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家闹鬼。
许嘉任他在游离状态中自生自灭,放下书包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房间换衣服,边换边想小学走廊里挂着的爱因斯坦头像,那乱糟糟的头发便是张显一个月后的造型。
刚把t恤脱下来还没来得及脱牛仔裤,许嘉就听到身后的门开了,伴着开门声音的还有一阵对流的秋风和张显念咒般的外语。许嘉抓起睡衣便往头上套,也不管袖口还是领口了总之先套上再说。
许嘉这边脑袋还在睡衣里寻找出口的时候,听见后面张显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她低头看看见宽大的睡衣已经把上半身基本挡住,只剩下肚脐还漏在外面,索性也只好把肚脐置之度外了。
许嘉胡乱的顶着睡衣,两手抓着下角挡住上身体,转过来厉声喊道:“你干嘛?!”透过睡衣的针织缝隙,许嘉见张显缓缓抬头,然后瞪着牛铃大的眼睛,嘴唇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
许嘉转过来背对着努力想把脑袋伸出来,可领口的那个口子缠住了头发一动便缠得更紧,正当许嘉恨的咬牙切齿的时候,张显在后面终于发出了现代人能听懂的语言--“什……什……什么东西?”
许嘉想了想自己现在的造型,两条腿顶着一件衣服,混沌一团外面还露着几缕头发,一颗头在衣服里横冲直撞,再加上自己那尖利的一叫,想来是刺激到刚从书里缓过神来的张显了。
当务之急是把脑袋伸出来,许嘉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领口的扣子解开,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把头伸出来。好了,终于穿上了,这次该我许嘉咆哮了!
许嘉刚要转身,就听身后的门“哐”的一声关上了。门外还有张显的念叨“这是幻觉,幻觉!”许嘉无奈无语的走到门口,刚把手伸向门把手,门又开了,张显站在门外。
许嘉手扶插腰肌,杏目圆睁,柳眉轻挑,刚要咆哮。对面的张显居然瞪着眼睛先发火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
许嘉彻底无语了,自己在他面前开了房门放了书包还象征性的问了句“晚饭吃什么”!是他自己游离在外没看见好不好?!
“大哥,貌似这是我的房间!”许嘉盯着张显心想你还有什么说的?
张显回头看了看四周,还特意把头探进来看看陈设,然后很无辜的挠挠脑袋嬉皮笑脸的说:“唉呀,对不起哈,我走错了,咱俩房间离的太近了,我本来要去隔壁的。”
说着又端着他的书,一路念咒念到隔壁的房间--他的卧室。许嘉跟出来站在他房间门口,见他坐在落地窗的窗台上靠着玻璃,一腿蜷着一腿伸出老远,一手端着书,一手在脑袋上不住地抓,本来干净利索的发型,被他抓的像窝稻草。
许嘉看着看着便笑出来了,窗边的他脸色绯红,不知道是刚才的害羞还是窗外夕阳的映照,总之像是只熟透的大苹果般可爱无辜。许嘉忽然觉得他像个大孩子,连同刚刚的惊讶,尴尬,已经现在借着书掩面的害羞。
许嘉正要心生怜悯抒发母性光环,窗台上的张显便冷面转过头来,然后厉声说道:“站在这干嘛?还不做饭去?想交房租哇?!”这煞风景的话像是一大盆凉水,泼在许嘉刚刚要闪烁的光环上,让她从里到外凉了个遍,许嘉甚至能听见自己头上“嘶啦啦”的冒白气声音。
许嘉狠狠地瞪了眼张显,心想真是煞风景的家伙,然后愤愤地转身去厨房做菜。没办法,谁叫她寄人篱下还踏着房东的人情呢,做饭洗衣服做家务还要时不时提防房东的“走错屋子”!就全当自己是包吃包住的保姆吧,这么想心理也会平衡些。
吃晚饭的时候张显终于回到了现实世界,他终于不百~万\小!说不念叨了,就是吃得飞快,像是谁跟他抢似的,不到五分钟就风卷残云吃完了。许嘉以为张显还在为纲刚才的“走错屋子”而害羞,于是很高姿态的想找出点话题打破尴尬。
“这两天你研究什么呢?魂都丢了。”许嘉漫不经心的夹着菜往嘴里放,努力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音韵,嗯……就是唐宋语音。”张显正要离席,怕许嘉再揪着他好奇的问东问西,索性把问题解释清楚。
“唐宋语音?你刚才念的是唐诗宋词么?”许嘉想怪不得自己小时候总背不下来那些诗句,原来张显也背不下来。
“不是,是音部。”张显站起身刚走了两步,又停下了,回头愣愣的看着许嘉,嘴里念叨着“唐诗宋词?好主意!”说着便兴奋的过来抱许嘉的脑袋,刚要往怀里揽,才反应过来许嘉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于是再次尴尬的笑,拍了拍许嘉的头顶,说:“谢谢你的提醒哇!”
然后不顾许嘉充满疑惑和愤怒的大眼睛,转身飞奔进书房索罗开了。于是我们用上帝视角可以看到这样的画面:书房里张显绕着三面墙的书架来回转悠,把所有关于诗词的书都翻了出来一本一本的看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餐厅里的许嘉瞪着空洞的眼睛目视前方,一双筷子在牙上咬来咬去,深褐色的铁木筷子已经露出了淡色的白茬。另一只摩挲着自己的头顶,本来有条不紊的辫子被她摸得纷乱毛躁。
我们再用上帝视角听听他们的心声吧,张显心里说:“真是旁观者清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唐诗宋词这么大的资源呢?诗里的平仄韵脚很容易就推出来了,词更是音乐文学,古代的词都是用来唱的,里面的音韵就更容易辨别了。”
许嘉的心里说:“这位大哥用不用这么夸张?他在考验我的耐心么?又是闯空门又是肢体接触,不知道我对他很敏感啊?!这么来招惹我小心我哪天一不小心真表白了,看你怎么收场!”
好吧,上帝视角收回,一声电话铃打断了两人的无限遐思和手头工作,张显再次摆出老板+老师的身份,在书房里喊着:“许嘉,去接电话!”
许嘉使劲地咬了下筷子,嘴里嘟囔着“电话在你房里,也都是找你的,让我接算是怎么回事?!”张显在书房里听到她的嘀咕刚要说“还敢顶嘴”,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于是也就不作声过来了。
可是已经晚了,张妈妈已经跟许嘉同学聊上了。许嘉故意抬高声音说:“伯母哇,等一下,张显在家。”说着便朝张显忙摆手,让他过来接电话。
声音切换到张显,张妈妈有些不悦,说:“我要跟儿媳妇多说一会,你着什么急?!”
张显被这句“儿媳妇”吓得都结巴了,支吾着:“妈,她不是我女朋友,你抓个女孩就认儿媳妇啊!”
张妈妈一听这话更不悦了,说:“还不承认?!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人家都跟你同居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承认!说出来多伤人家的心!”
“妈,真不是啊,你别伤我的心哇……”张显拿着话筒哀号着。
“这眼看回去都半年了,连个女朋友还没找到,我看你保证的一年内结婚也不能完成了,要真不是,你就回加拿大来吧。”张妈妈话锋一转,命中张显的死|岤。
“别啊,不还有半年呢么?我还得培养感情呢。”张显在这边赶紧搜肠刮肚的找理由,眼睛四处乱窜寻找灵感,最后定位在许嘉身上。
“辰辰啊,前几天开party的时候,我遇到王阿姨家的姑娘了,虽说长相和条件都一般,但是看着身体很好,估计你们要是今年结婚,明年我就能抱孙子了。”张妈妈不管张显的哀号,自己在大洋彼岸想象着三世同堂的美好画面。
“妈,那啥,我有女朋友了。”张显眼睛盯着旁边的许嘉,眼神坚定,像是抓到了最后一丝稻草那样坚定。
许嘉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听他说“有女朋友了”,第一反应是范诗言,于是杏目圆瞪的指了指张显,又横掌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意为你要是敢找范诗言,就提人头来见!
张显朝她瞪了瞪眼睛,然后无比严肃地在手指间比划了个数钱的动作,意为你要是敢反抗就提房租来见!
张妈妈在电话线那头仿佛听到了这边无声里充斥的电光火石,两军交战永者胜的场面。问道:“辰辰,你在那边干嘛呢?我说的你听没听见?”
“听见了听见了,妈,我有女朋友了,真的,现在还没定准呢,所以没告诉你。”
张妈妈一个神婆式诡异的微笑,心想你再精明也是我生的,还想瞒过我不承认?“唉呀,有什么定不准的?喜欢就行,其它的都是次要的。就是刚刚接电话的姑娘吧?我觉得不错,你不是也喜欢么?”
张显把目光收了回来,耷拉着眼皮扭捏着轻声说:“嗯,是挺喜欢的。”说完还拿眼角去瞄一边脸色发青的许嘉。
“那就行了,带回来,让妈看看。”张妈妈得意着。
“不行,这边刚开学,我现在忙得很,过阵子吧。”张显搪塞着。
“哦,这样,那我过去吧,去看看儿媳妇。”张妈妈欢欣的看着张显一步步地掉进自己营造的圈套里,然后不容置疑的把最初的想法表达出来。
“啊?什么时候?”张显的下巴要掉在地上了,旁边的许嘉正拭目以待着,打算在掉下来的第一时间上去猛踹几脚。
当张显听到“就这两天吧。你爸不去,我得先把他的生活安排好才能走。”的时候,他知道再说什么也都是徒劳了,颓废的挂了电话,然后坐在床边发愣。
旁边的许嘉也再不能忍了,上前生气地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许打范诗言的主意么?”
张显被她问愣了,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的看着许嘉。许嘉见张显地样子又不忍多责备了,于是淡下口气说:“你喜欢她?”说完便觉得自己的嗓子很难受。
张显眼睛“叮”的一下闪烁亮起来,像是终于恍然大悟了什么一样,可转即又黯淡下去,闷闷的说:“我妈要来见我女朋友,要是告诉她现在还没有,那我就得回加拿大了。没办法,只能让范诗言来先顶过这一阵。”
许嘉看他这眼神一明一灭虽然有些诡异,可眼下也没时间去想其它,忙不迭的说:“就没有别人了么?你相亲了那么多人,就她能行?”
张显白了眼许嘉,黯然道:“我还跟你相过亲呢,你说,行不?”许嘉被他这一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让自己当他的伪女友?不是开玩笑吧?当女友她许嘉一万个愿意,可是这前面加了一个“伪”字,怎么就觉得自己特苍凉了呢?
明明表面上在一起着,可又要时刻提醒自己这是假的,骗人的同时再来骗自己,还不如就这样真切地不给自己希望好。许嘉把头摇得飞快,连说:“不行不行。”
张显的眼睛耷拉着,说:“所以吧,也只能是范诗言了,兴许也是相处的机会呢,如果不错就正好结婚了。”说着就去翻手机找范诗言的电话。
许嘉愣在原地听着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响,脑袋里两个小人又开始掐架了,直到张显按下号码然后放在耳朵上的那一刻,许嘉本能的抛开小人甲和乙,扑到张显身上然后抢下手机握在手里。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那还是我来吧。”
张显动了动欲抽还休的嘴角,故作颓废压着声音说:“你?你能行么?别装到半路再露馅了,那我罪过就大了。”说着就要去夺她手中的手机。
许嘉把手背到身后,镇定地说:“我以房租做保证,就算是还了你听课证的那个人情。”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嗯,我什么时候反悔过!”
张显踱到书房,翻出他们那张师生关系的合约,下面又加了一条“扮演男女朋友。”然后笑着说:“成了。”
许嘉看着下面那行字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该难受,总之心里怪怪的,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拿出英语书,使劲地大声地念起来,希望能冲淡心里的这些乱七八糟。
书房里,张显开心的把合约收好,然后看了看压根就没拨打的电话,得意地把许嘉一步步走进自己全套的全过程回忆一遍,然后拿着宋词阴阳怪调的唱起来。
于是,13层高空的公寓里在夜幕降临万籁俱静的时候,出现了这样的合奏,一个低沉的男声说唱着听不出曲调和字句的调子,一个高亢的女声一字一顿声情并茂的朗诵着英文对话。
张妈妈来了
清秋的清晨四点,天空中刚刚泛出一丝微弱的暖光,远处的云层中遥遥的抹出一缕藏青色,像是谁的发丝被风吹得飞舞起来,飘散在空中。万籁俱静,打开窗,只有清风吹东窗帘的“沙沙”作响。
张显面对这样的清晨有些失神,他已经好久没这么早起,记得上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去年的某天,他开车载着她奔向机场,她说回北京把事情料理完便回来跟他好好生活,可是在那个清晨之后,她却再也没回来。
逝者已远,更何况已不再留恋,今天他同样要载着一位女子去机场,同样是已女朋友的身份,可那契约却明明白白的放在那,有些刺眼,更像是对他的讽刺。
去年,今日,桃花依旧,人不同。
张显猛地把热水器的开关拧到冷水那边,整个人笔直的站在水下,冰冷的水从头浇到脚下,皮肤的紧缩使他心中的纷乱少了几分,人也清静下来。
从浴室走出来的张显已经恢复到平时的神采和镇定,他扭头看看卧室隔壁静寂的房间,嘴角牵出一抹坏笑,心中洋溢出一些柔软和细致来,觉得这样的早晨也不是很坏。
张显着一袭淡蓝色的睡衣,顶着刚用冷水洗过的湿发,光着脚丫,风情云淡的表情和洒脱飘逸的气质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昏暗的房间已经灯光大亮,音响中的爱薇尔已经开始声嘶力竭。
许嘉在被子里滚动了一圈,睁眼看看外面模糊的天空,习惯性的回想一遍晨跑时大亮的天色,脑袋在被子里钻的更深些,越发觉得自己不是在梦游就是出现了幻觉。
很快就有人告诉她这并不是梦游也不是幻觉,许嘉卧室门外响起了久违了刺耳的挠锅底的声音,还伴随着张显威胁性的低吼“交房租,交房租。”
许嘉闭着眼睛翻出枕头下的手机,刚过四点,这家伙就在自己房门前鬼叫房租,大周末的不让睡懒觉就算了,连正常的休息都不容清静,这家伙到底搞什么!
天还没亮,许嘉窝在被子里不出来,张显在门外挠了一会不见动静急了,把锅铲扔到一边改成敲门,“许嘉,命令你立刻,马上,现在就起来!”
里面的许嘉纹丝不动,像是誓与身下五位数的大床共存亡一样,死死的抓牢床上的被褥。
“你不出来,我进去了啊!”张显说着拧动门把手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
许嘉一边告诉自己他这是威胁,□裸的威胁,一边想起前几天的闯空门事件,于是一边抹着自己完好的睡衣,一边抗议道:“这么早,什么事啊?!”
“今天我妈来,我们得去接机!”张显继续拧动。
“啊?今天啊?不是说九点才到么?现在起来干吗?”纵然心里不愿嘴上不服,可许嘉还是起来了,形式上的婆婆大人驾到了,只是用不用这么紧张?
许嘉打着哈欠出来便看见张显一幅时不待我的紧迫,还没来及的埋怨,张显便抢先一句:“赶快收拾,我妈的眼睛可是毒辣的很,一点蛛丝马迹都看得清楚。”
前一秒还困倦得睁不开眼似乎幽魂一般的许嘉,一下子被张显醍醐灌顶的透彻了。对啊,她和张显是契约情人,张显这么狡猾的人在他妈面前都无计可施,可见张妈妈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你的屋子收拾了!”张显看了眼许嘉布满卡通的房间,冷嗖嗖的扔下一句便回了卧室。
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的许嘉不敢有半点懈怠,在她那小屋里忙碌开了,把梳妆台上的零碎放进抽屉,把被子铺好,把衣服叠整齐放进衣柜,把地板擦得锃亮,一圈忙下来天已经亮了,柔和的晨光中房间闪闪发亮,许嘉欣喜地掐着腰美美的等着“婆婆”说她是个勤劳的孩子。
正当许嘉美得冒泡时,张显端着一套干净的床单被套站在她身后了,先是皱眉看了她一眼,然后冷冷的说:“你收拾了没?”
许嘉被他打击的把眼睛瞪得溜圆,心想还要怎么收拾?房子拆了重盖啊?可是在这个房东兼老师兼伪男友面前她还是不敢造次,嘟囔了一句“收拾了啊,多干净!”
“你是想告诉我妈,你是个干净的房客?”张显眼角泛出些笑意来,可那笑却让许嘉很不自在。“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是男女朋友,我们在同居!这回懂了吧?”张显说着把手里的床单放到许嘉怀里,还不忘数落道:“早知道就该两点叫你起床!”
“男女朋友,同居!”这意味着什么?许嘉顿在原地忽然发现自己一不小心已经壮烈的掉在自己的坑里。许嘉哇,你确实掉进了坑里,但是不是你的,是张显的,唉,不过你也不知道。
“还愣着呢?我说,你倒是快啊,都快六点了。”张显双手抱胸无奈的看着已经化身木头人的许嘉,追加了一句:“想反悔已经晚了,除非你今晚就搬出去。”
许嘉清醒了,她没法不清醒。已她平生最快的速度把床上那套卡通图案的床单扯下来,然后换上张显这套深蓝色的,2米的大被子在她紧张的手里显得更加笨重,拖住了这头又跑了那头。
许嘉回头见张显站在门口看热闹似的对她这忙碌持观望态度,“倒是帮一把啊?!”许嘉站在床上气鼓鼓的抖落着被子,心想这人到底是着急还是不着急。
张显此时正沉浸在一个邪恶的趣味里,他喜欢看这小兔子无可奈何的紧张,和被他欺负的气鼓鼓的样子。如果说他妈妈的到来算是一场灾难的话,能有这样的趣味也算是一种绝处逢生,苦中作乐的别有风味。
换完了床单,两人有把许嘉的衣服零碎和毛绒玩具搬到张显的卧室里,如此一来,许嘉的卧室在清晨七点的时候便空荡起来,倒是张显的卧室有了从未有过的生气。许嘉站在张显卧室的门口久久不敢进去,虽然里面全都是自己的东西,可却感觉离自己很远。
她曾经无数次在心里面和在脚步上想靠近这间屋子,靠近这间屋子的主人,现在终于走进来了,可却以一种这样的方式,怎能不觉悲凉。
张显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悲凉,甚至有些得逞后的沾沾自喜,小兔子同意了这样的合约,那么他便可以借此机会看看他们是否有着可能在一起生活,或者说,是否有可能让小兔子喜欢上自己。
他会用这个机会像个男朋友那样对她,她会象个女朋友那样来接近自己。光是想想这些便足够让张显兴致勃勃地张罗着。其热情已经超过了迎接母亲和掩人耳目,倒是像在布置生活。
终于忙完了这些吃了早饭,果然时间已经不多。两人赶到周水子机场的时候张妈妈的飞机已经降落了。许嘉趴在栏杆上想象着张妈妈的样子,和蔼的?严厉的?古板的?絮叨的?
许嘉把所有50多岁女人的形象想了个遍,直到张显扬手叫一个女人“妈”的时候,许嘉傻了。她实在不相信眼前这个年轻的漂亮的时髦的满面春风又神采灵动的女人是传说中年过50的张妈妈。
张妈妈满脸微笑的快步走过来,见到张显兴奋得跳起来揽上他的脖子,然后在脸上“啪”的就是一口,印下一圈淡淡的口红印字。张显尴尬的上去擦,张妈妈嗔怒着拍他说:“这么大人了,还害羞!”
于是,张显更害羞了。
许嘉惊诧的看着这个一头卷短发,神采飞扬又气质优雅的老太太,她很漂亮,甚至用漂亮都不足以形容,虽然脸上皱纹已经很深,虽然头发已经花白,虽然没有浓妆也没有过多的修饰,可她周身洋溢一种自信的快乐的魅力,能感染周围的人同她一起开心的微笑。
张显拉过一旁呆住的许嘉,介绍道:“妈,这是许嘉,我……女朋友。”
“我女朋友”,这话许嘉连做梦都是想听到,可是你一气顺溜点说出来不行么?干嘛中间还停顿?干嘛说完还不自在的清嗓子?拜托现在是帮你好不好?
许嘉笑着向张妈妈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甜声说:“伯母好”。张妈妈一见更笑开了,忙上前扶起许嘉,拉过许嘉的小胖手在两手中轻拍,嘴角扬得老高,不住地说:“多好的姑娘哇!多大啦?家在哪啊?辰辰有没有欺负你?欺负你就告诉我哇……”
许嘉在张妈妈的碎碎念里得益的看着张显,一边从心里喜欢这个亲切可人的老太太,哪有张显说的那么恐怖,明察秋毫火眼金睛,还要她一定小心慎微时刻准备,把张妈妈说的跟检查官似的。
回到家张妈妈便对许嘉赞不绝口,“这样才像个家嘛,辰辰自己住的时候这里倒是干净,可就是冷清了些,家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辰辰,你别不服气,你说对不对?”
张显在一边无奈的拄着头流瀑布汗,还要点头微笑以示承认错误并决定改过自新。许嘉乐得合不上嘴,偎在张妈妈旁边,说:“伯母做了这么长时间飞机,饿了吧?想吃什么?”
“看!还是嘉嘉知道疼人,辰辰就知道给我灌茶水,我在飞机上喝了一肚子咖啡了。”张妈妈把许嘉搂在怀里,亲昵地说:“让他去准备吧,你陪我在这说话。”
张显无奈的摇头转了出来,他终于可以从这聒噪里解脱了,也许只有许嘉那么活泛的人才能消受这辈子都没愁事的妈,这么想来她俩还真有点异曲同工,都那么无忧无虑的容易开心容易快乐,都那么话多又精力充沛的八卦。
吃了饭张妈妈终于有些困了,现在是中午12点,加拿大正是睡觉的时候,张妈妈听着许嘉讲着当导游时去过的地方和好笑的经历,听着听着便有些眼皮沉重。
许嘉见状忙收住话头带她到自己的卧室去睡觉,张妈妈显然还没听够,可无奈几天没睡好了又架不住张显在旁劝着,也只好去了。张显坐在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解开衬衫领子最上的两个扣子,小声说:“可清静一会了。”
许嘉倒是很高兴,她觉得终于不用每天面对一个木头过着哑剧一般的生活,终于有人跟她说话,听她说话了。这兴奋只维持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她就不这么乐观了。
老人觉少,张妈妈又还没倒过时差,再加上换了床和环境,觉就更少了。睡了一下午起来便精神饱满,还挥洒热情的在厨房里烹制那让张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饭后甜点。
许嘉喜欢甜食,各种各样的甜食,所以当张妈妈把奇形怪状的甜点端上来抱怨张显家的烤箱不好时,许嘉欣喜若狂的表情与张显满脸黑线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张妈妈更加坚定地认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是刻意的讨好,讨好的那些高技巧的东西许嘉也不会,她是真的喜欢个老太太,性格相投?羡慕憧憬?总之,她觉得如果张显遗传了一点点张妈妈的性格,她这几个月也不会过的如此寡淡。
看了电视吃了甜点,张显目睹了一晚上婆慈媳孝,两个年纪悬殊的人恨不得认干姐妹的美好画面,越发觉得房产证上清清楚楚写着他名字的房子,已经不是自己的地盘。
刚要起身去书房,张妈妈看了看钟说:“唉呀,都11点了,你们不睡觉?”
许嘉闻言忙去看张显,张显清了清嗓子,笑着说:“嗯,是该睡了。妈,你不睡?”
张妈妈丝毫没有困倦的意思,说:“我再等会,你们去睡吧,不用管我了。”说着跟许嘉做了个眼色,把她推到张显身边。
许嘉干巴巴的抽了抽嘴角,看着张显一脸的笑,不知道真笑还是假笑,总之笑得很不和谐。
坎坷的一夜
张妈妈含笑看着这对扭捏的男女,笑说:“不用不好意思哇,你们该怎么就怎么,我可不是老古董。去吧去吧,辰辰。”说着便上去把许嘉推到张显怀里,冲张显使劲使眼色。
张显也不推却,接过许嘉结结实实的揽在怀里,低头轻声说:“那……我们去睡觉?”
许嘉白了一眼近在咫尺又第一次与自己正式肌肤相亲的张显,他的呼吸很柔很暖,荡在脖子里酥酥麻麻的直泛起一片涟漪,一直泛到心里带动的小心肝一起跟着颤。
那眼神里充满了坏坏的戏谑,甚至有些挑逗的味道,一手揽着她,一手还上来轻挑她的下巴,眼中暧昧的迷离,嘴角性感的微翘。
许嘉被这样的表情和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心想到底用不用把戏演的这么真?这不是成心拿她为难么?索性横下一条心,你不忍别怪我不义了。
许嘉笑嘻嘻的上去环住张显的脖子,身体故意的往前靠了靠说:“现在就去?那,你要不要洗澡?”
这次轮到张显木讷了,他下意识的一手挡住许嘉靠近的身体,头往后仰到一个舞蹈演员都望而生畏的位置,可定睛一看见许嘉满脸得意地笑,便把手放下来楼住许嘉的腰肢,还紧紧地嵌在自己怀里,眉梢半挑的说:“要不,一起去?”
张妈妈笑着看这两人一来一去的亲密,在电视声音的背景里倒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看这亲昵地动作倒是让老人家喜上心头,心里的如意算盘打得“噼啪”响,甚至连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两人携手笑拥着进了卧室,刚关上门许嘉便挣脱张显的怀抱跳出老远,就近找了个柜子躲在后面,然后拍了拍狂跳不止的胸脯,心想还好还好,缓过来了,差不点就动了信以为真入戏了。
张显倒是倒是淡定的很,信步走到许嘉面前,步步逼近,呼吸也有些沉重,低下眼皮一个暧昧的坏笑,说:“刚才不是挺主动的么?这会怎么了?”
许嘉瞪着眼睛不说话,猛烈跳动的心脏泛出了一丝疼痛的腥甜,梗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他应该是不喜欢自己的,所以才会觉得这样的游戏很有意思,不会感觉到自己的压抑和无奈,也不会为这样的情节而感到纠结。
张显抬手举过许嘉的头顶按在墙上,把她逼到墙角里,低下头抚了一下搭在她嘴边的发丝,悄无声息的说:“这样很好。”
许嘉想从那怀抱里挣脱出来,可对面的人无论是个子还是体重都占着绝对优势,她推耸了几下基本就是徒劳,于是许嘉便再也忍不住了,豆大的泪珠一滴滴的砸下来,嘴里压抑着声音,却是歇斯底里的咆哮情绪。
“你干嘛啊?带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是在帮你忙,又不是真的卖给了你!你干嘛啊?!”怕门外的张妈妈听见,许嘉的声音很小,像是呜咽的控诉般一颗颗的砸在张显心里。
他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直以为她是个无法无天人来疯的孩子,如果喜欢自己,她该是欣然接受这样的举动,如果不喜欢,那么也只会当这是个玩笑罢了。如此这般,到底是为什么?
张显顿住了,许嘉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到对面的墙角,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兽,蜷在那静静的睁着眼睛看着他。张显下意识的咬了咬嘴角,再转头回来时,已经一脸云淡风轻的微笑,说:“刚刚开玩笑的,我待会等妈妈睡了去书房睡。”
“这玩笑是随便开的么?”许嘉杏目圆瞪,温怒的看着张显,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你不是也开过这样的玩笑么?我可以喜欢你,忘了么?”张显挑眉又是一副戏谑的表情看过去。
许嘉气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想说自己不是开玩笑,自己是真的,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地咽下了,她想起了那足以塞下一个馒头的惊讶的大嘴,那看怪物一般看自己的眼神。
她擦了擦泪,说:“好吧,扯平,以后再不许开这样的玩笑。”翻身上床,抓住被子的一角紧紧地握在手里,蜷在2米宽大床的一角,可怜巴巴的缩成一团,像只小刺猬一样把后背留给张显。
张显讨了个无趣,讪讪的对着空气笑笑,便也关了灯上床,下意识的横在床中央,刚想习惯性的翻身侧到一边,那边的小兔子便忐忑的又往旁缩了缩,张显见状忙挪到另一旁,然后转过身,背对着。
夜清明,月如钩,一张床上,两个人,相悖而卧,心相向。也许只有月亮明白他们的心意,可月亮无语,只清冷的看着人世间的他们,爱着却虐着对方。
许嘉无眠,不光是因为床上突然多了个人,也不光是因为客厅里的电视一直闪烁着还有一些男女在里面不停的说话,更多的是她有一肚子话想说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身边的张显一直没有声音,听那匀称的呼吸该是睡着了吧?
张显睡觉很安稳,安稳到如果没有这淡淡的呼吸和隔着被子传国来的暖暖体温,许嘉可以完全忽略他的存在。
许嘉半寐半瞑的挺到张妈妈上床,身边的张显翻了个身平躺过来,然后继续安稳的呼吸。许嘉轻叹了口气,张妈妈转移了他还不转移,看来他是真的睡着了。
许嘉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张显,睡着了么?”话音比蚊蝇更轻,放在寂静的夜里有些拖曳。
张显没有回答。
“其实,那天我不是开玩笑的。”许嘉轻轻的轻轻的说,小心翼翼的好像嘴边放着一丝柳絮,稍一用力便会将之吹散一样。
张显还是没有回答,甚至连呼吸的步调都从容不迫没有变化。
“可是我不敢说,我知道我们有差距,我只能这样暗暗的……喜欢你。”许嘉抹了下枕边的湿凉,说完了这些,顿时心里好受些了,甚至她在想,如果就这样自欺欺人的过下去又如何呢?起码现在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起码自己可以享受着这样的日子。
索性既来之,则安之吧。
如此想着,许嘉倒是心神平定了些,一天的疲惫和一夜的困倦渐渐袭来,心中那些沉重的纠结像是都涌上了眼皮,沉得再也抬不起来。不一会便睡去了。
已经畅游在梦乡里的许嘉不知道,再她说完的下一秒,张显睁开了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又一次瞪成牛铃铛状,难以置信的空洞。转瞬又赶快闭上一片沉稳,可心里却是混乱的一团。
有欣喜,有忐忑,有激动也有迷惘。他确信自己听到这样的话是心中是结结实实的快乐和甘甜,像是谁在他心里灌了一壶琼浆醉得自己不愿醒来。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身边这只笨笨的小兔子,尽管她不漂亮,尽管她不够成熟沉稳,尽管她没什么文化修养,好像有无数个驳回她做自己老婆的理由,可他却不想理会。
他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聒噪顽皮?嬉皮笑脸?上学时认真的神情?还是轻易的相信和无助?他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梁雅茗太精明,所以让自己等了十年,他也不喜欢太过经营的女人,范诗言的做作的表情里他读出无数中虚远。
也许会有这样的一种女子,她们很平凡,因为她们不够精明也不善经营,甚至有些软弱和无知,在无边的岁月和复杂的社会里吃尽了苦头,却一直保持着一颗童心,一种乐观和宽容,这便是难能可贵的足够。
张显眼梢撇了眼将要透出微芒的天空,一番心事沉下去又一团快乐浮上来,现在许嘉是他的,无论是身还是心都属于他。自己可以继续按照既定的步子去接近她,等待她,直到她能勇敢的接受同自己结婚,直到她能自信的站在自己面前,说出那句“我爱你”。
张显开心的一夜无眠,这对作息时间非常正常的他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可此时的他却精神百倍犹如清晨的晨跑一般清爽,心情豁然的看着天空飘出淡淡的鱼肚白,然后轻轻的合上眼想象着今后的日子。
挨到了六点,天光大亮,身边的小兔子翻了几个身又吧嗒了两下嘴,转到他这边来。张显嘴角扬起一丝笑,就从现在开始吧。
他伸出手去揪小兔子的薄如透明的耳朵,兔子一个咧嘴同时,眼睛也眯出一条缝,然后瞬间放大,几秒后又缩小,打下他的手缩到床的另一边。
“太阳晒屁股了,起床!”张显轻轻喝道。
“今天还要晨跑?”小兔子嘟着嘴在另一边远远的看着自己。
“嗯……先去晨跑,然后买菜,做饭。”
“今天周末,不能宽容一下?”
“不能,不能容忍你这懒惰的毛病!”张显不容置疑的扔下一句,便起身把窗帘拉开,刺眼的光线让许嘉瞳孔迅速缩小,然后揉着眼睛不服的起床,气鼓鼓的嘟囔着:“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