很低很低的狗叫声。
杜十七激灵了一下,想起方才半昏迷状态时的遭遇,她现在听到狗叫,就条件反射地感到屁股痛。
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屁股,却摸到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东西,杜十七先是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