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收发信件报纸打钟的小彭没有把他的信放在怀南堂门口的学生信箱里,蔡老师去办公室拿当天的《南方日报》《汕头日报》看,看见了海生的信,就顺便拿回来给他了。
海生一看信封上那秀气的字,就知道是玉梅写给他的信。蔡老师戴着眼镜看他的报纸,海生坐在床上看玉梅写给他的信。几天来的忧虑和不安,随着玉梅的信到来一扫而光。他觉得玉梅就是玉梅,是他心爱的玉梅,懂他爱他还处处为他着想的玉梅。他这时才觉得自己可笑,之前的种种猜测,都是错误的。
蔡老师是个瘦个子像个乡下小老头的人,他把遮着脸的报纸放低一角,偷偷看海生,见海生在沉思,便又把报纸拿起遮住脸,自言自语地说:
“中央在宝安县搞了一个深圳经济特区,这深圳特区将来会不会成为一座大城市啊?”
海生听见他说的带有乡音的普通话,转过头看蔡老师,“蔡老师,你说什么啊?”
蔡老师放下报纸,说:“我是问深圳经济特区是不是会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哦,你问的问题我也不知道。”
“我看还有待观察。既是特区,是圈起来的特区,是中央搞的一块试验田,如果成功了就会有发展,不成功的话也就是一潭死水。”
“可能是这样吧。”
蔡老师觉得和海生谈深圳经济特区的发展谈不来,便转换话题,“海南岛的天气很热吧?”
“感觉不到,夏天和这里差不多;冬天我就不知道了,我没在这里过冬,不知道这里有多冷。海南的冬天并不是很冷,最冷的时候穿件羊毛背心就过去了。”
“哦,这里不行。冬天得穿羊毛衣,像你们年轻人,一件羊毛衣再加多一件外衣,白天也就过得去了。我这个年龄的人就不行了,老了,要穿大棉袄才可以过冬。”
“老师多大年纪了?”
“你看呢?”
“三十五六岁。”海生有意说年轻点。
“不止,我没那么年轻。”蔡老师哈哈笑道,“要有这么年轻,我就去深圳特区,那边成立特区,机会多点。哎,老了,人老了就思乡,落叶归根啊,要不是我岁数大了,也不想调回家乡教书。”
为了理想【3】
海生不明白蔡老师说的话。几年后,他才明白他的话和他父亲母亲还有农场的大多数职工的想法竟然这么相似,竟然都想着落叶归根。
海生反复拿出玉梅的信来看,看了不下十次。他端详着玉梅的照片,看见玉梅清澈的眼睛,微笑的面容,就想起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玉梅的照片,是一张两寸的黑白照片,玉梅随信寄给他,还叫他不要频繁写信给她,即使她收到他写的信,她也不会常回信给他,他明白玉梅这么做是用心良苦,怕耽误自己的学习,又怕海生思念她,所以随信寄了一张相片给他。
海生知道自己的学习成绩一般,好在老师都是用普通话上课,海生也听得懂老师说的话,可真正理解老师讲的内容和课本的内容就难了,一些同学都笑他这个海南仔,疏远他。在这里,他没有真正交心的朋友,非常的孤独寂寞。老师说,学习最重要的是能够举一反三,海生好像没有这个能力,基础差是事实,重读了成绩也上不去。海生的英语本来就不好,想跟上这里的同学,一个字:难。他回来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真正为了读书,而是想给老爸出难题,谁知道竟然回来进重点中学读书,还是重点班呢,不管是这里的重点班也好,还是农场的尖子班,对海生来说,都一样。离开家里,不见老爸那张臭脸,心情也许会好些。他想躲避家里,可是心里又陷入了无时无刻都在想念玉梅的苦恼和痛苦之中。第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他给玉梅去了五封信,玉梅只给他回了两封信,还包括刚开学时回的那一封信。
平常星期天学校放假,海生去外婆家也就是当天去吃了午饭就离开了。外婆家没地方住,外婆和舅舅一家住在一起,两间房子连在一起,从客厅穿过旁边那间屋,舅舅和舅母就在屋里睡,外婆带着舅舅的两个小孩睡在客厅里的床铺上。这样海生就不敢在外婆家过夜。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这里的冬天确实比海南冷,晚上睡觉把棉被圈起来裹着身子睡,还觉得冷,于是海生不敢光着身子睡,穿着衣服睡。穿着外衣睡觉没那么自然舒服,光着身子穿着短裤衩又容易碰到下面那东西,引起性起,联想到玉梅。有时星期六下午蔡老师回家,房间里只剩下海生一个人,他晚上睡觉的的时候,他会抱着被子想起玉梅,就会手y,直到激|情得到释放后才安心睡觉。寒假很快就要到了,虽然高中毕业班放假时间不长,加上春节的时间,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要上课了,海生不想到外婆家去,外婆和舅舅住在一起,床铺紧张,他只好去姑姑家里住。
海生本不用去亲戚家住的,原来洪屋楼老洪家有间祖屋,可是一九七零年那一年北江水库堤坝溃决,大水把祖屋给摧毁了,老洪人远在海南农场,生产队重新建房子的时候,就没有分房子给老洪了,从此以后,老洪一家回到家乡,也就没有房子了,老洪不是到岳母家挤着住几日,就是到姐姐家住。老家的人都说,老洪,你的家在海南,在海南农场生根发芽了;在海南农场,老洪始终觉得他的家还是在阳西县,他不可能在异乡生根发芽,总要落叶归根的。
要过年了,秀秀和儿子曹越都去了新水泥厂过年。
年底的时候,有人向厂党委告发老曹利用开车拉煤做掩护,到白马井走私手表三用机,虽然走私的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是没证没据的,治不了老曹的罪,可厂长书记听了,对老曹这个人本来就有些意见,主要是老曹的脾气有些傲,领导容不得比自己脾气大的人,于是拿老曹走私的事开了一个党委会,把老曹撤职,让他当教练培训厂里的司机。老曹的车队队长被撤,觉得自己的面子丢尽,就像他调离连队后再也没有回过连队一样,他不想回建材厂。
不回建材厂过年,与他被撤职本来没关系,有关系的是新水泥厂。可是建材厂有个老洪,老曹怀疑走私的事情是老洪说出来的,虽然不是说他到领导那里去举报,而说老洪说漏了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给谁听了,这样传来传去,就传到了领导的耳朵里,老曹就遭殃了。老曹想起走私这事,就怨老洪,要不是老洪,自己哪里会去搞什么走私,钱没赚到,现在连官都丢了。虽然他和老洪是半个老乡,也好过像兄弟一样的一阵子,可这人走茶就凉,千古之理,老曹现在丢了官,心里没对老洪仇恨就不错了,只对老洪冷淡,久而久之,竟生分起来。
老曹官虽丢了,可在新水泥厂车队,没人敢瞧不起他老曹,就凭他开车的技术,在车队没人比得上。当教练也不错,烟酒吃的徒弟没少孝敬自己。
玉凤所在的连队305队距离水泥厂并不远,和玉梅读高中的三中差不多远。玉梅骑单车去学校,中午晚上都回家,一天从家里到学校来回好几趟。玉凤周末放假的时候,有时回家,有时没回。没回家便在宿舍床上睡大觉,反正回到水泥厂在家里也差不多。不同的是,能见见父母,跟父母亲和弟妹一家人吃餐饭。眼看要过年了,她半个月没回过家,等到腊月二十九,连队放了年假,玉凤才提着一个行李包回到家里。进了屋看见爸爸妈妈和一个年轻男子在喝酒,还没过年呢,他们就喝起了酒,玉凤知道自己爸妈有酒有肉就是过年,也不觉得奇怪。奇怪的是那男子见玉凤进来,不断拿眼看玉凤。玉凤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不敢看他,刚要进卧室去,却被老曹叫住:
“玉凤,过来,坐到这里来,和你贾大哥认识认识。”
“等我放好东西先。”玉凤回过头回答父亲,然后走进卧室。玉梅一边看杂志一边听着音乐,声音不是很大,用三用机放着,是电影歌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玉凤进来,玉梅没注意到,玉凤把行李一扔,说:
“你不用陪爸妈喝酒啊?”
玉梅正看着大众电影杂志,听见姐的说话声,放下杂志,对姐神秘地一笑。这一笑,倒把玉凤搞糊涂了。玉凤不高兴地问道: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姐,”玉梅拉着玉凤的手,贴着她的耳朵说:“爸妈是要招上门女婿了……”
玉梅的话还没说完,玉凤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响,脸上飞起红晕,怒斥玉梅:“你别胡说,乱说话我饶不了你。”
“真的,姐,不是我胡说,是真的,爸要给你介绍男朋友。”
玉梅挺认真的说。只听见外面客厅老曹又催道:
“阿凤,你快点出来啊。磨磨蹭蹭干什么?”
玉凤心里怦怦跳地走了出去,来到父母的身边,问:
“有什么事吗?”
“你先坐下,”老曹指着旁边的椅子对玉凤说,玉凤坐下后,老曹接着问女儿:“要不要喝点酒?”
玉凤摆摆手:“不用了。有什么事情爸你说,我听着。”
老曹哈哈笑道:“我这个大女儿就是乖,不是我王婆卖瓜自卖自吹,小贾,算你有福气,你的眼光不错,能看上我女儿,说明你有眼光。”
玉凤在一个陌生男人面前被父亲夸奖,脸都红了,只恨没地方躲藏。
那男子姓贾,单名权字。他谦虚地说:
“曹叔,别这样夸我。”
“不是我吹,我看像你这样的人就是有前途。想做官在领导面前就要学会谦虚,嘴巴要甜,还要会看领导的脸色。这不是拍马屁啊,我跟你说,小贾,我把我我一生的经验都传授给你。领导是得罪不了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得罪领导,还要揣摩领导的意思,古代的时候,那叫揣摩圣意,知道吗?现在叫做坚决执行上级的指示。我的脾气不行,要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窝着了。你脾气好,早晚是要升官的,升了官,可别把我给忘了。”
“曹叔,你看你说的哪里话?我现在还是一个会计呢,哪有机会当官。”
“我听小道消息说的,过完年,你就要升做财务科副科长了。这事你别声张,免得四处传扬,这对你不好。”
贾权笑着点点头,眼睛又转过去看玉凤。秀秀看在眼里,对老曹笑说:“说了这么多,也没给阿凤说说小贾的情况。”
“对了。”老曹高兴地拍着桌子说,“阿凤,这是贾权,厂里的会计。爸妈做主,介绍给你做朋友。你不要害羞,自古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过了年你虚岁就二十了,可以谈恋爱了。等你们谈的差不多的时候,最晚明年吧,你们就可以结婚了……”
“老曹,你喝醉了酒吧!”秀秀打断老曹的话,刚认识,就说到了结婚,不是喝醉了酒是什么?
老曹也笑了,说:“什么话,我喝这点酒就醉了?小贾,来,干杯。”
“不行了。我喝不下这么多,曹叔,你饶了我吧。”贾权抱拳说。
“你不喝下去,阿凤不能嫁给你。”
为了理想【4】
老曹下了命令,为了得到老曹的欢心,贾权只好端起酒碗和老曹碰杯,然后仰起头把酒灌下去,然后站起身来,说:“曹叔,阿姨,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喝啊。”
老曹看了一下手表,说:
“小贾,还没到三点钟,你急着走干什么,又不用上班,就是喝到晚上也没事,你说是不是?”
“今天喝多了,头有些痛,想回去休息一下。”
贾权点着自己的太阳|岤说,从中午喝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要不是厂里放假,他也不会喝这么长时间的酒了。
他早就认识老曹了,知道老曹有两个宝贝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很想接近老曹的两个女儿,可就是没机会,老曹家的门不容易进去。老曹丢官前,车队的一些买零件润滑油等账务需要核对,厂里叫了会计贾权来,这样贾权就和老曹有了接触,渐渐两人就熟悉了起来。老曹见到贾权也挺喜欢的,这个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人不仅长得帅,还是个有前途的会计。老曹识相,认为他有官相,早晚要当官的。贾权知道老曹喜欢喝酒,就买些瓶装好酒如山西汾酒泸州老窖的上老曹家,找老曹喝酒。
有一次,两人酒喝多了,老曹说我把我的大闺女给你当老婆,你要不要?贾权嘴上不好意思说,点点头,心里高兴得想要跳出来了。说实在的,贾权更喜欢老曹家的二女儿玉梅,她人长得漂亮,贾权每次见到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冲动。只可惜,玉梅还小,还在读书,对他没希望。可大女儿玉凤就不同了,玉凤已经工作了,和他的年龄相差也不是很大,贾权想能娶到她也不错,老曹家的两朵金花都是大美人,娶到哪一个都是男人的福分。
老曹心里想,自己的女儿玉凤能嫁给像贾权这样有前途的年轻人,他也放心了。他最担心害怕玉凤像玉梅一样,早早和别人谈恋爱,谈了一个没出息的人,不仅毁了自己的幸福,也让父母享受不到未来的美好生活。于是,他决定让玉凤和贾权先谈恋爱再说。
贾权得到老曹的明示,一有空就往曹家跑,投其所好,买好烟好酒的,先把未来老丈人哄得心花怒放乐滋滋的再说,尽管他还没和玉凤见过面,说过一句话。
今日中午贾权又买些腊肠苹果和酒的,给老曹送些年货来了。老曹于是便留他下来喝酒,一喝就喝了两个多钟头。贾权看到玉凤回来,又惊又喜,惊的是玉凤端的是相貌出众,喜的是能和玉凤近距离座谈。贾权惊喜过后,担心继续喝下去,真的喝醉了酒,头一回和玉凤见面就在她面前出洋相,那可就坏了他的大事,因此借头痛不能喝酒欲离开曹家。秀秀关心地说,小贾你头痛就先回去休息吧,晚上再来。老曹也说,对,对,晚上再来。接着对女儿说,阿凤,去送送你贾大哥。
玉凤刚认识贾权,父亲就让她送贾权,自己不愿意,又不好违背父命,只好起身送贾权。贾权在前面,玉凤在后面,一前一后走出家门口。到了楼下外面,贾权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伸出手说:
“谢谢你,阿凤。”
玉凤耳热脖子红,没敢伸出手去和贾权握手,看了他一眼便转身上楼。贾权笑了笑,说晚上见,转过身离开了车队。玉凤回到屋里,母亲秀秀问:
“阿凤,你跟你爸妈说实话,你对贾权这个人有什么印象?”
玉凤不知到该怎么样说,元旦回来的时候父亲说给她介绍个人,把她嫁出去,她还以为父亲是说笑话,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回是真的。贾权这个人怎么说呢,她不了解他,仅从外貌上看,人长得有模有样,个子少说有一米七五,比她高出一个头,还是讨人喜欢的。但是,仅仅徒有外表又有什么用呢,关键是感情,人毕竟是人,就连一些动物,雌雄都是有感情的,就像鸳鸯有情有义,双双对对,多好的一对啊。人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没感情怎么能在一起过一辈子生活。她就害怕自己像父母亲这辈人,自己的婚姻是靠别人介绍的,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基础,应此他们才会经常吵架,一时好一时坏。玉凤今后的日子虽然不想象父辈们那样过,想找到自己真心相爱的人,恩恩爱爱过一辈子,可是她一直没有遇见到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在爱情上,她自叹自己没有妹妹玉梅那么幸运,她从小就和海生在一起,两人都有很深的感情,她羡慕他们。老曹见玉凤没说话,笑说:
“阿凤,爸给你介绍的人没错。听爸的,爸是过来人,眼睛不会看错人的。小贾是个很有前途的小伙子,有文化,又是坐办公室的人,不用做苦工,马上就要提干当副科长了,像他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千万不要错过啊?过了年,爸找关系,想办法把你调到水泥厂来。”
“爸,这事以后再说吧。”玉凤终于开口了。
“不行!”老曹口气坚决地说,他不想让女儿推诿,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要是爸的乖女儿,就听爸的话。爸是过来人,知道谁好谁坏,你就放心吧。小贾条件好,不是谁想要嫁给他都可以嫁给他的。你真要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后悔一辈子的。”
“听你爸的,啊?”秀秀也劝道。“我看小贾这个人是不错。阿凤,很多女人在婚姻大事上就是没主见,挑剔的很,总想找到最好的,天下哪有什么最好的人啊。一山望着一山高,最后人老珠黄,倒贴嫁妆都没人要。你看看有多少四五十岁嫁不出去的老姑婆,人不丑啊,年轻的时候都是一枝花,赛西施,可到最后都嫁不出去,不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会挑拣造成的吗。你听爸的话没错。女人早晚要嫁人的,遇到个好男人,就定下来,一来父母的心里也踏实,二来你自己也不会错过机会,你的心也专了,不会整日胡思乱想。”
玉凤不想在这个时候和父母争论个人的婚姻大事,争论也没啥用,她也不想和父母争辩。她走进卧室,便扑倒在床上。玉梅悄悄走到玉凤身边,拍着玉凤的肩膀,小声地说:
“姐,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爸要把你嫁出去了。”
玉凤忽然起身坐着问玉梅:“你看姓贾的那个人怎么样?”
“姐,你想通了,真的要嫁给他?”
“少废话。我问你,那个人怎么样?”
玉梅嘻嘻笑,说:“说实话,贾大哥还是不错的,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一个好男人。就不知道他的性格能不能跟姐合得来,要合得来,又肯听姐的话,姐嫁给他,也是一对美满的婚姻。”
“我知道你对爱情有很深的见解,佩服佩服,谈过恋爱的人就是不一样。”
“姐,你在嘲笑我吧。我的命没你那么好,咱们姐妹俩,你从小到大,爸妈都宠着你,说你乖说你听话,将来比我有出息。看看吧,是不是,老爸给你介绍的贾大哥,听说马上就要提干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去去,你要是这么想,将来爸准会帮你找个比我强的大干部。”
“我才不要。”
“你说不要有什么用,我看将来你也做不了自己的主,还得爸妈说了算。”
玉梅不敢接姐的话说下去,也不敢看姐的眼睛了。听姐这么一说,她越来越觉得将来的事太渺茫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今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她心里想着海生,爱着海生,她敏感地发觉从去年年头开始,爸爸对海生就开始冷淡,对老洪家的人也不太喜欢了。以前曹洪两家那种亲热劲随着海生考不上大学的消息传来,两家完全冷淡了下来。玉梅看得出来,爸爸对洪家的态度变化,特别是对海生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这让她内心感到非常地痛苦。她知道,农场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够在婚姻上反对背叛养育自己的亲生父母亲的,是她们没能力也没胆量和父母亲作对。她想学林道静,但她怕她做不到。那都是小说里的故事,不是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父母亲对海生的态度,决定她今后能不能和海生在一起。虽然她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年龄,还有希望,到时海生可以向自己的父母提婚,可是,听姐这么一说,玉梅对自己和海生的爱情前途产生了悲观情绪。
晚上吃完饭后,贾权又来老曹家里玩了。他真会趁热打铁,洗了澡,穿了一套新西服,梳着鲜亮的头发,脚上穿着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手里依旧提着一网袋苹果到老曹家。贾权刚进门口,秀秀见了,走上前笑说,小贾,你这是干什么,中午来了晚上还买东西来?贾权微笑道,没事,小意思,就一点苹果。秀秀接过他手里的苹果,说,快进来屋里坐。
为了理想【5】
贾权一看客厅坐着老曹的两个徒弟,一个是韩志光,一个是庄海波,两人年龄都不大,二十岁的样子,贾权忙对他俩说,两位这么早来啊,给师傅拜年来了。庄海波笑说,是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明天大年三十的,我们怕师傅忙,就先给师傅来拜早年了。老曹哈哈笑道,我徒弟的嘴巴就是会说话。老曹没说这个徒弟的嘴巴会说话,而是说徒弟的嘴巴会说话,是怕那样说打击了韩志光,韩志光哪里听不出老曹表扬庄海波。十个手指有长短,就是亲兄弟的也不见得做父母的个个亲,也有亲疏,何况是徒弟呢。韩志光觉得老曹偏心,喜欢拍马屁的人,自己偏偏不会拍马屁投好师傅,听老曹这么一说,心里更是不高兴了。老曹对贾权说,来,坐到这里来,先喝杯茶。
贾权坐到老曹身边,老曹端了一杯白沙绿茶给贾权,贾权接过茶放在桌上,说:
“曹越呢,到哪里去了,怎么没见到他?”他原想问的是玉凤,话到嘴边就改成了曹越,是怕老曹的两个徒弟知道他和玉凤的事。
秀秀好像明白贾权的意思,说:“曹越在房间呢,和他姐三人在一起。”
贾权来了,韩志光觉得无趣,站起身来,说:“师傅,师母,贾会计,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天。”
庄海波见韩志光要走,自己也起身说要走,两个人一起来,韩志光要走,他留下也不好。老曹见他们要走,也不留他们,他和贾权还有大事要说,于是让两个徒弟去了。
老曹知道今晚贾权到他家里来的目的,是想看看玉凤,和玉凤谈心,老曹吃晚饭的时候,跟玉凤说了,贾权今晚要来。秀秀不信贾权会来,老曹拍着胸脯说,我敢跟你打赌,贾权今晚一定会来。秀秀也没把握敢跟老曹打赌,说来就来。老曹对玉凤说,贾权来了,你就和他好好谈谈心。玉凤没反对,也没说同意,她是啥意思也没说出口。老曹见女儿不开口,便是答应了,也不再多问她。下午的时候,玉凤问玉梅对贾权的看法,玉梅说贾权不错,玉凤见到贾权也觉得这个人相貌不错,到了晚上,再经父母鼓动,她也有些心动了,父母要她跟贾权谈恋爱,谈就谈,如果她觉得贾权真心对她好,她就跟他,否则,一切免谈。
“玉凤也在房间里?”贾权明知故问。
老曹说:“是啊,阿凤跟她弟弟妹妹在房间里。”说着起身,“小贾,你跟我来。”
老曹带着贾权进了卧室。贾权见了玉凤、玉梅、曹越三人,从西服内的口袋里拿出三个红包,看了一下,说:“曹越,阿梅,过年了,权哥给你们一人发一个红包。”
曹越接过红包,喜笑颜开,拱手说道:“谢谢权哥。恭喜权哥升官发大财,享尽天下荣华富贵。”
贾权笑了笑,摸着曹越的头说:“小子越来越有出息了。”
老曹甚是高兴,玉梅也跟着说谢谢贾大哥。老曹对玉梅曹越说:
“你们两个先出去,到外面去玩。”
玉梅和曹越知趣走了出去。贾权把手中剩下的一个红包递给玉凤,“阿凤,这是我给你过年的红包。”
玉凤不敢看贾权,摆手说:“不用,我已经工作了,不用你给红包。”
“阿凤,收下红包。这是你贾大哥的一片心意。你的红包,和你弟弟妹妹的红包不同,他们还是小孩子,也就是大人给小孩的红包;你是大人了,要明白红包的意义。好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和贾权在房间里好好谈谈心。”
老曹说完走出卧室,回身把卧室的门关上,让玉凤和贾权两人在卧室里谈心。秀秀见老曹出来,笑吟吟地向老曹招手,老曹边走边说:“看你的样子,像是发了大财。”
等老曹走到秀秀跟前,秀秀小声地说:“你知道贾权给玉梅曹越的红包多少钱吗?”
“多少?”老曹也感兴趣。
“一个月的奖金都没这红包多。”
“到底多少,你说吗,别卖关子。”
“一百。”
“一百?”
老曹不敢相信,表情惊讶。
秀秀笑说:“看你的样,你没见过钱啊。”
老曹不服气,“说我是穷鬼,是不是?你不也是穷鬼吗。”刚要发火,想到玉凤和贾权在卧室里,又忍了下来,笑道:“贾权这小子,我就没看错他,将来准会有出息的。”
“有出息还要他们两人好。”秀秀回了老曹一句。
老曹也不知道老婆说的是什么意思,就不跟她争论,心里只盼着玉凤和贾权这门亲事能成。
卧室里,老曹一走,玉凤就慌了神,她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单独在一间房间里,还是一个比她大好几岁的年轻男人,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急得身上都出了汗。贾权是个恋爱高手,见玉凤一句话都不说,脸上布满红晕,知道她是第一次和男人单独相处。他看见办公桌上放着一部三用机,心中有了数,找些话题跟玉凤随意聊天,这样就可以缓解玉凤因心里紧张造成的压力。贾权温柔地对玉凤说:
“阿凤,你家这个三用机可以用吗?”
“哦,”玉凤见他问三用机,头都没抬看他一眼,回答说:“可以。”
“有什么歌曲,放一两首听听。”
“歌曲多了,都在抽屉里。”
“你喜欢听谁唱的歌?香港的,还是台湾的,或者是国内的?”
“轻音乐。大家都喜欢轻音乐。”
“我也是。那放台湾邓丽君的歌好不好?”
“随便。”
贾权问一句,玉凤回答一句,一来二去的,拉近了他和玉凤的距离,让玉凤也消除了拘谨,卧室里的空气变得温馨轻松起来。贾权就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走到桌子前,看了一眼桌上他给玉凤的红包,没出声,拉开抽屉,在许多录音带里翻看找到一盒邓丽君的唱片,打开盒子,拿出录音带放进三用机卡里,然后按下放音键,三用机一会想起了邓丽君轻柔缠绵的《甜蜜蜜》的歌声。贾权坐在玉凤对面,看着玉凤,问道:
“阿凤,你们连队过年放几天假?”
“正式放假三天。”
“怎么说是正式放假三天?”
“今天下午不算,明天才开始,到初三就回连队上班了。”
“原来是这样。放假了,有没有打算到哪里去?”
“没有。年年过年都这样,都是在家过的。哪里都没去过。”
“要不要出去旅游?”
“我也不知道。”
“要么我和你初一去中和镇玩。中和镇离县城不远,和这里到县城差不多远,也就三四十公里。知道宋代的大文豪苏东坡吧?苏东坡在中和镇住过三年,东坡书院是最有名的景点,郭沫若田汉都到过,写有诗留下。那里文化古迹众多,听说宋代的古城门至今还保存完好呢。”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是吗?”贾权有点沾沾自喜,好不容易在玉凤面前炫耀了自己一番,才换得美人的笑容和肯定。他再接再厉说下去:“我喜欢旅游,也许跟我的工作枯燥有关,我天天跟数字打交道,心里烦。但烦也要工作,那是饭碗啊,是不能丢的,不喜欢也要喜欢。于是业余时间,我就看一些本地的历史啊,掌故的,也就知道了中和镇原来是一个古镇,历史还挺悠久的。”
玉凤被他说的中和古镇吸引了,问道:“你去过吗?”
“去过一次。我可以当你的导游,怎么样,要去的话我们初一一起去,好不好?”
“初一出门不太好,搭车也不方便。何况我们刚认识,才几个小时呢,一下子就两个人一起到外面去旅游,这不好吧。”
“你不会这么保守吧?”话一出口,贾权立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见风使舵,温柔地说:“你说的没错,我们有的是时间,以后去也行。只要你想去,我随时带你去。”
经过一番交谈,玉凤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像原来想象的那样跟贾权没话可以说,不知不觉她跟贾权说了这么多的话,心里轻松了许多。她想其实自己根本就不用紧张,在自己家里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还能像老虎一样把自己吃了。两人说话间,三用机已经停了下来,一盒带子放完了,但谁也没去理会它,要重新倒带子放或者拿新录音带放。玉凤问贾权:
“过年回家过吗?”玉凤原来想问贾权“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结果说成了“过年回家过吗?”,像是关心贾权一样。玉凤发现自己既然说错了,她也不想去纠正重新说,这样就显得自己说话嗦了。
贾权听了玉凤这话心里大喜,忙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回不回家都没关系。”
玉凤知道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笑了笑,说:“过年还是要回家和父母一起过,这才叫过年。团圆饭都不回家吃,那不是过中国年了。”
“你说得对。我本来也是打算明天回家去的。好,听你的,我明天就回家过年。”
为了理想【6】
在玉凤面前,贾权有意卖乖。他的父母亲在场部机关工作,母亲是个会计,父亲在生产科做个科员,他高中毕业后听母亲的话去学了会计,成立水泥厂那年,他被安排到了厂里当会计。单身一人在水泥厂,过年过节的当然要回总场和父母一起过,何况水泥厂离场部也不是很远。他说不回去过年,只是为了讨好玉凤,玉凤说过年还是要和父母一起过,吃个团圆饭,这才叫过中国年,他马上转头说明天就回家去,脑瓜子特别机灵,马上就转过弯来,不像是个死读书的人。他看见玉凤不时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觉得第一次能和玉凤谈这么多,收获不小,算是成功了,心里对娶到美人有了十足的把握。恋爱这事不能急,就像吃汤圆一样,急着吃反而要烫伤自己。于是他站起身来,眼睛盯着玉凤说:
“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年初一我就回来,我们再一起聊天。”
“嗯。你等等,慢点走。”玉凤眼睛看着桌上贾权的红包,伸手过去拿过来,脸色微红,羞涩地对他说:“红包你拿回去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我都是大人了,不好意思要你的红包。”
“没事,这不是一般的红包。”
“我知道,就因为不是一般的红包,我才不能收。”
贾权听了玉凤这话,蓦然感到自己像是从热火之中掉进了冰窖里,心一下凉了下来,他不知道玉凤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态度。脸上十分尴尬,他当着老曹的面送给玉凤红包,那不仅仅是相亲的规矩,也表明了他的态度。这红包他绝对不能收回,决心一下,贾权神情严峻地对玉凤说:
“阿凤,你不收下红包,就是看不起我了。给你一个红包算什么,我就是有金山银山,我都要把它送给你,何况区区一个红包。你收起来好了,别再让我为难了,好吗?”
玉凤被他的话感动,只好点头答应收下红包,又关心地对贾权说,现在晚了,你明天要回家,也该早点休息。贾权见玉凤收下红包,一颗悬着的心方放下来,点头说道,好,过了年我再来看你,心道玉凤真会折磨人啊。
老曹看见贾权从卧室里走出来满面春光的,知道女儿跟他谈得来,有希望了,于是忙招呼这个未来的女婿喝茶,要么来喝杯酒。贾权说不用了,太晚了,怕影响你们休息。老曹看看墙上的挂钟,笑说,还不到十点,你急着走干嘛?贾权笑说,我还有许多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呢,回去收拾。老曹只好说,那你慢走。这回他没叫玉凤送贾权,玉凤和贾权刚在屋里谈了这么久,没必要送,他让老婆送贾权到楼下门口。
外面响起了零星的鞭炮声,天空忽然亮起一小束火花,空气里有了年的味道。贾权停下脚步,说,阿姨,你回去吧。秀秀关切地问道,你跟玉凤谈的怎么样?贾权笑说,谈得很好,我喜欢玉凤。秀秀高兴地说,只要能谈得来,就好。贾权说,过了年我再来给你和曹叔拜年了,说完离开了秀秀。
秀秀回到屋里,见曹越在啃瓜子和玉梅玩扑克牌,问你爸呢?曹越指着姐的房间说,爸去了姐的房间。秀秀走进卧室,老曹正要出来,秀秀见着问,阿凤对小贾的印象怎么样?老曹说,还可以,拉着秀秀不让她进卧室里去,怕老太婆嘴多,唠叨个不停,反而引起阿凤的不满,把一件好事给办砸了。
玉梅瞥见爸妈都从房间里出来了,妈又进了厨房摆弄年货去了,她也没心思和曹越打扑克牌,说不打了。曹越一听不高兴,说过年的真没意思,找个人玩都没有。玉梅说,有意思那你去找女孩子玩。曹越说,你以为我不会啊。玉梅也不理他,放下牌去找姐聊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