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还拧在一起,窗外的朝阳在他脸上散了一层薄薄的雾色,朦朦胧胧的忧虑。
“爸爸?”沫沫哭了,浑身酸痛的长夜都没有让她落泪,她却被这一幕感动的哭了。
爸爸的大手温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还冷吗?哪里疼?”
她摇头,她以后都不要再生病。
温暖的大手探探她的额头,热度已经退了,爸爸拧在一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
沫沫知道爸爸很爱她,只要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想尽办法帮她得到。
其中也包括她想嫁的男人!
在沫沫发呆时,韩濯晨走进房,冰冷地说:“他根本不爱你!他跟你在一起别有所图。”
“他能有什么企图?”心里多少有些气愤,但想起他对自己的疼爱,沫沫的语气平和不少。
“他为了刺激小安,或者为了让妳失去小安,总之他就是想拆散你们……”
沫沫当然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他无冤无仇……”
“因为,他姓……萧,他全名叫萧诚!”
“萧诚……”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一个人:萧薇。
薇和诚一样拥有着华丽的外表,可他们并不像。
薇是典型的东方女孩儿,黑发,黑眼,气质典雅——尽管那是曾经。
而诚是金眸,有种西方男人的高贵……
不知为什么,她会突然把他们联想到一起,还想起昨日在天堂&地狱发生的事。
没等她询问,韩濯晨已经给了她答案:“萧诚是萧薇的亲弟弟。”
“这不是真的。诚不会骗我。”沫沫跌坐在床上,眼前的一切都在摇晃,旋转。她无法相信诚那双纯美的金眸背后是欺骗与愚弄。
“萧薇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她的亲弟弟会爱上妳吗?”
沫沫手中的衣服掉在地上,脊背一阵阵发寒。萧诚和萧薇是姐弟,难怪他告诉她:“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
难怪他总会问起安诺寒,难怪诚和安诺寒第一次会面时,他的眼神会有那么浓烈的恨意。
那么……
那么昨天在天堂&地狱发生的事情也不是偶然,萧薇说的那些话也不是随口说说。
这可能是一个计划,包括诚向她表白,或者也包括诚教她唱歌……
但是,她仔细回想起与诚相识的点点滴滴,诚除了初识时对她十分冷漠,没有做过什么真正伤害她的事……如果他只是想欺骗她的感情,为什么今天被打得遍体鳞伤,还要说他爱她?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韩濯晨见她一脸矛盾茫然,坐在她身边,怜惜地搂着她的肩:“沫沫,妳还小,很多事妳根本不懂!妳以为爸爸想打人吗?爸爸也不愿意看见那种血腥的场面……”
如果沫沫了解一丁点她爸爸的过去,她一定会质疑他这句听上去“语重心长”的话有多少真实性,可惜她不知道!
韩濯晨叹息一声,听上去相当“自责”。
“可我必须这么做,而且必须当着小安的面。我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一种立场,我要让小安知道,他才是我唯一认定的女婿。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妳。”
沫沫搂住韩濯晨的腰,脸埋在他的肩头。“爸爸!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沫沫,妳太傻了!妳命都不要维护萧诚,说出那样的话……小安会怎么想?”
“我……”
她的眼前又闪过安诺寒和那个女孩儿的照片。女孩儿的眼泪那么清晰,清晰得像在她眼前流过。
沫沫咬咬牙,逼自己说着:“爸爸……小安哥哥想娶我,不会因为我维护诚怪我。他不想娶我,你就算打死诚,他还是不想……以后,我们的事你别管了。”
韩濯晨低头看着怀中的沫沫,她的表情很平静,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沫沫语气中的失落,忧郁。
“小安跟你说了什么吗?”
她的头坚定地摇了摇。“是我想通了,我不想嫁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
韩濯晨扶着沫沫的肩,让她坐正,他笑着对她说:“没关系,爸爸可以让他爱上妳。”
沫沫还是摇摇头。
“爸爸,我还年轻,又不是嫁不出去,你别再逼他了!”
“妳?”韩濯晨的脸色阴沉下来。“妳是不是喜欢上萧诚了?”
“跟诚没关系!是我……”沫沫用手捏紧床的,逼自己不要去想起起关于安诺寒的一切,尤其是昨天那个吻。
良久,她仰起一副无所谓的面孔:“是我已经习惯了没有他的生活……没有他我一样可以过的很好……”
韩濯晨对她的话有点怀疑,他刚要说话,韩芊芜拉拉他。“很晚了,沫沫也累了,你让她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韩濯晨犹豫一下,起身指指床上一片狼藉。“好吧!芊芊,妳帮沫沫把东西收拾一下。”
他出去后,韩芊芜一件件把堆在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仔细地折好。
她看一眼沫沫手下褶皱的真丝床单,轻柔地问:“你和小安是不是闹别扭了?”
“妈妈,他根本不爱我,我答应娶我是爸爸和风叔叔逼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爱你?”
“在他眼里,我永远是个孩子!”
她不想告诉任何人照片的事,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出来,她的爸爸有一万种方法把他们拆散。她不想那个叫“深雅”的女孩儿成为第二个萧薇。
“妈妈,你能不能帮我劝劝爸爸,让他别管我的事了。我长大了,我想要什么自己知道。”
韩芊芜再没说话,折好所有衣服,放回柜子里,又帮她整理好床单才离开。
回到房间,韩芊芜轻轻关上房门,回身看见韩濯晨坐在椅子上,眉头深锁,无可奈何。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一个好人,一个手上沾满血腥,人生写满罪恶的好人——这听上去特别讽刺。也只有她这个在他身边长大的女人才能明白这种讽刺蕴涵着他多少不为认知的故事。
“晨!”她跪坐在他身侧的地毯上,纤细的手抚摸着他根根分明的指骨。“你亲自动的手?还当着沫沫的面?”
韩濯晨没有否认。
“十几年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这十几年韩濯晨再生气,都不会亲自动手,最多让安以风帮他出面教训教训惹到他的人。
“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沫沫。”他顿了顿,叹息:“可惜沫沫不明白。”
“你别急,等沫沫消了气,我再劝劝她。”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人能让韩濯晨这个经历过风雨的男人无可奈何,那也只有他们的宝贝女儿。“我去给你放热水。你洗个澡放松一下吧。”
韩芊芜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冒着热气的水哗哗地流淌。
她坐在浴缸边,试了试水温,把准备好的鲜奶和精油凝露倒进去。
虽然不赞成韩濯晨的做法,她并想不责怪他什么,因为她了解他是如何爱沫沫的。
从沫沫出世的第一天,一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睛大声地啼哭开始,那张与他有三分相似的脸,便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感动。
那的确不是占有和依赖,而是另一种感情,真正意义上的父爱……
他告诉她,沫沫是女儿还是儿子并不重要,她是他们的孩子,承载着他们血脉,也见证着他们的爱。
他一生的荣辱,他一世的沧桑,变得微不足道。
他只希望让沫沫过的开心,健康的成长。
“沫沫和妳说什么?”韩濯晨不知何时走进浴室,问她。
“她求我们别管她和小安的事。”韩芊芜犹豫了一下,说:“晨,自从认识诚之后,沫沫变了很多……尤其这最近几个月,她和小安联系越来越少,今天晚上小安回英国,她居然跑去酒吧找诚。沫沫会不会……”
韩濯晨揉揉眉心。“这是我最担心的。”
“如果她真的爱上了萧诚,你打算怎么办?”
“没办法!”就连神都无法左右人的感情,他能有什么办法。
“晨,萧诚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聪明人!他被打得半死都不肯求饶,坚持说他真心爱沫沫。”韩濯晨牵动嘴角,浅浅微笑:“如果他说他不爱沫沫,他是为了报复在欺骗沫沫的感情,我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她知道,他最恨人欺骗感情,拿感情当作报复的工具……
“可能他是真心的。”
“真心?”看着她纯净的眼睛,微笑着说:“你觉得可能吗?”
“我都可能爱上你,还有什么不可能?”
是的,一个女人可以爱上一个杀了她全家的男人,还有什么样的爱不可能发生。
然而,像韩芊芜这样善良柔软的女人不多,像韩濯晨一样让人痴迷的男人就更少了。
所以,所谓奇迹,意味着不会反复地出现的事!
荡漾的水面上倒映出的一张精致无双的面容,清澈的眼睛,嫣红的脸颊,菲薄诱人的唇……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不再年轻,而她越来越美丽,越来越有韵味。
韩濯晨从背后抱住她,手臂绕过她纤瘦的腰,一颗颗熟练地解开她的衣扣。顺着解开的衣扣,他的手贪恋地伸进她薄薄的洋装内,感受着充满弹性的肌肤。
这种时候,只有拥着她温暖的身体,才能让他心绪平静。
薄薄的衣物落下,他紧紧抱着怀中火热的身体,呼吸着她身上的味道,吻着他熟悉得每一寸肌肤。
感觉到她的迎合,韩濯晨抱起她,走进卧室,轻轻把她放在床上。
□的肌肤交叠在一起,滑腻的触觉把激|情勾到顶峰。他分开她的腿,缓缓的进入……
尽管已经无数次地占有过,他仍和当初一样小心地呵护。
一室放荡不羁的情,一夜持续不退的欲……
身下的女人越来越软,细碎的呻吟渐渐浓重,旖旎的光彩流转在急速晃动的床上。他彻底沉醉了,一双大手握住她几乎瘫软的腰身,肆意拥有着他的妻子。
一整夜,海浪在礁石上起起伏伏,沉重的撞击……
“晨……”她迷乱地呼唤他,粘着汗水的身子挺直,他的愉悦也堆积到了顶点,终于在她身体里释放出来,世界爆炸一般,支离破碎。
“晨……”她的呼唤,她的抚摸,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芊芊!”他疲惫地趴在她的身上,与她十指紧扣,缓缓地调整呼吸。
她的手与他交握,柔声说:“我知道你很喜欢小安。可小安再好终究是安以风的儿子,不是我们的。”
“嗯。”
“不如,我再给你生一个儿子吧。”
提起这件事,韩濯晨又想到她难产差点死去的情景,那一刻他真的绝望了,世界仿佛再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不行!绝对不行!”
他的答案十几年都没办,连语气中的坚决都丝毫没变。
他何尝不想要一个儿子……
承继他的血脉,实现他的梦想!
第20章
此刻的安诺寒在澳洲飞往英国的飞机上。他合上双眼疲惫地倚在座位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当他看见沫沫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另一个男人,当他听见沫沫说出:“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以前我小,不懂事。现在我长大了,我明白什么才是我最想要的。”
他很想问问她:
她七岁时,别人都嘲笑她嫁不出去,她为什么不这么说?
她对着流星许愿的时候为什么不这么说?
他在电话里说要娶她的时候,她为什么不这么说?
那时候他还不爱沫沫,他可以很坦然地接受。
可现在,他对沫沫不再是单纯的亲情,她已经占据了他的全部,这份感情又该何处存放?
他没有问,因为她是个孩子,小孩子无论做错了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是他的错,是他明知道小孩子的感情不能当真,他还要去相信。
事已至此,他应该尊重沫沫的选择,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爱人的权力。
他不想勉强沫沫,就想她当年没有勉强他一样。然而,他该如何面对家庭的压力,如何在别人面前装作无所谓?
他累了,不想去想任何事。
他不记得这种心力交瘁感觉多少年前有过,只记得每次感到心烦意乱时,他都会趴在沙发上理所当然地叫着:“沫沫,过来给我捶捶背!”
沫沫会停下正在做的一切事,跑过来挥舞着她的小拳头,在他背上卖力地捶着。
她的力气很小,打在身上软绵绵的,非常舒服。
这么多年,她一天天长大,她按摩的手法变的越来越好,可她的力气从未改变,一直都是那么软绵绵的……
人拥有的太多,总忘记自己拥有什么。
等到有一天,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人掏空,他才意识到他的心不知道在何时何地遗失了……
是刚刚听见她用心唱出的那首歌时?
是在昨天那个唇舌相抵的激吻?
是在第一次在机场的离别?
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的歌声……
他找不到答案。
也许,在很早很早以前……
炎炎烈日下,他打网球,她满头大汗地帮他捡球的时候……
孤寂的黑夜里,他看球赛,她强忍着困意陪他看的时候……
其实,是什么时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的太晚。
安诺寒刚下飞机,手机开机,手指习惯性地拨通快捷键“1”,电话里面传来英文的提示音,告诉他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
他才想起沫沫的手机已经被他摔得支离破碎。
他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报了平安,又接到朋友郑玄的电话。
“算准了你现在下飞机,快点回来,大家都到了,就等你一个人呢。”郑玄那边很吵。
临近毕业,许多留学生都订好了回国的机票,临走前大家想聚一聚,定好在郑玄家里包饺子。
所以,今天安诺寒才会特意赶回。
“我马上到。”
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已经两年过去。
还记得刚到英国的时候,打算开始独立生活的他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拿着地图,换了几次巴士,步行半小时才到了剑桥大学门口。
郑玄刚好经过,见安诺寒拿着地图左顾右盼,用英语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他一见郑玄的黑发黑眸,温和的笑容,油然而生亲切,用中文问:“中国人?”
“是啊!你好!”郑玄接过他手中的行李:“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郑玄不但带他找到留学生公寓,还带他一个个寝室认识其他中国留学生。
大家都很热情,纷纷把自己珍藏版的家用电器送给他。有体积小的可怜且噪音大的惊人的电冰箱,有显示屏比他的笔记本电脑还小的电视机,还有一个电饭煲,上面缠着厚厚一圈透明胶,包裹住塑料外壳的裂痕。
郑玄还送他一辆自行车,那辆快报废的自行车比他淘汰的越野车的发动机还响。
但恰恰就是这些不值一文的东西,让他体验到一种珍贵的情感。
安诺寒匆匆赶到郑玄的寝室,朋友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包着饺子,其中也包括气质优雅苏深雅。
苏深雅一见他,大方地打招呼:“师兄。”
他冰冷地点点头。
事实上,他并不讨厌苏深雅。丰厚的家境并没有娇惯得她骄纵任性,反倒让她从外表到内涵都有着名门淑媛的高贵大方。她美丽,文雅,成熟、独立,她身上有很多让他欣赏的优点,所以他才会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从认识到现在,他们并不太熟,苏深雅跟他说的话也不多,只是偶尔留学生聚会时,与他闲聊几句,或者有困难时请他帮帮忙而已。
后来,他知道苏深雅喜欢他,更刻意避开她,希望她能早点放下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找一个能爱她的男人。
“照片都在论坛上传开了,你们两个还玩地下情啊?!”郑玄一副铁证如山的口吻。
不等安诺寒反驳,苏深雅先大大方方地说:“你要我说多少次,我和师兄是根本不熟,你们别乱说。”
“都抱在一起还不熟,那怎么样算是熟?”
苏深雅脸颊有些红,但还是尽量表现的镇定。“不你们想的那样,那天我喝醉了,想起了些伤心事,师兄刚好遇到,安慰我一下。”
有人起哄。“那今天晚上,让我也安慰你一下吧。”
“还是我来吧,我很会安慰人的!”
后面的话越来越过分。苏深雅强忍着羞恼,不发一言。
安诺寒再也看不下去,替她解围:“什么时候轮到你们!!!”
郑玄马上揪住把柄:“听听!还说没什么?!”
“就是,早知你们有□……”
他沉默地看着一眼苏深雅,正遇上她感激的目光。
他淡淡地笑笑。
……
那晚,安诺寒喝了很多酒,一杯接着一杯敬着每一位朋友。酒喝的越多,沫沫和诚在台上宛如天籁的歌声越清晰。
他们的歌声,仿佛可以穿透人灵魂……
一碗飘着热气的解酒汤出现在眼前,他抬起头,看见苏深雅双手捧着汤放在他的桌上。
“谢谢!”安诺寒出于礼节接过,浅尝一口,酸酸的味道淌过舌尖。
郑轩对他暧昧地眨眨眼,说:“兄弟,你哪世修来的福气,碰到这么好的女人?!”
“是。”半醉的他含糊着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解酒汤。
他想起了沫沫,到什么时候沫沫才能长大,懂得什么是爱……
安诺寒把杯里倒满酒,和郑玄碰了一下,仰头喝进去。酒量太好未必是好事,想醉的时候怎么也醉不了!
“安,你心情不好吗?”苏深雅坐到他身边,小声问他。
“没有!心情很好!”他站起来,避开她:“对不起,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摇摇晃晃走出门口,沿着楼梯一路向下走。
第n遍拨电话给沫沫,这一次回答他的不是关机声,而是很快接通了。
听到沫沫的呼吸声,他站住脚步,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到英国了?”她问。
“嗯!你在哪儿?”他随口问着。
“在医院。”她冷冷地说。
医院?她在萧诚的身边。
他揉了揉剧痛的额头,站在楼梯扶栏边,解酒汤的酸味在胃里漫出。酒在血液中点燃,一股股火苗在他胸腔中升腾,他尽量压抑着,问:“萧诚的伤势怎么样?”
“你说呢?”
不等他开口,沫沫充满怨恨的质问声从电话彼端传来。
“他已经伤成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拿萧薇的命去威胁他?!”
血液翻滚中,过量的酒精涌上大脑,他的情绪有些失控:“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知不知道?萧诚是萧薇的弟弟!”
“我知道!”
沫沫的回答让他一愣,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
“他是萧薇的弟弟,那又怎么样?是我求他教我唱歌,是我主动去酒吧找他,他从没做过一件伤害我的事!你凭什么认为他在报复!”
凭什么?就凭萧诚是萧薇的弟弟,就凭沫沫现在在怨恨他,责怪他。
“你是不是一定要他伤了你之后,你才肯相信我?”他苦笑着问。
“躺在医院里的是诚,伤痕累累的也是诚!你说!到底是谁伤害了谁?!”
安诺寒无力地靠在楼梯扶手上,拿着电话的手使不出一点力气。
午夜的风吹散他体内的酒精,让他心口的抽痛越发清晰。
他没再说什么,无论他怎么说,沫沫不会相信,因为她认定了诚空灵得不染尘埃,认定他对她动了真情。
“小安哥哥,我以后不会再见诚了……”
他笑着闭上眼睛。“沫沫,你想见谁没人能阻止。”
“可是……”
“你为他死都愿意,谁还能阻止你!?”他大声说,同时,愤怒地踢向对面的墙壁。
他忘记了自己背后靠着楼梯护栏,也忘了被酒精麻痹的身体早已失去了灵活的应激反应。
他只觉一股巨大的反弹力传来,他身后一空,直直坠下楼梯。
他听见沫沫说:“我不是……”
他还听见苏深雅在叫他,声音遥远而凄惨。“安……”
然后,他听见手机落地的声音……
安诺寒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的朋友们围坐在他旁边,聊得热火朝天。唯独苏深雅安静地坐在他床前,一见他醒来,立刻跑去叫医生:“医生,他醒了!”
感觉到酒精刺激后的头痛,安诺寒下意识伸手去揉,手臂不但无法移动,还传来一阵更激烈的刺痛。
然后,他努力去回忆,想起自己从楼梯上跌下去,想起和沫沫争吵,也想起沫沫用玻璃碎片抵住自己喉咙的一幕……
医生走进来,检查了一下他的状况,又问了他一些问题。最后,告诉他:他的右手肘粉碎性骨折,需要做手术,后脑撞上,有轻微脑震荡的迹象,具体情况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我的肋骨……”他用左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医生,我的肋骨是不是断了?”
“肋骨?”医生拿出片子仔细再看一遍:“没有受伤。”
“心脏也没有受伤?”
“没有!”医生问:“怎么?不舒服吗?”
“很疼。”
医生又为他检查一遍,告诉他:“确实没有受伤。”
……
第21章
小时候,总盼着长大。
等有一天真的长大了,才蓦然发现自己更怀念年幼无知的日子。
无知是一种特权,爱可以大声说出来,伤心可以大声哭出来,不知道去顾及别人的感受,更不懂用虚假的笑容维持摇摇欲坠的坚强。
无知多好!
……
舞蹈室里,光洁如镜的地面映着欢快流畅的舞姿,沫沫像舞动的精灵,跳出最欢快的脚步。
跳跃,落地,她舒展着柔韧的腰肢,展开双腿,如一片雪花,飘落在地上,融化成水滴。
音乐在欢快的旋律里收尾,苏越看得一阵感叹,不禁鼓掌。“你跳得真好!”
“谢谢!”
沫沫直起身,喘了几口气,扶着地面坐起来,从扶栏上去了毛巾,抹一把汗。
“沫沫,今晚我带你去参加舞会吧,你一定会成为今晚最闪亮的明星。”
“我去不了,我爸妈不喜欢我参加舞会。”
“真可惜,今晚的舞会公主又是candy的了。”
candy是舞会中最骄傲的公主,被人众星拱月般追捧着。
沫沫也曾一度艳羡着她的魅力,偷偷问她:怎么才能让被男人狂热地爱着,趋之若鹜?
candy无比骄傲地告诉她,那些男人狂着地迷恋着她的身体,说她性感得能要人命!
闻言,沫沫从上到下打量一番candy,十七岁的candy,一身正统的校服,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才。再加上她媚惑的眼神,很难不让男人产生罪恶的遐想。
看着candy,想起安诺寒的话:“你没有一个可以让人爱的身体。”,沫沫下定决心,要让自己也拥有一副让男人血脉喷张的身体。
从那以后,沫沫拼命地练习跳舞,瑜伽,一切能让塑造身材,让身体变得柔韧的方法她都不会放过。
她以为有一天,她变得和candy一样性感的时候,安诺寒就会爱上她。
可惜,她错了!
“沫沫?”苏越的玉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勾回她的注意力。“你在想什么?”
“想candy,听说她换男朋友了!”
“是啊!因为前几天的party上,她刚好撞见男友跟女人,那个……”苏越神秘兮兮地眨眨眼睛,故意把尾音拖长,沫沫马上领会了,胸口隐隐抽痛起来。
苏越没看出她的反常,继续说:“candy当晚就跟aaron好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沫沫站在镜子前面,看看自己紧缚的腰,慢慢地,把浸透汗水的布带缠下来。
光洁平坦的小腹被勒得皱了起来,微微泛红,还痒痒的。这一年多来,她都是忍受着这样的痛苦在练习舞蹈,她以为不管多难的事,只要努力,就能成功。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幼稚的可笑。
如果女人能用身体拴住一个男人的心,candy就可以从一而终了!
“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沫沫,你的宝贝未婚夫一个人在国外,你可要留点神,千万别让其他女人勾搭去了。”
苏越特别喜欢逗她的小学妹,因为每次逗她,她都会眨着大眼睛怯怯地笑。恋爱中的甜蜜都写在可爱的小脸上。
可是今天,沫沫也在笑,笑容里却多了一丝飘忽不定。
“能被别的女人勾搭走的男人,留他何用?”
沫沫的声音异常冷漠,苏越听的一阵心寒,隐隐有种预感。她记得沫沫好久没提自己的未婚夫了,即使被问起,也会很快转移话题。
该不会,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苏越试探着问:“沫沫,你未婚夫快毕业了吧?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毕业了,他说过月底就会回来。这几天也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还回不回来。”
“他就要回来了?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沫沫从墙角拿起剩下的半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干苦的喉咙。她对苏越慢慢地笑起来。“说不定真让你说中了,他被别的女人勾搭去了。”
苏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你别听我乱说,他一定不会的。你这么可爱,他怎么舍得变心。”
沫沫摇摇头。
他的心压根就没在她身上,何谈变心呢?
她不想再跟苏越谈这个话题,于是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说:“学姐,我先去洗澡了。”
洗过澡,从浴室走出来,沫沫在换衣服前,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没有任何来电显示。
已经五天了,他为什么不再打电话给她,在生她的气?还是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在这两种可能性里,沫沫宁愿选择前者,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她努力去想。
五天前的早上,她接到医院的电话,说萧诚醒了,想见见她。她匆匆换上衣服,想去医院看他。
“沫沫,妳去哪?”她刚一下楼,被她的爸爸喊住。
“医院打来电话,说诚醒了,想要见我。”
“不准去!”
沫沫站住,转身看着桌前享受着早餐的“罪魁祸首”,事已至此,她不想再指责他残忍的所作所为,恳切地跟他讲道理:“爸爸,诚是因为我才躺在医院里,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都不行吗?”
根据以往的经验,“讲道理”十之八九是失败的。
她以为爸爸会激烈的反对,没想到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吃过早餐,爸爸让司机送妳去!”
沫沫把后面的长篇大论咽回去,坐在妈妈身边,端起桌前的牛奶杯喝了一口,然后捏起鸡蛋三明治沉默着咬了一口。
“沫沫,小安给你打电话了吗?”妈妈问她。
提起安诺寒,沫沫的手僵了一下,麻木地把整个三明治塞在嘴里,堵得说不出话。
等到三明治全部咽下去,她低下头,额前一缕细碎发丝在脸侧,遮住她黯然伤神的眼。“我的手机坏了,一会儿去买个新的。”
“沫沫,今天看过萧诚,就跟他彻底了断。”爸爸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下结论。
所以沫沫认为她可以不必回答。
……
吃过饭,沫沫在司机护送下,来到圣教堂医院。
按照医院告知的病房号,她很快找到了萧诚所在的重病监护室。
隔着玻璃窗,她看见几个警察立于床边,萧诚躺在床上,而萧薇坐在他床边,不停擦拭着脸上的眼泪。
萧诚那张憔悴不堪的脸上已经找不到曾在舞台上吸引无数少女的高贵与骄傲,正如萧薇那张哭花了浓妆的脸上找不到过去脱俗的清雅一样。
沫沫轻轻推开门,虽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病房里的两个人,她仍无法去逃避。
警察看见她走进来,很客气地用英语询问:“请问,你是韩沫小姐吗?”
“我是。”她点点头,眼光却看着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她有点担心,那只手还能不能再弹电吉他。
“韩小姐,我们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我……”她正不知该说什么。
“韩小姐。”警察又对她说:“这是一起非常恶性的暴力事件,请你把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不关她的事。”萧诚为了替她解围,艰难地开口:“我在酒吧里,得罪了客人,他们才会动手……打我。”
“可是据当时在酒吧中的客人证实:你和那些人没有发生争执,他们冲进去就开始殴打你。”
“其他的事,我什么不知道!”萧诚闭上眼睛。“我累了!我需要休息!”
警察似乎已经领教过他的沉默,没再追问下去。说了一句:“这件事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便离开了。
警察走后很久,沫沫才开口问:“你为什么不说?”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问题很违心,声音也因为流露出了感激而发颤。
萧诚看看坐在他身边低泣的萧薇,又抬眼看着她,金色眼眸充了血,隐隐泛着红色:“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冰冷的声音惊得沫沫退后一步。
萧诚好像嫌她还不够震惊,又慢慢地说:“韩沫,萧薇是我的姐姐,而你抢走了她最爱的男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一直在骗你……”
“你让我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些?”
“是的,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我也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
她点点头,转身离开,再没多说任何一句话。
她并不伤心难过,也没有一点怨恨,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的是非是混乱的,颠倒的。没有一个人是她能看得透的。
她想不通。
为什么萧诚不起诉她的爸爸?为什么诚在生死边缘还口口声声说爱她,到了医院又要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她更想不通,是萧诚骗了她,还是她亏欠了他们姐弟……
她的眼前有一层拨不开的迷雾,迷雾后面掩饰着她看不到的秘密。
走到电梯门口,电梯打开,闪亮的灯光照清了她眼前的黑暗。
沫沫忽然转身,跑回到病房门口。
病房的门半开着,因为她走的时候忘记了合上门。
病房里,萧薇的哭声充满怨恨:“是安诺寒做的对不对?是他威胁你说刚才的话对不对?”
萧诚的沉默中,沫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第22章
“我知道是他!”萧薇的脸上都是悲愤:“诚,你不用怕他,我现在就去请律师,我不信这个世界没有法律……”
“姐……”萧诚拉住盛怒的萧薇。“安诺寒这个人不简单。”
“就算告不赢,我也不能让他有好日子过。”
萧诚死死地拉住她的手,因为用力过大,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面无血色。萧薇不敢再动,紧张万分地问他有没有事。
“你知不知道他跟我说什么?”萧诚说。
沫沫屏住呼吸听他说下去,忽然又有些害怕听见他后面的话。
“他警告我,要是我说了一句不该说的,他会要你的命!”萧诚忽然笑了,他的笑比脸色更苍白:“他敢在光天化日找黑社会的人打我,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萧薇的脸色顿时褪下血色,冰凉的手指紧握成拳。
“他真这么说……”
她跌坐在床边,脸上不是惊恐,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绝望。
……
这时候,沫沫新买的手机响起,病房里的姐弟二人同时看向她。
她什么都来不及细想,下意识捂住电话跑向楼梯间,在没有人看见的角落站稳。
电话是安诺寒打来的。接通后,电话两边静默一阵,两个人的呼吸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
无边的沉默让沫沫想起了萧诚毫无血色的脸,想起萧薇憔悴不堪的样子,她并不想去责怪任何人,更不想指责安诺寒,可是她心中的不满,不知怎么就宣泄出来。
她知道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她并非存心,她只是在听见安诺寒的呼吸时,失去了该有的理智。尤其听见安诺寒口口声声说萧诚伤害她,沫沫真想大声告诉他:
除了你没人能伤我的心,伤我最深的人其实是你。
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让对我那么好?不想娶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