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才是你老大!
我真想兜头给他一记老拳,但想到现下自己一副病弱模样,走路都踩不死一只蚂蚁,揍他?不划算不划算。
“唉,这事情,也怨不得你,亏你有胆气,能逃出来。”他又道,“我也晓得那个帮了你的女子,你放心吧,梁王爷不是看不清是非的人,已经差人妥善处理了她的后事,也拨了些银钱给她家,这个你不必再担心。”
“梁王爷?那日那个来喝花酒的?他装什么好人?如果不是他,月娥就不会死了!”我激动起来,差点把茶杯子都砸了。
“鹭鸶!有些事情,你不明白,再说那日真的是因为王爷,那个女子才死的么?你好好想想,能有勇气为他人而死的,多半是个刚烈女子,而她之前受了侮辱,说不定便是为了保自己的名节而死。”
“那他作甚还要抓我?”
“听说你那日从房间里逃出来时,拿水壶砸了一个人?你可知那人是谁?”
我想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那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头,至于他是做什么的?当时那么慌乱,我哪里还记得清?于是摇了摇头。
“他是皇上安插在梁王身边的耳目。你拿水壶砸了他,即便王爷有心放过你,也少不得做做样子,过个几日,风头过了,也便无事了。不管怎样,你呆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你不会被我连累?王爷不会抓你?”
他笑了:“怎么会!”
我终于放心了一点,天晓得自从常家说怕被我连累,我有多担心给闵秋宵带来麻烦。不过那个王爷的嘴脸我实在讨厌,绝不会轻易原谅他的。
忽然有叩门声传来。
闵秋宵起身开门,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对着他耳语了两句,他疑惑地念叨了一句“怎会这时候要见”,随后点点头,叫那人先去了,自己又回来替我又满上一杯茶,嘱咐道:“鹭鸶,你先歇着吧,我找郎中来瞧过了,你得多休息,可晓得?等下我叫素梨来这儿伺候,我还有事要忙,晚些时候再来瞧你。”
说罢,也不等我回答,便匆匆走了。
我捧着茶杯,对着紧闭的门愣了一愣。直到手指感觉到茶杯灼人的热度,才回过神来。
唉,做了官的人,便是这样忙么?我还有话没问他呢,平果儿也不晓得被他安排到哪里去了,我这样病怏怏地躺着,什么事都做不成,心焦得很。
越想心里越乱,我愁闷得不行,将一杯茶灌闷酒似的咕嘟咕嘟全喝了,结果烫得直瞪眼。
唉,罢了罢了,反正现下这副病容是哪里也去不成的,能被闵秋宵救下,我好歹也稍稍心安了些,涂虹一的事以后委婉地跟他提一提,他应该会帮我的。
我盘算好,安下心来。
但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实在无聊,我便趴在床沿,将茶杯子侧在地上,在两手之间来回滚着玩。不晓得从哪里爬来一只蚂蚁,我手疾地拿茶杯子扣住,拿开之后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难不成是我眼花了?
懒得纠结于这问题,我将茶杯往地上一丢,准备继续蒙头大睡去。
谁曾想,刚刚拱进被窝里,将自己裹得蚕蛹一般,只听门突然“哐当”一声,被大力推开了。
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踩着满地的阳光欢快地跳进来,脆生生地叫:“秋宵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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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还真是个容易激动的银。。内牛奔走。。继续码字去。。。
一阵风似的姑娘
我被猛烈的太阳光晃了眼睛,往棉被里缩了缩。
彼时,那鹿儿一般的身影也转过了身,亭亭立于我面前。
第一眼,只觉得她仿佛带着春夏的气息似的,灰擦擦的冬日全被她挡在了身后。
阳光映得她额角上亮亮的,眼睛也分外清澈,虽不是惊为天人的美貌,却神采奕奕地,叫人见了仿佛都会跟着她精神为之一振。
她一面四下里打量,一面解开身上披的狐皮披风,露出里面鹅黄|色的缎面袄子和软绿的长裙,裙下一双精巧的软皮靴子随着轻快的步履怯怯地探出一小截来。
望着她,我忽然觉得裹着被子一脸病容的自己甚是蹉跎。
她往床上瞧了瞧,展颜笑了,两湾笑涡浮出来:“秋宵哥哥,怎么着大晌午的,却躲在被窝里困觉?”
唔,许是我裹得太过严实,这姑娘没瞧出来。
我于是将遮住大半张脸的棉被又往上扯了扯。
“秋宵哥哥,你怎的不应我?莫装睡了,起来起来!”我瞧不见她,只听得声音渐近——这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是平果儿喜欢的玻璃弹子相互撞击时的声响,叩得我浑身麻酥酥的,惬意得很。
“秋宵哥哥,你起来嘛,阿乐好不容易骗过嬷嬷来找你——唔?不会是病了吧?”说话的声音已经悬在我头顶上了,我立时心跳如擂鼓,生怕她一时兴起跑来掀我被子。听来她与她那“秋宵哥哥”似乎十分熟络,我这么一个陌生的女子若贸然出现,不晓得会不会惊吓到她。
那姑娘却果然不愿就这么放过我,一边念叨着“秋宵哥哥你让我瞧瞧是不是真病了”,一边伸手便要扒我被子。
我誓死不从,死死地掐住棉被,蜷成一团。
“秋宵哥哥!你再这般任性,阿乐便要恼了!”她终于不耐起来,手上力道也大了,我手上哪里剩什么力气?终于没能僵持多久,棉被一下被她拽过去大半。
我穿的单薄,棉被只在腿上还搭着一点,顿时冷得都要透气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说,还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那姑娘还拎着一截被角,被吓住了似的,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不安地顺了顺头发。
气氛有些僵。
我正腹稿着,准备说点什么化解一下,却见她忽然举起一只手指着我,结结巴巴地开口质问:“你,你,你……你是谁!你怎么在秋宵哥哥的床上!”
原来这是闵秋宵的床?我原先还以为是厢房来着……怪不得这姑娘这么震惊,我其实也挺震惊的……
不过男子卧房这种地方,她一个姑娘家说来便来,也不见得比我有理到哪去,更何况,我是身不由己,并不知情。
这样想想,便镇定了些,整整衣衫道:“姑娘,这是场误会,可否先将棉被还来?”
她大概并没有听到我说什么,自己先委屈地窝了满满两眶的眼泪,扁了扁嘴,忽然将棉被向我面上一摔,骂了一句“狐狸精”便呜呜哭着跑出去了。
我愣了一愣,这姑娘来得快去得也快,跟一阵风似的。
听着她没走两步的功夫,便好像和人撞上了,有人“唉呦”一声,接着便是瓷器摔碎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和着那姑娘的哭声,一时间好不热闹。
我赶紧将棉被裹了,又躺下,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只听那被撞的人关切道:“许小姐,没烫着您吧?怎的一个人能跑到这里来了?”
那姑娘只是哭,顾不得回答。
“许小姐,您当心,这碎片锋利的很……哎——哎——许小姐,您去哪儿?”
两个人的声音没一会儿便听不见了,想必是闵秋宵家的丫鬟,去追那姑娘了。
我被刚才这一闹,再加上晾了凉气,虽裹紧了棉被,却还是瑟瑟发抖,没一会儿,竟出了一身的虚汗,嘴里燥得很,但连起身倒茶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干躺着,不晓得过了多久,意识便模糊了。
朦胧中,我觉得身上冷冰冰的,但脸颊却燥热,难受极了。没过多久,似乎有一只手过来触碰我额头,指尖很凉,我身上一哆嗦,但脸颊却本能地像那凉凉的手指靠了靠。
那只手似乎略顿了一下,随后还是停下了,任由我靠着。
“怎么吃了药也不见好呢?”有个声音温柔地在我身畔响起。
这是谁?是涂虹一么?我有些雀跃,贴着那只手使劲地嗅,却没有嗅到我期待中的茶香,反而是一种淡淡的,檀香似的味道。
唉,不是涂虹一……我迷迷糊糊地想,心酸得不得了。
那只手被我暖得温热起来,却忽然不晓得为何抽走了,我抬了抬眼皮,依稀看见床前的一个身影,衬着烛火,明明看不见眉眼,却还是能感觉得到焦急万分。
他转手拿了块湿帕子替我浸了浸,凉丝丝的,很舒服。
他动作很小心,又轻柔,只是声音却骤然冷了:“我走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后又这样了?说,晌午的时候,是不是有谁来了?”
“是,是许家小姐……”
“又是她!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难道不会拦住她么!我明明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惊扰她的!”
唔,这个大概也不是闵秋宵吧……闵秋宵哪里会这般严厉?不是,一定不是……
我胡乱想着,又哼唧了几声,在湿帕子的安抚下,渐渐安睡了。
昨晚大概是病娘娘厚爱我的最后一晚,第二日,我一睁眼便觉得浑身都轻快了不少,想伸伸手脚,一抬手便打到了床边正熟睡的闵秋宵。
“怎么?怎么?”他腾地坐起来,眼皮还没全张开呢,我瞅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扑哧”笑了。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又发热了。”他还睡意朦胧着,手臂交叠在床沿,埋着脸,打了个呵欠,瓮声瓮气地道。
我抓抓他的手,冰凉冰凉的。
“闵秋宵,你在这儿守了我一宿么?”
他埋着头,陡起来的肩膀慢慢地松了,显然是又睡着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闵秋宵,你真傻。”
记得小时候有那么一回,我在苇荡里摸水鸟蛋,不凑巧给大鸟瞧见了,追着我又啄又挠,我一头闷在烂泥里,才总算逃过一劫,手上脸上全是长长短短的抓痕,额头上还给豁了个口子,汩汩地冒血,偏脚脖子又崴了,我跌在那及腰深的烂泥塘里,只能勉强露个头出来,淹得直咳,灌了一肚子的泥汤。闵秋宵向来是个最怕水的,却就那么一次,被什么俯身了似的,在岸上大老远就喊着我的名字奔来,跳下来的时候摸不清深浅,一头栽在水里闷了两大口,晕得辨不清方向,折腾了半天,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我趟过来。回岸上的过程如何艰辛自不必说,他将我搁在地上之后,便背对着我蹲着,好一会儿都没甚动静,我怎么叫他都不应,后来使劲踹了他一脚,他才扭过脸来。
我一直都记得,他扭过脸来时,两道泪印儿挂在满是泥水的脸上的模样,很滑稽,却又让人很窝心。
那是唯一一次,我觉得闵秋宵真英勇的时候。
我望了望还在熟睡的他,忽然觉得那个瘦巴巴的男孩子又回来了似的。
我真想抱抱他,可是终究还是没有动。
趁他睡着,我将棉被拉过去给他盖上一点,然后便蹑手蹑脚地溜下床去,瞧见旁边柜子上放的一身崭新衣裙并一双绣鞋,想来应是给我的,便拿到屏风后边换上。
很合身,颜色也是我喜欢的石榴红,绣鞋穿在脚上也正合适,我乐得在屏风后边直打转,一不小心一头磕在上面,谁料想这屏风恁的不牢稳,连晃都没多晃两下,便往前扑倒了。
闵秋宵自然被惊醒了,脸上还有硌出来的的印子,眼神也有点散。
我原本还有点歉意似的羞赧,瞧见他这副模样,没憋住,笑了出来。
他睡眼惺忪着,没搭理我。我从倒下的屏风后边绕出来,跑到他身边去:“闵秋宵,这衣服是做给我的吧?”
说着还拎着裙角,美美地转了一圈。
他点点头:“晓得你喜欢石榴红的,就叫人做了一身给你。中意么?”
“嗯嗯,不过闵秋宵,你怎么晓得我衣服的尺码?”
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谁知他却忽然脸红了,顿了一顿才道:“唔,府里的绣娘手艺很好,瞧一瞧便知了。”
怎么瞧,他都有点不自在似的,诡异得很,我正欲发问,他却先开了口:“昨儿个,许怿暖是不是欺负你了?”
啥?许怿暖?许怿暖是谁?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也许他指的是昨天那个一阵风似的姑娘?
我忙道:“我欺负人家?闵秋宵,你还不晓得你老大么?向来只有老子欺负别人的份的。”
他却不相信:“那好好的,你怎么昨晚又烧了一夜?烫得吓人,整张脸都白了!”
“瞎说,哪里会那么严重?不过是早上晾了一下,受了点凉而已——”我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得想把舌头都咽下去,忙补充道,“不关那姑娘的事啊,我自己不老实,蹬了被子的。”
“唔。”他眼神瞬了一瞬,没再多纠结,转了话头,“饿了吧,我叫人做些吃的给你。”
我没有胃口,于是死活不让,他拗不过我,只得作罢。没过一会儿,有个小厮在外头叩门通禀,闵秋宵与之耳语一番,之后便与昨日如出一辙,嘱咐了我两句,匆匆走了。
我又是什么都未及问,坐在门槛上暗自气了半天。决定四下里转上一转,也好找人问一问平果儿在哪里。
闵秋宵大概是忘了这豆丁了吧,否则早该带他来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卡死我了。。。
明日是最后期限。。
如果我si了,乃们都表忘记我啊。。。。内牛。。。
秋宵的心情
日头虽略略偏了西一点,却还不错,照得我周身暖洋洋的,我站在院子当中舒展了舒展筋骨,便推开角门,走了出去。
闵秋宵住的这园子委实气派,飞檐高高翘起,回廊又深又长,不晓得几进几出,似乎比沈家园子还要大,我不由得暗自思量,闵秋宵得做多大的官,才能起这么大一幢宅院?
我在里头转啊转的,足足一个时辰,腿都快走断了,还没溜达完,四下里也逮不着一个能问问路的,虽找不到平果儿心中愈发地焦灼,却也只好先就地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歇一歇。
开始在行走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坐下来时,便觉得这园子静谧得有些诡异似的,倒不是有多吓人,只是没甚人气,太过冷清寥落。
唉,闵秋宵一个人在这大园子里住着,该有多孤单呢?
不由地有些替他心酸。
心酸过后,我便开始饿了,对于自己中午死活不肯吃饭的行为无比悔恨。
唏嘘一阵,便扶着墙慢慢地按着原路往回走。
等到终于瞧见我先前住的那屋子的时候,却发现闵秋宵已经回来了。
我乐颠颠地向他奔过去:“闵秋宵,我饿了,咱们一会儿吃什么?”
他疾走两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子,眼里似乎都喷出火来了。
我的笑还没收住,便被他劈头盖脸地砸下一顿怒吼来:“你乱跑什么!这园子大得很,你胡乱跑,跑丢了怎么办?晓不晓得别人有多担心?”
我懵了懵,反应过来便也怒了,对着他吼回去:“我为何要乱跑你可晓得?我的平果儿呢?我现在是在哪儿?我要怎么救涂虹一?我心里的疑问一大堆,我想问问你,可你总是忙,我还来不及问,你就被这个那个的叫走了。我心里不踏实,我想至少先找到平果儿,我们两个伴着,总好过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我才四下里去瞧一瞧,你什么都不晓得,你吼什么吼!你哪里懂我究竟有多担心?”
他默然,眼里的怒气一下子散开了,只剩下一些茫然无措。
我不想理他,转身进房间去,栓死,蹲在门下生闷气。
没一会儿他便过来叩门,我堵住耳朵,不理。
“鹭鸶你开门。”
你叫我开我便开么?嘁!
“你不是饿了么?要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唔,我气得都忘记这么一回事了,抬头瞧见桌上还有一壶茶,忙拎过来灌了几口,压一压胃口。
“鹭鸶,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你说不气,我便不气了么?亏我还觉得你一个人孤单,还替你心酸来着,呸!我干脆将那好心拿去喂狗算了!
反正闵秋宵在门外头说一句,我便在心里恨恨地反驳一句,就这么一里一外地僵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坐在门后,手里抱着还剩了一点温度的茶壶,视线里越来越不清楚,脚底下寒意也泛了起来,于是到床上取了棉被来,往地上铺坐半截,身上披半截,继续与他僵持。
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我起先以为他走了,特意眯着眼往门缝里瞄了瞄,却看见一截脊背——原来他在外头也靠着门坐下了。
于是两个人便这么隔着一扇门背靠着背。
最终,还是他开口了:“鹭鸶,明明白日里天气那么好,可晚上却没有星星。这天气,变得真快啊。”
我在屋里头,哪里瞧得见外头的天色?闵秋宵,真笨!真笨!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像这天气似的,变了呢?
听到这一句,我心中微微一颤。
“鹭鸶,你还记得咱们在白鹭洲的第一次相遇么?你给人推进水里头,却连吭都不吭一声,飞快地爬起来,将那个推你的小子拽着按进水里去。你咬着牙,一点都不认输,揍得那个高你半头的小子嚎哭着叫娘。我蹲在苇丛后头看得傻了似的,吭都不敢吭一声。我那时候觉得你真是凶,像头凶狠的小兽一样,可我又忍不住钦佩你。我晓得我最懦弱了,其实我跟着你不是想叫你保护我,而是想着,怎样跟着你学得勇敢,再勇敢一些。我幼时,除了读书,什么都比不上两个哥哥,他们是翩然少年,我却只是一个呆头笨脑的书呆子,我为此很是气馁。可是鹭鸶你却不一样,你从来不会气馁,你在白鹭洲的小山坡上站着的时候,总是高昂着头的,你从来都不哭。你会打架,你会骂人,你可以无理,可以蛮横,你像小蛮牛似的横冲直撞,可偏偏你笑的时候不晓得多美。到现在我还时常想起,你穿着石榴花一样明艳的罗裙站在白鹭洲的水边,闪避着鹭鸶鸟儿惊飞时溅起的水花,有一两滴粘在睫毛上,你笑着揉一揉,哗啦啦撩我一身的水……”
“鹭鸶,我曾经很自私地想着能不能有一天,哪怕只有一会儿,你跌倒了,站不起来了,而我,能上前帮你一把,能给你遮蔽风雨,我不想总是被你拽到身后,对那些人说‘有什么都冲我来’。可我什么都不行,我只有读书考功名这一条路,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博得你的目光,所以我一直在努力着。”
我不晓得为什么总感觉有些惶恐,很怕他说下去,于是出声制止道:“秋宵,我不过是你幼时的一个玩伴而已,你——”
“可那不是我的认知。鹭鸶,我自幼时起,便一直眷恋着你了。你那日在济南的饭馆里跟我说的话,我犹在眼前,你说我会找到更好的人,会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可是鹭鸶,这天下的女子虽多,可是哪个能像你一般?找不到的,找不到的,只有你。”
我慌了。我以为我先前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却不晓得他仍旧将心都放在我身上。
“那个叫平果儿的小子被我搁在最西边的园子里,我只是想跟你再回到白鹭洲那时候似的生活,只有咱们两个人,我坐在水边诵读,你挽着袖子,举着自己做的钓竿开心地大叫‘闵秋宵,你瞧,又一只虾子’,我也想叫你瞧一瞧,我真的能担得起你的生活。”
“秋宵,我晓得你担得起我的生活,可是,你担得起我的心么?我的心里沉甸甸的都是另外一个人,你受不住那重压的。”
“你忘不掉他么?”
“忘不掉。”
“你为他吃了这么多苦头……”
“所以更不能忘掉了。秋宵,你真傻。”
他沉默了。
我站起身来,抽掉门拴,打开门。
他坐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看我。
一整片夜幕黑沉沉的,看不见一点亮光,而星星,大概全落在他的眼睛里了,在灰暗天光之下,显得愈发地深邃。
我将棉被披在他身上,坐到他身旁去。
“鹭鸶,我累了。让我靠靠你吧。”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向着他的身子靠了靠。
他没靠多久,忽然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轻声道:“鹭鸶,你回屋去吧,天冷,当心病灶娘娘又来叩门。”
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手上仿佛还留着他的温度,冷冰冰的,仿佛不曾被温暖过。
我心里乱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更只两千多字。。有点少,但情节就是这么个情节。。。。
另外好歹凑够了字数。。。。欣慰一把。。。。
顺便号叫一句:收啊~乃快点过两百吧。。。。
素梨
直到后半夜我才眯了一会儿眼,混混沌沌中,天光便亮了。
我坐在床头愣了愣神,才起身穿衣洗漱,收拾停当,便听得有人叩门。
我刚一拉开门,一个小孩子便扑过来,两手环着我的腰,勒的死死的,不打算再松开了似的。我叫了两声“平果儿”,他便抬起一张沾满泪的脸来。
面前那俏生生的丫鬟提着食盒只抿着嘴笑,我忙将平果儿提进门去,又把那丫鬟让进屋里来。
那丫鬟将食盒搁下,把里边的几样小菜与粥品米饭一样样摆在桌上,对我道:“姑娘,前两日素梨照料不周,让姑娘受累了,还望姑娘海涵,这是公子吩咐的菜色,不晓得对不对姑娘的胃口。”
我哪里还管甚海不海涵的,早就饿透气了,顾不上搭话,忙招呼了平果儿过来与我一起吃。那丫鬟伸手要帮我盛粥,我早一把抢了调羹,给自己盛了满满一碗,又塞给平果儿一个包子。
她愣了一愣,垂手站在一旁,不再上前来。
我一边吃,一边跟平果儿说话。
平果儿脸上还挂着鼻涕,我想找点东西给他揩一揩,那丫鬟立刻恭恭敬敬地递上自己的帕子来,我瞧着那帕子绣的精致,觉得给人家弄脏了不好,便没接,到闵秋宵桌前撕了一张宣纸,揉了揉,给他揩揩干净了事。
我二人说说笑笑,正吃得起劲,那诺诺站在一边的丫鬟忽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脚就哭。
我大惊,一口包子噎在喉咙口,堵得说不出话来。
那丫鬟哭道:“请姑娘恕罪!奴婢绝不是有意怠慢姑娘,奴婢不晓得姑娘是我家公子的旧识,请姑娘恕罪!”
我被她这一通哭诉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只脚被她攥着,收也收不得,坐在圆凳上摇摇欲坠,尴尬得很。
她哭了一畔,略住了,我便趁着她揩眼泪的功夫将脚抽回来,又将凳子往后挪了挪,这才开口问道:“你这是作甚?怎的无缘无故抱着人家的腿哭?”
她一怔,随即又嚎啕起来:“姑娘息怒!请息怒……奴婢并非存心要怠慢姑娘……奴婢只是,只是……”
她嗫嚅着。
我听得纳闷极了,她偏又这般吞吐,于是很不耐烦地用筷子敲敲碗口,催促道:“只是什么?”
她吓得什么似的,伏在地上:“奴婢只是因为许小姐……奴婢先前一直觉得公子与许小姐是对璧人,那日却见得公子急吼吼地抱了姑娘进来,第二日又见许小姐从姑娘房中哭着出来,所以对姑娘有些……有些……”
原来是这样?她觉得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子搅和了她想象中的伉俪?不过那许小姐是哪个来着?
我便催她道:“呐,你先别忙着哭,先告诉我,许小姐是哪一个?”
她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许小姐,便是当日被姑娘弄哭的那位小姐。”
嗬!听她这话,好似还在埋怨我?那个姑娘我倒是想起来了,只是,她哪里是被我弄哭的?她莫名其妙跑来掀人家被头,不等我说什么便自己梨花带雨起来,哪里怪得了我呢?说起来,她还多骂我一句“狐狸精”来着,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计较呢!不过这个叫素梨的丫头,痴痴地只愿着人家好,又笨又可爱,正经又没怎么着我,什么怠慢不怠慢的,都是说不着的。我干嘛要怨她?
我想了一会儿,对她道:“你起来吧,我没怪你。”
“可,可那日奴婢照顾不周,害得姑娘夜里发了病……”
“那是病娘娘不愿意走,不怪你。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事没事,你安心吧。”
平果儿听见这个,立马急吼吼地插嘴道:“鹭鸶,你又病了么?”
“唔,只是受了些凉而已。”这边素梨还在地上跪着,我只得先潦草地回答他的疑问。
谁晓得他却追问起来:“怎么会受凉?那个姓闵的官没照料好你么?”
“唔,照顾的很好的。”
“照顾得好怎么会又病了?”
我拗不过他,只得把那许小姐跑来掀我被头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我说完,平果儿才算安生下来,抱着碗,不晓得去想什么了。我得了空暇,忙又劝那还跪在地上的素梨:“事情不过如此,又怨不着你,你快起来吧,再说,我不过是个平民家的女子,横竖也用不着别人伺候,闵秋宵从小就喜欢端着个公子哥儿的架子,若他要怪罪你,我去与他说便是了。你先起来吧。”
如此一番说辞,她才终于犹犹疑疑地站起身来,许是跪的时间久了,腿脚直打颤,我忙拉了个圆凳字过来,让她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只坐了半边,看起来很紧张似的,我瞧着很不舒坦,叫她放松些,她应着声,却还是放不开,我无法,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只是好好一顿饭,被她这么一搅和,我没剩下多少胃口,草草夹了几筷小菜,将半碗粥喝掉,便搁下了。
平果儿也没吃多少,只是紧靠着我,生怕我又丢了似的。
素梨将饭桌拾掇了,残羹都收进食盒中,正要转身,被我叫住了:“素梨,你先别忙着走。”
她大概是以为我又变卦了,脸色“唰”地便白了,我忙摆手,解释道:“你不必慌张,不必不必,我只是有点事想问问你而已。”
她怯怯地将食盒靠墙放下,站在桌前,垂着手,我叫她坐,她却怎么都不肯了。
我只得作罢,自道:“我只是想问问,闵秋宵是否一直这么忙碌?”
素梨顿了顿,小声道:“奴婢是随这宅院一同由朝廷赏赐给闵公子的,公子自住进来之时,便忙得脚不沾地,据前头家院们说,公子很受皇上赏识,这两日还正要升他品级什么的。”
“这家伙,还真的平步青云了……”我嘴里念叨着,心中大喜,似闵秋宵这般官运亨通,涂虹一的事找他说不定能成。
我向素梨摆摆手道:“无事了,无事了,你先去忙你的吧,我歇一歇,待会儿出去转一转。”
素梨一听我要出去,忙道:“公子吩咐了的,叫姑娘不要乱走。”
“我不过是在这园子里四下里转一转,又不会逃走,放心放心。”
“公子说,姑娘在这园子里随意走走无妨,只是不要出门去,姑娘现下身子骨还薄弱,街面上又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万一遇着个急事——”
“好好好,我不出去便是。”这素梨仿佛得了闵秋宵的真传似的,唠叨起来便没了头尾,不就是不许出门去么,我现下光是在这园子里走动走动,便要耗不少力气,哪里还有闲出来的精力往外头跑?
素梨得了我的允诺,这才去了。
我带着平果儿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无聊了,便关了门出去。
昨日里跑出来的情景,因着晚上那一通闷气争吵都忘了大半了,再走这几条小道,只觉得陌生。平果儿这几日都给关在屋里,自然对这园子也无了解,我们俩便像无头苍蝇似的,在这园子里胡乱地走,见一扇角门便推开,见了岔路便猜拳走,也不管自己走到哪里去,随性得很。
拐啊拐的,到了个有些凌乱的院子里,这院子不比前头那些地方精致,花木却不少,布置得倒也规整,大概是个花园,只是因着冬日,才破败了。
我两条腿酸的不行,只得先停下,找了个长凳子歇息一下。
平果儿却一点儿都不累,蹲在地上两手比划着打弹子的动作,我记得他先前有满满一袋弹子来着,搁在身上寸步不离,宝贝得不得了,结果都丢在了常家,我心里抱歉得很,琢磨着等到回家去的时候,给他再买一袋子新的。
我正盘算着,忽听他悻悻道:“鹭鸶,包袱都没了,咱们怎么去告御状啊?跟那个姓闵的官借盘缠么?”
我笑:“傻平果儿,闵秋宵能帮咱们的,他在朝廷里当差,又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涂虹一的事情,他肯定能帮得上忙,今天等他回来我便跟他说,若是不行的话,咱们再想怎么告御状。呐,倒是你,他明明与沈青铎一般大,你怎的只叫人家姓闵的官?真无礼。”
平果儿没好气地答:“他关了我这么多天,我才不与他好脸子看!再说,他说他能把你照顾得好,信誓旦旦的,谁知你又病了一场,忒言而无信。他和沈家哥哥一比,缩到小角落里去算了。”
“嗬,你这小子,得理便不饶人了。我生病,又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怎么能怪他?再说,要真捋起症结,应该是那个许家小姐惹得我病才是,更怪不到他头上去了。”
平果儿气哼哼地白我一眼:“你这人,净会替别人说话!”
我被他极严肃的表情逗乐了:“哟,气得这么厉害?好了好了,晓得你心疼我,我这不都已经没事了么?”
他拧着头不说话。
我正要再劝几句,却瞧见素梨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老远便冲着我喊:“可找着你们了!快走快走,许家小姐来了,非要见你不可。”
找我?找我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唔。。。终于来更新了。。。过渡章。。。之后请关注鹭鸶与许家小姐的交锋。。。睡觉去先。。醒来继续码字。。。(老子最近精神不济,无法午夜码字档。。。悲催中。。。)
软绵绵的质问
素梨到底是这园子里的人,带着我和平果儿七拐八绕地,不走原路,没一会儿便绕回到先前的院子,不过她没带着我们回房去,而是走院子正门出去,穿过回廊,到了前面的小厅。
又是一个我没到过的地方!闵秋宵这园子到底有多大?想想自己累得发酸的双腿,我甚是气馁。
胡思乱想着,便进得小厅来。
这小厅里布置得倒是随意,很敞亮,瞧着是闵秋宵招待亲近好友之类的地方,不待我细细端详,目光便扫到那姑娘,颇端庄地坐着,面色也稳稳的,瞧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一对大眼睛肿着,盈盈地望着人,自然而然地便透出几分委屈来。
她身后站着两个丫鬟,样貌平平,梳一样的发髻,穿着一样的粉色衣裙,双手交叠在身前,规整得很,很有大户人家的派头。却平白无故地一直拿眼白瞧人,仿佛什么都入不了她们的眼似的,瞧着颇有点傲慢的意味。
素梨将我引过去,向那许小姐礼了一礼道:“许小姐,沈姑娘来了。”
她“唔”一声,摆摆手叫素梨先下去了。
那姿态,颇有几分当家女主人的意思。不过横竖与我无关,我便与平果儿在厅中闲闲立着,将这雅致的小厅仔细瞧了一遍。
相互间不言语,便生出几分尴尬来。
我往她那边飞了飞眼风,正瞥见她也在偷眼瞄我,脸颊涨的红扑扑的,撞上我的目光,身子还有点局促似的挪了挪。
我有点想乐。
反正她不说话,我也不说,就这么扛着,看谁挨得过谁。
平果儿拽了拽我,叫我俯身下去,低声与我道:“鹭鸶,她作甚叫了咱们来,却又不说话?好奇怪的人,若她无事,咱们便走吧,在这儿呆着好无趣!”
这娃娃,自以为是耳语来着,声音却着实大得很,哈得我耳朵眼儿直痒痒不说,瞧着那许小姐越来越红的小脸,估摸着她也都听见了。
平果儿不耐烦,我心里也觉得无趣起来,不好再装傻下去,于是便轻咳一声,开口道:“许小姐,您瞧,小孩子不耐烦了,您若是无事,我们便先走了。”说罢,便作势要走。
“等等。”谢天谢地,这姑娘终于开了尊口。
我便等着。
谁晓得她这一句过后又沉默了,我站得脚生疼,实在捱不住,便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她身后的一个丫鬟看不过眼,呵斥我道:“你这女子好生无礼!见了我家小姐不行礼数便罢,居然还这般随意,你太不把我家小姐放在眼里了!”
我有些气,她自己不报家门,我一个外地来的,如何能晓得她是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