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有个妹妹想过去听两节课。说到妹妹时张显顿了顿,心里像是五味杂陈奇怪的很,即对这样亲切的称呼觉得兴奋,又觉得这关系像是割断了什么有些不舍。
对方满口的答应,说有全天课程的外教班下月就开课,到时过来就行了。张显问到价钱的时候,对方说:“哥,你骂我呢是不?你说这话还不如打我一顿!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啊!”
说实话,张显不太愿意承认了这个妹妹。
许嘉在客厅断断续续的读书声还在继续,比弹棉花还难听,阳台上的鹦鹉绝望的看了看关着自己的笼子,恨不得咬舌自尽求一个清静,可书房里的张显却心情愉悦的爬在书桌上享受着,仿佛在听一支美妙的音乐。
许嘉好不容易终于挨到了中午,见张显终于从书房里现身出来赶忙拿书挡住脸,装作陶醉在知识的海洋的样子,用以像早晨那样躲过午饭的创造工程。
可她小瞧张显的洞察力震撼力以及行动能力了,被无声盯了10秒钟后许嘉觉得自己浑身像长了刺一样浑身不自在的起身,迈向她万劫不复之地――厨房。
不知怎的,她哼起了宋祖英那首《辣妹子》,整首歌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句“眼睛会说话”。张显在客厅里含笑的听着,满心开怀的任由许嘉把他想象成各种恶魔巫师以及阶级敌人。
晚饭后张显外出散步,许嘉觉得这一天比带团还累,窝在沙发里死都不肯再动。张显也不强求,自己哼着小曲开门出去,像是见许嘉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他无比受用。
许嘉眯着眼睛听了会电视,正迷迷糊糊眼看就要睡着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了,提起来竟是许久没出现的沈逸悦。许嘉刚要抱怨这几天受得非人折磨,小沈那边抢先说:“听说你失业了?……张显人不错,别担心。”
许嘉的满腔热血热忱以及热情都被冲刷干净,决定不再抱怨什么,对于一个失业的人有吃有住还有人帮你减肥充电,还能抱怨出什么呢?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张显这家伙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许嘉在心里发布了一遍《罪己诏》后发现竟有种暖暖的情绪滋生出来,像是冬天里吃了一碗热汤面般,舒心和胃的很。
小沈在对面听说张显不在家,留下一句“让张显给我回个电话,有急事”就挂断了,许嘉在这边还没品出热汤面的原材料,又被这“有急事”弄得心神不宁起来。
再遇范诗言
许嘉带着一种很诡异甚至是逆反的心理,把沈逸悦来电话这事压了一晚上没说。像是在刻意的报复张显对她的身心摧残,或者已经意识到张显还算是个好人,不愿意让其他女人染指这片只属于她的屋檐。
这一晚许嘉有生以来睡得最不踏实的夜晚,躺在床上睁着眼看黑暗中的天花板,沈逸悦的声音就鬼魅般的在耳畔响彻起来,“张显回来给我回电话,有急事!”
许嘉自我安慰的想了遍沈逸悦找张显除了相亲或许还会有的其他急事,想到自己眼睛干涩快要流泪了才恋恋不舍的闭上眼。
曾经有位哲人说过,闭眼后的世界要比眼前的世界精彩许多。许嘉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从最初沈逸悦的乱点鸳鸯谱到在咖啡店里再次遇到张显,一直到进了他家先是与之文斗武斗,然后又握手言和,一幕幕的景象如老唱片般别有味道。
夏夜里月亮的余晖从舞动的窗帘缝隙中照进来,那光芒被清风吹得飘忽不定,就像许嘉的梦境般清晰的心痛又模糊的匪夷。
梦里许嘉似乎还没没失业,正带着游客逛玉龙雪山,梦里的她很坚强的爬到山顶,踩着缠绵云海望着连绵远山,她心情空前的好。远远的她望见对面山上也有个人在看自己。
两座山像是行走的巨人,载着他们越来越近,许嘉终于在薄雾里看清对面的正是张显。她挥着旅行社里的帽子喊着张显的名字,张显对她笑着点头。
两人眼看就到一步之隔的时候,脚下的山停住了。那距离只有一步多一点,不太远,却也生生地够不到,像是商场里陈列的贵重商品一样,只能敬而远之只许看不许摸。
两人的脚下是深不见底无边无际的悬崖,迈不过去的幽深鸿沟,许嘉急得想哭,而对面的张显却仍是云淡风轻的微笑,像是一抹风景般不着感情。
正当许嘉想找个木板之类架桥过去的时候,两座山又越来越远了恢复到原来的距离,许嘉在山这边声嘶力竭的呼喊央求,可她的每一声都把距离拉得更远……
许嘉喘着粗气醒来,一边庆幸着不过是个梦,一边看着窗边清冷的月光愣神。回手摸摸枕头还一片湿凉,她赌气似的索性翻到背面躺下,本就不太浓厚的睡意此时已溜得干净,黑暗中她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否则还能怎样呢?他们睡在同一屋檐下,甚至呼吸着对方的呼吸,那距离也只有几步路的两扇门而已,可同时这也是许嘉不可逾越的鸿沟。
许嘉很不屑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和金童玉女的言论,可是到如今,客观的审视一下自己,不论从哪个方面,都与那闪烁着光环的张现相差千里,甚至可以说,他们俩,是没有交集的两条异面直线,连平行都算不上。
带着零乱的梦终于熬到了六点的闹铃响,张显在房门外敲了两下,许是没想到许嘉会这么早起,正转身要去看电视,忽闻房内许嘉说:“别扰民了,我醒了。”
不知道是接连的睡眠不足还是昨天的晨跑伤筋动骨,从床上爬起来时许嘉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样每块肉都疼。她踉踉跄跄的出了房门迎面就见到张显站在房门口一幅不许偷懒的铁面无私。
许嘉把满肚子推辞的话又往下咽了咽,争取一会如厕的时候就着下水道一起奉献给大地母亲。
张显见她出来便抽身回屋整理房间,临了还仍下一句“动作快点,别像昨天似的迟到。”
“我浑身酸疼!”许嘉抱怨了一句,心想这老家伙干吗把这么温馨的家弄得跟军营似的,做事差个一分半秒都不行!
“缺乏锻炼!”张显的房间开着门,他把窗子开大些让空气流通换上空气,一边冲着窗外喊出这么一句,好像许嘉在楼下锻炼并且偷懒一样。
许嘉无奈的爬到卫生间把牙膏挤到牙刷上,正要送进嘴里时家里的电话响了。许嘉握着牙刷心脏少跳了一下,手抖了两下,肉跳了三下,在张显“谁这么早打电话”的嘀嘀咕咕中,许嘉把牙刷咬在嘴里却不刷。
“哦,什么事?”许嘉仰着身体从卫生间里远远的看过去,张显一边摆弄着昨天的晚报一边漫不经心的说话。
“她没说,什么事?”许嘉听到这连忙把头缩了回来,使出刷鞋的力气用力的拿牙刷摩擦着自己的小牙,耳朵竖着听张显那边的动静。
“哦……她找你了?”许嘉一下子思路还飞跃不到此“她”为谁“她”的阶段,也不去想,只静静的听。
“我还以为她觉得不合适就走了呢,那就再见一次吧。”
“嗯,好,我有她电话。”
这电话时间不长,但最少也有五分钟了,许嘉在这漫长的五分钟里用不太灵光的脑袋一边接受未知信息,一边分析已知信息,等到想起把牙刷拿出来时,那刷子已经磨飞边了。
张显挂了电话接着整理房间,对许嘉私扣电话留言的行为非但没追究,反而催促她动作快些否则明天真提前叫她起床。许嘉看他这反映倒真不知该感谢他的大度,还是该鄙夷自己的自作多情,或者压根人家就没把自己当根葱。
下午的时候张显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临出门的时候还意外深长的看了眼许嘉,目光顿在她脸上几秒后许嘉有些不自在,便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哇?赶紧走,我好睡会!”
张显淡淡的笑笑,心想这才是自命不凡却又不思进取的许嘉,自己怎么把这些都给忘了?那《老婆白皮书》的几项条文还在书桌里押着,墨还没干呢,他张显何时变得这么记吃不记打。
摇摇头出来的时候张显觉得轻松了许多,在心里用千万个理由安慰自己,这片活泼青涩森林不属于他,也不会接受他这个没青春没活力的老头子,这么想的时候张显再次诧异一遍自己这种心理是哪来的,懊恼似的健步如飞直奔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脑袋里别有洞天的张显没注意到,他身后有一双精灵般闪烁的小眼睛在盯着他瞧,见他上了车也捏手捏脚的跟过去坐上后面的车,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告诉司机,“跟上前面那辆车!”
说完了还怕司机不知道是哪辆,指着前面蓝白相间的蓝灯出租念出车牌号,像是情报局跟踪正要销赃的贪污犯,有如怨妇追随正要出去寻花问柳的丈夫,总之气势紧张急迫的连司机踩油门的脚都抖。
前面的车拐到黄河桥的时候许嘉笑了,跟张显相亲了一次又目睹了两次的她用小脚趾也能猜到张显这是要去哪。下了黄河桥正值堵车,许嘉心无旁骛的看着路旁的风景,轻飘飘的对司机说,不用跟了,直接去西安路的百盛吧。
她要先一步到那里,然后找个靠边的位置隐蔽好。心脏跳动恢复正常的许嘉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动机来,说实话,现在只要让她的脑袋一沾到枕头就立刻能睡着,不惜放弃这么好的睡眠机会却巴巴的自费环城,她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了。
先到了上次的星巴克的许嘉一眼就看见人群中一点蓝的范诗言,她背对着门,一副你的到来永远是我的惊喜地样子。许嘉回头看了眼,绕过她向后面的卫生间走去。
服务生喊了一半的“欢迎光临”梗在喉里,心想又来了个上厕所的。约摸十分钟左右许嘉才从卫生间的角落里出来,找到个对角的位置坐下,远观张显的谈笑风生。
范诗言的再次相约倒是出乎张显的预料,即使那天是因为特殊情况提前离场,可是他这边一直没有回音,按说女方的主动见面也足够说明其诚意。
张显进门时还特意环顾了一遍四周,比起上次被偷窥看笑话,这次他更不想被那只小兔子抓到现行的把柄。再说眼前的范诗言,客观的来说,张显还是觉得可以与之发展下去看看的。
今天许嘉出门匆忙,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好在是夏天,这身t恤也说得过去。可是如果稍稍抬头看一眼,许嘉就再没勇气低头看自己了。虽然上次她就预见到范诗言这事没那么快就完,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并且这么突然的来。
起码她还没准备好,心理上的,身体上的,都没准备好去迎接这个断送她前途的女人重现江湖。
服务生见来混厕所的居然找位自己坐下来,过来刚要搭话,许嘉翻翻自己打车还剩下的几张零票,说:“来杯最便宜的咖啡。”听得服务生直翻白眼心想哪款咖啡都不便宜啊。
许嘉抬头望过去,张显的谈兴似乎比上次更浓烈了些,范诗言只开始的时候张嘴说了几句,之后就一直含笑点头,不时用手轻捂着嘴一副崇拜膜拜的样子。
许嘉觉得自己心里无来由的疼痛,她不知道张显在说什么,其实也不想知道,她似乎看到了眼前的张显虽然同样近在咫尺,却已经像梦中那样越来越远了,而且他的那个山头上还多了个许嘉很不待见的范诗言。
想到这许嘉觉得既然自己来了就一定该留下点什么,当年爬黄山的时候,明明旁边立着“禁止乱涂乱画”的牌子,她还很义不容辞的就在那牌子上写下“许嘉到此一游”,更何况这区区一星巴克乎?
她端着咖啡慢悠悠的走到范诗言身后,张显还沉浸在有关宋代理学的演讲热情中没发现这个路人的杀气腾腾。许嘉在后面猛的拍了下范诗言,用足以响彻整个百盛的音量兴奋的高呼:“啊呀!这不是范诗言么?”
全咖啡厅的人无不侧目,张显想不看见她都不行。范诗言显然是没认出许嘉来,想来也是,当年不到40公斤的她现在已经出落得55公斤往上,而且那时的许嘉安静的像只小猫,哪是眼前这幅张牙舞爪的样子。
“我是许嘉啊,不记得我了?”敢说你不记得!
“哦!嘉嘉啊,当然记得了,你……还好吧?”范诗言打量了一遍许嘉的行头,迟疑的问。
“还好还好”许嘉边说边不见外的作势要坐下,范诗言见状忙望旁边挪了挪空出些位置,许嘉看了眼后很自然的落座在张显身边。
“拖你的福啊,要不我也不能跟舞蹈断的这么干净!”许嘉笑嘻嘻的一语把旧帐翻出来,说得范诗言心惊肉跳,生怕她再一冲动把那些本已尘封的细节再抖落出来。
“你们认识啊?”张显在一旁看范诗言的脸色挂不住,忙在一旁打圆场,许嘉别过脸皮笑肉不笑的对他说:“我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不过后来……”许嘉想说“后来她远走高飞了。”
可一旁的范诗言不明要领,以为她真的要把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翻出来。她当然不知道张显与许嘉认识,以为今天自己走了背运,偏偏遇到了许嘉。虽然说再一次落荒而逃会降低好感度,可也总比第二次见面就被刨开祖坟强许多。
于是她打断了许嘉的话,亲切堆笑地说:“那个……嘉嘉啊,把号码给我,回头咱联系。”然后又对张显莞尔一笑,神态楚楚声音婉转的说:“对不起张先生,我有点急事要先走,我们改天再约。”张显还没来得及表现出大度和对下次约会的美好期望,范诗言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了。
许嘉看着范诗言远去的背影,心中涌出大片大片的欣喜和兴奋,可是很快,她又失落了。
神经性胃疼
那天下午从星巴克出来的时候天边的太阳已经渐渐的泛出红色,把张显和许嘉拖在后面的影子拉得细长,一高一矮的两个人不远不近的并肩,许嘉回头看看影子,不自主地向张显边上靠了靠。
张显见她凑过来暗着脸白了她一眼,许嘉吐了下舌头也不想争辩为自己开脱,只默默背着手跟在张显后面。地上的正方形石砖比一步多一些,许嘉迈着大步一下一块石砖的蹦蹦跳跳。
“你又跟来干什么?很有趣么?”走在前面的张显目视前方,淡淡的语气像是对空气说话,后面的许嘉脚下停顿了一下,落得更远些,心想为什么要来,自己都搞不明白,又怎么给你解释清楚啊?
张显不见回答,刚才还蹦蹦跳跳的身影也不在身边了,无奈的停下脚步回头去找,一眼便看到来往人群中的那只小兔子,正低着头背着手用脚尖有一搭无一搭的点地。
夕阳把许嘉白里透红的脸庞映得更加粉嫩,耳旁的长发随着风微微飘动,她低着眉眼撅着小嘴的可怜样子曾经一度让张显狠不下心去责备她,这次张显又险些上当,迈了几步过去正想拉她,猛地想起这兔子很狡猾,于是又停下了。
一抹夕阳中,两个人,三步之遥。
低着头的许嘉看见地上的影子走到一半又停下了,抬头看过去,张显背着光的脸庞便映在她眼里。她知道他在等她的答案,可是那个答案,可以说出口么?
“我……刚好路过。”许嘉咬了咬牙,随便诌了理由,与话音同时送出的是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哀求眼神。
“路过?这么巧?”显然,张显不想就这么把这事不了了之过去,冥冥中,他很想知道,许嘉不远万里跨越了半个城跑到这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
“真的是路过,我本想去百盛的,后来渴了就先进来买咖啡,就看到你们了。”许嘉一口咬定还一脸诚恳认真,心想没证据没证人,你总不能屈打成招吧?
“刚才的那个时间你应该在百~万\小!说吧?咱们说如果不按规定要怎么来着?”张显很得意自己的这招杀手锏,百试百灵屡试不爽,适合各种状况。
“厄……好吧!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干嘛啊?!来看看都不行?又不是你家开的!”形势瞬间逆转,许嘉装可怜不奏效迅速换上第二招--撒泼!
张显一脸黑线,晚风习习吹不散他头上的瀑布汗,他还没修炼到应对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阶段,许嘉一个任性的眼含红晕,他就不忍心再问什么了。
不过分明的,心里暖暖的。
“行了,回家吧。”张显走上几步抬抬手又落下,转身拦了辆车坐在前面。回头看许嘉还站在原地,像个铜像一样钉在地上一动不动,那稳定的状态足以让路过的人以为是行为艺术表演。
“想什么呢?上车吧。”--纹丝不动
“上车!”--这丫头怎么了?明明是自己做错事,怎么好象她还生气了似的?
“上车吧?”张显的语气软下来了,他没法不软下来,他一见到女人流泪就会肌无力。一滴水从许嘉的脸上沉重的砸落在地上,在夕阳的脉脉余晖中闪烁出七彩的光芒,刺伤了他的眼睛,刺得心里也挣扎的疼。
“嘉嘉……上车……”张显听到自己的声音柔柔的,像是喃喃的耳语,与其说是在给5米外的许嘉听,还不如说是给自己听。
吵闹的街头,如蚊蝇的呼唤,奇迹般的,许嘉竟然听到了。
她徐徐抬起头,不敢相信似的望着张显,她怀疑自己在幻听或者还在做梦,正愣着的时候,见张显“砰”的一下,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关上门后的张显紧紧握着车门,像是随时准备跳车一般满掌的汗津津,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长久以来这莫名其妙的感情已经足够让自己懊恼,他不敢再就此发展下去,毕竟那片年轻的森林不会容下他这只老鸟。
从车旁的后视镜里他看到许嘉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最后那身影捂着脸蹲在地上。张显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谁拧着似的疼,喊了声“停车!”扔给司机一张百元大票便跳下车去。
已经回国半年过的张显第一次闯红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恨不得在自己头上按个警灯以示众人“谁敢拦我!”奔跑时张显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他只知道自己心里很难受,像是有跟线扯着自己,向那只兔子的方向拉扯着。
车行出的不远,也就是说两分钟后蹲在地上的许嘉发现自己被一个长长的影子覆盖住了,影子的主人气喘吁吁,身上的衬衫有些零乱,胸口处有星星点点的汗渍,脸上的表情怪异的很,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你……”两人同时说出一个字,又同时顿住了。
许嘉尴尬的笑笑,低着头偷偷的抹去眼边的水分。
张显见状更加慌乱挠头,好象有很多话要说要问,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你……怎么了?”
这次该轮到许嘉慌乱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老男人的反应,为什么要跟来看人家的白脸?难道只是为了保住一片屋檐?大不了再出去到大外的山坡上爬一回,实在犯不上自己在这自怜自恋。
“厄……没怎么……”
“没怎么?”
“嗯……胃疼,对,我胃疼!”许嘉低头看看自己的姿势,蹲着,一手护胃,一手拄头,绝对是胃疼的完美姿势。
张显长“嘘”口气,一颗悬到嗓子几近跳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可这一落竟落得很深很深,深得有点让他无助。
“去医院吧?怎么突然胃疼了?”他俯身柔柔的问。
“嗯,我有胃病。”牙好胃口就好的许嘉居然有胃病,说出来谁会信啊?可是张显信了,信的还很彻底。
“刚才喝咖啡了吧?那东西刺激胃,今后注意点。”张显索性蹲下来,歪着头私图去看许嘉的脸。
许嘉把头低得更低,刚才人家不理她时她难过,现在对她好了她还是难过,诡异啊诡异!
“家里有药么?去医院?”张显见许嘉眼睛又红了以为是胃痉挛,他身体一向很好,但是当初沈逸悦总闹胃病的时候没少半夜呼叫他,都说久病成医,他是久陪护成医。
“不用了,回家吃点药就行了。”许嘉连忙摆摆手,心想假戏真做是演给别人的,若是真去医院现身说法她犯不上啊!
许嘉拔地而起的起身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还胃疼着,忙捂着肚子装做龇牙咧嘴的娇无力。张显见状想上去扶有不好意思动手,一只手扬在半空中像是护驾一样把许嘉护到路边的出租车里。
张显关怀的看着躺在后座上的许嘉,说:“过去也见过你喝咖啡,这次是怎么了?这么严重。”
“嗯……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神经性的吧?”大连的出租车司机一向热情喜欢跟乘客搭话,司机见后面的小姑娘捂着肚子一副可怜样,也帮着揣测剧情。
“神经性胃病不能生气动怒,要不就容易犯病。”司机进一步阐发了这诡异疾病的奇怪病理,听得两个人心里咯噔噔的响,有被言中心事的,有窃喜放心的。
回到家许嘉化身鸵鸟钻进屋子决定今生都不再踏出房门半步,屋外的张显在门口转来转去想敲门进去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如果这丫头真的是因为自己的质问而气成这样的话,他要如何才能承担这么大的罪过啊?
自责自忖的张显在门外转了半天终于明白这么转下去,除了把自己转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纵然他不知道这神经性胃病是什么病种,但是对付胃病他还是有些经验的。
场景一
“当当当”敲门,“那个……你吃药了么?”张显终于找到个理由,关怀的问里面人是不是还活着。
“吃完了。”
张显回头看看在客厅茶几上站得安稳的杯子,里面一滴水都没有,小兔子就算是练就了传说中的歌空取物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动作。
张显无奈的摇摇头,显然屋里的人还在生他的气,他拿过那只许嘉带过来的杯子,握在手里去餐厅里倒热水。这是只很特别的马克杯,上下两端宽,中间杯腰纤细,像是女人的小蛮腰。
杯子上画着一个时尚可爱的女孩子,两只硕大的||乳|房凸出来触目惊心,张显看着杯子上女子妖娆调皮的表情下意识的轻轻翘了翘嘴角,又下意识的用手指去刮杯子上女孩的脸,刚刚碰上就被里面滚烫的水烫了回来。
于是他想,这样的女子,生命如此炙热,又如何会接受凉薄的自己?
端着热水的张显轻轻敲许嘉的房门,许嘉在屋里不耐烦地问什么事。张显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说:“喝点热水,把药吃了吧。”
许嘉无奈的开门接过杯子,摆摆手说:“没事了,我睡一觉就好了。”说完关门的动作刚进行一半就停住了,张显用手按着下一截动作目光炯炯的看着许嘉欲说还休。
“还有事?”许嘉被他看的冷汗都快出来了,早知道说胃疼这么受煎熬,当时还不如说是中暑,还能喝点王老吉安安稳稳的睡一觉。
“你……真的不要紧?”
“嗯……睡一觉就好了,不过我现在不能百~万\小!说,看了更疼。”装病中的许嘉还不忘跟张显斗智斗勇。
“那你休息吧,晚上想吃什么?”张显见她还是不愿理自己,说话的底气都矮了半截。
“什么都行。”
“哦。”张显呐呐的应了声,目送许嘉关上房门,然后盯着门发呆像是要用目光把门中央钻出个门眼般。
场景二
下午五点,张显端出煲好的皮蛋瘦肉粥,盛出时还特意在上面撒上几片香菜,犹豫完一遍是给许嘉端过去还是叫她出来,又犹豫一遍要不要再做点面片汤养胃。
走到许嘉房边然后小心翼翼的敲门,像是明知那门刚才已经被他看的弱不禁风了,怕稍稍用力点九会拍碎一样。
许嘉显是睡得不错,开门时还像事梦游般处在半梦半醒的游离状态,见张显神情严肃的站在门外,也忘了自己还是装病之身,以为是早上了又要出去跑步。
“天还没亮呢,你是周扒皮哇?”许嘉揉揉眼睛,嘟着小嘴看看外面已经是黄昏的天空。
“现在是下午,你睡蒙了?胃好点没?”
“哦!我睡蒙了,胃好多了。”许嘉揉揉自己的肚子,终于想起了这一天的上半截,心想她这样会不会造天谴?
等到她出来见到色香味俱全的餐桌,许嘉把脖子一横觉得就算是遭了雷劈也值了,早知道这老男人这么怜香惜玉她从一开始就该差一遍《本草纲目》,然后把各种病如数在身上上演一遍。
许嘉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大无畏的把粥往嘴里送,被烫得撅着嘴伸着舌头还不住地用手在嘴边扇呼,刚刚睡醒的脸上红晕还没褪去,又喝了热粥,脸上更加红透像是个熟透的苹果。
张显用勺子在碗里慢慢搅着也不吃,用眼角瞟了眼她这猴急的样子心里暗笑到底是个小孩子。
五分钟结束战斗的许嘉又拿起杯子“咕嘟嘟”的仰脖灌下去,摩了一抹嘴巴说:“谢谢张显哥,你手艺真不错,不当厨子都屈才了。”
“喜欢就好,我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张显见许嘉已经不再生他的气赶忙承认错误。
许嘉干笑了两下心中暖暖的除了不忍还有些不可名状的东西,苍天可鉴,她装病本来只想把跟踪事件混过去的,并没有让张显引咎俯首的意思,人家忙前忙后从关怀关心到皮蛋瘦肉,只是因为她的一个下蹲动作,想到这她终于有了些愧疚,在心里用良知把人品骂了一万遍。
除了愧疚,面对张显对她的这些好,她心里结结实实的激起大片涟漪,可又实在是受用不起,甚至宁愿他不要这么好,不要给自己任何想象的余地和空间。
“那我也知恩图报一下吧,今天的碗我刷了,你进去歇着吧。”许嘉说着站起来收拾碗筷,动作坚决迅速不容置疑。张显和煦的笑,也不起身,只做在那看许嘉忙进忙出。
很久以前,他曾经奢望过那朵有如百合的女人会有这样的身影,可是她走了。
不久前,他曾希望过如果有个女人愿意同他过着这样家常的生活,可是她一直没出现。
可是阴差阳错的,企盼过的情景现在便在眼前,可是那味道,像是酸菜同白菜,虽是一个品种,却不是一个味。
夏日黄昏温吞吞的夕阳中,两个人,在这样温馨的场景中,各怀心事,却都是有关对方的设想。
那些过往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去,许嘉在张显的敦促下生物钟按部就班的让兵哥哥都汗颜,生活上安稳踏实,态度上严谨认真,张显见她有这样的进步心情舒爽得像事吃了半斤开心果。
事实上当许嘉可以毫不费力的早起,可以习惯性的拿起本书安静的坐下来读,可以潜心去琢磨张显拿过来的菜谱,当这些时候,她似乎明白张显要求她做这些的用意,她似乎不再心怀叛逆而是心存感激。
夏天快要过去的时候许嘉晨跑时已经能跟上张显的步伐,并且能毫不费力的跑到海事大学再跑回来。这一点一滴的成绩本来她并没留意的,倒是张显的一句“你好像瘦些了”提醒了她。
两人散步回来时许嘉左右寻着有没有昼夜服务的药店,她好进去称称体重,张显漫不经心的做了两下扩胸运动,云淡风轻的说:“其实你现在这样就挺好,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女孩子都跟自己的体重过不去。”
“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就不会这么说了,看到范诗言了吧?我以前比她还瘦。”许嘉念到范诗言的名字的同时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晚了。
“她?恩,倒是该胖点。”
“她才不会,她为了保持那体型说不定天天吃泻药呢。”许嘉想起同范诗言还称为姐妹的那些年,范诗言为了摆脱天生的娃娃肥大把大把的吃减肥药。
“你跟她很熟?”
“过去很熟。”
“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她那人太不地道。”许嘉说着把目光收了回来,看猴似的把张显上三路下三路的打量,心想这老家伙打听这么详细,不是真的看上范诗言了吧?
“她?不像啊?”张显瞟了眼许嘉,微微笑着语气飘然得象是在说以人品上看,我怎么看你才是不地道的那个呢?
晨光中张显一袭淡蓝色运动服披上一层和煦的光芒,与天空淡淡的晨曦交相辉映出一派闲云野鹤的和谐景象,面如温玉眼似寒星。许嘉怎么看他都是副洞察世事的精明精干,实在不像遇见各美女就走不动路的呆瓜,可他这么说,到底是试探她还是在试探范诗言呢?
许嘉扬手干笑了两声,故作高深的说了句:“人不可貌相,表象是很会骗人的。”
张显闻言低头看看身边这个一贯嘻哈的小丫头,被她各种搞怪折磨得虽然有些烦躁却也习惯了,甚至有些自虐的喜欢她的各种调皮捣蛋已经它们带来的轻松随性。
而今连她都严肃认真了深明大义了由表及里了,张显大有人类太危险世道太艰辛的无奈。
“那你这调皮捣蛋的画皮下面,藏得又是什么?”张显脚步放慢,目光中饶有玩味的看着许嘉,像是真在琢磨这小丫头的心里面在想什么。
许嘉被这目光打量的身上鸡皮疙瘩“噼哩啪啦”的掉了一地,恨不得原地抖三抖把身上的这些不自在如数抖落下去。嘴上喃喃道:“我就这样,没那么多心计,累得慌。”
张显嘴角满意的翘了翘,便不再作声,像是刚才的那些对话跟他无关似的没有任何态度上的表达。许嘉百思了半天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得其解,莫名其妙的看着张显,那迫切的目光像是老爷爷在等着葫芦娃转世。
这天吃了午饭许嘉正要去补点觉,沉寂了n久的电话响了,许嘉听了半天还以为张显放的背景音乐呢愣是没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铃声。
最后还是沙发上看报纸的张显听得不耐烦一语惊醒了她这个半梦人,“那歌挺难听的,说实话。”
看过去是个自己不认识的号码,许嘉心想世风日下啊,自打她虎落平阳再没有消费能力后,那帮见天泡在一起的酒友玩伴都不联系她了,现在也只有拉保险和办假证的来光顾她,索性跟着聊几句吧,也不妄她交的月租费。
刚接起来还没说话她就后悔了,恨不得月租费现在被扣光赶紧欠费停机,平生第一次对钱如此豪爽比清明时烧冥币时的心情还要洒脱。
因为许嘉听见对面说:“嘉嘉啊,你可算接电话了,我是诗言啊。”
“哦,有事么?”许嘉尽量把态度放淡定低调些,她以为那天范诗言跟她要电话不过是应个景找个借口而已,没想到她真的打过来。以她们现在关系把酒言欢携手逛街的可能性比杨利伟遇到嫦娥还小,莫非是来声讨的?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啊?看你这话说的。”范诗言这种亲切亲密的语气到底把许嘉整蒙了,她实在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大脸皮的人,如此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的功力简直让铁布衫都自叹生不逢时。
“呵呵,没事我挂了。”
“别别!嘉嘉,这么多年了,你还生着我的气啊?”范诗言似乎要将洒脱进行到底似的话里话外把当年的事权当作小姑娘的争风吃醋,如此说来倒是她许嘉有点小心眼了?
“我犯不着跟你生气,你是谁啊?”许嘉把话说得更狠些,一边给范诗言听一边给自己听,心里默念着这个女人决不能原谅。
“我可是你姐姐,你这辈子都别想推干净!”在范诗言的声音中许嘉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当年,阳光飘落在练功房的午后,她被罚用脚尖在镜子前站半小时,范诗言作为班长在一旁监督。
那时她只有13岁,范诗言15岁,不听话的她被老师罚站罚到腿软,后来老师陪站也累了,换来范诗言代班,许嘉同范诗言关系一向不错,于是许嘉赶紧从精神到物质不断让范诗言腐败放水,最后,就是在那个午后,许嘉一声甜腻腻的“姐姐”把范诗言全面收买。
思绪继续漂远,大多都是些温馨的回忆,范诗言这姐姐做的一直很好,把调皮捣蛋的许嘉收拾得服服帖帖,像是个小跟班小尾巴似的成天跟在屁股后,带着无限信任和仰慕的目光看她像是看自己心中的日月。
许嘉作为一个年少便离家在外的孩子,那时一声姐姐的意义,对她来说实在太深刻。
那光辉灿烂的日月直到她17岁那年“呼”的一下变了,省舞蹈学院来招生,指标一共有几个许嘉不知道,只晓得对她们16岁以上的名额只有一个,因为跳舞的人艺术生命太短,16岁已经属于中年了。
这时已是19岁高龄的范诗言已经在准备高考了,她的家庭条件好又是大连本地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