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榕害羞地抿嘴浅笑。“谢谢,衣服是伦sir帮我挑的。”
亚香纯别有深意地看了伦咏畅一眼,后者仍维持一贯的优雅微笑。
“副主席,你蛮有眼光的嘛!”她意有所指地说。
这时候,台上的主持人开始呱啦呱啦地吵起来,宣布晚会正式开始。
身处这样一个高级而虚伪的场合,玲榕非常地不习惯,但自己既然已经答应伦咏畅,就
只能硬着头皮支持下去。
她的僵硬感染了伦咏畅,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怎么了?”
“没有。”玲榕赶紧摇头。“我只是有点紧张。”
“那是自然!”伦咏畅轻笑。“你的出现不如吸引了多少男人的目光,看你的右前方,
那是”灿星“汽车的小开,人称叶大炮;他身旁那个矮个子,则是”永庆“开发的总经理黄
永邦。”
他为玲榕详细介绍。“至于你左前方那两个男人的,则是”星曜“总裁耿扬名与”安晔
“的博永昼。这两个男人英俊又多金,在业界中除我之外排第二、三的,若想找个好老公,
这两个你可以考虑。”
玲榕闻言不禁轻笑出声。“若我要挑,当然是挑名列榜首的你,要二三名有何意思?”
话一说完两人同时一愣,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尴尬。
“呃……呃……我是说……”玲榕的小脸涨得通红,她明白是自己造次了,竟然开这种
无聊的玩笑。“我没这个意思。”
“是吗?”伦咏畅直视着她,目光灼灼,强烈地似乎要逼出她的真心话。
受不了他犀利的逼视,玲榕赶紧垂下眸子,嗫嚅地说:“你是国华的叔叔,我不该胡说
八道。”
“若我不是国华的叔叔呢?”他不放松地追问,像是要她给一个确定的答案。
玲榕羞得想哭,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场面弄得这么僵,方才那番话很自然地就说出了
口,完全没有考虑。
真是太糟糕了!难道因为国华不在,她的心就开始浮动了?自己真是太轻涪太随便了!
正进退两难间,亚香纯适时出现了。“你们怎么在这里聊天,晚宴开始了。”
“喔……呃……谢谢你。”好不容易自窘境中逃出来,玲榕感激地说。
“谢我?为什么?”亚香纯有点莫名其妙。她望着伦咏畅,眸中透出了然的神色。“副
主席,你又为难人家了吧!”
“我?”伦咏畅耸耸肩,一脸无辜地说:“我什么都没做。”
“是吗?”亚香纯皮笑肉不笑,那模样和裴竞嘉竟有几分相似。“我还以为你终于转移
注意力,不再把我当目标了呢!”
“啊?”玲榕不解。
“副主席本来已经有个要好的女朋友!”她故意看着地、甜甜地笑着。“但是他却又想
来追我,真是个花心的男人!刚刚看他缠着你,我以为他——”
“不可能!”玲榕突然大声说出口,音量之大连她自己也吓一跳。
她为自己的反应过度抱歉一笑,才继续说:“不会的,我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伦sir
不会想跟我约会。”
“这很难说喔!”亚香纯讽刺地看了伦咏畅一眼。
“再怎么说,我是国华的女朋友,伦sir只是很照顾我而已。”
国华?亚香纯意外地睁大眼睛。“伦国华不是已经……”“我们要去吃饭了!”伦咏畅
突然无礼地打断亚香纯的话。“待会再聊。”
说完,对她抱歉一笑,接着握住玲榕的手臂,将她半拖半拉地带走了。
将她带到安全的角落,伦咏畅才放开她。“以后别跟亚香纯太接近,毕竟她是主席的人
马。”
感受到他强有力的手劲,玲榕脸上窜过一阵热烫。“为什么?她人还不坏。”
“她确实不是坏人,但我却不是好人!你懂吗?”伦咏畅自我解嘲地说。
“我跟你站在同一边,所以我也是坏人罗!”玲榕天真地问。
伦咏畅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的眼神如两团烈火在烧,看起来是那么地激狂、
热烈。
霎时间,她只觉得口干舌燥、天旋地转,她感到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地面崩塌,只
剩他的眼神缠绕着她,要将她逼得喘不过气。
就在玲榕以为自己要窒息之际,突然一声脆笑打断了他。
“伦先生,你好哇!我是方大富的女儿方莉莉。”一个身穿火红背心裙的年轻女子靠了
过来,完全无视玲榕的存在,径自缠着伦咏畅说话。
玲榕趁着这个空档,踉跄地逃离伦咏畅的身边,一直奔出露台之外,让凉风吹散脸上的
热气,她才平静下来。
抚摸着兀自狂跳的心口,阵阵寒冷自四面八方袭来,玲榕忽然觉得好无助,望着半钩的
月亮,她不禁悲从中来。
国华,你究竟在哪里。快来见我,我快支持不下去了。
她无声地呼唤,内心被浓浓的罪恶感所折磨着。
她是为了国华、为了完成两人的誓言,才远渡重洋来到台湾的。自己怎么可以轻易就动
摇?
若国华知道了,会多么伤心?不行!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要坚定自己的信心、
固守自己的感情,她绝不让任何人事物、再来影响她的心绪。
自那天之后,她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伦咏畅。
她不敢再与他接近、不敢再凝视他的眼眸,那会让自己变得好奇怪,变得不像自己。她
来台湾是为了寻找国华的,她不可以在还没见到国华之前就变了。
眼睛虽然看着电视屏幕,整颗心却是空荡荡的,电视上传来的笑声是那么地刺耳,像是
在笑她的意志不坚。
她关掉电视,自提袋内拿出皮包,接着缓缓打开,国华略带阴沉的笑脸映入她的眼中。
那熟悉的感觉依旧,然而思念却不再那么浓烈了。
“国华,你究竟在哪里?你让我等得好苦。”半是怨怼半是怀念地说着,她凝视着照片
中的地,不知所措。
从国华失踪、一直到她来台湾,他们已经有近千个日子不见了,在这些日子以来,他完
全没有任何消息、更没有任何音讯。
在知道国华的背景之后,母亲的举动变得很奇怪,她一向喜欢国华,也不反对两人交往,
毕竟她父亲就是东方人。
可是,在她一听到国华的父亲是谁之后,却立刻严令两人不准来往,更趁国华回台湾时,
举家迁移到加拿大。
她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转变。有好几次,她拜托旧同学传递消息给国华,可母亲知道后,
不但气急而哭,甚至用生命威胁自己,远自己在国华与她之间做选择。
被母亲逼得急了,她只好妥协,承诺不再想国华。直到年初母亲去世,她简单地为母亲
举办葬礼后,才违背誓言,来到台湾寻找国华。
已经进了伦氏、离国华这么近了,可是却始终见不到他。失望自心底慢慢漾开,她已经
等得太久了,一再地失望、一再地错过,磨得她的心都累了。
她是这样地努力想见他一面,然而国华呢?却狠心地连个讯息都不给她!他不是说要反
抗父亲,追求自己的幸福吗?
那他现在又在哪里?
挫败与失望的泪水,热烫地自脸庞落下。玲榕将脸埋入双掌之中,一股冷意自脚底慢慢
升起。
若非为了国华的誓言、若非为捍卫自己的初恋,她有时候真的累得想放弃了。爱情是双
方面的,一方都已经如断线风筝般杳无踪影,她这个持线的人就算站再久,又有何用?
国华是忘了她吧!他已经变了心、不再爱她了,所以他不想见她,故意留在地球的彼端
不愿回来,存心要她知难而退。
伦咏畅一定最知道的,他只是可怜自己,不愿让她受伤害,才故意隐瞒事实。一定是这
样的!
他以那样的眼光看着自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吗?
再也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她冲动地打电话给伦咏畅。
伦咏畅接到的,正是这通带有啜泣与伤心的电话。
“怎么哭了?”听到她细碎而强自压抑的哭声,自电话那头传来他关心地问。
“伦sir,请你老实告诉我,国华是不是不要我了?”她很悲伤,却仍鼓起勇气问,她
不要活在自欺欺人的假象里,更不需要他人同情的眼光。
她也是有自尊的!
“我说过,国华只是被大哥——”
“你不用骗我!”玲榕拭去颊边的泪水,坚强地说:“你我都很清楚国华是怎样的人,
他不会乖乖听他父亲的话;他曾经说过,为了我他愿意抛弃亲情、财富,只要跟我在一起,
所以他不可能毫无音讯,让我苦苦等了这么久。”
伦咏畅心里微微一惊。看来她对伦国华的了解,比他认为的还要多。
不错,国华确实不是个容易屈服的孩子,他自小就倔强、固执,和伦明亮一模一样。
“伦sir,国华变心了对不对?”玲榕伤心地说:“你告诉我,只要一句话就好,拜托!”
即使手边还有很多事要做、即使打倒裴竞嘉就差那么一步,他依旧缓下脚步,听她的哭
泣。
他知道自己该放下电话,继续做自己的工作,但她的泪水却叫他心烦意乱、她的悲伤让
他无法忽视。
若不先让她平静下来,他无法做任何事。
“我不知道。”伦咏畅无奈地说。“或许,国华一直是爱你的,只是他没有你想象的坚
强,在美国,他一直活在大哥的庇阴之下,所以他放肆、叛逆,可等他真正面对现实,知道
失去伦氏的生活有多惨后,他却步了。不,他没你想象的勇敢、也比不上你的坚强。”
“你的意思是……”玲榕苍白地颤抖着。“他为了荣华富贵而放弃了我?”
“恐怕是这样的!”伦咏畅抱歉地说。
事到如今,他也只有这样欺骗她了,他怎能够告诉她真相、告诉她伦国华会放弃这段感
情的真正原因?
多么想说出口,让真相安慰她、让现实抹去她的眼泪。
但是她能够接受吗?她有足够的勇气,承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若她像国华那般脆弱,禁不起考验而走上最坏的路,那该怎么办?
从未有过的惶恐涌上心头,伦咏畅尽量柔声抚慰伤心的玲榕。
“不要难过了,就把这段感情当成一场教训,随晋时间淬链,你会变得更坚强的。”
“只是我好难过……”玲榕呜咽。“他曾经对我说过那么美丽的话,让我以为自己在天
堂里,可到头来,这一切却是假的!”
“我们不是天使,没有决定别人快乐与悲伤的权利,但我们却可以让自己活得更好、更
有勇气,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有……”她抽噎着。
他温柔地说:“你可以哭,尽情浪费自己的眼泪,不过只能这一晚,等眼泪流完心痛过
去后,你一定要再勇敢站起来,抛开过去,好好地走下去。”
“我没办法……我想我会一直哭,为了自己的没有价值而哭泣。”
“胡说什么?!”伦咏畅怒气横生,斥道:“没有人可以否定自己的价值,你若连自己
都不爱了,还能奢求别人来爱你吗?失恋又如何?世界不会因此而改变,太阳第二天依旧升
起,你若因此而灰心丧志,那和懦弱的国华又有什么两样?”
被他骂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玲榕的眼泪挂在脸上,却不敢伸手去擦。
知道她害怕了,他叹了一口气。
“玲榕……”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我希望你能更有勇气一些,走出国华给你的
牢笼,你会发现,人生还有更多值得你去追寻的东西。”
她依旧默然不语,像是正在思索着。
伦咏畅轻轻地说:“去睡一觉,把这件事全忘掉,明天我不准你请假。”
话筒彼端仍旧静默,静到他错以为她或许离开了也说不定。
就在他准备出声之际,她细柔的声音小小声地响起。“我知道了,明天见。”
第八章
即使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玲榕还是带着墨镜到公司上班了。她垂头丧气、精神不济,
看来还没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艾伦约莫知道发生什么事却不动声色,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男人,至于伦咏
畅,虽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这种事情,一定要她自己想得开才行。况且,现在让她认清伦国华不是那么好的人,也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若她知道伦国华已经在车祸中不幸丧生,受的伤痛绝对不只现在这些。
看她无精打采地工作,伦咏畅尽量装做若无其事,以不变应万变。现在多说无用,尤其
是多余的安慰,因为这只会让失恋的人更加不愉快。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紧绷的气氛似乎稍微舒缓了些。看看表,已经快一点了,伦咏畅伸
伸懒腰,正准备稍做休息之际,玲榕却主动过来了。
“伦sif”她声音小小地,手上还捧着个盒子。
红肿的眼睛已经稍稍消了一些,但还是无损于她的美貌。伦咏畅凝视着她,这是今天他
俩第一次谈话。
“送给你。”她递出手中的盒子。
“这是……”伦咏畅接过来,打开盒上的白色小缎带。
玲榕勉强地勾勾唇,算是微笑。“我昨晚做的薰衣草饼干,希望你会喜欢。”
“啊,谢谢——”他拿起一片,咬了一小口。“很好吃。”
其实他从不吃这甜腻腻的玩意儿,尤其是饼干。
“昨晚我想了很多……”她低下头,长睫盖住了那双明媚而忧伤的眸子。“我明白感情
的事不能勉强,它太脆弱、禁不起考验,是我自己天真,以为有爱就可以克服困难,是我太
傻,不懂人心善变,才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常”
“这不是你的错,人的心本来就是最难以捉摸的东西,”永远“只有在童话里才会出现。”
伦咏畅意有所指地说。“希望你想通,别再难过了。”
这话似乎触动了她的伤心处,玲榕眼眶微微红了起来。她赶紧抬起头,将泪水逼回眼眶
之中。
“我会努力的,谢谢你。”
不想再看她流泪,他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你手艺蛮好的,这饼干不错!”
“这是我特地为了国华去学的。”看到他诧异的神色,玲榕苦笑。“国华很懂得享受,
喝下午茶一定要配饼干,他特别爱薰衣草饼干。”
她微微笑着,不知是在怀念过去、或者只是在强颜欢笑。“每次我们吵架了,我就会烤
一盘的薰衣草饼干放着,因为我知道,第二天国华就会后悔、来跟我道歉了。”
伦咏畅看着她,轻轻地说:“那你昨晚为什么又要做?难道你以为,这样他就会回来、
出现在你面前吗?”
大滴泪水自脸庞落下,玲榕再也忍不住了,她捂住脸、低声啜泣。“对不起,我没办法
这么快就忘记他,我已经等了他那么久……他为什么要离开我……”强自压抑的呜咽揪痛了
伦咏畅的心,他伸出手、将颤抖不已的玲榕揽进怀中。他没有说话,只是很紧很紧地抱住她,
像是想将自己的温暖与力量,一点一点地传递给她。
再也止不住痛苦与思念,玲榕尽情地哭了,她紧紧地抱住他宽阔暖热的身躯,像是濒死
的人抓住救命的浮木。
从来就没有过心痛的感觉,以前的她天真不懂世事,根本不知道痛苦是什么,直到现在,
她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心碎。
感觉自己胸膛被她的泪浸得暖暖的,伦咏畅嘲讽地想,她是第一个,能让他胸口感到温
暖的女人,无论是心理上或生理上。
他知道自己对她是特别的,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自己就将她的身形笑貌烙进心中。
说什么要利用她、把当她棋子,其实这些不过都是说服自己将她留在身边的借口。
他想要她,想得到她的全部,可是她的心,却放在一个已死的人身上。他有机会嬴吗?
纵横商场多年,只要他想得到的案子,几乎很少落空,对于女人也是如此的。但是玲榕
……他没有把握。
抱着她柔软而颤抖的娇躯,伦咏畅心里难得地浮出一股不确定的感觉。
这天下午,“硕嘉”附属的餐厅里坐了一对璧人,男的耀眼英竣女人柔媚迷人,他们正
是目前众周刊吵得沸沸扬扬的焦点人物伦咏畅与范亚。
难得与情人相聚,范亚美丽的脸上充满光彩,她优雅地切割着羊小排,故作矜持地小口
送入嘴中。
“咏畅,我的好朋友下个月要订婚了,昨天跟她去试婚纱,你知道吗?那婚纱好美喔!”
她意有所指地说。
为爱沉沦的女人就是这样,当初他只是利用她来打击裴竞嘉。可是现在大局已稳,而且
裴竞嘉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因此范亚对自己,也逐渐失去利用价值。
只是这个女人似乎真的爱惨他了,不过可悲的是,他并不爱她。
可他清楚,即使要甩掉她、也要做得漂亮,千万不能太伤害她,毕竟错的是自己。他虽
然自私,却还没有到泯灭良心的地步,他晓得自己必须谨慎处理范亚。
“呃……亚,”伦咏畅小心斟酌用字遣辞。“几年内我还不打算定下来。”
他知道范亚累了,想找个男人稳定下来,因此用这个借口,或许会让她自己死心吧!果
然,她轻轻一震,素手有些颤抖。“咏畅……”“我知道我年纪不小,但是我还有很多事没
做,所以至少这五年内,我不会选择婚姻……”他后面故意静默下来,就是要让范亚自己好
好去思考。
他不是个值得爱的男人,这辈子他只爱自己,只会将自己的需要摆在第一位,所以不要
妄想他会为任何人、牺牲自己的自由与意志,包括范亚在内。
更何况,他对她一点爱也没有!
“匡当”一声,范亚的手微颤了一下,她苍白地看着伦咏畅。“我愿意等,因为我太爱
你。为了你,我抛弃了竞嘉,所以我已经无路可退了,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心里很清楚,
你就是我的惟一。”
厌烦与无奈涌上胸口,伦咏畅揉揉太阳|岤,无声地叹口气。是自己惹来这些事的,怪不
了谁。
“但你并非我的谁了?”他残忍地说:“我有很多事要做,有很多人要应付,我不可能
做一个好丈夫、甚至是一个好情人,难道这样你也愿意?”
“咏畅……”范亚开始啜泣,惹得附近的人注目。
“我很抱歉这样伤害你,但我必须说清楚,你还年轻,我不愿意耽误你。”伦咏畅尽量
将话说得好听,但范亚似乎听不进去,仍然哭泣不止。
伦咏畅叹口气,烦闷与厌倦同时涌上来。不经意转头,却见玲榕单独一人走进餐厅,神
情憔悴。
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唤她,随即又注意到自己另约女人,因此他只得吞下即将出口的叫唤,
装做没见到。
玲榕低着头,心情十分低落,已经过了半个月,她依旧无法从打击里站起来。她承认伤
痛会随着时间过去,自己的心情是“好多了”,虽然不再那么悲伤痛苦,但是却无法高兴起
来。
她万万没有想到,国华竟是这样一个禁不起考验的人。
轻轻地叹了口气,她伸手召唤侍者,眼光却不经意地瞟到角落处的两人,是伦sif——
和他的女朋友?
只见他满脸无奈之色,伸手轻拍身旁的女子,而那个漂亮的女子,则是小鸟依人似的哭
倒在他肩膀上,神情相当凄楚。
不知怎么地,玲榕胃部突然一阵揪紧,心底边出一股怪异的感觉。眼前两人亲密的模样,
竟然让她感到很刺眼。
与伦咏畅朝夕相处,无论在工作或生活上,他都给她很多照顾,连感情问题,他也都能
清晰而冷静地开导她。
久而久之,她竟不知不觉开始依赖他,找寻他。
只要遇上了问题,她就会不自觉地寻求他的安慰,对她来说,他仿佛就是最好的解药,
总是能抚平自己的痛楚。
她从来没想到、也或许是下意识地忘掉,他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的这件事。
现在,现实突然毫无预警地闯入她眼中,她竟然发现,自己没办法接受。
已经习惯他在自己身边了,她不想看到伦咏畅身边有别的女人。玲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
会有这种感觉,但她也不想深究。
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后,玲榕已经不想再钻牛角尖了,她决定照着自己的心走。既然
看不顺眼,那也无须留在这里折磨自己。
喝干了杯中的水,玲榕立刻站起来,走出餐厅之外。
然而,有一双眼神却追随着她的背影,不肯放松。
肩膀上虽然是范亚柔软的娇躯,伦咏畅的心却已经跟着玲榕飘出门外。范亚的声音在耳
边愈来愈小,脸孔也愈发地模糊。
现在他的心里、眼里,满是她方才离去的落寞神情。
他想,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回到公司,他立刻去找玲榕,然而她却不在位置上,问过其他女职员,却也不在盥洗室
里。
她究竟去哪里了?
正在焦急间,艾伦慢吞吞地经过他眼前,他赶紧一把抓住他。“你有看到玲榕吗?”
“她在顶楼。”艾伦神色如常地回答。
顶楼?!“她上去做什么?”
“不知道。”艾伦很简略地答道。
伦咏畅瞪他一眼,赶紧往顶楼方向而去。
来到顶楼,一打开门,强劲的风吹乱了他整齐的黑发,寒风阵阵、细雨飘飘,一下子就
淋湿了伦咏畅的身体。
他眯上眼举目四望,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她站在围墙边,背对着他,一
头长发湿淋淋地贴在身后,纤弱的身躯在风中摇摆,像是随时会被吹落地面。
“玲榕——”他大叫,内心涌上前所未有的惊恐。她站在那边做什么?她为什么要来到
这里?
然而满心的疑问与困惑,却抵不上他此刻焦急的心,他冲上前去,一把抱住她的身子。
“我捉住你了!”他搂住她小孝柔软的身子,将她紧紧环在怀中。“玲榕,振作起来,
就算国华放弃了你,还有我,我会爱你、我会尽力保护你,你一定要坚强下去,答应我。”
愣愣地被他抱在怀中,原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玲榕随即了解过来他以为自己要寻
短、以为自己会想不开而自杀。
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玲榕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振作,失恋没什么大不了,哭一哭,从
头再来就好。
她一直这么告诉自己!
但此刻他的胸膛是这么温暖、他的拥抱是这么安适、他的声音是这么焦急,她仿佛回到
了父亲的怀抱,一切的委屈、痛苦、伤心,一股脑全涌出来了。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她觉得头昏目眩、腿软得快要站不住,精神紧绷的快要断裂!从来
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为一个人心跳、为一个人颤抖,为一个人眷恋。
在这一刻,玲榕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
经过一次的感情创伤,她已经不想再压抑自己了!
他们两个就这样在一起,一切都是这么地自然、顺理成章,仿佛两个人本来就是一对恋
人。伦咏畅一改工作狂的模样,陪她上山下海、溯溪泛舟,他们的足迹踏遍每一个夕阳落下
的海滩、他们的笑声回荡在每一座起风的山谷。
“喜欢这里吗?”他开车带玲榕来到三芝的海边。
冬季,海边十分地湿冷,冰冷的海风卷起玲榕的长发,扑上她的面颊,将她的小脸冻得
红通通地。
望着那一波波灰白的海浪,玲榕深深地呼吸着冷冽的空气。“没想到地处亚热带的台湾,
竟然会这么冷,和温哥华好像喔!”
“你想家了?”伦咏畅大掌握住她微凉的小手,感受她的细致。
玲榕摇摇头,神色怅然。“家?我的家不在那儿,没有人等待、没有人期盼的地方,就
不算是一个家。”伦咏畅从背后环住她的小身躯,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那……去我家吧!
我会等待你、盼望你来的。”
玲榕格格直笑,笑得开怀、笑得眼泪渗出眼角。“我不敢,万一你和别的女人一起等我,
那我可受不了。”
“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若我愿意,我也可以是个专情的情人。”他扳过她的肩膀,
温柔地凝视着她,那灿亮的眸光里有一点真诚。
玲榕的心瞬间揪紧了,她飘忽地看着地,神情忧郁。“为了我,你愿意?”
“我对你是特别的,你难道感受不到吗?”他故作心痛地抚住胸口。“我以为我的眼神
火热、可以让你看穿我的爱意:我以为我的关心很温暖,能让你清楚感受到我的心意,没想
到一切都是枉然啊!”
然而玲榕却没有笑,只是用那双清透莹亮的水眸望着他。
“你……对我没有任何挣扎吗?”她困难地说:“当时的我,毕竟不是自由之身,然而
你还愿意爱我?”“知道我爱你,就不要问我为什么。”
将头靠在她馨香的颈窝,伦咏畅敛起笑容,淡淡地说:“我知道我的感情很自私,我知
道我不该,但是我就是无法控制我自己。这样的我,很下流也很恶劣,你也愿意爱我?”
“我们两个都下流、都恶劣,并非自由身,却变心爱上对方。”玲榕笑了,可表情却更
像哭多一些。“我们是不是太自私了,伤害别人只为了自己的快乐。”
海风又吹了过来,还带着凉凉的雨丝,像是天空淌的泪,不知是为他们喜悦还是哭泣。
“成全别人的快乐,却牺牲了自己,这不是我伦咏畅会做的事。”摸摸她如缎的发丝,
伦咏畅在她耳边呢喃。“不要后悔,跟我走,就算下地狱,我也会牵着你的手。”
温热的泪渗出眼角,玲榕将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汲取他温暖的气息。“就这么说定了,
如果要下地狱,你一定要牵着我的手。”
伦国华是两人之间的禁忌,他们从不提起、也不怀念。他们只要简单的快乐、自由的恋
爱,不要沉重的道德枷锁,与无谓的罪恶感。
那太累了,而且取悦不了任何人。所以,他们决定什么也不管了!
但是,这种明目张胆的举动却刺激到伦明亮。
这天下午,伦明亮在没有任何通知下,怒气冲冲地撞进办公室里。
“前主席。”艾伦见他神色不善,赶紧上前阻挡。
“滚开!”伦明亮伸手推开他,直接大步走到伦咏畅面前,狠狠瞪着地。“立刻离开玲
榕!”
伦咏畅抬起头,眸子里满是不在乎的神情。“为什么?”
他那副痞样激怒了伦明亮,他涨红老脸,大骂:“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你毕竟是我弟弟,
叔叔和侄女在一起,成何体统!”
听到这个指控,伦咏畅意外地扬起一道浓眉,随即又落下。“外人又不知道,难道你会
对外宣布吗?”见伦明亮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讽刺地笑了。“我想大嫂无法忍受,你”
又“蹦出一个私生女吧!”
“你别跟我说些有的没有的,反正你快点离开她!”伦明亮不屑地说:“我太清楚你这
种人了,和你妈一个样,没廉耻、只会引诱别人,玲榕一定是被你的花言巧语所骗,就像当
初你妈骗爸爸一样。”
这句话正中伦咏畅心口那伤痛,他危险地眯起眼睛、眸中闪动着黑色的火焰。
“大哥——”他很轻柔地叫,神情阴鸷。“你放心吧!就冲着你这句话,我不会放弃玲
榕的。”
“你……”他指着伦咏畅,肥脸簌簌抖动。“做这种天理不容的事,你竟然毫无悔意,
畜生、畜生。”
“那当然,否则我怎么”回报“你和你母亲小时候对我的”亲切照顾“啊?”
伦咏畅冷冷地笑,眼眸望出窗外,以极其不屑的神情喝道:“艾伦,送客!”
新年来到了,街上挤满了办年货的人们,尤其是迪化街一带,简直挤得水泄不通、寸步
难行。
伦咏畅牵着玲榕的手,沿路试吃各色零嘴,然后端着一碗汤共饮,体会彼此齿唇间的温
暖。
夜深,伦咏畅送她回家。
他们俩坐在客厅里听音乐、喝热饮,窝在沙发上感受彼此的体温,直到时钟缓缓敲出深
夜的钟声,伦咏畅才起身准备离去。
帮他打开了门,玲榕依依不舍,揪住他的衣服。“路上小心。”玲榕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吻别后,不经意转身,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脸色铁青的女人——是范亚?!“伦咏畅,
事情原来是这样!”她尖着嗓音,美丽的脸微微扭曲。“请征信社调查果然是正确的。”
玲榕听到她的声音,顿时一愣,但手仍眷恋地缠住伦咏畅的身躯。
范亚细长的凤眼来回巡视两人,眼神充满怨恚“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好冷淡,可为了
爱你,我宁愿忍受寂寞,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的牺牲却成全另一个女人!”
玲榕垂下眸,内心泛起苦涩。呵,终于来了,她始终是要面对这一关的。“范小姐,我
可以解释。”
“我不要听你解释!”范亚咆哮。“这是我亲眼所见,你难道还想否认?”
她望着伦咏畅,忍不住伤心地哭了起来。“伦咏畅,你太狠了。为了你,我抛弃竞嘉,
背上负心者的罪名,甚至为了你去破坏他与亚香纯的感情,可你不但不感激我,反而和女秘
书在这里搞七捻三,你怎么对得起我?”
伦咏畅从头到尾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见他这副冷绝的模样,范亚心都碎了,她哭泣、泪流满面地坐倒在地上。
“我就知道,我一定会遭报应的,因为我背叛了竞嘉,所以上天要惩罚我,让我也尝尝
被背叛的痛苦。”
他眼睛盯着地上的范亚,像是想扶她起来却又无从下手。
“亚!”伦咏畅走到她面前,跟着蹲了下来。
望着她盈满泪水的双眼,他很残忍而果决地说“对不起,就是你看到的这么回事,是我
不好!你可以怪我、骂我,但是我们之间确实是结束了。”
范亚瞠大了圆眸,不能置信地瞪着他,过了很久,她终于艰难地开口。
“我明白了,由始至终,你根本就不曾爱过我,我只是你拿来对付竞嘉的工具罢了。”
她望着伦咏畅和玲榕,目光里盛满了伤心与愤怒。“你们这两个背叛者,尤其是你,李
玲榕,你这不要脸的娼妇!”
她口不择言地骂道:“你不是为伦国华才来到台湾的吗?可他一死,你却不要脸地勾搭
上他的叔叔!”
第九章
“亚!”伦咏畅怒声吼道。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几个忌讳的字,已钻入了惊呆的玲榕耳
中。
“你……你说什么……”玲榕脸色苍白,声音嘶哑得很厉害。“国……国华不是在瑞士
吗?他怎么……怎么……”她伸手捂住嘴唇,却抖得连手都压不祝“住口!别再说了。”伦
咏畅怎么也料想不到,事情竟会以这种方式揭开。他怒视着范亚,然而后者却径自说下去。
“瑞士?”范亚尖声笑了起来。“他早死啦!半年前就出车祸死了,而且是自杀的,是
为了你!”
她伸出涂满蔻丹的手指着玲榕,满脸鄙夷。“伦国华因为和你的交往被阻,又被他父亲
困在台湾,所以他痛苦、借酒浇愁,最后选择自杀!他是这样爱你,可你却背叛了他,还和
他的叔叔和在一起,你简直无耻!”
“闭嘴!”伦咏畅怒火中烧,他从没这么恨过一个女人,即使是当年欺侮他的伦太太。
他一把揪住范亚的手,恶狠狠地瞪她。“你懂什么?你又知道什么?嗄?”
被他的力量给逼出泪水,范亚不甘地吼道:“我只知道,你说你爱我、可是你骗了我,
不但抛弃我,还和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在一起!”
“你!”伦咏畅怒极,忍不住一拳打向范亚,却在接近的刹那间改变方向,让自己的手
重重地击上墙壁。
洁白的墙上爆出一朵朵血花,范亚惊得住了口。
“是……真的吗?”强自压抑的哭音,自玲榕抖颤的双唇逸出。“告诉我,咏畅,她说
得都是真的吗?国华是不是死了?”
伦咏畅闭上眼,不忍见她伤心欲绝的模样,她的啜泣揪痛他的心、她的眼泪叫他呼吸困
难。
“废话!当时报纸登得那么大、新闻二十四小时一直播,谁都知道他死了!只有你这个
蠢妞,被人玩弄还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