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回收前男友

回收前男友第3部分阅读

    释,儿子不得不接受他们是父子的事实,却改采视若无睹的消极抵抗,晚餐时一句话也没对他说,当他是空气。

    而他一见到这桀骜不驯的小子,就想提出种种规矩来管束他。言崇纲告诉自己,这是因为儿子太需要好好管教,但他内心深处有另一种不文明的声音,类似雄性生物的竞争意识,他想要这只小猴子明白谁是老大,彻底佩服他、服从他。

    吉安瞪着他。“奉上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要用双手拿东西给人家。”

    “喔。”了了,他转身又要进屋。

    “回来。”

    吉安又转回头,脸色很臭,口气很差。“干么啦?”

    “说话的态度也不能这样,要有礼貌。”瞥见屋里的梁芝旗和女儿担心地望着他们,仿佛他随时可能动手打人,言崇纲肇眉,不予理会。他不想如父亲那般使用打骂教育。

    “你还不是说话没礼貌,很凶。”

    “我是严肃,不是没礼貌,因为我在教你规矩——”

    “你什么都不会,怎么教我?”吉安暧昧一笑。“妈妈说你是教授,她说很聪明的人才可以当教授,可是你昨天被我骗,笨死了。”

    他沉住气。“你和我见面才多久,怎么知道我会什么?”

    “你看起来就什么都不会。”吉安打量他。“我会很多东西!我会柔道、踢足球、讲英文,还会种花,我在日本的家的院子都是我种的花!”

    “嗯,你会不少。”小家伙过于骄傲了,眼睛闪亮的神气模样倒是很可爱。

    “那你会什么?”

    “不多,只是刚好你会的,我也会。”见小男孩几乎站到骑楼外,他道:“你站进来,外面车很多。”他伸手拉孩子。

    “你会讲英文?”吉安避开他的手,一脸怀疑,改以日文道:“你连日语都不会说。”

    “谁说我不会?”他也回敬日语,发音准确,吓了小男孩一跳。“我在国外念书,当然会英文,还会德文。”

    “德文是什么?”从没听过的东西,让吉安有点敬畏。

    “是语言的一种。世界上有很多语言,你只会三种,我比你多一种,都不算多,我在德国念书的朋友,就会七种语言。”

    “也才七种嘛……”吉安嘟囔,气势顿时消了,忽又振奋。“可是我会柔道!日本的爸爸有教我,妈妈去日本玩的时候也有教我,她说我比爸爸还厉害!”他摆了几个架式,跩兮兮道:“你会柔道吗?”

    “我学过几年,也不是很懂——”

    “哈哈,你不会!”小男孩马上不客气地嘲笑。

    “但我只输过一个人——你妈妈。”

    吉安倒抽口气,正义的小食指再度指向他鼻尖。“你骗人!”

    “不能听到你不喜欢的事,就说对方骗人,这样很不礼貌,这样指着人也不好。”言崇纲暗暗好笑,母子俩在这方面倒是很像。

    “你才不会柔道,你只是想让我觉得你很厉害!”

    “我是很厉害,不然怎么能当你爸爸?”脾气不佳的他还按捺得住,自己都佩服自己。生出这个性子跟他南辕北辙的小孩,也算另一种厉害。

    “你厚脸皮!”

    “彼此彼此。”看儿子边讲话边走动,都站到马路上了,言崇纲伸手拉他。“车很多,你别站在这里。

    “我不信你会柔道!你和我比比看——”吉安正在下战帖,背后的马路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煞车声,他回头,被一片白花花的车头灯光闪花眼,什么也看不见。

    言崇纲却看清来车是一辆急转弯的黑色厢型车,直冲小男孩而来。他一把抱住儿子,机车被车辆擦撞而倒下,撞到他肩膀,他顺势抱着孩子往骑楼内滚,厢型车加速逃逸,瞬间不见踪影。

    他爬起身,始终将儿子护在怀里,背后跟着传来惊呼,脚步声急急奔来。

    “吉安!”梁芝旗冲到父子俩身边,她抱过儿子,吉安吓呆了,脸色惨白。她连声问:“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

    她不过是转头和毛秀忻讲了几句话,怎么就差点发生车祸?

    吉安呆怔,低头看见衣服上有血,哇一声地哭出来。

    随后赶出来的毛秀忻惊道:“言先生,你流血了!”

    “不要紧。”言崇纲只觉额头和肩膀剧痛,他双手有擦伤,左边衣袖染血。

    “别哭,妈妈马上带你去医院。”梁芝旗抱紧发抖的小男孩,万分心疼,孩子的爸却很冷静。

    “他没受伤,不必上医院。”他将孩子抱得很紧,很肯定小男孩最多受到震荡,受伤流血的是他。“吉安,你什么地方受伤,自己看一下,告诉妈妈。”

    “好痛,好痛……”吉安哭不停。他怕血,见到血就慌了。

    “哪里痛?”见儿子伏在母亲肩头,哭得惊天动地,言崇纲不耐烦了。“你好好说话,哭什么?男孩子不准哭——]

    “你够了没有?”梁芝旗生气了。“他差点被车撞到,吓坏了又受伤了,当然会害怕!孩子在你身边,你没好好照顾他,还怪他哭?”

    “我告诉过他不能接近马路,是他不听话——”

    “他不听话,你就放任他吗?你这个爸爸不是很会要求他不准怎样吗?还是你只会逞爸爸的威风,嘴上说要管,其实根本没把心思放小孩身上?”小男孩的哭声让梁芝旗心烦意乱,没心情多说,抱着孩子进屋去。

    言崇纲立在原地,脸色铁青。她一连串的数落,没给他辩解的机会,但他自觉尽力了,他没做错,不需要辩解什么。

    毛秀忻打圆场。“小孩受伤,当妈妈的总是会心急,芝旗不是有意的,等等和她说清楚就没事了。你也进来处理伤口吧,你脸上有血……”

    “不必了。”他草草抹掉脸上血迹,扶起机车。“我回去再处理就好。请你转告芝旗,我先回去了。”

    梁芝旗抱着儿子上楼,美美紧跟在后。回到家中,她一面哄小男孩,换掉他沾血的衣物,一面检查他身上哪里受伤。

    但她越检查越困惑,小男孩毫发无损,却还是哭闹喊痛。

    “吉安,你哪里痛?”

    “这里……”小手指着头侧。

    梁芝旗拨开他头发检查,头皮上只有个指甲大的小小红印,连破皮都没有,她轻按伤处。“只有这里痛?]

    见小男孩点头,她安心了,看他还委屈兮兮地含着眼泪,忍不住好笑。“别哭了,只是撞到头,揉一揉就好了。”

    “哥哥怕痛,很爱哭。”美美细声发表意见。

    “你乱讲,我不爱哭吉安涨红脸。

    “好,你不爱哭,你只是一直流眼泪而已。”梁芝旗笑着搂搂小男孩。“马路上很危险,以后要小心。”

    “我很小心啊!我没有靠近马路。”

    “你站在马路旁边,叔叔拉你,你不进来。”哥哥的话与她目睹的不符,美美很老实地出声反应。

    她讶异。“美美,你看到爸爸——看到叔叔拉哥哥?”

    美美肯定地点头,竖起两根手指。“叔叔拉他两次。”

    梁芝旗瞧向吉安,他悻悻地承认。“我站在马路旁边,又没有跑很远,他硬要拉我,我不喜欢他拉我,就躲开了。”

    所以言崇纲不是放任孩子置身险境,他曾试着保护他,是吉安不听话。真正受伤的是他,但她一看孩子大哭,就认定是他的错。

    她好愧疚。他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辩解?这个心高气傲的大男人,应该是受不得半点误解,当场大声驳斥她,为何他什么也不讲,让她先安抚孩子——

    他知道她着急,先让她检查孩子伤势,那他自己呢?他把自己放在她对孩子的关心之后,他和她一样,都是先顾及小孩,是她错怪他了……

    想到他身上都是血,她心慌了。他恐怕伤得不轻,她得去看看他的伤势。

    “你们待在这里,我下楼——”她交代完两个孩子,匆匆走到门口。毛秀忻正好上楼来。

    “芝旗,言先生说他先走了。”

    “走了?”他生气了吗?

    “他说机车有些地方撞凹了,他会尽快送修,明天你还是搭公交车上班吧!”

    “嗯,我知道了……”

    他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发火,临走前甚至还惦记着她的机车……

    她歉疚着,也困惑。他是气得不想理她了?或是强势独断的他,也有体贴容忍的一面?

    第4章

    言崇纲回到学校宿舍,处理伤口,然后清洗沾血的衣服。他故意放慢速度,慢慢包扎、慢慢清洗,可是直到他上床安睡,梁芝旗没有一通电话。

    她还在生气吗?但他没有错,他不会道歉,他要等她主动联系,然后让她明白她错得离谱,她骂错人了,该道歉的是她。

    以往不论他对或错,先放软态度的总是她,总是她来迁就他,当她再也受不了了,他们就分手了——

    但是,这次问题真的不在于他,他要坚持下去。这几天他克制脾气,配合她来修正自己,现在他有理,为何他要先低声下气去认错?他也要任性一次。

    他知道这样很幼稚,但也很理直气壮,他就是想任性一回。

    言崇纲躺在床上,手机和电话都在床畔小桌上,他闭眼要睡,耳朵却醒着,听着寂静得让人焦躁的夜,听着电扇嗡嗡响,幻化成一只焦虑的蜂,钻在他心房里冲撞,他辗转难眠。

    隔天早上到校,他竭力专心于工作,却不止一次从沉思中醒来,发现自己呆呆望着电话或手机。她怎么还不打来?

    到中午依然等不到来电,言崇纲很闷,打电话回家,接听的是母亲。

    “崇纲,你还在学校忙吗?怎么不回家?”

    开学之前我会找时间回去一趟。爸呢?”

    “他出门找朋友下棋去了。你只有刚回国那天回家里,待一个早上就走了,你爸爸很不高兴,你出国念书那么久,回来也不多陪陪我们,反正还没开学,排课程那些在家里也能做啊,你还是回来吧?”

    “我有事要留在学校这里,妈……”迟疑一下。“我当爸爸了。”

    电话那边静寂了一秒,言母温婉的嗓音瞬间拔高。“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我是这次回来才知道的,芝旗当年怀孕没告诉我,现在孩子都三岁了。”

    “是芝旗?”言母心花怒放。“那太好了,我和你爸都喜欢她,不必间我们意见了,快快,快上门去提亲……”

    “我求过婚了,但她没答应嫁给我。”

    “嘎?为什么?”

    他简略解释了梁芝旗受伤失忆,以及她对自己的抗拒。“对她来说,现在的我是个陌生人,而且正好是她最不喜欢的类型。妈,你当年……怎么会爱上爸?你喜欢爸哪一点?”而他,又有什么让她动心之处?

    “怎么突然间这个?”言母低笑,有点害羞。“你爸很严肃,是个正直的人,没什么情趣,可是很实在。求婚时,他对我说:请我嫁给他,只要他在,就不会让我吃苦,就算他不在了,也不会让我受苦。他就只讲过这么一次,可是婚后每天都在印证这些话,这是我欣赏你爸的地方。”

    “可是爸爱面子又顽固,做错事也不认,常常让你很不高兴,不是吗?”

    “是啊,要他改也不可能,偶尔我还是会生气,但至少现在知道怎么应付了。假如我嫁给别人,对方个性不同,相处上也会有不同的问题。暖,感情再好的两个人,也不可能百分之百契合,人的优点有时也是缺点,有时缺点反而变成优点,没有绝对啦,只是看自己从哪个角度去看而已。对方愿意为你改变最好,如果对方无法改变,你又不愿放弃,唯有改变自己了。”

    言崇纲在电话这端沉默了。她并不试着改变他,也无意改变她自己,所以她打算放弃他吗?不,他拒绝想象那种可能,但也猜不出她有何打算。

    “你和你爸这种类型的男人,刚开始给人的印象都不会太好。你们像苦茶,得等到回甘,才是真正的滋昧。”言母叹口气。“唉,我好想看孙子,你说她生双胞胎?很可爱吧?像不像你?”

    “孩子都像芝旗。总之,我想留在这里照顾她,过阵子再回家。”

    “也是,她失忆一定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你多陪陪她吧!”

    “至于小孩的事,先别和爸说。”

    “我不会说的,他要是知道小孩都三岁了,你却没尽到当父亲的责任,一定会很生气。不过你也别太在意求婚失败,芝旗当年会和你交往,就表示你一定有某些地方吸引她,她只是需要重新认识你。给她一点时间,她会了解你的诚意的。”

    挂了电话,言崇纲并未宽心多少。他不像母亲那么乐观,倘若梁芝旗对他的感觉是从零开始,那两天显然是不断扣分,而他还没想出扭转印象的方法。

    看来唯有主动找她谈,才有可能加分。可是他该怎么开口?被她迁就惯了,要他主动求和,他根本不知怎么做。

    越想越烦,暂时不想了,他离开办公室,吃午餐去。

    梁芝旗的班上到中午,之后回家陪孩子吃饭。吉安不断抱怨昨夜撞伤的地方很痛,于是她带他出门看医生,也带美美一起去。

    经医生彻底检查,小男孩只是头上痛青一小块,并无大碍。

    之后,她带着孩子去搭公交车,医院正好在t大附近,路过学校围墙外,吉安望见围墙里浓密高大的树木,双眼大亮,嚷着要爬树。

    “你一直说你头好痛,怎么可以爬树?”梁芝旗忍不住揶揄。

    “我爬树就不会痛了。”吉安眼眸闪烁,央求道:“好不好嘛,妈妈?”

    她哪拒绝得了这对无辜双眼?不过担心孩子受伤,经过讨价还价,吉安答应只在草地上玩耍,三人才进入学校后门。

    大片树阴遮去骄阳,草地柔软,花圃里的花缤纷盛放,吉安四处探险,每发现了什么就兴奋大叫,美美也玩开了,跟着跑来跑去,两张小脸红扑扑的,笑声不断。

    梁芝旗坐在大树的树根上,看孩子玩耍。这附近有座单车停车场,有树木环绕,串成林道,通往她昨天才造访过的社团教室。

    从昨晚到现在,好几次她想打电话给言崇纲,一拿起话筒,又犹豫了。昨晚他盛怒的表情像是这件事是她理亏,她会道歉,但想到他可能还在气头上,可能会臭骂她一顿,她便有点想逃他们之间好像不存在“沟通”这两个字。两人世界里,他是国王,制定规则,而她服从,他想但她还是记挂他……通常这种个性也最爱逞强,不知他伤势如何?

    两个孩子玩累了,回她身畔坐下。吉安忽然间:“爸爸今天晚上会来吗?”

    “你希望他过来?”

    “没有。”小男孩不在乎地撇过头,抓着地上的青草。“……昨天他流血了。”

    “受伤了,当然会流血。”昨晚至今,这是吉安第三次主动提起父亲,他保护儿子的举动显然让小男孩印象深刻,他的受伤至少有了代价。她替言崇纲感到欣慰。“你担心他吗?”

    “没有。”吉安嘟嘴否认,可眉头紧锁。

    “哥哥一直问我,叔叔会不会死掉。”老实的美美再度揭穿哥哥,招来他一记狼狈的瞪眼。

    她失笑,将娇憨的女儿搂在怀里。“那你呢,你会不会想叔叔?他保护哥哥,很勇敢,你还怕

    他吗?”这段时间以来,女儿始终怕他,她很期望父女关系能破冰。

    美美迟疑,吉安忽指着远处大囔:“那边有人练柔道!”

    梁芝旗循声望去,看见几个穿柔道服的人走近社团教室,一扇门打开,有人探头出来,让他们进去。那人模样有点像言崇纲。

    “我要去看!”吉安拔腿就跑。

    “吉安,别跑太快!”梁芝旗连忙带着女儿跟过去。

    三人来到社团教室外,从窗户往里看,里头是一间铺了席子的大教室,二十多个孩子穿柔道服坐在一边,场边有几个大学生,场中三人穿着柔道服,其中一人侧对他们,果然是言崇纲。

    站在他旁边的人喊道:“我们再请言学长示范一次,大家看清楚呢!”

    第三个人与他相对行礼,然后伸手揪住他的衣襟,他一手扣住对方肘侧,一手抓住对方衣襟,右腿往对方膝后一勾,双手顺势压落,将对方摔倒在地,动作一气呵成,利落漂亮。小朋友们热烈鼓掌。

    吉安目不转睛,盯着场内的言崇纲,眼神兴奋,带有一丝崇拜。

    梁芝旗也目不转睛。她认得这一招,喃喃地道:“大……外割……”

    她声音很轻,但站在窗边的学妹听见了,转头看她,惊喜地喊:“梁学姊!”

    霎时,所有目光向窗边投来,梁芝旗手足无措,牵着孩子,只能傻笑。“大家好……”在场的柔道社成员都在她住院时探望过她,她不能伪装路人逃走,唉。

    “学姊,你刚出院吧?身体有没有好一点?我们办柔道营,今天还临时把言学长抓来示范,你也进来看嘛!”这时,学妹发现她身边的小孩。“他们是?”

    “呢,他们……”她支支吾吾的,言崇纲及时为她解围。

    “是她哥哥的孩子,暂时托她照顾。”她怎会过来,还带着孩子?

    主持活动的学弟低声道:“学长,你去陪学姊吧,剩下的部分让我和小s示范就好,谢谢你帮忙他领首,离开场子,走到屋外,学妹也识相地闪边。

    “你怎么会在这里?”梁芝旗间,现在让她目不转睛的是他身上的柔道服,简单的线条衬托他强健的体魄,更显得英气勃勃。

    “中午去餐厅吃饭时遇到学弟,他说要示范的同学临时有事,!问我能不能帮忙,我就过来”言崇纲迅速而不留痕迹地瞥了吉安一眼,小家伙亮晶晶的双眼直盯着他,表情有一种奇妙的亢奋,看来平安无恙。他安下心来。“你呢?”

    “吉安一直喊头痛,我带他去看医生,顺便来学校散步。”

    “医生怎么说?”

    “没事,只是有点痛青而已。你呢?伤口严不严重?”

    “我没事。”既然孩子没受伤,一切不愉快应该结束了吧?也罢,只要她温言软语说几句话,他可以当作她道了歉,不再计较。

    他默然,等她开口。

    他紧绷的表情在梁芝旗看来就像是余怒来消,她硬着头皮先道歉。“对不起,昨天我误会你了,美美告诉我,她看到你拉吉安,是吉安自己顽皮不听话,我没弄清楚就怪你,对不起。”

    接下来,眼前男人的表情出现戏剧性的变化——微整的眉头舒展,略带阴郁的墨眸亮起,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算了,你只是担心孩子。”言崇纲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要太得意,她的道歉固然让他大悦,解套的感觉更让他松口气。她若坚持和他吵下去,他还真不知该怎么办。

    他瞧向美美,小女孩依旧回避他的眼神,但至少不再显得过分畏惧。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他好,错怪你了。”他就像硬くく|フ的人终于找到满意的台阶下来,还矜持地装作不下来也无所谓。

    大男人的面子至上就是这样吗?她微哂。总之圆满落幕就好,她轻轻拉了拉吉安。“还不快跟爸爸说下次你会听话?”

    吉安耸耸肩,老气横秋地道:“自己人就不用客气了。”

    她笑出来,言崇纲忍着笑,板起脸。“以后我叫你进屋,你就乖乖进去。”

    “好啦,他知道错了,以后会听话的。”怕父子俩又吵起来,她赶紧带开话题。“我想去逛卖场,买晚天的菜,大家要不要一起去?”

    雨过天青,一家四口愉快地进入大卖场。

    言崇纲主动负责推购物车。以往,他总独自来卖场,按照列好的清单采买,十分钟就结账走人。今天待了半小时,只买几把菜,大部分时间都在逛一些根本不打算买的东西,这么毫无效率,他却不觉厌烦或无聊。

    因为,梁芝旗走在他左侧,牵着女儿,母女俩边走边看边讨论,吉安不时插嘴,发表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见解。他静静听,购物车里装的不是物品,是这些趣味的交谈,是感情的重量,推着一车踏实的重量,他愉快而满足。

    逛到零食区,吉安两眼发亮,抓了一大堆零食就往购物车里扔,言崇纲——摆回架上,只留几包。

    “我要买糖果!”吉安抗议。

    “买几包就够了,买这么多零食,正餐会吃不下。”

    还以为他会一包都不准儿子买呢!梁芝旗不动声色地观察父子互动,她觉得他稍有改变,神情柔和多了,但对儿子的口气依然严峻。她希望他能再温柔一点,和孩子更亲昵一点。

    “妈妈煮的饭很难吃,我吃不下,不吃零食我会饿。”

    梁芝旗一听,差点跌倒,只好尴尬地笑。“抱歉呢,我真的不会做菜。”

    “我说过不需要向孩子道歉。”言崇纲制止她,看儿子。“你会煮饭吗?”

    “当然不会。”吉安理直气壮。

    “不会煮就不要抱怨,妈妈煮饭很辛苦,她煮给你吃,你就好好吃完。我就全部吃完了——”

    “那我的分给你吃,我吃糖果饼干。”

    扑哧,梁芝旗忍不住笑了。

    言崇纲瞪儿子。“再讨价还价,连这几包都不准买。”

    “我不要吃……”吉安哭丧着脸。

    “其实我也不爱吃自己煮的菜,结果昨天半夜饿到醒过来,所以多买一点,我也可以当点心。”梁芝旗拿了几包饼干进购物车,吉安欢呼。

    言崇纲皱眉了。“我说过,管教孩子时,我们的立场要一致。”

    “难得一起逛卖场,他们想要什么就买吧!”看孩子欢笑,她也高兴。

    “你太放纵他们了。”

    可是要他们吃难吃的食物也不对啊!

    “用零食代替正餐本来就不对,他们现在正是建立正确生活习惯的时候,不能为了让孩子高兴,就事事顺着他们,这是我们的责任。”

    “就这么一次,没那么严重吧?”

    “我觉得你每次碰到相同状况,都选择宠他们。”

    似乎是这样,但此刻梁芝旗只觉得他们快吵起来了,她想他们有必要协商一下教养孩子的观念。“好,我也同意让他们建立好习惯很重要,可是小孩爱吃零食,都不让他们吃也太可冷了,所以由我们选择健康的零食,控制分量,这样可以吧?”

    他唇微扬,眼色有赞赏。“大部分的零食都不健康,你要怎么选择?”

    “应该是添加物别太多,口味不要太重……”

    “添加物少,口味就淡,小孩就不喜欢。好吃又营养的零食不是没有,可是不常见,我去查,今天先买这些就好。”

    “好,就等你查了。”她轻吁口气,自语道:“原来你是可以沟通的。”还担心他驳回她的意见呢。

    他听见了,挑眉。“我当然能沟通。”

    “但你的态度是『一切你说了算』,我当然不敢说什么。”

    “你一开口反驳就是骂我,根本不听我解释,怎么能说我不给你机会?”

    “咦,原来都是我的错,还真是对不起——”

    突然有一对夫妇推着购物车转弯,几乎碰到他们的购物车,她连忙拉着车头退开。

    “自己人不必客气。”他学吉安的口气。

    她笑了。“你还挺幽默的……”结果,两台购物车还是撞上了,她被车撞得倒退,刚好倒入言崇纲怀里,他顺势揽住她腰,稳住她。

    “我最缺乏的就是幽默。”他低语,灼热气息烫着她敏感的耳垂。

    梁芝旗脸发热,感觉身后的他向那对频频道歉的夫妻说她不要紧,细声反问:“那你会什么?”

    “很多,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她的发丝凌乱地马蚤着雪白后颈,也马蚤乱他心头,他渴望掬起那些发丝,在她颈后印下无数个吻……可惜这里是公共场合。

    话里的暧昧让梁芝旗两颊如火,勉强镇定地和那对夫妇点头道别。她感觉言崇纲坚实的身体抵着她,他可恶地收紧手臂,让他们更紧密贴近,他的心跳在她背后,强硬的男性力量充满占有欲,霸道但诱人,她心跳加速,亢奋得虚软。

    她随即看见吉安圆圆的大眼睛正盯着他们,超尴尬,赶紧拨开绕在腰上的手。“吉安,今天先买这些零食就好,好吗?”

    “就只能买这些,不准再多了。”言崇纲无比挫折。时时刻刻得顾虑孩子,和她几乎没什么温存的机会,但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怨不得人。“要分给妹妹,你不可以一个人吃。”说完,他环顾四周。“美美呢?”

    三人面面相觑,赫然发现小女孩不见了。

    “吉安,妹妹呢?”梁芝旗紧张了。

    “她刚刚还在我旁边……”吉安很茫然,显然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消失了。

    言崇纲道:“我们去找她,她应该没走多远。”

    三人立刻往回走,来回找了两趟,找不到小女孩。

    梁芝旗慌了,着急得快掉泪。“我本来拉着她的手,要是我没放开她就不会……”

    “先别急着自责。”言崇纲很沉着。“你带吉安去服务处,也许已经有人送她过去,我继续找。”

    她六神无主地点头,带着吉安往服务台去。

    言崇纲又往走过的地方找。他也很着急,但他命令自己冷静。他想着今天谈过的话题,美美不太说话,多半是梁芝旗逗她开口,聊了些她喜欢的东西,包括草苗、冰淇淋和小熊布偶。他们曾在冷藏区停留一阵子,买了她喜欢的草莓冰淇淋……

    他走到冷藏区,又找了一次,依旧一无所获,正要离开时,角落一位银白头发的老先生移动几步,露出被他挡住的小小身影。

    是美美!他拔腿冲过去。

    “小妹妹,你和家人走失了吗?我带你去服务台。”老先生想牵小女孩。

    美美小脸涨红,泪水在眼眶里打滚,猛摇头。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带你去找家人——”

    “美美!”言崇纲赶到,向老人道:“她是我女儿,我带她就好,谢谢你。”他向女儿伸手,不料她瞪大眼睛,反而后退一步。

    “美美,和我去找妈妈。”他的手伸得更长,美美还是往后退。

    “你真的是她爸爸?”老先生怀疑。

    “我刚从国外回来,和她有一段时间没见面,她不太认得我。”女儿就算怕他,总该认得他,看她一径畏缩,他有点不耐,嗓音提高。“你听不懂吗?”

    美美更显畏惧,言崇纲正想干脆抱了女儿就走,老先生先一步挤开他。

    “哪有女儿不认得爸爸的道理?我看你根本不是她爸爸!”老先生厉声道:“你不准碰她!否则我立刻大叫,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想诱拐小孩!”

    “我真的是她爸爸!”言崇纲脸色很难看,但是一时也提不出什么证据,只好蹲下来,和女儿平视,要自己尽量和颜悦色,伸出手。

    “美美,我们再不回家,你的草莓冰淇淋就要融化了。”

    美美迟疑了几秒,看言崇纲耐心伸着等候的大手,她慢慢接近,小手握住他,忽然扑进他怀里,哭了出来。

    他横了老先生一眼。“谢谢你帮忙,我带『我女儿』回去了。”他昂然抱起小女孩离开,往服务台而去。

    美美哭个不停,显然是吓坏了,他不忍心责备。他对同性的眼泪不屑,对异性的眼泪没辙,现在哭的是这么幼小的女孩,又是他女儿,他更是手足无措。

    “没事了。”他只会笨拙地说这句话。这时,正好广播响起,通知卖场里有小女孩走失。“你听,它在说你,那是妈妈——是姑姑去请人广播找你。”

    “我停下来看小熊娃娃,看一下下而已,你们就不见了……”美美啜泣。

    “没事了,下次跟紧我们就好。去买个很可爱的小熊娃娃。”女儿的哭声让他心烦又心疼。“你不哭的话,待会儿我带你去买个小熊娃娃。”

    小女孩的哭声暂止,睁大黑眸,惊奇地看着他。

    “而且还买小熊饼干给你。”言崇纲从货架上拿包饼干给她。“草莓口味的。”他苦笑,刚刚还在严词教训儿子不可以乱买,现在却自己推翻原则,就为了哄女儿不哭,看来女儿就是他的致命伤。

    美美怔着,雪白的两颊还挂着闪闪泪珠,傻傻望着他的表情既滑稽又惹人怜爱。

    “怎么,你不想要小熊布偶吗?”他微笑,想亲吻女儿可爱的小脸,又怕吓着她,只敢轻轻揩干她泪水。

    美美点头,抱紧饼干,害羞地微微笑了。她一双水润的大眼默默瞧他,言崇纲觉得像要融化在那视线里了。

    他总算明白梁芝旗的感觉,为何总想无止境地宠爱孩子,因为她哭、她笑,她给他一个全心信赖的纯真表情,勾起他为人父的浓烈感动与责任感,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宠她是天经地义,不须考虑。

    待在服务处的梁芝旗一看见父女俩,立刻冲过来。“美美——”

    发现小女孩乖乖让父亲抱着,表情毫不惊恐,她愕然地停下脚步。

    “我在冷藏区找到她,她没事。”言崇纲道。

    “你乱跑,不乖!”只会凶他的父亲居然抱着妹妹,吉安有点吃醋。

    “平安就好,别怪她了。”言崇纲制止儿子,依旧抱着女儿,一家人谢过服务处人员,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梁芝旗很好奇,低声问他:“她就这样让你抱着回来?她不怕你了?”

    “一开始她不让我靠近,有位老先生还以为我想诱拐她,不让我抱,我还得隔着距离哄她。”

    “你说什么哄她?”

    “也没说什么,大概是父女之间有神奇的感应吧,我只讲了一句话,她就主动走过来了。”

    神奇感应?她好笑,但看他脸色得意,终于获得女儿的信任显然让他很高兴,她抿嘴浅笑,也不再追问。就让他好好过一下爸爸的瘾吧!

    第5章

    一家人在外用餐,饭后,言崇纲兑现承诺,带女儿去买小熊布偶,为避免偏心之嫌,也买了恐龙玩偶给儿子。

    回到家里,言崇纲先和儿子洗澡,今晚的吉安合作多了,能自己做的都自己来。父子俩洗完,换梁芝旗带女儿进浴室。

    言崇纲替儿子擦干头发,正想着稍后可以处理一些工作,小男孩突然开口。

    “你很会柔道吗?”

    “你今天应该看到我会不会了。”整个下午儿子不时提起柔道,似乎是很想激他秀几招。

    “我只看到一招,可能你只会那招。”

    他不为所动。“妈妈帮你泡了牛奶,你喝完就睡觉,我要工作了。”

    “你敢不敢跟我比?”吉安跳到床上,摆好架式。

    “别把床弄乱了,下来。”言崇纲拿起毛巾就要离开。

    “你能打赢我,我就叫你爸爸。”

    他慢慢转回身。“到时候我赢了,你会说大人欺负小孩,不算数。”他受过教训,知道儿子有多狡狯。

    “不会,你赢了我一定会叫你爸爸!你敢不敢跟我比?”

    言崇纲瞪着儿子挑衅的眼眸。男孩和女孩毕竟不同,女儿需要关怀与柔情,好动的儿子则崇拜强者,他幼时也很以自己父亲的强悍为傲。

    好,他接受挑战。言崇纲沉声道:“我有什么不敢?”他揪住儿子衣领,将他撂倒在床上,吉安大叫。

    隔壁浴室里的梁芝旗吓一跳,朝浴室外喊:“你们在做什么?”

    “玩。”回答的是言崇纲,他嗓音冷静,一点都不像在进行快乐的游戏。

    然后又是什么摔在床垫上的砰砰声,吉安起先不断大叫大吼,后来吼叫声里夹着笑声,最后变成哈哈大笑,可言崇纲始终一声不响。

    梁芝旗越听越莫名其妙,迅速将女儿冲洗干净,穿好衣物,她披上浴袍,跑进卧室,一看之下傻眼。

    她的床铺乱七八糟,枕头和毯子绉乱一堆,吉安在床上滚来滚去,笑个不停,因为言崇纲搔他痒。儿子笑到软绵绵,他还是一脸酷酷的,眼底笑意隐隐。

    “你们为什么把床弄成这样?”她抱头,好无言。乱成这样,她要收多久?

    “我和爸爸练柔道!”言崇纲终于歇手,吉安爬起来,小脸红通通,玩得兴高采烈。

    “不准再玩了,去喝牛奶,该睡觉了。”

    吉安爬下床,一面宣布:“搔痒是作弊,我没输!”

    “快去喝牛奶。”她将儿子推出房间,回头瞪言崇纲。“言先生,你儿子是小孩,但你不是,拜托克制一点。”说着,她一边动手收拾床铺。

    他跟着帮忙。“他一直吵着要和我比柔道,我才陪他玩。”他顿了顿。“你听到他喊我什么了。”儿子忘了输赢,脱口就喊他爸爸,口吻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