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的女子,立刻惊骇道:“鹭鸶!你去做了什么!”
然后呆了一呆,捏捏自己还留着口水印子的脸颊,纳闷道:“莫非还在梦里不成?”
说着,便又要往被窝里拱。
我坐在椅子上,对着茶壶嘴儿猛吸了两口凉茶,润了润嗓子道:“小子,你睡迷了不成?哪里是梦,你瞧瞧清楚!”
他这才终于醒了,纳闷地瞧着我。
我乐了,道:“今日,我做了一回女侠,心情甚好。晚上叫店家多炒两个小菜上来!哈哈……”
“鹭鸶,你魔怔了?这个人又是谁?”他从床上蹭下来,趿拉上鞋,伸着懒腰道。
“她是我今日行侠仗义救下来的,哎?对了,姑娘,还没问你姓名,这大年下的,又怎会孤身一人被那两个恶棍纠缠?”我边说,边将扎着袖口的布条拆下来。
那女子忽然“扑通”跪了下来,哭哭啼啼地对我叩谢道:“多谢女侠,多谢女侠!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这会子再听那“女侠”二字,不晓得为何我有点头皮发麻,想想自己不过是耍了点小聪明,没甚意思,有点惭愧。于是忙扶她起身,叫她坐下说话。
她抹了抹眼泪,抽泣道:“小女子名唤月娥,是沧州来的,一直随双亲在京做豆腐坊生意,直到年前腊月里,爹爹染疾,撒手人寰。而家中豆腐作坊因爹爹治病需要钱用,卖了,我与娘亲便没了营生,无依无靠。我于是想到这街上寻点活计,养家糊口。谁曾想却给这两个人盯上……今日若不是女侠帮忙,只怕……”
说到此,她便又哭了起来,悲悲戚戚的模样瞧着着实可怜。
我愤愤然道:“那二人着实可恶,可怎的青天白日便敢如此胆大包天?”
“女侠有所不知,这二人是城中红月楼的打手,素来嚣张。”
“红月楼?这又是个什么地方?”
“红月楼名义上是间豪奢的大茶楼,其实却是京城官家纨绔子弟聚集的烟花之地,主事的是个叫玉妈妈的老鸨,手下有好几个打手,这庞三和辛老四便是其中最恶的两个。他二人常常在这条街上闲逛,瞧见了平常百姓人家的闺女,便要祸害调戏一番,回去了还要向玉妈妈交待品相的,若是和了玉妈妈的意,便一定想着法子地将人家女孩子弄进红月楼去的。”
我两眼冒火,道:“这还没王法了不成?皇帝搁脸皮的地方,怎的由着这样的人胡来?”
月娥叹道:“女侠,像红月楼如此嚣张的地方,可不止它一家。它们敢如此,都是因为有关系,有背后头能给它们撑腰的人。而给那红月楼撑脸子的,人们口耳相传地说是很不得了的一位大人物。但真真追究起来,却又众口不一了,不过最大的可能,据说是皇室中人——人称骁战公的梁舒彤,梁王爷。”
“骁战公?这倒好笑了,那人名号封得如此响亮,怎的行事这般放荡?真给皇室丢脸!”
“据说,那红月楼便是为了梁王爷的名声,才一直用茶楼做幌子的。梁王爷常来听曲儿,一待便是几日的。”月娥摇头道,“平常人家,遇上一个半个的地方小吏便叫苦不迭了,你说,这样大的靠山,一般般的人,谁能惹得起?还不得任人宰割?”
我托腮不语,做沉思状。
倒是平果儿勤奋,问月娥道:“我听人家说,王爷素来是不能留京的,那这位骁战公为何会留在京师重地?”
月娥摇头道:“这我便不知了。只是听人家闲来叨嘴时候说道,这王爷十几岁时候便随先皇南征北战,是个打仗的奇才,可是待到新皇即位,便被剥了兵权,只留了个虚职给他。从那之后,这骁战公便一蹶不振了。不过,这故事都是百姓闲来无事,编排着打发时间玩的,正经有几分是真,谁知道呢。”
我起身道:“管他什么一蹶不振呢,与咱们何干?咱们找到咱们要找的人,便要走了,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倒是你,月娥,你想着怎么办?这两人会不会以后还来纠缠?”
月娥道:“女侠不必替小女子担心,我刚才便已下定决心,带娘亲回沧州老家去,爹爹一走,豆腐坊一卖,这京师再繁华,我也没了牵挂,倒不如回家去,说一门亲,守几亩田,什么都不想了。不过,女侠,你来京师,是要寻何人?你救了月娥,月娥无以为报,若有需要,定当鼎力相助的。”
我笑道:“我这里也没甚难为的事情,不过是去寻一位叫常祺的大人。我俩别的不愁,只是因着不识路,略麻烦了些。一路问着过去,倒也不碍。”
月娥略一思忖,道:“可是那位礼部的侍郎从事大人?我倒听过,住的离我家也不远,我眼下正得及早回家去,你们可以跟我同去,我给你们做个引路。只是不知道那二人还在不在附近,若是他们不罢休,倒有几分麻烦了。”
我立刻拍手笑答:“这样倒不错!那两人的问题也好办,叫平果儿下楼去瞧瞧呗,他一个小孩子,不起眼的。那两人一个矮胖,一个刚叫我砸断了门牙,好认的很!”
平果儿很是积极,听我细细地说了那二人形容,便跑着下楼去了。
不多时便回来报告,没有异常。
看来那二人自认倒霉了。
我没耽搁,即刻便将包裹收拾好了,退掉房间,与月娥一同,往城东去了。
此时天已擦黑,月娥步子略略加快,叫我紧紧跟上。
我倒还好,平果儿就有些吃力了,拽着我的手,一路小跑,额角都沁出了汗,我伸手替他抹了抹。
就这么转头的功夫,便听得前面刚过一个拐角的月娥一声尖叫。
我顿时惊出了一身的汗,将包袱塞给平果儿,自己则从怀里掏出那柄匕首,小心翼翼地贴着拐角,挪步过去。
谁知刚一拧身过去,便觉得脑袋上“砰”地狠狠挨了一击,随后,便什么事情也不晓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所有喜欢鹭鸶这个故事的亲,真的非常感谢。。。。
啥也不说了,飙泪爬走码字。。。。
受困
近来居然这样倒霉,不是给人下了药,便是挨闷棍,真真要叹一句“呜呼哀哉”了。也许下次出门应该翻翻黄历?
我在睡梦之中竟还有这样清醒的扼腕叹息,自己在脑海里先佩服了自己一把。
眼前一会儿有幢幢的光影,一会儿又陷入深深的黑暗,有时又是有人絮絮不止的谈话声,这些在我意识里都晓得。而身子也能感觉得到似乎一直在被人搬来搬去,几次都有悬空的感觉。
可眼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着,怎么都睁不开,四肢也都断掉了一般没有知觉。我昏沉着,半梦半醒。
混沌中,好像又听得有人交谈,嘈杂不休,叫人实在烦躁。
忽然后脑勺上的伤处刺啦啦地一阵剧烈的疼痛,我头皮一紧,吃痛大叫,这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因眼前有强光,眼盲了一会儿。只听得一把腻死人的女声颇严厉地呵斥着:“嗬!两天了!整整两天了!什么样的伤能叫人昏上两天?瞧瞧这么大一个包,你们也真下得去手!要是把这女娃娃打坏了,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说罢,一只力道颇大的手又按到我后脑勺上,我疼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
这才看清,面前坐着的是个浓妆艳抹的妇人,一手拎着一方帕子,另一只手正擎在半空中。而那欺负月娥的矮胖庞三与兔儿牙辛老四,正站在她身后。
我脑子看来没给敲坏,思绪还颇敏捷清晰,迅速地想到,自己大概是被那两人暗算了,给弄进那什么红月楼来。而眼前这妇人,大概就是那红月楼的“玉妈妈”了。
赶紧四下里瞧了瞧,相当奢华的正房一间,窗子上蒙着粉色轻纱,映照得房内的光线暧昧得要命。我被拥在红艳艳的锦被中,只露了个脑袋。
我正熟悉环境的空档,那妇人眉开眼笑,极热络地道:“呦,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妈妈我好担心呀!这两个饭桶做事忒不知道怜惜人,害得姑娘受委屈了!幸好找郎中来瞧过,说是并无大碍,你不晓得玉妈妈我有心疼你呢!”
我实在瞧不惯这样笑面虎似的嘴脸,鸡皮疙瘩冒了一身,胃里一阵恶心,脱口而出:“妈你个头!”
随后狠狠地剜她一眼,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可是刚掀开一角,立刻惊了,忙把被子又裹到身上去,严严实实的。
我的老天!
我身上穿的那是什么?
难以置信地又小心掀开被子一角瞅了瞅,脸上“轰”地便烧了起来。
好像直接披了那嫩粉的窗纱似的,里头松松挂了条藕荷色的肚兜,我伸手在被子里摸了摸,觉得底下的衬裙也是轻轻薄薄的,料想得到也一定是薄纱似的料子。
这这这……我顿时血冲脑门。
我的老天!我的老天!我的老天!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玉妈妈被我骂了也不恼,依旧笑嘻嘻地道:“姑娘,莫瞧了,妈妈我素来是个不强人所难的人,除了衣服,没怎么着你,你女儿家身子还好好的。”
我又羞又恼,真想一脚踹在她那张油光水滑的脸上,然后和他们拼了!
可是转念一想,即便我要跟他们拼上一场,现下身上这羞死人的衣服也是断断不可的,总要骗回一身衣服来才成。
冲动必是没好果子吃的,我只能拼命按捺。
只听她又道“今日妈妈既然收了你,你从此便算是我红月楼里的人。妈妈瞧着你模样生得好,是个百里千里难挑的美人胚子,心里喜欢的紧。妈妈素来对美人心肠软,不愿拿那些对不识相的小贱人的法子对待你,姑娘你要明白妈妈的苦心才好,要乖乖的,妈妈不会亏待你。”
我的手躲在被子底下使劲撕扯那薄如蝉翼的衬裙,当成是这老鸨的脸皮,用指尖一点一点地掐,这才总算忍住,没将酝酿着的一口唾沫啐她脸上。
“姑娘,怎的不说话?先知会一句,妈妈见多了要死要活上吊抹脖子的,绝食咬舌的也遇见过两三打,那场面闹得——啧啧,都很是精彩,可是最后还不是都乖乖地在楼下替妈妈招揽生意?妈妈虽是个心善的,可是总归是要吃饭生活的不是?对那些调皮的、不听话的,妈妈心里是不舍的,可是都说玉不琢不成器,是不是?所以,虽然打坏了妈妈也是心疼的,却还是要□的。姑娘,你不说话不要紧,明白妈妈的意思就行。”
我没甚心思听她啰嗦,眼神在屋里转来转去,冷不防一眼瞥见那矮胖庞三和兔儿牙辛老四贼兮兮的眼神,立时身上一寒,心里十分不舒服。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可否先让这两个人出去?”
那玉妈妈正说得带劲,唾沫星子四下里飞溅,被我打断,不由得一怔,随后帕子一甩,笑道:“姑娘,你当自己还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大小姐么?进了咱们红月楼,身子就是要给男人看的,你这会子矜持也没甚用处的——”
我听得有些恼了,抢白道:“老鸨,你叫这两个臭男人出去,咱们一切好说。”
玉妈妈瞧着我横眉冷对的样子,脸色僵了一僵,但还是忍住没言语,帕子一甩,那二人便应声出去了。
我这才将被子略松了松,伸出一只手,将鼻尖上沁出的汗擦了擦。
那玉妈妈走到桌边,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咂了两口,道:“姑娘,妈妈随了你的意,那你可愿随了妈妈的意呢?妈妈看的出,你是个极聪慧的,世事必定一点就透。妈妈告诉你,世人都道这青楼中的女子是卖了自己,是无耻、是□,是贱人,可是他们都错了,其实青楼才是这世上最逍遥快活的地方,女人这一辈子追求什么?不外乎钱财和男人,还有无拘无束的生活,青楼女子素来不缺这些,更兼遍尝欢愉,而那些自谓的良家女子,又有几个能活的恣意?姑娘,你醒一醒吧!”
这是什么鬼道理?
我懒得辩驳,坐在床沿使劲想着对策。我可不想就这么给困在这里,再说还有平果儿……对!平果儿呢?月娥呢?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来,顿时觉得一股冷飕飕的风卷上了身,我低头瞧了瞧自己几乎没遮住多少地方的衣服,脸上顿时又烧将起来,一眼瞥见床上挂着的大红帷幔,立刻一把拽下来,绕在身上,将能遮的地方全都遮住,样子颇为狼狈。
我稳了稳心神,道:“那与我同行的其他人呢?你们是不是也一并抓来了?”
玉妈妈慢条斯理道:“唔,你说那个豆腐西施呀?那丫头死脑筋,愚笨,我找人将她好好的,从里到外□了一番,没事的,女人总要过这么一关,哭一哭,不出两天,便好了。”
月娥!月娥被她找人……
不由得想起那个萍水相逢的女子来,虽然接触不多,可是她又热心又正直的模样却是我非常喜欢的,莫名的,总觉的她有点像香紫。
可这样好的一个女子,却无端被眼前这群禽兽给糟蹋……
我心里一阵抽痛,终于还是忍不住,脱下一只绣鞋,对准她那对嘟起来呷茶水的肥厚嘴唇,狠狠地丢了出去。
“啪”地一声,茶杯滚落到地上跌了个粉碎,玉妈妈的嘴边立刻怒放了一朵妖娆的红花。
她一手捂住嘴巴,痛的“呜呜”地叫,另一只手捏着帕子指着我,抖啊抖的,气得要命。
那只指向我的手指瞧来十分的碍眼,我掐住她的手腕,拽起她来,然后又用力向后一推,她闷哼倒地,滚了两滚,躲进桌下。
我踢打不着她,索性豁出去了,发起狂来,一把将那桌子掀了,扯着她头上的发髻将她拉出来,一个耳光便招呼了过去。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晚与大夫人干架的场景。这二人,正经算起来,好像也没甚差别了吧?一样恶毒,一样残忍。
为何这世上总有这样非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别人的人呢?
房间里的马蚤动很快就引起了外边的人的注意,庞三与辛老四破门而入,将我从蜷缩成一团的玉妈妈身上拉开。
玉妈妈被我抓得满脸都是血痕,鼻子也破了,衣服叫我撕得乱糟糟,腰上的束带跑到了胸脯下边,那模样,实在狼狈。瞧见庞三他俩进来,立刻尖叫着指着我:“快快快!把她从老娘身边拉开!”
辛老四上来制住我拖拽到一边,庞三则过去扶起她。她哆嗦着扶着椅背,惊慌失措地扶住胸口。
我使劲地挣扎着,无奈手上已经没甚力气了,于是干脆一口咬住辛老四胳膊,他哀嚎一声,本能地甩开我。我被他一把推倒在地,脊背撞上床沿,疼得一窒,呛咳了两声。
“小蹄子!你倒是有力气!敢这样对老娘!”她擦了一把鼻血,顺了顺气,瘫坐在椅子上,面上一派凶狠之色,“不过这是老娘的地盘,你最好眼光放亮堂一点!若不是要指着你这副好皮囊卖个好价,老娘一定叫庞三他们挨个儿玩上你几天几夜!在我红月楼,还没有我制不住的小玩意儿!”
我两天没吃东西,眼前直冒金花,可还是强忍着,往地上啐了一口,恶狠狠地骂道:“死老鸨!你给我记着!今天这笔账,我迟早要讨还回来的!你若敢侮辱我,我便定要搅得你这什么狗屁红月楼鸡犬不宁!你等着吧!”
她气得右脸颊上的一坨肉抽动个不停,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咬牙切齿道:“你少在这里跟我逞凶,你这身子,我已经替你订下主子了,不出三日,只等你破了身,我定要你求死不能!到时候咱们好好瞧一瞧,到底是谁讨回谁的账来!”
我梗着脖子,毫不示弱地瞪着她。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由庞三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去,拉开门,最后撂下一句:“这红尘深渊,你一步踩进来,就甭想再出去。”
我飞快地脱下另一只绣鞋,使出剩下的所有力气,向她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事多,写文几乎都到三点。。。凌晨哦。。。。。
于是熬得老子连q头像都挂上烟熏妆了。。。
看吧看吧,瓦多努力!
只是瓦那个惨淡的收啊。。。。。悲催。。。。
周旋
半夜里,我裹着被子,一个人蹲在紧锁的窗子下边,不能成眠。
周遭沉寂,我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隔壁男人女人欢爱时所发出的呻吟。我使劲捂住耳朵,可是那声音却像细小的蠹虫似的,又好似是鬼魅的威吓,从四面八方那些看不见的缝隙里钻进我耳朵中来。
那声音简直叫人起鸡皮疙瘩,我心里一阵恶心。
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整理了一下思绪,分析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希望能找到逃出去的法子。
从那玉妈妈的话中可知,平果儿应该并未被抓住,包袱里有常祺家的地址,他晓得自己救不了我的话,应该会去找常祺帮忙,这样的话,我便有了三分被救出去的希望。
但如果平果儿有甚意外,没能找到常祺家呢?
再或者,这红月楼真的像是月娥所说,背后有大人物撑着呢?他们敢如此嚣张,怕是背后的靠山真的十分了得,说不定真的像是那骁战公之类的角色。如果是这样,那即使平果儿找到了常祺家,他一个小小的从事官,搬出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此外还有月娥,我必不能将她留在这鬼地方,可眼下我给困在这房间里,别说是月娥在哪,就连我自己具体在哪都不晓得,又如何能搭救得了?
……
我绞尽脑汁,结果在地上蹲得腿都麻了,便起身来活动一下,一眼瞥见那桌上放着的饭菜,肚子“咕噜”一声。
那一桌菜是玉妈妈走后不久叫庞三送过来的,说什么“妈妈到底还是心疼,不与你计较,叫你多吃些,别垮了身子”云云。我一来怕下药,二来心里堵着一口气,于是一筷子都没动。
这会子瞧见了,心里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朗然了。
玉妈妈抓我,无非是为了利用我多赚些银子,我将她气成那副模样,她都没如何,看来她定下的那个三日后的客人,一定是个非同小可的主儿。
我倒不如,好好地来闹上一闹。
下定了决心,便坐到桌前去,也不再担心饭菜有问题,梭起筷子,大快朵颐。
吃得兴起,隔壁那对狗男女又哼哼唧唧起来,我听得实在受不了,拈起一只碗,向墙上砸去,“哗啦“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隔壁那二人的声响立刻停了。
我不由得大快,拿着筷子敲起了余下的碗碟儿,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隔壁的人被我闹得受不了,“吱呀”一声拉开门,大着嗓门气急败坏地吼着叫玉妈妈上来。
拜这大嗓门所赐,红月楼上足足一半的客人都被扰了好兴致,一时间,埋怨怒骂玉妈妈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躲在被子里,偷偷乐了半宿。
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方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瞧见玉妈妈站在我床前,满脸倦容,再加上昨日被我作出来的那些伤,姹紫嫣红的,一张白白的圆脸盘上很是喜庆。
我没忍住,“扑哧”乐了出来。
玉妈妈气得上来便要掐我,我吃得饱睡得好,早就恢复平日里的敏捷身手了,往旁边一闪,她便扑了空,一头栽在床上。
我盘着腿笑道:“老鸨,昨晚睡得可好?”
她破口大骂:“小蹄子,我昨儿个提醒过你,过了这两三日,你便再猖狂不了了!”
我乐:“老子就是这样,夜猫子,爱热闹,你若看不过去,便尽管叫人来折磨我好了。”
玉妈妈气得咬牙切齿,过了好一会儿才恨恨道:“若不是要依着梁爷的喜好,他要的姑娘一定得是无瑕白玉的处子,我一定变着法儿的掐死你!”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然老鸨你不能动我,那我可要好好地欢乐咯!”
“你!”玉妈妈气得跳脚。
我乐够了,清清嗓子道:“哎,说正经的,老鸨,既然我出不去了,那咱们来商量个事情可好?”
玉妈妈疑惑道:“什么事?”
“呐,你捉我来,无非是想多赚些银子,用我这女儿家最宝贵的身子去换,我这个人别的没甚优点,好在是个最讲义气的,你既有了我,那又何苦为难我那小姐妹,不如就将她放了吧。她的那份钱,我替你一并赚回来便是。”
玉妈妈眯着眼睛,大概是在猜测我究竟什么心意。
我不等她回答,便继续说下去:“你若应了我,我必定服服帖帖,也省得累你□,如若不然,我可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偏我还是个犟脾气,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搅得你这红月楼不得安宁。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一试。”
她沉吟半晌,才道:“姑娘,你若是真的愿意替妈妈招揽生意,那是最好,妈妈我巴不得有你这么一个可人儿,红月楼虽大,但这两年真没甚好样貌,你若一出场,妈妈便敢标榜京城第一了。妈妈若遂了心愿,待你必定不会差。这样一来,与你与我,都是好事一桩。只是姑娘,你可不要跟妈妈耍什么花样。妈妈瞧着你是个烈性子,心里可真是没底的很呢!”
我道:“老鸨,实话与你,我是个济南妮儿,脾气虽给那趵突泉水惯得很是厉害,但做人却最恪守的是‘情义’二字,是以,我独自一人千里迢迢上京来,只为找我那负心人,可人却久寻未果,我现下已经死心了,今后如何生活,于我已经没甚差别了。只是,我与那月娥姑娘原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却无端累得她受此大难,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我已经不能保她完璧之身,但求能给她一条生路。”
玉妈妈面色一缓,迟疑道:“姑娘,你这样说,妈妈心里便舒朗多了,晓得你是个好孩子,不会叫人操心的。只是你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妈妈可不能断定,你那小姐妹,暂时便留在红月楼吧,妈妈不叫人去动她便是,等两日后妈妈从你身子上真正讨到妈妈想得的,自然就会放了她。”
她会这么说,倒是在我意料之内的,于是道:“那总要让我们见上一面吧?月娥脑筋死,我怕她一时想不开,我虽与她非亲非故,却好歹算个熟人,怎么也能劝慰得几句——”
“慢着,”玉妈妈忽然打断我的话,怀疑道,“你不会存着什么坏点子吧?”
谁知她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脸汉子一阵风似的闯进来,对玉妈妈惊慌道:“妈妈,不好了!前几日弄来的那个豆腐坊的丫头在柴房里头……上吊了!”
我一听便急了,裹着被子便跳下床来,扯着嗓子对那玉妈妈咋呼:“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还不信我!月娥要是死了,我跟你没完!!!”
那玉妈妈也慌了,忙问:“死了没有?”
那络腮胡汉子大喘气了两口,才道:“没,没死,还喘着气呢。叫我们哥儿几个给救下来了,只是眼下还晕着……”
“什么叫还喘着气呢!快,快带我去看看!万一出什么岔子,你们可要担杀人的罪名!”
玉妈妈被我闹得简直要晕了,居然也没拦阻我,还叫我换了身体面衣服,随她同去了。
我终于出了门来,这才晓得原来自己是在三层上的一间房里,而看这红月楼的规模,我呆的这间,应该算是最上乘的房间了。
我跟着玉妈妈一路下了楼梯,暗暗将这红月楼的构造在心里记了个大概。
倒是和杭州的若仙源很相似,那第二层上,也有那么一个漂亮的高台,只是这里的高台,看起来像是给客人准备的,当中放着一张榻,紫金缎面,十分华丽,正对着一层的戏台子,那里正唱着我最喜欢的贵妃醉酒,只是唱戏的那人,声音比起颜英来,实在差的太远。
那高台是给谁预备的呢?看样子一定是个身份尊贵的人。也许是那个传说中的骁战公?
那台子那么高,他坐在上边不会头晕么?
穿过一层屏风后边的长长回廊,推开尽头的一扇小门,便是这红月楼的后院,东北角上的柴房门口,围了好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都拿团扇遮着嘴巴,笑着低声斗嘴,没事人一般。而她们脚边的空隙里,我分明看见了一角带血的裙裾。
我立刻冲过去,将那几个女子撞到一边,果然,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正是月娥,她裙裾上的几团暗色血迹,看得我触目惊心。
那几个被我推搡的女子中,有人不满道:“又没死,这么紧张作甚!”
我认准了是哪个,上去就是一个耳光,啐道:“再敢说一句风凉话,我破了你的相!”
那女子受了天大委屈似的,瞧见玉妈妈在后边跟着,立刻扑上去嚎哭:“妈妈!这女子好凶,居然打人家!”
玉妈妈不耐烦地推开她:“要哭回自己屋哭去!没眼力见的蠢货!”
月娥已经醒了,眼帘微垂,瞧见了我,立刻抓住我的手,未曾出言,泪珠子便先滚落下来了。
我咬着牙道:“月娥,你莫哭,我会救你的。”
月娥不说话,只是摇着头哭。
我忍着愤怒抬头对玉妈妈道:“能不能叫我们两个单独待会儿?你们在跟前,只怕她会情绪不稳。”
玉妈妈略一思忖,道:“料你们也出不了什么道道,也好。”
待他们全都离开,我忙将月娥揽坐起来,对她耳语道:“月娥,月娥,咱们得想法子离开这虎狼窝!你这会子不能哭,也不能气馁,受了天大的委屈,咱们也得等安全了再顾及。你得好好的,再不许似这般寻死了!”
她默默流泪道:“鹭鸶,我现下已这般形容,早已是万念俱灰了,你丢下我吧,没我这个累赘,你自己一人是能逃出去的。”
我气道:“说什么傻话!我不能留你自己在这里!咱们都要逃出去,一定得出去!月娥,你听我说,我现在有个法子,虽觉得不甚周全,眼下却也只能孤注一掷了。我已经和那老鸨母谈好了,你现下已是自由身,只是她不放人,你可以在这红月楼里四处走动,瞧瞧看哪里人少,哪里能出去,只这两日的时间,你瞧好了,咱们等夜深人静了逃出去。”
月娥想了想,一咬牙,道:“鹭鸶,你这样帮我,我心里感激不尽的。月娥舍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帮你逃出去。”
“什么舍命不舍命的!你又瞎说!你听着,咱们要好好的,月娥,不要灰心,一切都会好的。”
我抓紧时间又说了两句俏皮话宽慰她,还没等说完,那玉妈妈便催我离开了,我趁着时间要求她给月娥安排间好房间,好吃好喝地待着,不许再为难她,逼着她一一答应下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跟月娥说的那法子,想来实在不周详,可是我也实在想不到其他法子了。于是我也早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如若真的逃不出去,我大不了便是一死,只是想想涂虹一与娘亲他们,我实在割舍不下。
唉,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忐忑着。
作者有话要说:啥也不说了,家里太冷。。颤抖着爬走。。继续码字去。。。。
突围
哪知事情却忽然又有了变化。
第二日的傍晚,我坐在床头,踩着斜阳透过窗棂投射下来的影子,心中郁结。
刚刚叹一口气,尾音还未落地,玉妈妈便带着两个小丫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玉妈妈将手里抱着的一堆胭脂水粉眉笔之类,一股脑全倒在桌上,拎着帕子对那两个丫头道:“快,快,快给她把衣服换上!”
我惊诧道:“这是作甚?”
那两个丫头一个拿束带,一个拿底裙,怯怯地向我靠过来,我惊得绕着桌子躲避,一边躲一边对玉妈妈道:“老鸨!你这是作甚!不是说到明日的么!”
玉妈妈急吼吼地过来捉我,啧声道:“人家王爷提早来了,我又有甚办法?小祖宗,你快些吧!记着,你叫双玫,这是报上去的名号,可别弄错了。”
“王爷?什么王爷?”
“傻姑娘,当然是今天你要陪的人!那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乃当今圣上的叔叔,骁战公梁舒彤梁王爷!你也是个好命的,能得到王爷的恩泽,我这红月楼的姑娘,一个个可都眼红的紧呢!说不定,今儿个王爷一高兴,就把你纳进府里去了。你麻利点,把衣服换上!”
什么狗屁骁战公?哪里有这样眠花宿柳的骁战公?
我心里暗骂,手上推推搡搡的,还是将那身衣服换上了。
衣服刚上了身子,玉妈妈立刻眼前一亮,赞口不绝:“我就说!我就说!双玫配着大红色最适合不过了,看看,多美!”
美你个头!
我心里躁起来,计划突生变故,这可如何是好?我得先让月娥知道才行!
我打定主意,于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动了。
玉妈妈正要给我系腰佩,见我如此,焦急道:“怎么了?又怎么了?”
“咱们先前是说好的,你得放了我那小姐妹。”
“知道知道,等这事一完,什么都好说。”
“你别敷衍我!就晓得你耍诈,放了她,现在就放!否则,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见!”
玉妈妈无法,只得差了一个丫头,叫她去给看守的庞三捎话。我还是不依,要在窗户处瞧见月娥离开才行。
玉妈妈一一照办,将房间里的窗户打开,我就站在窗前,不一会儿便瞧见月娥从门内走出来,抬头望着我,我冲她挥挥袖子,喊道:“你走吧!月娥!去找你心上人常祺!别再回来了!”
她听见常祺的名字,怔了一怔。
我不晓得她参没参透,那已经是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将窗子合上,我坐在铜镜前,道:“眉笔拿来。”
平生第一次对镜仔细梳妆,却不是为了我心爱的那个人。
我眼眶里酸酸的,却总算还是忍住了。
我一定得撑下去,撑到最后一刻。
我不信老天会杀了我。
玉妈妈忙活得很,在走廊上指挥这个指挥那个,颇有挥斥方遒的气概:“哎哎哎,跟你说了长榻要搁得正……还有那个谁,杯子用的还是王爷惯用的那套玉的!傻了不成……你们乐器都调一调,到时候别坏了事!老娘请你们来不是叫你们白吃饭不干活的……”
我没心情去管他们,收拾停当便蹭到床上去,拥着被子想办法。
正出神间,忽听楼外一声马嘶,我的心立刻钝钝地痛了一下。
只听玉妈妈腻着嗓子殷勤道:“哟,王爷,您今儿个好气派!
而后一把朗朗男声道:“去,将我的马儿栓了!什么都不用喂,它不吃你们这里的穷酸草料。”
呵!一匹破马而已!还不吃草料!不吃草料要吃什么?饿死活该!装什么气派!花的银子还不都是老百姓缴的么!
“一个个的都杵在这儿作甚?玉妈妈,你才说昨个儿排了新曲子的,怎么,弦子都哑了不成?”那人声音倒是好听,只是倏地便威严了起来,听着应该是个颇厉害的人物。
玉妈妈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叫道:“快,快,你们几个!昨个儿的那《江心白》,伺候着!”
那边走板一打,乐声便起,我只听得那人又叫了一声“玉妈妈”,之后便再也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了。
过了好久,才听见上楼梯来的脚步声。
我的心狂跳起来。
进来的,却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鬓发斑白。
这便是那骁战公么?
可是听着刚才那个声音,怎么着都觉得应该是个二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意气风发的,绝不会是这般苍老模样。
我怎么都没法子将二者联系到一起去。
我怔忪间,那老头倒是自在得很,走到桌边坐下,叩了叩桌面,对我道:“怎的不过来伺候着?”
一听他声音,我便明了,他并不是那骁战公王爷。
可是,本该是王爷来的啊,怎么换做了眼前这老头?
我不假思索道:“你是谁?该来的不是那什么王爷么?”
那老头便阴测测地笑了:“怎么,想王爷?那王爷除了一副好皮囊,还剩什么?姜还是老的辣啊!小美人,你尝过便知了!”
我没出声,这人说话恶心巴拉的,听着实在难受。
他又叩了叩桌面,不耐道:“你这姑娘好生不会伺候!叫你过来倒茶,怎么杵着像截木头似的?没伺候上王爷就这么扫兴么?”
我还是不做声。我这样的脾性,与人打架斗殴还好,要我低眉顺眼地去取悦一个糟老头子,实在太难为了。
他见两次叫我都不动,一下火了,怒道:“你别给老夫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