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永远躺在你的怀抱里

永远躺在你的怀抱里第17部分阅读

    天去。

    玉梅进了卧室,把门关上,走到姐身边坐下,笑说:

    “姐,你渴不渴?口要干的话我拿杯茶给你喝,要不健力宝也好。”

    “你到会关心姐来了,啊。”

    “那当然,谁叫你是我的大姐呢。”

    “不是真心关心我吧,是想问问贾权对我怎么样,是不是?”

    “姐就是聪明人。”玉梅笑道,“怎么样,你看有没有希望?”

    “什么有希望没希望?”玉凤装糊涂。

    “你别给我装糊涂,好不好?”玉梅有些不高兴,“姐,你不跟我说真心话,我不理你了。”

    “好,你别生气。”玉凤终于松口了,“要说感觉,我没那种感觉,觉得贾权这个人还过得去。反正我也说不清楚。”

    玉梅笑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感觉啊?”

    “你跟海生恋爱过,是什么感觉,这还用问我。”

    “姐,我和你不同。我和海生是很自然的,大家早就认识了,知根知底的,又有感情,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谐,根本就不用多说什么话,就能够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和贾权算是介绍的,一开始肯定没什么感情,感情和爱情都需要慢慢地培养,一步一步走。”

    “想不到我身边有一个恋爱专家。好。”玉凤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样我也就省了许多烦恼。我问你,你看姐可以嫁给他吗?”

    “你别嘲笑我。”

    “是真的,姐是真心问你,一点都不骗你。你跟姐说实话,把你的感觉说出来。这是一件大事,对所有要嫁要成家的女人都是一件人生大事,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嫁人。”

    “你能不能嫁给他,我怎么知道。这要问你自己,你对他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爱慕或者说最起码你对他有好感,以后你们交往多了,有了感情,才可能谈婚论嫁,嫁与不嫁,你自己拿主意。还有,你说过,最后还得爸妈说了算。”

    “你真是够滑头的。”玉凤叹了一口气,说:“不过,这么一件大事,别人也很难知道当事人的内心感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我真怕你不理解我。”玉梅放心地笑说。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玉凤起身说,“睡觉吧,上下厕所,回来就睡觉了。”

    玉梅之所以说姐嫁与不嫁,最后还得爸妈说了算,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对姐姐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是从心里隐隐感觉到,婚姻大事,不管是自由恋爱也好,还是媒婆介绍,最后都要父母同意,才能结婚。她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给姐听,是她自己内心思索了无数次的结果,是发自肺腑之言。这话其实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过年了,海生在干什么呢,还在学校住吗?天气冷不冷?海南的天气暖和着呢,可她的心却没感到一丝的暖意。想着海生,她怎么也睡不着觉。屋外的灯光穿过窗户,照在地板上,凉飕飕的。姐妹俩睡在一张床上,玉凤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嘴角露出了笑容,彷佛梦见了自己像电影里男女结婚的一样,她穿着婚纱和贾权手牵着手走进了结婚礼堂,美满的幸福在等着她。

    不知什么时候,玉梅的眼角流出了泪水。她怕被姐姐发现,转过身去,背对着姐姐,偷偷用枕巾擦拭眼角和脸上的泪水,可越擦,越止不住泪水涌出来,最后竟抽泣起来,心里感到无限的悲凉。她心中有爱却害怕无法实现爱的梦想,她为自己的命运担忧。玉凤睡梦中听见有人在哭泣,睁开眼寻声看去,发现抽泣声竟来自身边的妹妹。玉梅怎么了,睡觉还哭,好像哭得很伤心。她用手推了一下玉梅,玉梅被吓了一跳,全身颤抖。玉凤赶紧坐起来双手摇她:

    “玉梅,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玉梅回过神来,仍然躺着不敢起来看姐姐:“姐,你睡吧,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她把眼泪擦了,停止了抽噎。

    “我不信。我明明听见你哭,还说你没事。你没事怎么会哭?”

    “是吗,我哭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哭啊,我说了什么?姐,你听见了吗,听见我说什么了?”玉梅佯装糊涂。

    “你没说什么,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哭泣。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哭泣啊?告诉姐,你有什么伤心事。”

    玉梅忍不住突然坐起来,扑向姐姐搂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边哭泣边说:

    “姐,我的命苦啊。”

    玉凤听玉梅这么说,心一酸,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她拍着玉梅的后背,说:“女人的命都苦。我知道你在想海生,舍不得他。你别想这么多,如果海生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谁也拆散不了你们。想多了反而伤了心,把自己的身体都搞坏了。这样不好。”

    “你想的太简单了。我的事情没这么简单。”

    “做人应该简单点。想这么多都没有用。”

    “我也不想想啊,想简简单单过日子,一生一世只想爱一个人,可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姐,”玉梅离开玉凤的肩头,松开搂着姐姐腰间的手,“我有时候真想死,一了百了。”

    为了理想【7】

    “不,你不能这样做。”玉凤惊讶万分,没想到玉梅内心竟有这样可怕的想法,“你千万不能有这样的想法,这种逃避现实的想法是错误的,对不起养育我们的父母,也对不起爱你的人。你不为父母着想,你也要为海生着想。你们这么相爱,为什么要去寻死?蝼蚁尚且偷生,也知道生命的可贵,何况一个人。姐不允许你这么想,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想死的什么的了。你要向姐发誓,绝对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管自己遭受任何挫折和困难,都不会想到去死。啊,向姐发誓?”

    “没必要发誓,真要去死,发誓也没用的。”

    “不,你是我的妹妹,只要你还把我当成是你姐姐,我就不能让你乱想。你被爸打的那个晚上,你还记得吗?你都没有屈服,你现在也不能屈服命运,不能想去死。”

    “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不是海生救我,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我被爸打,是冤枉的,我自己没这么坚强,我只想守着自己的清白。事实也证明我是清白的,我和海生的爱是纯洁的。”

    “我知道。”玉凤觉得愧对妹妹,当时自己看见父亲发疯似的毒打玉梅,竟不敢出声说一句话。她忽然发现玉梅的手交叉护着身子,两姐妹不知不觉竟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她知道夜晚有些凉,忙说:“快躺下吧,别着凉患上了感冒,快盖上被子。”

    两姐妹重新躺下盖上棉被。玉凤说:“别想这么多,啊,听姐的话。睡觉吧。”

    “嗯。”玉梅答应了姐姐睡觉,可是她又怎么睡得着呢;等睡着的时候,天要亮了,又传来了零星的鞭炮声。

    过了年,玉凤决定和贾权正式谈恋爱。确定了关系,玉凤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了,和贾权在一起,也就显得颇为大方。贾权要吻她,她也让他吻了,还让他动手动脚摸自己的身体,但绝不让他摸自己下面。到了四月份,贾权果然升为水泥厂财务科的副科长,玉凤也调回到水泥厂车间上班,老曹感到这是双喜临门,高兴得脸上天天挂着笑容,出车教徒弟也开心,看一切都这么美好。有一日他见着贾权和颜悦色地说:

    “小贾,我看你和玉凤谈得很好,两人相处也十分融洽。我给你一个建议好不好?”

    “曹叔,你说。看是啥建议?”

    “我看到了国庆,你和玉凤相处也有半年多了,可以考虑在这一天办理结婚。什么时候跟玉凤她妈到你爸妈那里去,拜访亲家。你说这样好吗?”

    “曹叔,什么时候去我家里都没问题。我只是觉得玉凤还小,还不到二十周岁,今年恐怕不行,最好是明年才考虑,这样对我升职也有好处。”

    老曹一下子就明白了贾权的意思,不好逼他,连跟他说话都不能大声说话了,有事说话还得跟他商量着说,人家现在好歹是个官,跟过去不同了,不能任着性子,把这门好亲事砸了。老曹赔笑道:“对,是我考虑不周,急着要当外公呢。明年就明年,你好好干,争取早日扶正。”

    贾权笑而不答。

    玉梅接到海生的来信,说五月初他就回到海南农场。他的户口在海南,参加高考自然要回到户口所在地。除了要办理高考报名手续外,海生还说他提前回来重要的是为了适应高考前的环境。学校所有的课程都上完了,老师只是发些试卷给学生做,海生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回到海南。

    说到环境,玉梅心里已经感到她和海生的爱情环境在变,变得让她对自己的爱情不再那么自信了。过完年她只给海生去了一封信,一封很平淡的信,信中寥寥数语,还是那些老生重弹的话,叫海生好好学习,别挂念她,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她写信的时候,少了当初那一份激|情,信里就缺少了那份缠绵的感情。可是海生给她来的信,依然是那样的灼热,激|情不减,这让玉梅看后心旌荡漾,忍不住偷偷掉下几颗泪珠。这个学期,海生写了好几封信寄给玉梅,信看完后她不敢把信留在家里,她把海生的来信藏在月经纸盒里放进书包,天天背着上下学。她的抽屉像是被人翻过,天下这么大,就藏不下她那点隐私,她的那点隐私都没地方可以藏下,看来只能藏在心里了。

    一天周六下午两点多钟,天空突然下起一场瓢泼大雨。玉梅心里烦躁,从抽屉里拿出玛瑙来看,看了一会,又看着窗外的雨珠,觉得这不是天在下雨,倒像是自己的泪水从天上洒落下来一样。姐姐上班去了,爸爸在车队的办公室,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曹越在糖厂读初中,他说今年他要去当兵,人够高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当上兵。曹越在建材厂和母亲住在一起,有时也到水泥厂过周末。玉梅从月经纸盒里拿出海生给她的全部信件,拿在手里有些沉甸甸的感觉。信太多了,难以保管,她害怕海生给她的这些情信被人偷去看,特别是被她父亲发现看见,那她就闯下大祸了。她忽然觉得信不能留下,只要她心里有海生就行,何必要留下这些信呢。留着信有危险;信藏在心里,谁也拿不走看不见。说真的,要是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放,她舍不得把这些信烧了。她这样做,实在是无奈,但愿海生能够谅解她。

    她拿着信走进厨房,想塞进锅灶里烧掉,但一想,她这样做不妥,她不能这么就把信烧了。这些信不是一般的信,是海生给她的情信,代表着海生的一颗心,信里有太多的情,太多的爱了,她要找个地方把信烧了埋起来。

    等雨停了,她拿起打火机和一把水果刀,带着海生给她的信来到楼下车队停车场旁边的小花园里。雨过天晴,花园里空寂无人,地上很湿,雨水漂洗过得芒果树等叶子显得更加翠绿,如新长出的叶子。花园旁边有几棵木棉树,花期刚过,地上还散落着即将腐烂的木棉花。玉梅走到一株木棉树下蹲了下去,拿出水果刀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然后从裤袋里掏出信,放在坑里,用打火机点着信件。一封封情信燃烧起来,化作一缕青烟,婀娜缭绕升空而去。玉梅看着信被烧,心里一阵阵疼痛,宛若烧的不是海生给她的信,是在烧她的心。她小声默默念道:

    “生哥,你千万要原谅我的行为,我这样做是不得己的。我知道你深深爱着我,我也爱你,我们的爱凭着几张纸就能够写的下吗?不,别说是几封信,就是一部书,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我们之间的爱。苍天在上,木棉树作证,我们之间的爱,是世界上最纯洁的爱,最刻骨铭心的爱。生哥,你说给我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这些纸上的话,就化作青烟,升到蔚蓝的天空中翱翔去吧,那里纯洁没有任何污染,爱在那里是最适长留的;留下的,是纸灰,给木棉树做肥料。到了明年,木棉花又开了,也感到欣慰。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也会化作一股青烟,去追寻你给我的这些爱,到蔚蓝的天空去看我们的爱……”

    玉梅一边唠唠叨叨默念,一边早已不知不觉抽泣,眼睛里的泪水像珍珠一样滚落下来。等信件烧完化成灰烬,她在埋灰,没想到背后站着一个男人问道:

    “阿梅,你在干啥呢?”

    他见玉梅没反应,接着问道:“阿梅,你没事吧?”

    玉梅一愣,忙用衣袖擦干眼泪,起身回过头一看,原来是爸爸的徒弟庄海波。今天下午下雨,师傅老曹没出车,他们便和其他司机在办公室里打升级。庄海波没打,看了一会他们打牌后走出门外吸烟。他朝木棉树的方向看去,忽见淡淡的烟雾,想起师父的女儿玉梅来,他想她,他也爱她,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娶到她做老婆。他顺着烟雾往下看,看见一个女人弓着身蹲在木棉树下烧东西。那个女人背对着他,好像是玉梅,他觉得蹊跷,玉梅怎么会蹲在那里烧东西。庄海波想探个究竟,于是走了过去,来到玉梅背后,却听见玉梅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十分好奇,于是便问玉梅。

    玉梅忽然见到有人问她,吓了一跳,好在信已经烧完埋掉了,她的秘密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她擦干泪水,起身回头一看来人是庄海波,没话可说,迈开脚步要离开。庄海波急道:

    “阿梅,能不能听我说两句话,你才走啊?”

    玉梅刚迈开脚步,听他这么一说,又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着庄海波说:

    “你想对我说什么,说吧。”

    “阿梅,我知道你在想着一个人,你的脸色告诉我,你的内心很痛苦,经历了一番挣扎。人为什么要这么痛苦,跟自己过不去呢?要知道,痛苦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何不快快乐乐过一天。阿梅,我希望你能够快乐,每一天都快乐。如果你认为你不能做到快乐,忘不掉不愉快的事情,那么我愿意和你分担痛苦,这样你的痛苦也就减少了一半,快乐就增加了。你愿意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慢慢就会听懂的。”

    玉梅不想和他再说下去,说下去,这人脸皮厚,什么话都会说出来,自己已经够烦恼的了,她不想再添烦恼。庄海波看着玉梅离去,猛吸了一口烟,把烟头一扔,吐出浓浓的白雾,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投入我的怀抱的。

    为了理想【8】

    “庄海波,你在哪里?师傅找你。”韩志光在车队门口喊叫。

    庄海波走过去,对韩志光说:

    “师傅找我有什么事?”

    “不知道啊,师傅叫我找你。”

    老曹带徒弟一期带两个,他们是从今年一月的时候开始拜师的,这学开车,得跟着师傅学半年才能去考驾驶证,有了驾驶证也就算出师了。两人到了办公室,老曹见到徒弟回来,问:

    “到哪里去了?”

    “就在外面吸口烟。”庄海波微笑回答,“师傅,有什么事需要徒弟做的?”

    “准备出车。”

    韩志光问道:“师傅,去哪里?”

    “师傅说准备出车,问这么多干什么。”

    韩志光瞥了一眼庄海波,十分不满,他就会拍师傅的马屁,处处还打击自己。要不是跟他一起学开车,想学会一门技术,他才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这样的人做事不踏实,将来没好果子吃的。可是师父却喜欢他这样的人,韩志光心里知道师父偏心,但也要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得罪了师傅吃亏可就大了。刚才他的意思是想说已经三点多了才出车,是不是走得很远?问一下去哪里其实也没什么,庄海波却偏偏自以为是大师兄,不仅讨好师傅,还要教训师弟多嘴一样。世上的人心啊,多么险恶。

    解放牌汽车由庄海波驾驶出了车队,庄海波不知道朝哪里开去,想停车问师傅,老曹说去梨花村。庄海波诧异,这梨花村从来就没去过,不知道怎么走。老曹说,你先开到建材厂石灰窑路口,由我来开,我带你们去喝老百姓的结婚喜酒。

    老曹也认识梨花村的老百姓,和一个老百姓好,这人姓黎。这回老黎家的老二结婚娶老婆,老黎早早就跟老曹说好了,到了结婚日,让老曹帮个忙,开车去接新娘,让他老黎在村里风光一回,老曹答应了。

    解放牌汽车开到了建材厂石灰窑路口,换成了老曹来开,向和二分场方向开去。走了一会转向梨花村的村路,路就不好走了。道路只有牛车宽,坑坑洼洼的,两边的树枝刮着车厢噼噼啪啪地响,老曹好不容易把车开进村里。村里漂浮着一股难闻的家畜粪味,房屋多是茅草房,没几块平整的地方,只有晒稻谷的灰沙操场算是平整的。

    老黎听见有人喊汽车来了,赶紧赶到操场,一看是老曹开车来了,笑逐颜开,走到车旁等老曹下车。老曹打开车门下车,老黎抱拳说:

    “辛苦了,辛苦了,曹大哥和两位师傅,先到我家里坐,喝碗酒。”

    “老黎,喝酒等新娘来了再喝不迟。现在先去接新娘吧,要不然就赶不上了。”

    老黎笑说赶得上赶得上,好,就照你说的去办,便去叫儿子媒婆等人跟老曹坐车去接新娘。

    当地老百姓的结婚风俗摆喜酒是在晚上,等新娘到了以后在村里的操场上点着火把举行。老黎家老二的新娘家离梨花村有五六公里远。这里有个风俗,接新娘是要对歌的。到了新娘家门口,新郎官和新娘家的人对得上山歌才能进门迎娶新娘,否则新郎官会被弄得很尴尬。现在的年轻人会唱山歌的少了,他们不理老风俗这一套,到了新娘家,不唱山歌直接进门迎娶新娘。新郎不对歌但新娘“哭嫁”还是要的。

    老曹开着车到了新娘家停下,下了车后,老黎家老二的一众人进了新娘家,一阵嬉闹后,新郎手牵着一个大肚子的新娘走出来,后面跟着挑着担子的是嫁妆,嫁妆没别的,不过是日常用的水壶铁桶盆子之类的东西。新娘一边走,一边哭哭啼啼的,嘴里还念念有词,这便是“哭嫁”了。新娘在哭泣中诉说双亲的恩德,刚开始离开闺房的时候,还是假哭,可到了后来情到深处,也就真的哭出了眼泪,让方才还作弄新郎的姑嫂众亲等也止不住红了眼睛泪流满面。新娘走到了车厢后,众人扶着新娘上车,新娘装着不肯上,回头看着父母兄弟姐妹,直到父母挥手让她上车,这才上车去。

    老曹的两个徒弟第一次参加当地老百姓的结婚喜筵,感觉特别的新鲜。农场职工结婚,就没有这么多规矩,请人喝了一场喜酒,发发喜糖,也就算是结婚了。新娘新郎等人在车后,唱起了山歌,他们用的是地方话唱山歌,韩志光和庄海波根本听不懂他们唱什么,老曹虽然能听出个别词语的意思,但整个歌词说的什么意思他也听不明白。山歌一直唱到梨花村。天色已黑,村口迎接的人举着火把,看见汽车来了放鞭炮放铳,响声轰鸣。到了村中操场,车停了下来,新郎新娘走下车来,早有一群乐手吹起唢呐敲起锣鼓来,把新娘送到新郎家里。这边操场上,等喝喜酒的人已经不耐烦了,见新娘已接到,喜筵便开始了。这天的天气真好,下午下了一场大雨,晚上十分凉爽,天高云淡,操场四周点着的火把,照亮着男女老少脸上灿烂的笑容,一时喝酒嬉闹声碗声猜拳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老曹和两个徒弟,到了十一点喜筵结束的时候才回去。路上庄海波问师傅肚子吃得饱吗?他说他没吃饱,回到家里还要搞些东西来吃,师傅要不要到他家里吃些东西再回去?老曹一边开车一边说:

    “吃不饱是你们的事,我有酒喝什么都不用了。”

    “师傅,这当地人喝的是什么酒啊?”庄海波抱怨道。

    “米酒啊,还有甘蔗酒。”

    “这就对了,这些酒,你能喝下多少?菜就不要说了,除了猪肉,鸡肉,其它的肉也不搞多几种。你没闻到那猪肉,煮得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酸酸的有一种怪味,我吃不下。”

    一直没说话的韩志光突然冒出来说话:

    “那是人家的风俗,人家的烹饪方法。喝喜酒,就是喝酒,搞气氛,哪里像我们大陆人喝喜酒是吃菜,鸡鸭鱼猪肉都是少不了的。”

    庄海波不服气,嫌韩志光多嘴,他和师傅说话他插什么嘴,说道:

    “不管怎么说,就是有海鲜给他们做,他们也不会做。”

    “你懂什么?什么叫做快乐,今天晚上让你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快乐。不是有吃有喝就是快乐,就是幸福。”

    庄海波还要回敬韩志光,老曹立刻说,你们都别斗嘴了,烦不烦人?两人才不敢出声。

    说着话车到了水泥厂,两个徒弟下了车,老曹把车开回车队,停好车后上楼回家。玉梅听见有人开门,走出客厅一看,是爸回来了,问爸吃饭没有,锅里还留着饭菜。玉梅不说锅里有饭菜,老曹没觉得肚子有多饿,女儿一说,他倒觉得真有点饿了。晚上在梨花村他只喝些酒,酒也不敢喝多,没多喝是因为没好酒喝,下酒的菜也不行,要是平时在家,他喝了酒,吃些菜,吃不吃饭都无所谓了。

    老曹对女儿说,有就拿出来吃。老曹上厕所放尿,玉梅进厨房端饭菜,她打开锅盖,一摸饭菜,都凉了,便要生火重新煮热饭菜,老曹从厕所出来,看见玉梅蹲在地上点火,老曹问,阿梅你起火干什么?玉梅回答说,饭菜凉了,我重新热一下。老曹说,算了,不用热了,我也吃不了多少,在外面喝了酒,不吃也行。玉梅见爸这么说,站了起来,端了饭菜到客厅,说:

    “爸,那你吃些饭吧,用咸鱼下饭。”

    老曹点点头,坐了下来,看了一眼玉梅,问道:

    “你姐呢,睡觉了?”

    “贾权约了姐出去。”

    “几点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老曹抬起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心道玉凤也真的是不懂事,这么晚了还不懂回来。吃了几口冷饭,便不想吃了,拿着衣裤去洗澡,玉梅只好收拾饭碗,心想姐回来爸是否会发火。她想起她和海生那一次晚上回到家里,还没到十一点,爸就发火打她了,当时的情景,想起来就不寒而栗。这么晚了,姐还没有回来,她真替姐担心。

    到了两点多钟,玉凤才悄悄回到家里来。她走的时候,就交代了玉梅,千万不要把门闩上,她回来的时候进不来。

    老曹躺在床上,一直没睡,抽着烟,他知道玉凤回来了,可是他没有出来说玉凤。

    第二天星期天,不用上班,早上大家都起得晚些,只有玉梅像往常一样,六点半就起床了,煮粥做早餐。玉凤和老曹到太阳爬到竹竿高才起来。老曹见着玉凤,像啥事都没发生一样,也没去说玉凤晚上回来太晚的事,这让玉梅大惑不解,原来自己白白替姐担忧了一个晚上。

    海生五月一日劳动节那天离开了老家,踏上了回海南的路程。他人还没到海南农场,心已经飞到了海南农场,飞到了玉梅的身边。一路车船颠簸,四天后的下午,海生回到了建材厂家里的时候,他的父母刚好下班回来了。老洪和巧珍看到儿子从老家回来,十分高兴,老洪问道:

    “老家的老师可以吧?”

    “当然可以了。”

    “那这一回考大学没问题了吧,出了高价钱,煮回锅肉,再考不上也就没面子了。”

    巧珍不满说:“还没考呢,你就说些不吉利的话,这不是咒你儿子考不上吗?”

    “行了,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话,你不用这么迷信,要真是那块材料,说啥话都会发光的。”

    “你懂什么?古代考秀才状元的,你要说这些话,天上的文曲星非罚你不可。”

    为了理想【9】

    海生无所谓父亲说什么话,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以前高中毕业了,还不知道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对前途很渺茫,海生这一次想好了,万一考不上大学,他不会跟爸妈争吵,等九月份他就可以参加工作了,参加了工作,他们也就管不着自己了。因此父母说什么,他都不生气,也不接他们的话说。

    这时海平骑着单车放学回来了,老洪巧珍才停止斗嘴,巧珍做饭菜去了。海生见只有海平一个人回来,问三弟,海东呢,读书还没回来啊。海平笑说,二哥当老板了。海生不明白,海东怎么当老板了。老洪本来要去菜园浇菜,听见他两兄弟说海东的事,又见海生一脸疑惑,便坐下来愁眉苦脸地说:

    “这家伙在学校不好好读书,天天惹事,跟人打架,像个烂仔头,把人家打伤了,好了,学校的老师都怕他了,管不了他,把他开除除了学校。回到家里,我也管不了他。他和王小荣真是一对,同穿一条裤子的人,一起跑去打石头卖赚钱,也亏他们两个想得出来。你妈和我,就担心这事,不是担心他赚钱的事。你想想,这打石头要放炮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弄来的雷管炸药,这多危险啊,雷管炸药不长眼啊,山上的石头也不会给你留情。还记得你巧姨是怎么死的吗,被石头压死的啊。我也不想他走你巧姨那条路。海东走的是一条死路,没前途的路啊。”

    “那怎么办?”

    “你回来了,劝劝他吧,别去卖命打什么石头了。等七八月份,我到场部劳动科去,搞个名额让他参加工作,领国家的工资。”

    “这样也好。”

    海生没想到自己半年多的时间没跟父亲说话,今天一回到家父亲竟跟他说了这么多的话,还和他商量弟弟海东的事,尽管他是这样认为的,在他心里,好像父亲又长大了,不会动不动就发火大骂自己的孩子了。也可能不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是因为孩子都大的原因,海东个子长得比父亲还要高大,父亲真要和海东打架,也打不过海东,再说打骂孩子,只能让父子的仇恨加深,对解决事情一点帮助都没有,父亲是不是明白了这个道理。

    要吃饭的时候,海东回来了。海生看见了他,没出声。只见他下身穿着喇叭牛仔裤,上身穿着猎装,他的肩上扛着一条钢钎,背后钢钎吊着两瓶珠江啤酒,头上戴着一顶藤条安全帽,进门后拿下啤酒,摘下安全帽,头上露出长发,然后把安全帽挂在钢钎头上,钢钎靠在墙角上,才转过身来,这时才看到大哥坐在客厅的木沙发上,高兴地说:

    “哎哟,大哥回来了,真的是这么巧,我买了两瓶啤酒,你就回来了,有口服啊。”海东把啤酒提起来到胸前,让海生看。

    “没想到海东能喝啤酒了。”

    “小意思。”

    “吃饭了,吃饭了。”巧珍在中间的厨房喊道。

    老洪装了一盆饭菜到客厅去吃饭,他不愿跟老二在一张桌上吃饭。海东坐下来来就要喝酒,巧珍抢过他手里的酒说,去洗洗手,才吃饭。海东笑了笑,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还是站了起来去洗手。海东洗了手回来,说,大哥,你别顾着先吃饭,喝杯酒再说。他拿起酒瓶,用牙咬开啤酒瓶盖,刺的一声,瓶嘴冒出雪白的泡沫来,海东嘴里咬着瓶盖,他用力往地上一吐,回过头来,拿起碗倒啤酒,倒了三碗没了,问母亲,妈,你要喝吗?巧珍说,不喝,你这像马尿一样的酒,我喝不惯。海东说,大哥,海平,来,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喝。

    海平端起酒碗,说,大哥,二哥说的没错,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喝。海生只好端起酒碗,看碗里的酒太多了,便倒给海东,把海东的碗倒满。海东说,你这点够吗?海生说,够了,我喝一点就够了。

    “好,来,干杯。”

    海东说完,兄弟三人一起碰碗,海东一口气就把一碗啤酒喝下肚去了。接着又拿起另一瓶啤酒,一样用牙齿咬开瓶盖,问海生,大哥还要不要喝?海生用手盖着碗口,说不要了。他也没问老三海平,自己给自己的碗倒酒,用筷子夹子桌上的炒花生米吃,问道:

    “大哥这次考大学没问题吧?”

    “还没考呢,怎么知道呢。”海生随便说了一句,转换话题,夸奖老二:“海东,没想到你变化挺大的啊,当起了老板,真是不简单啊,我们洪家出了一个老板的,祖宗有灵啊。”

    海东笑道:“是被逼上梁山的。”

    “这话怎么说?”

    “嘿,很简单的事情,没钱花你就会去找钱。我是去偷去抢都不行,那只有卖石头赚钱这条路可以走。”

    “人家让你打石头?你在哪里打?”

    “在建材厂矿石车间过去一点,原来是梨花村的,我跟他们签了协议,一年给点他们喝酒的钱就可以了。大哥,我今天卖了两车石头。”

    海平问道:“二哥,你赚了多少钱?”

    “一方石头十块钱,一车七八十块钱。”

    “哇塞,那两车不是一百六十块钱啊。二哥,你真行啊。”海平十分羡慕,目光闪亮。

    海东把啤酒喝下去,接着又倒,说:“你就看我今天赚钱,明天呢,不是天天都有钱赚的。还有,三两天就要买酒去梨花村和老百姓喝酒,雷管炸药还要跟广西佬买。你以为容易吗?都是血汗钱!”

    海生看海东心里也不是很高兴去打石头卖,于是说:“海东,我看你这样蛮干风险大。”

    “怎么说呢,我也知道很危险的,但没办法。”

    “不是有办法没办法。你打石头放炮,很危险的,广西佬就是因为乱放炮,年年死了不少人,厂里也有人死,老百姓也有,都是因为和乱打石头乱放炮有关。你想想,你赚了再多的钱,死了又有什么用,人的生命不是用钱可以买的到的。海生,还是考虑参加工作吧,别去冒那个险了。”

    “哥,现在什么年代了,大家都在搞钱啊,连当地老百姓都会赚钱了。”

    “他们怎么赚钱?你怎么不会,还要去干打石头放炮这么危险的事。”

    “我们能跟人家当地老百姓比吗。人家老百姓,专门干无本生意,偷农场的胶水来卖。知道,桃花村的符海龙,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发财了。”

    “农场不管啊?”

    “管?哈哈,对农场的人是管。可对当地老百姓,管的了吗?人家不是你农场的人,他说你占了他们老祖宗的耕地,地上长的东西都是他们的。你去抓人家,人家敢跟你拼命,土炮土枪都拿出来了,农场有什么办法?你以为真的象过去打土匪一样啊,农场真的敢拿着冲锋枪进村子里抓人啊。现在当官的,没这么傻喽,出了人命,谁负责?哎,大哥,你不懂这些。社会变了,我还是先赚一点钱再说。”

    海生见海东这么说,想要他立刻放弃私自开采矿石,估计他还不肯,他现在有钱赚,哪里肯放弃赚钱的机会。这样想,海生也就不多说了。

    吃了晚饭,海生想着玉梅,去了玉梅家。秀秀见着海生,高兴地问他几时回来的,海生说下午。她要冲茶给海生喝,海生说不用,他想和曹越说几句话。秀秀说好,你们说,我去你家走走。曹越见母亲走了,问海生,什么时候去看我二姐。海生说明天,你二姐好吗?曹越说好,就是想你。海生默默不语。曹越说,你要见我二姐,最好去学校见。海生问为什么。曹越说,我爸不想让二姐这么早跟别人谈恋爱。海生想,没这么简单吧,但他还是听曹越的话,不去水泥厂他家里见玉梅。

    第二天早餐吃了稀饭,老洪巧珍上班去了,海平去了学校,海东还在睡觉。昨晚海生跟老洪说要骑单车去一中,看看报名等事,他还没回来之前,就跟一中的老师联系好了,让老师跟他先报名,老洪不知道这些,儿子回来了,要去一中,也是情理之事。今年初,洪展新帮老洪买多一辆五羊牌自行车,这样家里就有了两辆单车了。海生骑着那辆五羊自行车,顺着大路一路骑去,踩得挺快的,他要去三中,看在路上能不能碰见玉梅,他想最好是在玉梅去学校的路上能碰见她,尽管海生单车骑得很快,可他还是没能在路上碰见玉梅。

    那时海南农场的学校是没有围墙的。海生把单车停放在教室前的小树边,然后到一间间教室门前看教室牌子,他知道玉梅所在的班级,找到了教室,就能找到玉梅了。学生在早读,琅琅的读书声让海生感到自己回到了海南农场的学校。他终于在一间教室门前停了下来,走到窗前,从窗口看进去,他看见了玉梅。他很容易在人群里发现玉梅,她长得太出众了。玉梅穿着一件打着丝带的白色衬衫,十分有神的眼睛,配着柳月眉,恰到好处,头发剪短了,留到肩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