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谁许情深误浮华?

谁许情深误浮华?第4部分阅读

    厢里本就安静,寻寻的耳朵又十分灵敏,估计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寻寻都听的一字不落,这回不等任司徒说话,寻寻已一把夺过任司徒的手机:“喂!”

    “我不叫‘那小孩儿’,我叫任晏寻,熟人都叫我寻寻。”

    接下来的一切都不是任司徒能掌控的了,只听寻寻条理分明、逻辑严谨的和时钟确认了明天下午的约会,不等任司徒插嘴一句,寻寻已挂了电话,满意的把手机搁回车载充电插座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任司徒开着车,不知该用何种表情面对这两个自作主张的人,寻寻眉开眼笑地看了会儿挡风玻璃外的街景,心情甚好的样子,突然间想起件十分重要的事,这才偏头看向任司徒:“对了,他问我明天中午想吃什么,我说随便,他就说干脆来我们家吃午餐吧,然后我就答应了……”

    回答寻寻的,是猛地一声刹车声。

    任司徒这回真淡定不了了,车子还没刹稳,她已豁然转向寻寻:“你答应了???”

    寻寻无所谓的耸耸肩:“就当考验他吧,能吃下你做的东西的人,是真爱……”

    任司徒无奈扶额了:小小年纪的,懂什么叫“真爱”么,就知道乱用词语……

    但更令任司徒为难的是:她虽然不想和这位老同学有什么深入的接触,可她也不想这老同学因为一顿糟糕透顶的午饭而彻底避她唯恐不及啊!!!

    厨艺绝对是任司徒的死|岤,以至于她隔天一早就醒了,一想到中午那顿饭就没有了要睡回笼觉的欲望。

    任司徒坐在床边想了想,正要决定中午叫外卖解决时,她房门的门把手就被人从外头转开了,任司徒一抬眸,就见一个小小的、刚到门把手高度的身影出现在越开越大的门缝外——

    “你什么时候去买菜?”

    寻寻扒拉在门沿旁,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期待地望着任司徒。

    任司徒不由得瞥一床头柜上的闹钟,此时才7点刚过,寻寻一向是爱赖床的孩子,主动早起这还是头一遭,任司徒就不明白了:这孩子怎么就会对时钟如此的情有独钟?

    “要不中午吃外卖吧?”

    “不!”

    遭到断然拒绝的任司徒忍不住烦闷地捏了捏眉心。

    “其实吧,第一次吃你做的东西的时候,我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长大了,绝对不能娶你这样不会做饭的人当老婆。”

    听到这里,任司徒忍不住扶额,原来早在一年多前,寻寻就已经在心里默默嫌弃过她的厨艺了,也难为他强忍住哀怨,吃了一年多她做的饭。

    那边厢,寻寻两手一摊作无奈状,继续道:“有句话说的好,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必须先抓住男人的肝。”

    肝?“……是胃吧。”

    寻寻却不理会任司徒的纠正,小胳膊随意地一挥就把“是肝还是胃”这个问题抛诸脑后,只捡重要的说:“总之!你别赖床了,我们现在就去买菜。”

    见任司徒还坐在床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寻寻索性直接进入房间,拉起任司徒就走。任司徒被拉着走了两步,就扎稳脚跟不肯挪动了。寻寻暂时按兵不动,拍了拍脸部肌肉做好准备,回头后立即给了任司徒一个大杀四方的小猫求饶的表情:“求求你啦~”

    任司徒最吃他这一套,刚到嘴边的拒绝话就这么硬生生噎了回去,顿了顿,投降般改口道:“那也得等我先换套衣服吧?”

    寻寻还保持着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压着眉眼小声“哦”了一声,独自出去,关上门让她换衣服。

    可他一关上门,任司徒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欢呼雀跃的高呼:“耶!”任司徒真是拿这鬼精灵没办法了。

    随便吃了点早餐后,任司徒就在寻寻那翘首企盼的眼神下,带着寻寻出门买菜去了。可两个小时后,任司徒拎着两大袋食材回到自家厨房,这才是她真正犯难的开始——

    寻寻每周一到周五都是在学校吃的午饭,至于晚饭和周末的三餐,大多数时间任司徒都是带寻寻去盛嘉言那儿以蹭饭形式解决的。她唯一会做的菜就那么几个,可她今天竟然在寻寻的撺掇下买了从来不会做的鲈鱼,从来不会做的排骨,从来不会做的鸡翅……

    寻寻就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时地跑进厨房监工,而当寻寻第三次兴冲冲的跑进厨房,却仍见任司徒连炉灶都还没打开,寻寻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所托非人了。

    可转念一想,寻寻顿时计从心来,又趿着他那小黄人拖鞋跑回了客厅。不一会儿就打着电话回到厨房。

    正当任司徒忙的手忙脚乱时,耳边响起寻寻脆生生的声音:“嘉言叔叔,救命!”

    任司徒一愣,豁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只见寻寻拿着她的手机,一脸抓着了救命稻草的表情继续道:“任司徒约了一个叔叔来家里吃饭,可她根本就不会做饭,愁死我了,你能帮帮她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本来一顿很单纯的午饭,怎么从寻寻嘴里说出来,就有了约会的意味了?任司徒当下是彻底顾不上这些令她头疼的食材了,赶紧从寻寻手中拿过手机:“喂?”

    盛嘉言的声线一贯的愉悦,愉悦的像是在逗她:“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出动你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没有啦,就是普普通通请人吃顿饭而已。”

    “我看不像吧?”他声音中的笑意更明显了,“你也是该好好谈恋爱了,要不要我过去帮你做顿饭,顺道把寻寻接走?”

    不知为何,一听他这么说,任司徒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愤懑,到底是气愤于他毫不在乎的语气,还是气氛于连一顿饭都搞不定的、无能的自己。任司徒缓了缓,压制住了心中这团快要呼之欲出的怒火,以稀松平常的语气回道:“不用了,我自己搞的定。”

    这回任司徒是连“再见”都忘了说就草草挂了电话,愣怔得看了会儿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才慢半拍地责备起险些在盛嘉言面前破功的自己……

    再看向寻寻时,寻寻正露怯地盯着她看,任司徒不由问:“怎么了?”

    “我第一次见你跟嘉言叔叔发脾气……”

    任司徒脸上失笑,心中却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低眉忖度了一会儿,改口问寻寻:“对了,你的长腿叔叔有没有说他几点过来?”

    寻寻就算心思再细密,也终究是个孩子,任司徒这么一问,寻寻立马忘了她生气那茬儿,立即瞪圆了双眼紧张兮兮地冲任司徒直比划:“快打电话问问!快!”

    任司徒这就领命,立刻拨出了时钟的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却没有说话,似乎等着她先开口,任司徒在安静之中听见自己咽了口唾沫,随后她才客气地问道:“你大概什么时候到?我算好时间开始做午饭。”

    电波里渡来一丝清浅的笑,如春风附耳而过:“真巧。”

    这算什么回答?

    任司徒刚疑惑地“嗯?”了一声,耳旁就响起了门铃声。

    任司徒手里还拿着手机,跑去开门时,门外的时钟也才刚放下手机,他一见到她就笑了,他这笑容说深不深,就只是淡淡勾了勾的弧度,可说浅又不浅,因为就连他的眼底都绵延出了丝丝笑意,

    任司徒还没弄明白他在笑什么,他已徐步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来。任司徒吓了一跳,以为他这是要抚摸她的脸了——况且如今这么近的距离,她又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并不是前次的烟草味,相反,有种淡淡的清冽的味道,他倾向她的动作,他眼中的笑意,加上这股清冽好闻的味道,很快织就了一张网,网得任司徒心跳漏了两拍——

    可下一秒他的手却调转了不过几度的方向,这就掠过了她的脸侧,转而来到了她的头顶,转眼就从她头上捻下了一小片菜叶。

    “你怎么洗菜都能洗到头上?”他煞有介事地捻着那片菜叶,打趣地问。

    任司徒本该十分尴尬的,此时却不由得被他感染的也笑了起来,这个男人似乎生来就长相偏冷,但他如今这样一点一滴地向任司徒释放出善意,令任司徒明显感觉到自己与这人的相处,要比上次那顿晚饭时融洽的多。

    躲在客厅里悄悄看着门边这两个大人的寻寻,听时钟这么说,顿时不忍直视、懊恼的双手捂脸:连洗菜都能把菜叶洗到头上,任司徒这么笨,难怪长腿叔叔要嫌弃她……

    任司徒请他进门,见寻寻兀自躲在客厅一角做懊恼状,这才想起来要提前给身后的这位客人打预防针:“我本来是要叫外卖的,可这孩子不肯,待会儿我做的饭菜不合胃口的话,你可别嫌弃。”

    寻寻闻言,“噌”地把手从脸上挪开,有些不满地看向任司徒:任司徒太坏了,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对此,这位客人没做任何评价,只一边解开大衣衣扣,一边走向客厅的沙发,见寻寻那有些憋屈的小表情,忍不住向寻寻确认:“你妈妈做饭真的很难吃?”

    寻寻是超级护短的孩子,小脸一扬,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谁说的?可好吃了!”

    听时钟明显不信地反问:“真的?”任司徒又忍不住无奈地扶额。

    寻寻被他这么一反问,难免有些心虚,可就是咬紧牙不松口——

    任司徒见这两人互动,觉得有趣,不由得多打量这老同学一眼,他脱下了那件剪裁凌厉的军装风大衣,整个人的气场都随之柔和许多,身上剩一件黑色的针织衫,脖颈处露着一截白色的衬衣领口,难得的休闲样子,而他,就这样难得心情好的逗着小孩儿,一边把外套搁在沙发扶手上,一边马不停蹄地开始挽袖口,转眼就露出了一双精瘦的小臂——

    他这副准备大展拳脚的样子看得任司徒好奇得再度打量他:“你这是?”

    “我可不想委屈自己的胃。”

    见他已经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寻寻和任司徒忍不住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一个看起来没有半点烟火气的男人厨艺能好到哪儿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任司徒随后跟进厨房,这时候的时钟已经接着她方才未完的工序开始洗菜了,应该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他大概扫了眼食材有哪些,头也不回地问:“荤菜就做粉蒸排骨、可乐鸡翅、红烧鲫鱼三样够不够?”

    “真是不好意思,你来做客,还让你下厨。”任司徒走近,看一眼片刻前还乱的不成样子的流理台——如今已被他收拾的有条不紊,“我给你打下手吧,有什么要我做的?”

    他很爽快的答:“暂时没有。”

    即便如此,任司徒还真不好意思做甩手掌柜,她的目光在流理台和他身上逡巡了一轮,多看了两眼他那印着品牌纹路的袖扣,便知他这一身衣服价格不菲,任司徒也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点事儿做,片刻后已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件全新的围裙,递给他:“套上吧,免得脏了衣服。”

    时钟没接腔,只稍微抬了抬双手,向任司徒示意他双手都忙着,随后清浅地丢来一句:“帮我套上?”

    任司徒也没推辞,直接拆开围裙的包装走到他身后。这时候才犯了难,她168的身高,却只刚到他耳下,要怎么给他套上这围裙?任司徒拿着围裙比了比,只好又来到他身前,从前边把围裙的挂脖给他挂上。

    其实此时彼此是近似拥抱的动作,任司徒尽量不去在意这给她带来的尴尬,她低着头也看不见他的反应,便想着赶紧把这围裙搞定,自己好退到安全距离外,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的“扑棱”一声水声在任司徒有些紧绷的神经上猛地敲了一记,令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

    他正微微垂着眸看她,目光像是黑色的漩涡,带着卷人入迷的吸力,如果不是她突然抬头,根本就不会知道他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多久——

    任司徒本能地窒了窒呼吸,他却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再淡然不过的收回目光,仿佛刚才只是任司徒的错觉。他转头看向身侧,只见原本在水池中的两条鲫鱼跳到了流理台上,正奋力地摆着鱼鳍。

    任司徒尽力把自己的神智从那迷人眼眸的黑色漩涡中抽离出来,眼见鲫鱼就要跳到地上,她赶紧伸手去抓,却没发现他已经先一步伸手过去了,多了一双手,反而让一切变得手忙脚乱,转眼间,鱼没抓着,他洗好放在餐盘中备用的鸡翅去被任司徒无意间挥手扫落了。

    餐盘也应声落地,“啪”地摔碎在任司徒脚边,任司徒顿时烦躁地直扶额——她果然天生和厨房这地方不对盘。

    她蹲下去捡餐盘碎片,那蹦跶在流理台边缘的鲫鱼又来添乱,径直蹦落在任司徒手边,害她又不得不放下餐盘碎片,空出手来去抓鱼,

    她在这儿如此焦头烂额,全然没发现某人正默默的靠着冰箱门看好戏——从来只见过这课代表万事有条不紊,他被硫酸溅到,她也迅速应急处理,冷静自持得不亚于专业皮肤科医生,却原来是因为真正让她头大的事。

    直到见她为了抓鱼,手指危险的划过餐盘碎片锐利的边缘,时钟才顿时眸色一紧,敛去笑,上前一把拉起她——

    任司徒突然被猛地抓住手腕,还未来得及反应,某人立体而俊朗的五官已晃进她的视线,任司徒刚诧异得瞪大眼,对方已一把抄起了她的腰。

    任司徒的惊呼声还卡在嗓子眼里,就这么被抱离了地,凌空的双脚掠过了地上的碎片和还在苦苦挣扎的鲫鱼,转眼就被那十分强势的臂弯抱到了流理台沿坐着。

    直到坐稳,任司徒才看清面前这张俊朗的脸。他脸上闪现出的某种无奈笑容顿时令任司徒耳根阵阵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其实他整个动作干净利落,持续了不过两秒钟,他的手却直到这时还没从她腰上拿开,隔着衣服都仿佛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力度,无不提醒任司徒他面对的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任司徒本能地低头看了眼他的手臂,这才发现此时彼此的姿势是,她坐着,他站着……站在她双腿间。

    任司徒忍不住要跳下流理台,却被他适时地扣住了肩:“大小姐,就别给我添乱了,嗯?”

    他的尾音轻扬,像羽毛撩拨着任司徒的耳膜。

    可不知为何,耳膜被阵阵撩拨的同时,任司徒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却是:万一寻寻这时候进来,她真的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见她配合的乖乖坐着,不再帮倒忙,时钟才放开她,自行清理地上的一片狼藉去了。

    任司徒有些僵硬的坐着,望了眼厨房出口,没有见到寻寻那好奇得探来探去的小脑袋,这才松了口气,回眸见时钟已经把鱼抓回了池里,正走向放着簸箕和扫把的角落。

    果然没有她帮忙,一切又恢复了最初的井然有序。

    原来手指好看的人,切大葱也挺赏心悦目——不仅赏心悦目,效率还很高,很快他的第一个菜就下锅了,厨房里飘起了阵阵香味,任司徒坐在一旁的流理台上,想了很久就只想到一句废话:“其实……我一直有在学做菜,等哪一天我学成了,一定请你来尝尝。”

    时钟专心掌勺,并没有抬眸看她,却是在油烟缭绕的掩护下愉快地笑了:“我这人记性好,你千万别给我开空头支票,到时候不兑现的话,我可是会记一辈子。”

    任司徒默默权衡了一下,终究觉得自己学会做菜的几率微乎其微,吹牛之后有点无言以对,只好左右寻思着找个借口暂时先离开:“我去看下寻寻在干嘛,半天没动静……”

    任司徒回到客厅,一眼就瞅见寻寻正坐在茶几旁的绒毛地毯上,用铅笔在笔记本上记着些什么,模样十分专注。

    她蹑着手脚悄声走近,寻寻完全没有发觉——如此专注,也难怪刚才盘子摔了,他都没进厨房看一眼。

    待任司徒来到他身后,终于看清寻寻郑重其事地在他的小黄人笔记本上写下:会zuocai,+10分。

    寻寻这才觉察到不对劲,猛地回过头来,见任司徒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寻寻一愣。

    他慌忙合上笔记本,想要抱着它逃跑,任司徒却一动不动地杵在他面前,挤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把手伸向他。

    她倒要看看这小家伙到底记了些什么。

    寻寻自知自己逃不过了,吐吐舌头,乖乖交出了本子。

    只见笔记本上用一串由数字、汉字和拼音列出了一个十分工整的评分表格,因为拼音居多,任司徒下意识地就念出了口:“比嘉言叔叔高,加十分;比嘉言叔叔眼睛小,减十分;比……”直到这时任司徒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饶有兴致地围观着,自然而然就顿了顿,随后板起脸色,改口道,“寻寻,随便给人评分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被批评了的寻寻默默地酝酿了一下情绪,正要摆出一副百试不爽的求饶样,却在这时,一阵食物的香味从不远处飘来。

    寻寻顿时警惕地僵住身体,猛地一吸鼻子,确定自己没闻错,寻寻蓦地双眼一亮,立刻就把笔记本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趿着他的小黄人拖鞋“啪嗒啪嗒”一阵狂奔——

    时钟刚把红烧鲫鱼端上桌,寻寻已经狂奔到了餐桌旁,双手扒着桌沿,凑到餐盘前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冲去厨房拿筷子。

    不一会儿寻寻已坐在桌边吃了起来,时钟则进厨房忙活第二个菜去了,任司徒还坐在客厅里考虑要如何处置这本笔记本,那边厢,寻寻品尝了时钟的手艺后,已忍不住高呼:“再加十分!再加十分!任司徒你快来,好好吃!”

    待亲自品尝过后,任司徒不得不承认,老同学的厨艺竟然比盛嘉言的还好。

    寻寻历来征多吃少,不一会儿就说饱了,趴在餐桌上把鸡翅骨头摆着玩儿,玩的不亦乐乎,任司徒却是舍不得放下筷子,边吃边问:“你看起来真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任司徒还没接话,寻寻已笑吟吟地抢答道:“她就喜欢会做饭的人,和我一样。”

    孩子童言无忌,可“喜欢”这个词听在大人耳里,就没那么单纯了,任司徒只能尴尬地朝时钟笑笑:“别听这孩子乱说。”

    餐桌对面的他对寻寻的这番言论却颇为受用,挑起一边眉梢心情很好的反问:“不是么?可我怎么记得当年你自己都说过,你最崇拜你爸爸,就是因为他厨艺特别好。”

    时钟话音落下的瞬间,就见她原本夹菜的动作猛地一滞,整个人像被按了定格键。

    原本一派轻松惬意的氛围,就这样瞬间消散。这女人因为微低着头,时钟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亲眼目睹她拿筷子的手捏得越来越紧,紧到指尖渐渐发白,时钟不由得猛地一蹙眉。

    坐在任司徒身旁的寻寻还在乐此不疲地摆玩着鸡骨头,随口接着时钟的话继续道:“她没有爸爸。这也和我一样。”

    直到这时,寻寻才觉察到不对劲——都没有人接他的话了——这才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时钟脸上闪现出的一抹错愕,似乎是不相信他的话,为了证明自己没说错,寻寻又补了一句:“上上个月我和她一起从一个好多铁丝网的地方把外婆接出来,连外婆都说我没有……”

    “啪”的一声,筷子猛地撂在桌上的声音,倏忽间惊得寻寻下意识噤声,任司徒放下筷子,这才抬起头来,时钟终于看见了她的表情——

    任司徒笑着起身:“我也吃饱了,我……我去洗碗。”

    她脸上的这抹微笑十分自然,一点儿也不像是伪装出来的,可这笑出现在方才那声撂筷子的声音之后,总有些格格不入。

    她很快收拾好碗筷走进厨房,时钟耳边不期然地回响起寻寻刚才那句“铁丝网”,再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眉头深锁。

    凌晨三点,连一向习惯晚睡的孙瑶都沉沉入睡了,手机却蓦地响了起来。

    她迷迷瞪瞪地接起。电话那端是任司徒十分清明的,没有一丝睡意的声音:“出来喝酒吧。”

    任司徒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显得很平淡,孙瑶反应了两秒,却猛地吓坐了起来:“任司徒你别吓我啊!”

    手机那端似乎也觉得孙瑶的反应太过激,笑问:“找你喝酒而已,哪里吓你了?”

    孙瑶捏着眉心:“你上次大半夜找我出去喝酒,还是5年前你和盛嘉言……”孙瑶猛地噤声,电话那头似乎也因为回想起了什么不愉快,连那头的空气都落寞下去。

    孙瑶有些烦躁地挥挥手,“算了算了,往事不再提。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沿街一家不起眼的烧烤店,一个女人从停靠在街边的出租车上下来,跑进店里。她戴着毛线帽,架着黑镜框,穿着长及脚踝的羽绒服,脚上一双雪地靴,臃肿得近乎邋遢了。

    她进了店里,一眼便瞧见了角落靠窗的那桌坐了个背影落寞的女人,这才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快步走过去,来到对方身后,猛地一拍对方的肩:“不等我就喝上了?”

    原本正自顾自灌着啤酒的任司徒这才惊得抬起头来——只见孙瑶一边摘下帽子,一边大喇喇地坐到了自己对面。

    任司徒扫一眼孙瑶这身打扮,谁会想到一个女明星大半夜的,会穿成这样跑来这么不起眼的小店吃东西?

    任司徒开了罐啤酒放到孙瑶面前。转眼孙瑶已脱了厚外套,身上是件简单的白色毛衣,下配浅色牛仔裤,瞬间已不复之前邋遢臃肿的模样,素颜也显得面容娇俏,她拿起任司徒替她开好的啤酒,灌了一口:“说吧,今儿受什么刺激了,非得找我出来。”

    “没。”任司徒回答的不咸不淡。

    孙瑶拿起铁夹翻了翻烧烤板上的食物,有些漫不经心的问:“是不是恋情受阻啊?”

    任司徒拿啤酒罐的动作一滞:“什么恋情?”

    “寻寻说的,”说到这儿孙瑶都免不了好奇,放下铁夹,好整以暇地看向任司徒,“话说那男的腿到底有多长?寻寻一个劲儿叫他长腿叔叔。”

    任司徒耸了耸肩,没作答,闷声喝酒去了。见她这副不声不响的样子,孙瑶就头疼,这心理医生的心事埋得太深,外人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可孙瑶如此了解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或者……是因为你妈妈的事?”

    一说到这儿就听到任司徒重重的叹了口气,“哎别提了!烦。”

    任司徒把啤酒罐举过去,碰了碰孙瑶的那罐:“喝酒!”

    她这副样子明显是不想孙瑶再问下去了,孙瑶配合的把一切疑问丢进酒精中,闷头喝了起来。

    和任司徒不熟的人,肯定不会相信她的酒量好得出奇,连孙瑶都喝不过她,等到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任司徒还挺清醒的,只是两颊酡红,孙瑶却已经醉的连路都走不动了,任司徒帮她穿上外套,搀着她离开烧烤店。

    来到外头吹了会儿冷风,任司徒算是彻底清醒了,孙瑶却一屁股坐到了街边的台阶上,低着头自言自语起来。任司徒的车就停在路边,她从兜里摸出车钥匙,欲把孙瑶搀上车去休息,孙瑶却趁她一个不注意,站起来踉踉跄跄得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去。

    任司徒赶紧关上车门追上前去。

    不曾想孙瑶竟自行停下了,准确来说,是停在了一辆黑色轿车前。

    任司徒见孙瑶大模大样地敲了敲对方的车窗,不禁一愣。驾驶座的车窗随后降下,孙瑶竟弯身和司机聊了起来!

    任司徒一脸疑惑地跟过去,走近了才听清,孙瑶并非在和那司机聊天,而是在争吵。看来孙瑶是真的醉的不轻,竟当街找陌生人吵架去了?任司徒不得怠慢,加快脚步跑向孙瑶,而她刚跑到孙瑶身侧,正准备抬手拍拍孙瑶的肩,却听孙瑶对那司机怒骂道:“你他妈的告诉徐敬暔!别有事没事派人监视我!给我滚!”

    一听“徐敬暔”三字,任司徒的手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那司机一脸心虚,却仍一口咬定:“这位小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孙瑶这回索性半个身子都探进车厢里了,一把揪住司机的领子,另一手直指不远处烧烤店的落地窗:“我在店里呆了两个小时,你这车就一动不动地停了两个小时……”

    任司徒顿时醒过神来,下意识的回望了一眼烧烤店的落地窗,自己当时坐在烧烤店里,一直心事重重,见孙瑶频频望向窗外,她也没太在意,原来当时孙瑶是在看这辆车……

    这边厢,孙瑶还在和那司机僵持不下:“你说你不认识徐敬暔?行!”孙瑶掏出手机开始拨号码,或许因为气愤,或许因为醉的不轻,孙瑶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拨了三次,才终于成功拨出了一串手机号。随后径直把手机塞到了那司机手里。

    “喂?”手机那头传来一声清朗的应答声。

    司机顿时脸色僵白,慌忙把手机放到耳边:“徐少……”

    “……”

    “是。”即便只是对着手机,司机仍毕恭毕敬地点头

    “……”

    “是。”

    “……”

    “好的。”

    司机声线紧绷地说完,把手机还给了孙瑶,都没敢抬眼看看孙瑶,径直启动了车子:“不好意思孙小姐,我这就走。”

    转眼司机已驾车疾驰而去,原本还和争强好胜的勇士一般的孙瑶瞬间失去了一切力气似的,身体一晃这就要跌坐在地,任司徒赶紧扶住她。

    任司徒好不容易把孙瑶弄回了自己车上,这才有工夫给相熟的代驾司机打电话。

    等代驾司机来接她们的这段时间里,这两个女人身上的酒味漫延了整个车厢,任司徒把四边车窗全降下,一旁的孙瑶,盖着自己的羽绒服安静地睡着。任司徒猜她这是在装睡,不忍拆穿她,自己只能屈肘撑在窗棱上,看着外头的街景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子夜早已过去,整个世界却依旧沉浸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天黑得很苍凉,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任司徒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这时,听见孙瑶幽幽的声音问她:“你说,他这样入侵我的生活,万一哪天寻寻被发现了,我该怎么办?”

    任司徒透过后照镜看孙瑶一眼,孙瑶还是那样闭着眼睛,平静的表情下却藏着满腔的担忧。任司徒也疲惫的微阖上眼:“是你自己说的,老天让徐敬延出意外死了,那是老天在帮你结束噩梦,从那以后,你会开开心心迎接崭新的每一天,谁都妨碍不了……”

    敲车窗的声音响起,适时地打断了任司徒的话。代驾司机终于到了……任司徒连忙支起身体看向窗外,却是一愣。

    站在窗外的并非她认识的代驾,而是个神情严肃的陌生男人。此人看了眼任司徒,目光很快掠过了她,转而锁定了她旁边的孙瑶。

    任司徒忍不住皱眉,问:“你是?”

    孙瑶也睁眼看了过来,只见陌生男人对着孙瑶恭敬地颔了颔首:“孙小姐,徐先生想和您单独谈谈。”

    此话一出,两个女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随着这陌生男人的眼神示意,任司徒扭头望向对面车道,只见那里停了辆轿车,待孙瑶也扭头看过去时,那辆轿车的后座车窗随之匀速降下,露出一个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

    是徐敬暔。

    任司徒虽没见过徐敬暔,却已万分确定轿车中那男人的身份。只因她多年之前见过徐敬延,前者与后者的眉眼何其相似,以至于任司徒只看了一眼,便本能的心生警惕,一把按住了孙瑶的手腕。

    孙瑶经历了短暂的愣怔后,却突然冷笑起来:“今时不同往日,他一瘸子能拿我怎样?”

    说罢便格开了任司徒的钳制,大大咧咧地下车去了。

    任司徒目送她脚步趔趄地走远,心一直悬着。本来是自己遇了烦心事要找人出来喝酒,结果却招来了徐敬暔这么个大麻烦,想想真是让人头疼。

    幸好没过多久,孙瑶就安全回来了,她坐上任司徒的车,一脸可气又可笑的神情。

    任司徒再看向那辆黑色轿车时,黑色轿车刚刚启动,从任司徒眼前一晃,转眼便驶远了,“他找你干嘛?”

    “他这么兴师动众地过来,就是为了对我说声抱歉。说我大半夜出来,他担心我出事,才会派人跟着,让我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孙瑶细细咀嚼这四个字眼,忍不住冷哼一声,回眸问任司徒,“你说可笑不可笑?”

    任司徒却笑不出来。

    这姓徐的,她和孙瑶都惹不起……任司徒低眉略一深思,不禁正襟危坐起来,劝道:“等你手头这部戏拍完了,以后再有和他扯上关系的项目,都让经纪人帮你推了吧。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当初找我的戏突然多了起来,我还以为是我的运气终于来了……”说到这里,连孙瑶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随后却是越笑越悲怆,索性摇摇头,让脑袋彻底放空——

    有时候连任司徒都无比佩服孙瑶的自我调节能力。反观任司徒,身为专业人士,都做不到如此自如的调节自己的心态。

    任司徒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六点,初晨的第一缕阳光怎么也穿透不了厚重的云层,也不知是因为清晨的水汽还是那糟糕的雾霾,窗外的天显得一片灰蒙。一身酒气的任司徒尽量放轻声音地开门,蹑手蹑脚的换鞋进屋,直到这时才记起寻寻并不在家,自己根本无需担心会吵醒他。

    昨儿下午寻寻赖在他的长腿叔叔家打游戏,一打就打到了晚上,她怎么拖都拖不走,最终只能让他在那儿留宿。

    自己先睡个两小时,睡醒之后再去把寻寻接回来,任司徒这么想着,衣服都没换,直接倒头就睡。

    真是很久未曾有过的好眠,连梦都没有来侵扰她,就让她这么黑甜黑甜的睡到了日上三竿,等任司徒满身惬意地睁开眼睛时,没拉上窗帘的卧室里早已是阳光乍泄,任司徒立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看一眼旁边的闹钟,已经9点多了。

    她这一身酒气若是被寻寻闻到了,寻寻肯定会教育她一番,任司徒想到这点就头疼,赶忙冲进浴室洗个战斗澡。

    冲完澡,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任司徒披上浴袍快步来到衣柜前,正准备换衣服,却忽的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在响。

    任司徒自己都记不起来自己把手机搁哪儿了,只能呆杵在衣柜前侧耳细听——铃声应该是从客厅传来的,任司徒只好马不停蹄地开门跑出卧室。

    可她刚出卧室门没两步,就生生地收住了脚步——

    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是时钟,他正打着电话——

    突然撞见她以这身姿态闯到他面前,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不由得一僵。

    四目相对间,任司徒脑袋足有两秒钟的空白,直到发丝上未擦干的水珠悄然滴落在她胸前,任司徒才猛地醒过神来,赶忙抓紧自己腰间的浴袍带子。

    她此番动作倒像是对时钟的提醒,时钟一低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被浴袍领边勒得紧紧的胸口。他不是没见过女星穿深v礼服,只是如今呈现在他面前的这番半遮半掩,反倒更……引人遐思。

    这是个有着强悍自控力的男人,任是那胸前一景再美不胜收,他却依旧能在下一秒就淡然地收回目光。

    这女人纤长的锁骨、线条美好的脖颈……时钟的视线一路上抬,她的每一寸肌肤,他都只是浅尝辄止,既而淡定的移向别处,却在看向她的嘴唇时,硬生生的顿住。

    同一时间,时钟的脑袋里不由得回响起前一晚,自己和寻寻之间的那场开诚布公的对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当时的寻寻,死活要赖在他家打游戏,时钟也被这小孩儿拖着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做这小孩儿游戏里的助攻,时钟无奈只好让家政阿姨送任司徒离开。

    任司徒就这么无奈地走了,家政阿姨送任司徒走向公寓内接的独户电梯,而电梯门刚关上,寻寻就放下了游戏手柄——显然,这小孩儿根本就不是被游戏迷得连家都不回,而是为了支开任司徒。

    时钟见状,便也放下了手柄,一手搁在旁边的茶几上,托着下巴看向寻寻,好整以暇地等着这小孩儿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你是我爸爸吗?”

    时钟原本拖着下巴的手顿时一软,下巴差点就磕在了茶几上。这小孩儿提的问题,比他想象的更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