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妻折红杏妾偷欢

妻折红杏妾偷欢第17部分阅读

    七城不卑不亢,语气还有些漠然地:“沈七城怎敢承皇上如此青睐,贵客两个字,会折了臣的寿算,若真是贵客,皇上礼贤下士,就是等一晚上也会泰然。”

    如此言辞如此口气,实有大不敬之嫌。

    j夫!

    蓦地打了个机灵,杜十七终于想起来这个皇帝是谁了。

    暗涌

    穿越之前,杜十七对北魏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云冈石窟和魏孝文帝迁都上边。穿越之后,她非常深刻地体会到百闻不如一见的真正内涵。

    原来在这个朝代里边,到处都充满了□。

    如果看过北魏那段历史,杜十七一定会原谅自己,这个看重妻族声望、门阀世系以及有着迥异风俗的朝代,很多后来看着很离谱的事情,在当时都毫无悬念的发生了。

    比如杜十七还算了解一些的魏孝文帝,为了宠信妃子冯润,也就是传奇故事里边的那个冯妙莲,

    不惜废掉冯润亲妹妹冯清,并将冯清迁入瑶光寺为尼,然后将冯润册立为皇后。

    可惜冯润生性浪荡,不甘寂寞,在孝文帝远征的时候,勾搭上别人,并且还要逼着孝文帝的孀居

    妹妹嫁人,那位长公主愤恨之下,派人去给哥哥送信,并坦言嫂子难守空闺偷人媾和的事情。

    孝文帝也算是位开拓进取的英雄,响当当的人物,一闻此言,又见证据确凿,连日回京,结果偷人头昏了头的冯润,居然想害死亲夫。

    事情最后虽然败露了,一直对冯润爱宠有加的孝文帝气得一病不起,临终之时,犹自不忘下一道圣旨,要其他无子嗣的妃嫔出宫,凭其嫁人,唯有皇后冯润赐死。

    圣旨一到,冯皇后不肯就范,领命而来的侍臣只得强行动手,可怜这位害得胞妹遁入空门的美人冯润,落得如此下场。

    哎,皇帝也偷人啊。

    只是不知道皇帝偷人的事儿,昌安侯沈思知不知晓,也许这个沈阿爹不但晓得,还会受宠若惊呢,不然他干嘛还帮着皇帝逃跑,而且为此杖责了沈七城。

    还有在沈家,阴姒明明是妾室,却有着不可撼摇的地位,说一不二的权势,难怪俗语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阴姒真真是个人间罕有的尤物,偷人可以偷到她这般境界,也够后世□久仰膜拜了。

    上次在祠堂之时,沈七城听了自己的描述,就猜到了和母亲阴姒幽会的人是谁,可他就不肯告诉自己。

    原来如彼啊。

    看着冠冕下那张很是熟悉的脸,还有此时拓跋焘不怒自威的通身气魄,都让杜十七在心里无

    限感慨,她对拓跋焘异常鄙视的同时,不知道是否该对沈七城报以同情。

    沈七城的弦外之音,拓跋焘焉能听不明白,可是他的表情非常奇怪,并无半分着恼之处,反而颇为赏识地望着沈七城,面带微笑:“你说得不错,当年刘皇叔三顾茅庐,才请来了诸葛先生,若非肯一等再等,哪里得来巴蜀一隅,与曹孙三分汉室江山呢。”

    跪在那儿,沈七城的身躯,却标枪一样挺拔,也是微微一笑:“圣上说得有理,只可惜,刘玄德忍辱含垢,辛苦讨来的一隅江山,却败在他不孝子孙的手里,早知道刘阿斗将来会乐不思蜀,刘玄德也不会舍得脸皮做尽仰人鼻息拾人敝履的事儿。”

    话说到这儿,未免有些僵了,陪同拓跋焘坐在一旁的右昭仪娘娘沮渠氏连忙赔笑:“论古凭吊,最是伤人,陛下都说今儿这是家宴,提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似乎冷笑着斜睨了沮渠氏一眼,拓跋焘似笑非笑地:“不说了,说多了,会有人不高兴。”

    话说得貌似调侃,可是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那抹勉强的笑意挂在眼角,让沮渠氏看来,脸若蜡白,没有什么血色:“万岁言重了,臣妾怎么敢。”

    是吗?

    拓跋焘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杜十七从心里哼哼了一声,感觉拓跋焘的样子,就像一块滚刀肉,切不开砍不断,弄得满手油,要多腻味有多腻味,可惜了沈七城他娘阴姒,那样一个绝色倾城的美人,居然是这样的taste,要说她看中的不是拓跋焘的权势,杜十七都敢堵上一根黄瓜。

    当然,她没有这个设备,可以用别人的黄瓜来赌。

    很多事情,不知道真相是幸福的,连这个黄瓜的含义都是如此,当她明白黄瓜潜在的意义时,每次经过菜市场,听到小贩们吆喝:“新鲜黄瓜,顶花带刺的新鲜黄瓜……”时,都情不自禁地想起被黄瓜顶住的菊花,然后皮跳肉不跳地开始抽搐。

    无知者无谓,当拓跋焘别有意味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她时,杜十七从心里打了个寒战。

    轻轻站起身,拓跋焘慢慢踱到沈七城的面前:“起来吧,百川东入海,何日复西归啊,想不到,当年你还在襁褓,转眼已经娶了媳妇。怎么样,朕为你选的这个媳妇还中意吧?”

    皇帝一站起来,右昭仪娘娘也坐不住了,紧跟着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拓跋焘的身后,脸上犹自带着强挤出来的笑容。

    他说着话,也顺手拉起了跪在一旁的寒惜裳,却有意将杜十七晒到一旁,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没有皇帝的口谕,杜十七不能起身,可是眼见着沈七城和寒惜裳都起来,就自己傻兮兮地跪在一旁,杜十七情知这场所谓的家宴,就是拓跋焘和沮渠氏合起来给自己难堪。

    心中蓦地腾起一股怒火来,杜十七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臣杜癫痫叩见万岁,叩见娘娘。”她的声音够响够亮,把跟在拓跋焘身后的沮渠氏吓得一哆嗦,环佩叮当作响。

    这一下,拓跋焘不得不理她,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妾侍会有如此胆色,若是其他女人,哪敢做声,只能乖乖地跪在那儿发抖了,可是杜十七的自称太怪异了,拓跋焘不由一笑:“臣?”

    杜十七挺直了脊梁,双手抱拳:“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乃万岁之天下,无论男女妇孺,皆是万岁之臣民,杜癫痫虽是一介女流,也是万岁的臣子!”

    嘿。

    这话回答得很机敏,出乎拓跋焘的意料,更出乎沈七城的预料,他也看出来拓跋焘有意向杜十七施压,心里固然有一百一千个不情愿,总不能太感情用事,为了赌一时之气,把整个沈家都赔进去。

    方才那几句话说出来后,痛快自是痛快,不过拓跋焘没有发火,让沈七城感觉到自己太冒失冲动,所以他正想很委婉地为杜十七解围,没有想到杜十七若对答如流。

    平日里杜十七疯疯癫癫,不像是会侃侃而谈之人。

    不由得频频点头,拓跋焘也躬身将杜十七扶起来:“杜卿家也不要笑朕,方才只顾着七城和惜

    儿,竟然忘了你了。想来杜卿家也知晓,七城的父亲沈思,是朕幼年的伴读,后来朕开始东征西战的时候,沈思也随之鞍前马后,朕与沈思,名为君臣,情同兄弟,朕看七城也和朕的儿子一般。惜儿的嫡亲姨娘,就是这位右昭仪娘娘,从惜儿这儿论,七城又成了朕的外甥女婿,可谓是亲上加亲。朕见了亲戚,就忘了你了。”

    顺势起来,杜十七一本正经地道:“万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臣既然嫁给了沈七城,也该是万岁的姻亲晚辈。”

    哈哈。

    拓跋焘笑了起来,他这个人,刚毅暴郁,很少有人敢如此和他说话,尤其还是亲眼目睹了他偷情逃跑的人,忽然之间,他对这个女人充满了兴趣:“好好好,癫痫说得不错,朕不分亲疏,该罚酒三杯,来人,传宴。”

    鸿门宴终于开始了。

    看着美丽多姿的宫女,将一道道菜品端了上来,菜肴做得色相雍容,非常诱人,可是隐隐地,杜十七闻到了山西老陈醋的味道,还有酒宴上端上来的仍然是竹叶青酒。

    竹叶青,陈醋,山西,大同。

    从这香醇的陈醋味道里边,杜十七终于想起来北魏的这个都城平城究竟是哪里,这里应该是后来的山西大同,记得在那本书上看过,只是印象不是特别深刻,所以杜十七在最初根本没有想到,

    可是陈醋的味道太香醇了,她曾经去过大同,吃过相同味道的陈醋,对这个味道,她久久不能忘却。

    闻着久违的味道,杜十七都垂涎三尺了。

    这场豪宴别人吃得异常辛苦,包括那位右昭仪娘娘,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连拓跋焘眨几下眼睛都数得清清楚楚,唯有杜十七,美食当前,食指大动,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谈笑风生。

    沈七城微微垂着头,半是窃笑,半是担忧,从这仔细备下的菜品上,看出来沮渠氏的用心,因为大家都以为杜十七是南朝之人,南朝喜甜,不管酸辣,而宴席上每一道菜都是平城最地道的特色菜肴,连他都没有想到杜十七竟然甘之如饴,不过他更担心,因为拓跋焘看向杜十七的眼神里边,没有了不屑和轻蔑之意,反而闪动着异色光彩,还亲自为杜十七布了几箸子菜,斟了不少酒。

    皇帝所赐,不能拒绝,只能谢恩。

    数杯酒入腹后,杜十七的脸上,笑容见多,而且久滞不散。

    相较之下,右昭仪娘娘和寒惜裳被撇得冷冷清清,看上去甚是可怜。自从入了宴席之后,她们两个人被拓跋焘当成空气,视若无睹。

    尤其右昭仪娘娘沮渠氏,连粉腮上的容妆都开始扭曲起来,趁着拓跋焘不备,时而向寒惜裳怒目,时而向杜十七瞪眼,寒惜裳也是脸色微白,垂头不语。

    一时酒宴撤下,拓跋焘兴致犹酣:“七城,你小时候和沈思到宫里面圣的时候,吵着闹着不想回去,一定要住在宫里,现在可还记得?”

    看着被灌了不少酒的杜十七,粉腮泛红,星眸带赤,坐在那里都晃晃悠悠,沈七城心往下沉,难道自己最担心的事儿真的腰发生了?

    毒局

    端坐在琴几畔,沈七城以鼻观心,沉稳得犹如一鸿潭水,对身旁的寒惜裳视若无睹,心里边,却如同海潮般澎湃,惦记着被拓跋焘留在沉香亭的杜十七。

    当时皇帝拓跋焘将他们三人全都留宿宫中,圣命难违,在没有合理的托词之时,沈七城只能叩谢,谁知道还未转身,皇帝就留住杜十七,有事垂询。

    谁知道这一问,居然问到了月上林梢,这边宫女已经铺好了床铺,那边杜十七仍然没有回来。

    宫娥彩女侍立,这间小小的宫室,静得都要凝固,唯一动起来的,竟是那瑞兽里边袅袅升起的青烟。

    沈七城和寒惜裳对坐着,具是静若铜钟,纹丝不动,仿佛两尊玉雕一般。

    终于,寒惜裳轻移莲步,先站了起来,未语先笑,笑不露齿,淡而嫣然:“公子,静坐无趣,惜裳为公子抚琴一曲如何?”

    眼皮都不曾抬起,沈七城似乎从鼻子里边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还是满眼浅笑盈盈,寒惜裳迤逦而行,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的幽雅,连摇摆的裙裾,都宛若一匹流淌的彩瀑,活色生香,崇光泛彩。

    早有宫娥端着香薰铜洗过来,为寒惜裳净手,然后移过和田玉鼎,焚上梅花香饼,寒惜裳跌叠而坐,目光里无限柔情,都倾注在泠泠七弦之上,略一沉吟,那纤纤玉指,挑摸捻拢,顷刻间,满室清凉幽雅之音,令人神思渺渺,物我两忘。

    好琴艺。

    听着轻灵如梦的琴韵,沈七城在心中也激起一丝赞叹,只是路子规说过,寒惜裳和他已然缘定三生,朋友之妻,不能轻慢,而且杜十七现在情景如何,不得而知,沈七城实在没有仔细欣赏琴曲的心情。

    偷眼看去,沈七城依旧没有往这边看一下的意思,寒惜裳不免有些失望,于是琴韵一转,轻启朱唇,清音莹润:“瑶殿椒房,梦觉微凉,将芳心付与流光。逐月皎皎,葭露清霜,念扁舟一叶暮霭苍茫……”

    扶案而起,沈七城有些不耐烦,横了寒惜裳一眼:“你倒有心,要不要再翩跹起舞,以助歌兴?”

    琴声,戛然而止。

    满眼的落寞与愕然,寒惜裳僵在那里,痴痴地望着沈七城。

    再也受不了这坐卧不宁的煎熬,沈七城思忖再四后,还是决定去沉香亭看个究竟,若是皇帝拓跋焘真的如他所料那般,拼了性命,他也不能让杜十七受到侵犯。

    珠帘微晃,在寒惜裳朦胧的泪眼里,沈七城已经拂袖而去。

    泪,落到琴弦上,发出震颤心弦的清响。

    幽幽一叹,寒惜裳口中呢喃:“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公子,公子对惜裳真的见弃如此?”

    哼。

    有人不屑地低哼了一声,寒惜裳闻声连忙起身。

    宫女伏地礼拜,进来的人正是正容盛装的右昭仪娘娘,也就是寒惜裳的嫡亲姨母,除了右昭仪的贴身宫娥,丫鬟青烟也跟了进来。

    敛襟一礼,寒惜裳淡却了哀怨,复有换成盈盈浅笑:“娘娘,惜裳一时失态,请娘娘见谅。”

    挥挥手,右昭仪沮渠氏示意跟前的宫女都退下去,青烟见状,也要退下,被寒惜裳一把拉住,右

    昭仪沮渠氏蛾眉一皱,寒惜裳忙道:“青烟自小就服侍惜裳,我们名为主仆,情同姊妹,惜裳的事情,从来都不必瞒她。”

    依旧带着不满,右昭仪沮渠氏劈头啐了一口:“到手的机会也放过了,你这样子,也像我们柔然的姑娘?”

    被右昭仪一骂,寒惜裳立时玉面涨红,羞愧难当,连出气儿都露出怯意:“娘娘息怒,辜负了娘娘的一番苦心,惜裳知罪,只是,只是……”

    看着甥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右昭仪不免又暗自伤神:“裳儿,姨母只是着急,我就不信我们柔然的女人都是如此可怜,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都是独守空闺的命。帝王家三宫六院也就罢了,姨母自嫁过来,别说雨露恩泽,夜夜专宠,连他一张好脸也没有见过。说来还是我们柔然羸弱,无法与魏国抗衡,姨母我这个公主,在人家眼里,也只和进贡来的贡品一样,恐怕都强不过一匹好马,这右昭仪的品位还不如金辔头银马鞍值钱。你娘一般也是堂堂柔然的公主,可是在你爹眼里,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新鲜,就抛到了脑后,不过你娘好歹比姨母强些,膝下总有你这个女儿承欢,等到红颜枯槁的时候,还有个知疼知热的人。”

    泫然涕下,寒惜裳低咽不已,泪水涟涟:“娘的日子也未必强过娘娘,莲子花心,各有各的苦,只能自知自觉,原无法与外人道之。惜裳不孝,出阁之后,将娘亲撇在寒家,愈发连个说话解闷的人都没有了。”

    话到如此,两个人皆是说不下去,右昭仪沮渠氏将甥女寒惜裳揽入怀中,抚摸着她柔如丝锻的长发:“裳儿,其实,你可以不答应这门亲事,三年前,姨母害了你一次,没有想到,三年后,姨母又害了你一次……”

    娘娘。

    寒惜裳轻轻挣开右昭仪,泪,已经干了,眼底复有涌出盈盈浅笑:“不忠何以立世,不孝何以为人?娘娘不要妄自菲薄,没有谁强迫惜裳,惜裳所言,发自肺腑,惜裳所为,源自本心,凡是惜裳所作所为,从不言悔。”

    听得寒惜裳如此说,右昭仪沮渠氏更是心痛不已,拉起她的手:“裳儿,你既然已是沈家妇,也无甚害羞之处,若难得沈七城的欢心,只好退而求其次。”说着,她将一样东西塞到寒惜裳的手心,附耳低声“你千万记得用,这东西金贵着,姨母也是费了好多银钱才弄到,只要一颗,就是柳下惠也会变成登徒子,只悄悄地别让人知道,尤其要防着沈家的那位阴夫人。”

    连看都不敢看,寒惜裳的脸,红得赛过桃花,连忙将姨母塞过来的东西放入荷包里边,恍若是几颗丹丸状的东西,她自然知晓那物件的用处,更是面红心跳,连手心都渗出津津细汗来。

    看着甥女很乖觉地将东西收好了,右昭仪沮渠氏的眼中才露出一丝笑意来:“这样才好,总不能真的去守着那些本分规矩,什么贞烈节操,不过说着好听。若是没有上下迎合,哪里能生儿育女?”

    这次寒惜裳连脖子都红了,生怕这位自从嫁入宫来就备受冷落的姨母再说出什么令人汗颜的话来,连忙道:“娘娘,方才他,沈七城去沉香亭了。他,他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冷冷一笑,右昭仪沮渠氏笑得阴沉:“放心,姨母现在还舍不得让他死,有麻烦的只是杜氏和我们圣上而已,不但是麻烦,还是个大麻烦。嘿,你不说那个疯疯癫癫的杜氏有遇难成祥的本事吗,只怕今天这个天大的麻烦,她只能遇难,无法呈祥了。”

    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寒惜裳和青烟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一定是右昭仪沮渠氏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从她的语气和神态上看,杜十七恐怕此番难逃升天了。

    犹如瑶殿仙宫的皇宫内苑,最多的就是不着痕迹的血雨腥风。

    深知姨母性情的寒惜裳不敢再深问了,生怕惹得右昭仪生气起疑,忙地转移了话题:“说来娘娘也许不信,那杜氏真的很有些福气,连出身市井的豆卢氏都奈何不了她,而且公子对她越来越回护,惜裳还是担心万里有一,说不定被她逃过沉香亭一劫。”

    果然,右昭仪冷笑了两声:“逃过?就算她能逃过沉香亭一劫,也逃不过兹州卷云堆一劫,沉香亭是要她千刀万剐,卷云堆是将她杖辱幽禁后再千刀万剐,不管怎样,这个女人,必须得死,而且还要不得好死!”

    故作如坠雾中的疑惑之态,寒惜裳愕然道:“兹州卷云堆是……匪窝还是……”

    右昭仪微微一笑:“比匪窝更甚,卷云堆乃是兹州最有名的青楼,杜真真乃是卷云堆里边最红的姑娘,可以说艳帜高张,很多人愿意掷以千金,求近芳泽。终于有人对真真姑娘倾心不已,好像真真姑娘对这个人也芳心暗许,奈何杜真真是官买之妓,不可脱离贱籍,于是不过日,卷云堆忽然被大火焚毁,无数男女,都葬身火海,唯有真真姑娘,很凑巧地在那日去郊外踏青。若不是一位经常关照真真的常客也侥幸得生,认出了嫁入沈府的杜姨奶奶正是当日的红姑娘杜真真,谁会知道卷云堆那场烧死了二百多人的无头火案,也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听到最后,寒惜裳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右昭仪的言外之意,不但要把杜十七的本来身份揭露出来,还要把她变成卷云堆血案的元凶,只要坐实了这件事儿,就算沈七城豁出沈家百十口人,也救不了杜十七一条性命。

    心中发冷,脸上却露出一丝微笑,非常坦然的笑,寒惜裳低眉柔声地:“说来让娘娘笑话了,惜裳还是有妇人之仁,果然几百条人命背在身上,该受何等酷烈之刑,才能抵得罪衍,惜裳不敢深想,惟愿杜氏有自知之明,就葬身沉香亭好了。”

    被寒惜裳如此一引,右昭仪颇为得意地笑道:“沉香亭?沉香亭一样会要她身受凌迟碎剐之刑,侮君犯上,鸩杀皇帝,裳儿想想,这是个什么样的罪过?”

    一时间,瞠目结舌,青烟手疾地扶住了寒惜裳,从甥女的反应里,右昭仪很满意自己的设计:“我先去沉香亭看看,一会儿你再过去,免得同行,惹人猜忌。”

    恭送娘娘。

    寒惜裳和青烟恭恭敬敬地施礼,等到右昭仪离去很远了,脸色苍白的寒惜裳才透出一身冷汗,青烟急道:“小姐,弑君大罪,罪不可赦,咱们现在可怎么办?”

    事到临头,寒惜裳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常态,依旧孱弱盈盈:“既是要定下弑君之罪,君主需得无恙,否则谁来定罪?太子与众皇子各有党护,真如陷入混乱当中,娘娘也不能左右,所以圣上虽有虚惊,料无大碍。只要圣上无碍,杜氏之罪,或可免恕。只是卷云堆一案,有幸存人证在,恐怕杜氏难以脱嫌……”

    听寒惜裳分析得有理,青烟也镇静下来:“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眼神,飘忽起来,渐渐蒙起浅浅的水雾,寒惜裳微微一笑:“我们还不知道那个人证是谁,现在何处。”

    闺谑

    人去亭空。

    当沈七城匆匆赶到沉香亭的时候,除了当值的太监、宫女,就剩下满地花影和一庭月光了。

    站在沉香亭外,沈七城感觉自己就像被谁当头打了一记闷棍,昏沉惶恐,身后未愈的伤,此时已经变得麻木无觉,茫然四顾,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皇宫内苑,就是天塌下来,他也不能惊慌失措,当然冒然行事的话,更是愚不可及。

    沉稳下来,沈七城面带微笑向一个执事太监询问,他看上去气定神闲,那个执事太监满脸堆笑地,却是笑而不答。

    看到执事太监如此表情,沈七城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他焉能体会不到这太监的笑中意味?

    君戏臣妻都不算是什么新鲜事儿了,何况杜十七不过是他的妾,如今拓跋焘连他母亲都霸占了,昌安侯沈思还不是连句话也不敢说,甚至卑劣到帮着皇帝拓跋焘遮掩行踪,自从因为捉j一事被父亲沈思痛加鞭笞后,除了晨昏定省,沈七城还没有和父亲说过一句话。

    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而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儿,更让他无话可说,已然血贯瞳仁了。

    就在此时,青烟扶着寒惜裳袅袅婷婷地走来,霜雪般清寒的月色,让寒惜裳显得愈发单柔,依稀如烟,随时会逝去。

    轻轻浅浅的笑意,涌上寒惜裳的眼底,她款款走过来:“公子,夜深露重,小心侵了风寒,况且宫闱禁地,不可造次,您还是安歇吧。”

    冷冷地看着寒惜裳,沈七城半晌才道:“就算我要入寝,也用不着你自荐枕席。”

    玉容失色,寒惜裳没有想到沈七城的话会说得如此尖刻,还当着诸多宫娥太监,莹莹泪光,在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闪了闪,最后竟是倦倦一笑:“公子的意思,就算惜裳自甘轻贱,你也不屑一顾?”

    冷哼了一声,沈七城面无表情:“人贵自知,我希望可以留这点儿廉耻给你。”

    这句话说得更重,引得众宫娥太监侧目。

    仿佛被无形无息地一拳,重重打在心口,寒惜裳踉跄地退了两步,失神地望着沈七城,良久无言。

    身旁的青烟紧咬银牙,面带薄怒:“公子,你知不知道……”

    一把拉住青烟,寒惜裳无限落寞,神情倦怠:“青烟,我们走吧。”

    几个字说得很轻,听到人耳中有千钧的酸楚,连硬着心肠的沈七城,也不知不觉间油然升起几分怜惜之心。

    对面这个女人,他虽然不能碰,也真的不是他所喜欢的那种,可是这幅我见犹怜的凄美,还是让沈七城动容。

    轻轻扶着青烟的肩头,寒惜裳黯然转身,衣袂飘飘,宛若青烟欲随风而逝。

    路……

    想吐出来的字,又生生被沈七城咽了回去,在皇宫里,他怎么能和寒惜裳谈起身陷军牢的路子规。

    无法把话说明白,也只好暂时伤了她,因为从寒惜裳看着他的眼神里边,他感觉到一种令人不安的东西。

    日久生情,沈七城已然知道路子规和寒惜裳之间的关系,就不得不防微杜渐。

    在和寒惜裳对视的时候,沈七城也有些生气,既然是芳心暗许了路子规,为什么还对他也颇有眷顾留恋之意?

    或者,天生尤物,都脱不得水性轻薄的宿论?

    那个半吞半吐的路字,似乎让寒惜裳身形微震,她停了脚步,缓缓回身,向沈七城浅浅一笑:“多谢公子留的这份情面,此生此世,惜裳绝不敢忘。”

    话说得有些凉意,比满地的月光还凉,沈七城眉头微皱,他此时哪里有心思和寒惜裳在此纠缠,寒惜裳这次倒是没有等他再说什么,扶着青烟,款款而去。

    不远处忽而跑来好几个太监,具是满面笑容,过来就给沈七城道贺:“恭喜小侯爷,哎呀,您看小人嘴拙,应该恭喜驸马爷才对。”

    这几个太监都是伺候在拓跋焘身旁,他们这一恭贺,更让沈七城莫名其妙,驸马爷三个字从何处论来?

    其中一个太监笑道:“小侯爷,驸马爷,杜夫人救驾有功,而且很得圣上和左昭仪郁娘娘的喜欢,圣上下旨,认了杜夫人为义女,封为宁西公主。公主已经谢了恩,在夕香宫安寝,圣上和郁

    娘娘让驸马爷前去夕香宫,等明日辰时,再去谢恩就好。”

    事情如此发展,陡然之下,沈七城也是云里雾里摸不到头脑,实在想不明白他不在杜十七身边的这段时间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脸上,也浮现浅淡的笑意,跟随着几个太监到了夕香宫,里边宫娥彩女,花团锦簇,香薰烟笼,金枕玉衾,说不尽帝王家的奢侈豪华。

    好几个宫女扶着刚刚出浴的杜十七,桃腮凝露,星眸迷离,醉得脚步踉跄,看见沈七城进来后,更是嗤嗤地低笑,冲着沈七城招手,可是身子早已经依靠在一个宫娥的身上,无法动弹了。

    救驾有功?

    醉到如此情状,如何救驾?

    恐怕是救了拓跋焘□焚身的驾吧!

    心里,泛起一阵无法释怀的怅然。沈七城的脸上,微笑依在,暗暗伤神,只是不知道杜十七受到怎样的委屈。

    挥挥手,示意宫娥们下去,摇曳如花的杜十七已然软倒在沈七城的身上,她背靠着沈七城坚实的胸膛,抬着玉削般的下颌,湿漉漉的头发,猫儿一样蹭着沈七城的脖颈,一只手按住胃部,另一

    只手犹自环住了沈七城的脖子,然后踮着脚尖,努力将双唇凑到沈七城的耳边:“小七哦,真心话,大冒险,敢不敢玩嘛?”

    几乎整个人都挂在沈七城的身上,隔着衣服,沈七城还是能够感到杜十七肌肤的滚烫,他顺势抱住了杜十七,低声微笑:“好了,这般时辰,不要再顽了,我扶你躺下,叫他们送一碗酸梅汤来醒醒酒吧。”

    杜十七笑得更傻,嘻嘻地,一手扳着沈七城的脖子,另一只手乱摇乱晃,想推开沈七城:“我才不要平躺下,任你调戏呢,想得美,姐姐的豆腐,哪里有那么好吃?”

    看到杜十七醉得如此厉害,沈七城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一用力,将她翻转过来,然后一弯腰,把杜十七扛到了肩头,几步走到床前,好像和往次一样,把杜十七扔到床上去。

    只是这次不同,沈七城一用力,不但没有把杜十七扔出去,杜十七还借力拧腰,比八爪鱼还灵活,双手抱住沈七城的脖子,双腿盘住了沈七城的腰际。

    如此姿势,怎一个不雅了得,幸好沈七城在歌姬青青的身上领教过,若不是青青这般猴急地缠住他,把他给吓住了,也许青青还真的有可能与他共眠。

    此时杜十七低着脸儿,正好看到沈七城无可奈何的表情,不觉心花怒放,笑得未免猥琐起来,冷不防啄住了沈七城的双唇,狠狠地亲吮了一下。

    唔。

    沈七城猝不及防,没有避开,只是被亲吻的瞬间,心若火焚,立时反客为主,抱着杜十七,两个人摔倒在床上。

    吻着杜十七的唇,有湿湿的香气,还有浓浓的酒味,混合的味道,令沈七城心乱心迷起来,一路从额头吻到了脖颈,却听到细细的鼾声。

    眉头微皱,沈七城停下来,再看身下的杜十七,已然睡着了,任他拍了两下火烫的脸颊,也没有反应。

    恨得沈七城把杜十七翻了过来,照着她挺翘的臀上,狠狠地拍了几下,手掌落处,都感觉到那一

    片浑圆的颤动,杜十七嗤嗤地笑了两声,依旧不醒。

    挑亮了烛火,坐在床边,默默地注视着香梦沉酣的杜十七,沈七城轻轻叹息一声,为她盖上了被子。

    香残漏尽奈永夜,月移花影过窗棂。

    外边,只听得到虫鸣之声,连当值的太监宫娥都发出梦呓和微酣。

    沈七城也觉得疲倦了,稍微打了一个盹儿,却被人猛地曳了一下耳朵,沈七城吓得一激灵,张开眼看,却是杜十七笑嘻嘻地坐在床上看着他,脸颊虽然还是比桃花嫣然红透,但是从神态眼光里看去,异常清醒,没有半丝醉态。

    嘘。

    并起双指在唇边,杜十七做了一个勿要高声的姿势,然后贴着沈七城的耳朵:“可憋死我了,现在终于能够说句人话了,兄弟,你们这个皇帝真td的不是东西。”

    这句话,够惊世骇俗了,不过沈七城只怒不惊,一把捉住她的胳膊:“他,他有没有……”

    从他震怒的眼神里,杜十七也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扑哧一笑:“哎呀,他还没有你想得那么下

    流,没有没有,真要是有,就不会封我做啥子公主了,你也捞不到这个便宜的驸马当。”

    唉。

    心里松了口气,沈七城拍拍杜十七的肩头:“原来你是装醉,装得很像,连我都骗过了。”

    杜十七颇为得意:“你又算什么,姐姐我连他都骗过了,其实装醉不难,装十三比较难,因为装十三的人,往往真的很十三……”因为太过得意,杜十七的笑又变得很猥琐。

    虽然杜十七很猥琐地笑着的时候,未免有损典雅仪态,只是这副样子,端的惹人怜爱。

    情不自禁地捏了一下杜十七的脸颊,沈七城的目光,无限温柔:“你呀,就喜欢说这些颠三倒四的话,装什么十三?”

    耸了下鼻子,杜十七拍了下沈七城的手背:“喂,你就不奇怪我怎么救的驾?”

    看了看杜十七,沈七城忽而恍然,不觉冷笑:“君无戏言,既然是圣上玉口金言,你自然救驾有功了。”

    听沈七城如此一说,杜十七也一本正经起来:“看来也不用瞒你了,我不小心打翻了一碗东西,那东西翻了以后,在地上居然起了一层白沫,圣上连问都不问,就叫郁娘娘过来,然后他们就认我为义女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摆明了借着我的手,抽了右昭仪娘娘和寒家一耳光,只是有点儿可怜你的惜裳妹妹,遭了池鱼之殃了。”

    沈七城似笑非笑地看着杜十七,他还没有见过她如此正经说话,没想到貌似癫狂的杜十七,对于宫廷之内的争斗也看得一清二楚,听到最后,不由一笑:“惜裳妹妹未必可怜,不过我们杜姐姐还真的很可怕,唔……”

    这声杜姐姐无比戏谑,充满了温柔暧昧的调侃。

    杜十七又把持不住地吻了一下沈七城,然后抱住他,附在他的耳边低声道:“我佯装醉酒的时候,听到郁娘娘和圣上说,好像右昭仪的哥哥暗中勾结堰国国主,而且堰国的人已然潜入都城,根据素和颡的禀报,那个苏望天不但是堰国的人,身份地位也极其特别。他们已经知道苏望天现在我们家,其实苏望天能够进入沈府,也都是有人安排。兄弟,好乱的一盘棋啊,只是不知道谁能够操控棋局。”

    轻轻摩挲着杜十七,沈七城笑道:“那小子不是你儿子吗,难道你这个当娘的还不能左右他?”

    杜十七也是一笑:“说得也是,等回了家,看我怎么拾掇这个小正太,不过”她眼波一转,满眼

    坏笑“我现在先要拾掇你,等姐姐把你吃干抹净了,再去欺负苏望天去!”

    鞭笞

    秋,不知不觉来了。

    带着宁西公主的头衔回到沈府后,杜十七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虽然依旧是沈七城的元妾,可是她的身份地位,在沈府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尤其沈七城对她越来越在乎。

    人,人心,世态,斗不过如此。

    境遇的转变,反而让杜十七心情有些落寞,怅然若失。

    有了那一夜的缱绻,杜十七对沈七城的牵挂也慢慢多了,只是有一点让她无比郁闷,就是那夜之后,沈七城越是在乎她越是回避她,尤其当着她的面,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弄得杜十七一头雾水,气过之后,沈七城又想方设法哄逗她开心。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这人都啥毛病

    光影似箭,因为肩负着调查苏望天的重大任务,杜十七的日子过得还真是多姿多彩。

    说来也挺怪,苏望天喜欢黏着杜十七,穿花蝴蝶一般,杜十七先是怀疑这个小混蛋强烈缺乏母爱,真的把她当着妈来迷恋了。

    不过随时接触的日子长了,杜十七感觉不是那么回事儿,像苏望天这样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做扑火的飞蛾,当她想知道什么的时候,苏望天总会有意无意地泄露一二,然后不着痕迹地向她打探消息。

    天上不会掉馅饼,地上经常有陷阱。

    杜十七在心里不断地冷笑,暗自咬牙骂道,苏望天,你个小混蛋,你真的把姐姐我当成lilo了?

    再过两天就是下元节了。

    看着□上枯黄的落叶,杜十七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