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的觉得有些自卑,有种担心张显看不起她的自卑。
许嘉不知道自己这感觉源自哪里,甚至从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开始的,她都不知道。如此在乎一个迂腐书生的看法,光是这样的感觉就足以让她生自己的闷气。
“失业啦?”张显淡淡的笑开了,心想绕了这么大的弯子才把这事说出来,可能是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小阴暗,或者许嘉刚才真的把张显绕晕了,或者这酒确实有点上头,总之张显心中的那些感伤渐渐少了些,似乎对别人的失业情况更感兴趣起来。
“嗯……”许嘉见他凤眼微眯,嘴角狡猾j诈的向旁边勾着,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样子,越发想抽自己的嘴。可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想收是不大可能了。一时间心里满满的彷徨和迷茫渐渐散去。
“没有下家?”
“有下家那叫跳槽叫换工作,不叫失业。”
“你还真彻底。”
“那你看看!”许嘉满自豪的说完发现人家其实是在损她,狠狠的用眼睛在张显脸上剜下一刀然后在心中诅咒万遍打一辈子光棍!
不过那半瓶红酒的法力也不是盖的,随着眼前景物的旋转,许嘉愈发觉得力不从心不想再跟张显这么斗下去了。
于是她闷闷的趴在一边颓败的玩手中的杯子,像是只冬天里几近饿死的田鼠般面庞安静眼中却是满满的渴望。张显抬眼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发现自己的鞭尸行为太残忍。
人家已经都失业了,还在这说风凉话,自己都鄙视自己一遍。说来也怪了,这毛病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张显念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么跟这只兔子待这么几天就如此邪恶起来了呢?
“大不了再另找个新的嘛,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张显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话,随手拿了几句出来应景。
不料,却正中了许嘉的心思。
“可那旧的,又哪能说忘就忘了的?”被说中心结,许嘉站都站不稳的又起身去拿酒瓶子打算一醉方休。
旁边的张显手疾抢先把瓶子握在手里,心想浪费酒我倒不怕,别回头你从里屋吐到外屋我就郁闷大了。
许嘉见张显抢走了也不撒泼要酒,只闷闷的继续趴着转高脚杯。张显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越发心软了,哄了一句“喝多了难受”,接下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昏黄的灯光映在许嘉如凝脂的脸庞,像是把她整个人都镀上了淡淡的金色,不加修饰的长发瀑布般的泄在身上,眼睛微闭可那睫毛却轻轻的颤动,透在绯红的脸颊上淡淡的影子,像是她心里遥远的想象。
许嘉抬眼见张显正看她看的入神,以为在等自己的下文,只轻轻一笑,说:“没想到你还挺八卦的哈?”
张显被她这一笑打断了游神,尴尬的低头不语。
“其实呢,我这人特恋旧。”
“你才多大啊?能有什么旧?”
“你不打岔不行啊?旧工作,旧男友,旧衣服不都是旧的么?”
张显被许嘉噎得无语,心想这理论也太前卫了些,于是也不去争执只听她说。
“就说这旧工作吧,它不光是一张饭票那么简单,毕竟做了四年了,多少都有些感情的。”
“嗯,这个倒是,我在中文这地盘上晃悠十年了还不腻呢。”
“这份工作里最让我不舍便是香格里拉,带团跑了两年了,那的一草一木我都了如指掌,可现在说放下就放下了。”
“如果想去,今后还是有机会的嘛。”
“嗯,但愿吧。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要爬到山顶。”
许嘉虽是导游,可那高原反应和身体的经常不锻炼,每次爬山都中道放弃。事实上她的第一次香格里拉之旅是吴靖陪她去的,只是不放心她独自带团出门去那么远的地方。那时他对她真是呵护备至啊,当吴靖牵着她的手到了山顶,他们拥吻的那一刻,许嘉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自那之后,吴靖再也没陪她去过,她也再没爬上去过。所以许嘉一直以为,那是只有牵手才能到达的山顶。
“爬到山顶后呢?”
“之后我会朝着连绵的雪山和无尽的湖泊方向说,我自己也可以爬上来。然后再站在旧男友面前时,便会很坚强,而不再是无力的样子。”
张显听完不禁莞尔,嘴角扯出一丝笑,心想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看来还是首抒情诗。就为这么句话跑那么远去说,咱大连的大黑山也不错啊,下面的海比那香格里拉的湖大多了。
许嘉见张显笑的和谐,以为说到他心里引起了知音之感,于是问道:“你的旧女朋友恐怕也不容易忘怀吧?”
张显前一分还在叹庸人自扰的笑转眼僵在脸上,眼睛里空了空感觉好像有风进到体内里来到处撞得难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厄……一不小心就知道了,嘿嘿,里面是什么?”许嘉把脸凑上去好奇的问。
“一枚戒指。”张显倒是没避讳,如实说了。
“是要送你女朋友的吧?”
“嗯,不过她走了。”张显声音伴着眼神一起暗了下去,像是外面漆黑的夜深不见底,眼前浮现出梁雅茗的脸庞,微笑如春风的,温情如夏日的,淡雅如秋雨的,最后是临行前的那句“再见”如冬雪般冷酷决绝。所有的这些都让他觉得心里生生地难受,无一例外。
“为什么?”许嘉听了八卦前一秒还迷离带泪的眼睛“唰”一下亮了,精光闪闪的看着张显,看来自己猜得果然不错,果然是个定情信物,果然是旧情难忘。
让如此完美的人无法忘怀的女子该是个怎样的人呢?肯定是个人间仙子吧,天使脸庞魔鬼身材还不够,学历和地位也是不能少的,许嘉自虐似的想象梁雅茗的无上崇高,边想边暗忖自己与之的差距。
张显叹了口气,说:“都是过去的事了,提这些干嘛?”
“只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回头帮你物色物色哇!”许嘉压了压心里的难受,扮了个没心没肺的大笑脸。
张显看了眼许嘉的白痴表情,心想真是无知者是最幸福的啊,梁雅茗心计太多从未在他面前流露出过这样单纯的神色,为何她偏要去追求那些名利而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呢?像眼前这只小兔子这样单纯的生活不也很好么?
张显摇摇微醉的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些把心里的事和脑袋里的事分开来。带着一种近乎无奈的心情然后用一种苍白的语气说:“喜欢又怎么样呢?生活里的事不是单凭喜欢就行的。”
年过而立又异常理智的张显平生只做过一件不理智的事,就是不计回报的迷恋和无休止的等待梁雅茗十多年,现在他终于决定去面对生活了,可心里却惯性的还在过去的感觉里徘徊。
有人说《红与黑》里描述了两种爱情,一种是脑袋里的,一种是心里的。如此倒可以扩展到人生吧。心里的那些感情感受感觉都是伴着一种类似冲动的东西,代表着哪些是喜欢的事,而脑袋里的那些想法确实带着一种理智和冷静,他们代表着哪些是应该做的事。
张显十分清楚的知道梁雅茗是他心中的感情,而像平常人那样去相亲去结婚生子,这些是他头脑中的事,这两者是要分开的。
“可是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为什么还去相亲?即使遇到不错的人也不会喜欢啊。”许嘉不服气的撅着嘴反驳着,显然她还未感受过那种辛酸的无奈,即使感受到了,她也会没心没肺的安慰自己,然后抬起头来继续向前,她也很难理解张显的这种情绪。
张显抿了口酒看着许嘉倔强着像是要跟命运和生活作对的小样,不由得笑笑,心中的窗户也打开了些,可嘴上依旧淡然着,道:“感情可以培养。”
许嘉刚要脱口而出“要是那么容易培养,我们俩怎么就没培养起来?”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吞下去,噎得她连连打了两个嗝。
许是觉得这话题如此下去恐怕又要勾结出多少事情来,张显把话锋一转,道:“那英语一直没看吧?早就嚷嚷要学,也没见你认真百~万\小!说。”张显把语气缓了缓像是温馨的责备在莎妞温柔的声音里慢慢流淌。
“不是不想看,说实话,我真的看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看。这东西一点头绪都没有,心里急得很,却不知道从哪下手。”许嘉黯然的把心中的委屈如数倒出,也许只有这样脆弱的时候她才会把这些拿出来示人。
相当于零基础的许嘉基本上不懂什么语法,贪便宜买了本《旅游英语》的速成书,上面的单词都不认识,更别提语法了,就算是文曲星下凡估计也很难看懂的。
张显见她说的可怜又诚恳,心越发软了下来,“看不懂你可以问我啊,没事的时候总过来贫嘴,正经事倒不说。”
许嘉闻言一怔,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盯着张显看,这是张显第一次允许自己靠近,许嘉激动地捂着自己的小心肝安抚它们慢点跳。“真的啊?”
张显笑着说:“当然可以。”
“你给你我当老师吧?”激动中的许嘉的得寸进尺进一步要求张显给她多一点点阳光和关爱,“我可是很认真地。”边说还边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就算是帮忙吧,我可带不了你这样的学生。”张显一想到这个鬼马精灵的小家伙过去的种种劣迹,把头摇得飞快。
许嘉不依不饶像是吃定了张显周身散发着蔡元培的教育家气质,热烈的恳求着“我可是很用功很听话的学生,想当年在舞蹈学校的时候……”许嘉开始做生平简述了。
张显淡淡的笑着听完她绘声绘色的讲述,不知怎的,虽然许嘉一直笑着甚至有时拿自己的过往开着玩笑,可他分明的听到一股辛酸。年纪轻轻的孩子独自在外十多年,开心时喜欢拿出来炫耀与人分享,不开心时自己默默咽下,这样的孩子虽然有些小淘气和不长进,可也确实让人心酸的起了怜悯。
许嘉越是笑着,张显就越是觉得她心里有苦涩,这感觉就像是一杯卡布奇诺,上面飘着甜腻的奶油泡沫,可下面却分明是苦的。
“真的决定要上进了?”张显放下酒杯,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真的!”许嘉连连点头,虽然头里已经都是糨糊了。
“如果你不听话怎么办?”
“厄……你说吧……”
“交房租!”石破天惊的,张显一语直戳许嘉的痛处,痛得许嘉连反悔的时间都没有。
事后许嘉一直觉得自己当时的决定是个战略上的失误和人格上的犯贱,虽然张老师很负责也很到位,可接下来的苦行僧般的修炼实在让她无法忍受,以至于她常想张显那么痛快地答应一定是不安好心的故意折磨她
她怎么就忘了呢,张显可是个腹黑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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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两人僵持了很久,直到天边飘上了幽冥的鱼肚白,许嘉困得睁不开眼,张显累得说不出话,才宣告结束。两瓶红酒喝干了,谁也不记得最后结果怎么样,不过许嘉依稀能回忆起昨晚她确实拜师了,虽然不记得自己为啥要拜。
张显不惯白天睡觉,躺到中午就觉得浑身难受,隔壁的小兔子还在冒着鼻涕泡呼呼睡着。张显凝神想了一遍昨晚到底有没有把小兔子收编,脑袋里搜狐压狐百度谷歌了一遍统统步调一致的说无法显示该网页。
不过分明的,眼前确实是昨晚许嘉一副我该怎么办的无助,心里也着实是恨铁不成钢的纠结。他不知道为啥这么在意这件事,为啥非得跟这只不思进取不可救药的小兔子较劲。
张显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电视的遥控器,像是董存瑞顶着的炸药包般谨慎小心。最后还是按下去了,犹如下了某个决定般,按下前尚且犹豫,按下后便不作他想了。
电视的声音很大,许嘉在卧室里翻了个身,把脑袋钻到被窝里摆了个鸵鸟的造型,唯一比鸵鸟高明点的地方就是把屁股收进被子里了,裹得像团没炸好的锅包肉,严严实实的好像谁会冲她屁股上踢一脚似的。
许嘉睡觉很警觉,十步以内有点声响她就会醒,更何况那震耳欲聋的电视只同她有一墙之隔。
她爬在被窝里听完全段的午间新闻,谁会见了谁,谁调查了哪,她比那些人还记得清晰。忍无可忍觉得无需再忍的时候她终于破茧而出,甩掉身上的物件大步流星的夺门而出,一点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怒目而视的--“你那电视是给全楼看的?小点声不行啊?!”
平心静气的--“这位学生,麻烦你高抬贵眼,看看现在几点了。”
气急败坏的--“这位老师,麻烦你回忆一下,昨天,啊不,今天咱几点睡的。”
尊尊教导的--“晚睡本来就不是好习惯,再染上晚起,那就更不好了。”
狗急跳墙的--“我不管,我困,我要睡觉!”
有理有据的--“你这位同学再这么不听管教,我要开除你的学籍了。”
打着哈欠的--“开吧开吧,只要让我回去睡觉就行。”
一抹微笑的--“上个月的房租,你看……”
于是许嘉精神了,她没法不精神,如果再回忆一遍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她会清晰的记得,她确实说过如果她做的好就要免她房租,如果不好就交起。这些话与现在相距不远,甚至不到一个梦的距离,所以清晰的到了让她没法抵赖直到抓狂的地步。
“好吧,我不睡了,问题是咱醒着干嘛啊?大眼瞪小眼?在这看新闻听政治教育?”
“现在是午饭的时间,你觉得你该干点啥?”张显把手中的遥控器按下最上面的开关,震耳欲聋的声音突然没有了,许嘉还有点不适应。
“我只是说给你当学生,貌似没有做饭这么一条吧?”精神过来后的许嘉转着小脑瓜用力回忆着寻找着昨晚那个口头协议的实效范围。
“传统上说,你进了我的师门,一切就都要听我的,徒弟进门的时候都要签生死契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听说过没?”张显在一边举重若轻的拿起一张报纸漫不经心的看。
“传统……咱现在可是改革开放的新社会,四旧都破了,你还想逆历史潮流不成?”许嘉觉得这协议像是卖身契,还“生死条约”?
“小嘴儿挺能说啊?”张显微微抬眼勾了一下嘴角,阴险的笑。
“那是!也不看看我干什么的。”许嘉混迹旅游业这么多年,全凭这张嘴。
“成,那交房租吧!”张显把报纸一合,摆了个等着数钱的pose。
“啊?别啊,咱不是带着讨论问题的态度么?”许嘉迅速变脸,讪讪的嘻嘻笑着。
“没什么好讨论的,要么听话,要么交房租,选!”张显又把报纸打开,新商报的刚才那段采访还没看完。
“成,我做!只要你敢吃,我就敢做!”许嘉说着撸胳膊挽袖子一幅与你共存亡的架势,放在以前张显早就一百米仨脚印去找止泻药了,不过今天他倒是镇定地很,像是已经把止泻药吃完了百毒不侵一样大义凛然的看着许嘉笑。
许嘉被他这不怀好意的笑弄得背后发凉四肢发麻,往后挪了挪屁股弱弱的问:“你不是吃完了吧?”
“吃完了还让你做什么饭啊,我是那种人么?”(画外音)你不就是这种人么?
“那我真去了?吃什么?”
张显也不说话,起身踱进书房,不大会便出来了,拎了两本书,说:“这上面的菜,你挑简单的做,做不好就重来。”
许嘉哭的心都有了,睡了不到五个小时就被拎起来做饭,估计下堂妇也比这待遇好点吧?好歹也是一教授,怎么这么不知道体恤民情呢?更诡异的是,这国学教授书房里居然还有菜谱,估计食神都是博士后毕业的,而且还是国学专业!
许嘉在厨房挥汗如雨与锅碗瓢盆做斗争时,张显正美美的在沙发上看剩下的一本菜谱,可能觉得这样的对比还不够惊险刺激,又端着菜谱颠颠儿的跑到厨房,指着上面的洛神葵粥说橱柜里还有些洛神葵,干脆拿来做粥吧?
许嘉恨不得立刻把自己变成八爪鱼,两手洗菜两手切菜两手炒菜,余下的两手,把张显当成颗萝卜,掐死!
只一个菜,许嘉从中午11点忙到12点,中间失败了三次,失败原因分别为咸了油了和糊了,最后第四次出锅的时候许嘉决定如果再不通过,她就把张显活吃了。
张显在客厅里一勺一勺的喝干了洛神葵粥,这粥的造价比较高,不像那些萝卜白菜失败重来,所以他亲自挂帅上阵,末了也不等菜好就自己先盛了碗,然后摆足了黄世仁的架子看喜儿在厨房里为二尺红头绳呼天抢地。
午饭终于吃完了,不知怎的,许嘉有生以来头一次对吃饭这项她很有爱的活动如此顾及。过去都是吃完了往床上一躺,仰着圆鼓鼓的肚子对天空说:“好饱好饱”,现在还没吃呢,就仰面朝天,只不过台词换做:“好累好累”。
许嘉躺在床上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这时张显的声音幽幽传来,“刚吃完饭,别躺着!”
许嘉晃晃脑袋,告诉自己这是幻听这是幻觉,边暗示自己边继续听从身体的召唤去周公那里报到。
“起来,别让我说第二遍!”张显恐怖的声音阴森森的传过来,许嘉的口水淌了一半听着声音突然觉得浑身一冷,精神了。
“干嘛啊?!早上才睡了几个小时!饭也吃完了,起来干嘛啊?!”许嘉抗议了,她没法不抗议,昨天折腾了一天,晚上又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的觉,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人嘛!说着她气呼呼的套上衣服窜到客厅里跟张显理论。
张显看了看她,像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的指了一下茶几上的纸单,说:“出去买菜,按这单子上的菜买。”
许嘉上去拿起单子,有些是家常的青菜鱼肉,还有些她连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张显扔下一句:“不认识的去市场打听,别问我,一个小时后准时回来。”
说着漫不经心的踱到客厅外的阳台上,许嘉这边气的快冒烟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去看风景,去逗鹦鹉!
碍于房租的滛威,再怎么不甘不愿许嘉也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睁着沉重的眼皮以最快的速度消失,一小时来回还要买菜小跑都不一定来得及,许嘉看看自己许久不曾锻炼的小胖腿,心想今天就当减肥了。
正午的烈日炎炎下,许嘉梦游般飘出去了,走在街上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着棉花,街上的人都在晃得如不倒翁一样。路过街边一家快客时,许嘉觉得自己这状态再下去就要横尸街头客死异乡了。
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她许嘉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么?是!绝对是!边这么碎碎念边走进快客,广告里说:“困了?喝红牛!累了?喝红牛”,许嘉觉得自己现在急需一瓶红牛!
红牛里的咖啡因肌酸以及各种氨基酸让许嘉喝完顿时眼睛一亮,感觉自己又转世般精神振奋了些,她许嘉是谁?岂是这点事就能难倒的?你不是仗着财大气粗欺压穷人么?我就不服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睁着两只灯泡样明亮的眼睛,许嘉开始了定时购买任务的执行,信誓旦旦的回头对着张显窗户的方向做了个鄙视的手势,大步流星的走了。
阳台上的张显看不清楚许嘉比划着什么,不过看她一蹶一蹶走路的样子,嘴角轻轻的挂起来了。
不是非要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也不是非要惩治她对自己的马蚤扰,而是他觉得这小姑娘太过乖戾狡猾,不来个下马威先把她制得服服帖帖,以后说不准哪天她就会反过来把自己给教育了。
看着许嘉的背影,他想象着她在心里是如何编排自己的,一定是十恶不赦阴险恶毒的吧?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总有一天她会感谢自己的,像沈逸悦那样,感谢自己当初的冷酷和无情。
她现在还是个未开化的璞玉,还是个云层里的迷龙,当有一天她真正成熟的那天,可以去照顾自己照顾别人,照顾自己的未来,像个成熟的女人那样知道自己是谁,想得到什么,能得到什么的时候,便不会再这么一蹶一蹶的走路了。
海滨城市里夏日特有的清风吹过张显的发梢,微风中他淡淡地笑,像是真的看到许嘉成熟一样。
让张显如此良苦用心的只有沈逸悦一人,那时他还年轻,沈逸悦又乖巧的成天跟着他,一来二去他便成了沈逸悦比亲哥还要亲的人。大到做人做学问,小到一碗西红柿鸡蛋汤,张显倾囊相授又严厉苛刻,才把沈逸悦从一个几近失足的孩子变成好赖不继的研究生。
他以为这样的无私奉献只有意气用事的年轻时候才会有,有那么一个小鬼就够他减寿的了,他以为此后他再也不会那么用心去做这种事了。
可是,分明的,昨晚他又答应了,而且不忍作罢,即使那只小兔子一直犯倔一直不肯就范,他还是想继续下去。到底是惯性还是其他,他也搞不清楚,他只知道他跟这只小兔子真的杠上了。
想到这张显觉得似乎有必要加大一下力度,拿起手机拨过去,问:“时间快到了,在哪?”
许嘉拎着大小包装袋,还要听电话,手被袋子勒得生疼,还不忘倔强的说:“马上到家了!时间还有富裕,张老师别担心哈!”
“哦,去小区后身的超市买盒沙拉回来。”说完张显不等许嘉在那边大喊“我都到楼下了!”便挂了电话,看着手机上的“结束通话”,张显心里想像着许嘉在那边抓狂的样子,然后一丝笑从心里蔓延到脸上,眼边,嘴角。
一点半的时候许嘉终于爬回来了,把东西扔在门口然后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鼻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粉白的脸被外面的大太阳晒得通红。
张显走到旁边居高临下的看了看,严肃地说:“把菜拿到厨房,然后分好类,别在这堆着!”交待任务般说完便往回走,走到一半听后面还没有反应,便添了一句:“干完可以休息一会。”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嗖”的一声,许嘉如临大赦般,像是春笋遇到了第一场春雨把东西收拾好了。张显回书房在卧榻上也小憩了一会,他没有白天躺床上睡觉的习惯,昨晚睡得太晚才来书房躺一下。
半小时后许嘉同周公聊得正火,甚至已经把十米的警戒线缩小到了五米,可无奈许嘉的卧室不到25平,也就是说,睡在窗边的她能清清楚楚地听见门口张显拿个饭锅“哗啦啦”的敲锅底。
再次把自己裹成锅包肉,再次没用,再次大步流星出来怒目而视,再次听到那句“上个月的房租该结了吧?”黄世仁的腔调拿捏得很准,足以让许嘉头发当场尽白!
已经两点半了,许嘉看看头顶的时钟,数着还有三个小时又要做饭了,而在这漫长的三个小时里,她许嘉又要受什么非人的折磨,光是想想就足够惊险刺激的可以去拍007。
困的睁不开眼的许嘉当然不知道,她的熟女养成训练才刚刚开始,那位站在她身边得意地笑的张显,做别的可能都是半吊子,可他的拿手特技就是破坏一个旧世界,然后再创造一个新世界来。
等待她的将是一场血雨腥风的量变,其终结目的是一个横空出世的质变,在这量与质的过程中,许嘉,呵呵,你要珍爱生命,千万别想不开。
张显抱着手在一旁自顾自的乐,从心里往外乐。
作息时间表
其实在那个许嘉以为小命休矣的下午,张显并没把她怎么样,起码张显不觉得把她怎么样了,比起当年对沈逸悦的言传身教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来,对许嘉的思想改造和身心教育,实在称不上什么。
当年沈逸悦差点成了失足少年,可张显一出马一教育,小沈同学立刻改过自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说到底,除了张显的人格魅力,沈逸悦的听话懂事也值得我们称赞一回。
可许嘉到底不是沈逸悦,在张显眼里她似乎有种毫无来由的自信,或者说是自大,虽然还不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程度,但也足以使张显历经挫折后挫火挫败。
站在80后尾巴尖上的许嘉很前卫的有些90后的潜质,这潜质让70后的张显无法理解也捉摸不透。比如说张显曾经尝试着跟她好好沟通一下,问她为什么会失业。
许嘉只淡淡地说:“经理有眼无珠老眼昏花见利忘义,不知道我是个人才。”身为一个导游,英语水平基本为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人才,张显都替她汗颜了。
再比如那天下午张显让她帮忙整理导师的手稿,顺便让她练习打字摆脱二指禅的阶段,人家很不屑的说:“这东西我用不着,我又不打算去当打字员。”
于是张显突然发现路漫漫其修远兮,自己实在上下左右东南西北中发白而求索不起。偶尔也会想想自己干嘛非要跟这只不知好歹不懂事的兔子较劲,可每次有这个想法的同时,同时!绝对是同时!心里有有种不舍的感觉。
难道他张显周身闪烁着圣母的光辉?还是天生就有普度众生的超度众人的潜质?
张显不愿去想,比起小兔子的不乖,他的自问和自我觉醒更让自己恼火。
那天下午张显让许嘉制定一个计划,她现在失业在家,生活学习总要有个规律才行。在陈述了种种列出计划的必要和意义后,只换许嘉一句,“脱裤子放屁,用得着么?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呗。”
张显压了压火气,语重心长又换位思考地说:“按你这样下去,体重会如雨后春笋般长势喜人。”不废话,直接撮向许嘉的痛处,使之矢志不渝一往无前的认真想想这日子究竟该怎么过。
经过一下午的斗争与反斗争,挣扎与反挣扎,许嘉的生活作息表终于列出来了,内容如下:
6:00,起床,整理自己房间,洗漱。
6:30,同张显出去晨跑。除人力不可避免的情况,如大雨,台风,地震,海啸等,活动不可停止。
7:00,早饭。
8:00,晨读。大声朗读英语课文
8:30,学习英语
11:30,午饭
12:30,午睡
13:00,学习英语
17:00,晚饭,晚饭后自由活动。
22:30,准时睡觉
注:1.一日三餐由许嘉主办,张显督导。
2.周日休息
3.若违背以上要求,许嘉同学需立刻补齐房租费用。
4.即日起生效。
许嘉看着这一纸丧权辱国的条约,越发觉得像是卖身契,而且还卖给了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可没办法,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连吃带拿还住在人家屋檐下连脊梁都矮半截。
那天的晚饭是张显做的,丰盛美味的像是给快上刑场的人安排下最后的晚餐,许嘉靠在厨房边看着张显不到半小时就摆上来的盆盆碗碗眼睛都快直了,觉得这一餐后小命就交于他人的心惊肉跳。
第二天张显说到做到的早上不到六点就起床了,敲了几下许嘉的房门见里面装死装的坦然,无奈的摇摇头踱到客厅,使出必杀之决计把电视开到60分贝,然后抱着手在一旁倒计时等许嘉冲出来。
趴在床上睁不开眼的许嘉现在真的肠子都快悔青了,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所谓此情可待成追忆,所谓冲动的惩罚……她恨昨天的一冲动和今天往后漫无边际的惩罚。
许嘉还是出来了,看着张显抱着手在一边嘻嘻□的样子,她恨完了自己命贱又恨他的小人得志然后恨不得上去掐死他,张显满不在乎的看了看时间,说:“看什么呢?早知道你动作这么慢,明天就再早点叫你!”
“厄……我动作很快的,你可以晚点不?”
张显笑呵呵的听完,许嘉以为这厮会怜香惜玉的就此同意,可巴巴地站了几秒后只见张显默默的笑完,然后此处无声胜有声的转身回屋整理房间去了。
吃完闭门羹的许嘉用自己不太锋利的爪子在张显背影上挠来挠去,还没过瘾呢,就听张显说:“有这闲功夫赶紧洗漱去,要不明天再提前半小时叫你!”
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乖乖的跑去洗脸,出来的时候已经6点35了,张显站在门口看了眼时钟不说话,许嘉像是预见到了什么,拉着张显猛劲往外拽,生怕他多想一秒。
张显家楼下是个花园小区,许嘉本以为就在这意思意思算了,正要拐弯的时候见张显义不容辞的往小区大门跑去,跟过去看了方向才知道,这家伙是要跑到海事大学!
张显所住的硅谷假日与海事大学只一街之隔,可刚过了街许嘉就觉得大腿无力,小腿抽筋,胸闷气短,浑身乏力。踉踉跄跄的跟到海事大学门口,她就再也挪不动了,掐着腰站在一旁喘着粗气,可怜程度不亚于红军的两万五千里长征,像是从城那边的大外不间断的跑过来的一样。
张显回头看看她不争气的样子,心想若是就此放过她都对不起自己,可看她这样子该是很久没锻炼了,真要是弄个拉伤之类的倒是得不偿失。
许嘉弯着腰半蹲在一旁感觉自己快死了,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有生以来头一次发现原来夏天的早晨这么热,热到她身上的汗都沾到了t恤上。
都说胖人爱出汗,难道自己也划进胖人的行列了?难道真的如吴靖所说,我许嘉是个肥婆?!
一想到吴靖,许嘉像是打了兴奋剂的斗鸡一样又精神抖擞了,现身说法的再次证明一回精神可以战胜物质,起身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张显本想说如果实在累就回去吧,见她又起来了,张张嘴什么也没说,转身慢悠悠的压着速度往前,尽量让许嘉就算是走也要走完全程。
路过的人可以证明,张显的面上,分明的挂着一抹微笑。
晨跑回来许嘉跟小吃街上的印度抛饼一样,软软的平行的摊在沙发上,再也起不来了。见张显进浴室冲了澡又换了衣服出来,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在嗓子里哼哼出一句什么。
张显侧耳听了一遍没听清楚,于是走近了些还是没听清,心想不是真的累坏了吧?没想到这小兔子体质这么差,她不会有什么心脏病之类的吧?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要赶紧上医院啊。
许嘉合着眼睛在沙发上气若游丝的听着自己的忙乱的心跳,冥冥中觉得有种气场离自己越来越近,睁开眼,张显的脸变得硕大与她近在咫尺,一只手正顿在半空看样子正在向她的人中进军。
许嘉忙动了动以示自己还活着,张显见状也慌忙的躲开了些,刚要问她哪里不舒服,只听她自己支吾出一句,这回张显终于听清了,而且听清后还精神百倍兴奋窃喜了好半天。
许嘉同学说:“早饭,你做吧。”
看来他张显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孩子都累成这样了还不忘那约法三章,可谓孺子可教,可谓有钱能使磨推鬼,可谓……他张显的话还是有些力度的。
冲了凉吃了早饭许嘉也恢复过来了,八点的时候她准时捧着英语书坐在沙发上磕磕巴巴的念起来,其停顿程度,阳台上的鹦鹉都觉得听不过去,从来未开口过的它无奈的喊着:“hello,hello!”
捧着英语书除了hello,不会念下个词的许嘉,咬牙切齿的在脑袋里盘算着这鹦鹉是该清蒸了还是放在煤气上烤。
张显在书房里无声的捧腹,脑海中许嘉那粉粉嫩嫩的小脸被鹦鹉气的发绿的可爱小样,赶走了对导师书稿整理的焦急。同时又有种担忧浮上心来。
许嘉的英语差得超乎了他的想象,本以为只是基础差些,再加上年久失修都忘干净了,可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没基础,更没什么好忘的,这样下去就算是读一个月,所会的也只是hello而已。
而立之年的张显可能对导师的病情恶化束手无策,可是在大连的教育界混好混差也混了这么些年,不需太大周折,甚至不用出家门就可以把许嘉的问题解决了。
他的一个本科同学现在正在办英语学校,规模不小也很正规。打电话过去还没说话,对方一听到张显的声音就兴奋得要提着礼品上门问候,好像被冷落多年的妃子终于被皇帝想起要宠幸了般。
不是对方虚伪做作,他张显就是有这样的气场,让人带着敬畏和亲切的一种复杂心理希望和他交朋友,喜欢很他把茶言欢。且不说现在学校里的老学究对他心服口服,就是当年在大学里学生会的小痞子对他也要让三分。
张显淡淡的问候了两声便说了正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