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悔情郎

悔情郎第2部分阅读

    的。”

    “那好吧!”沈从然往嘴里添了几块豌豆黄,大力地咀嚼,好像咀嚼的是诸葛怀瑾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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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2)

    “老板娘,难道你要放弃?”春来等人的眼睛开始放光。老板娘放弃等于老板娘打赌输了,老板娘打赌输了,意味着她们停滞不前的月钱要上涨了。

    “涨月钱喽,涨月钱喽,涨月钱喽……”群情激昂,尽管五两实在不是什么大数目,但是放在她们爱钱如命的老板娘,不,是爱钱比命还重的老板娘身上,绝对是值得大庆而特庆的。

    “为什么要涨五两呢?我给你们每个人涨五十两!”用热茶冲下口中的食物,沈从然神清气爽。

    “五十两?”众人瞪圆了眼珠。

    “对啊!”沈从然道,眸中划过一丝狡黠。

    “乌啦乌啦乌啦!”欢呼声中便有了实质的内容,沈从然静静啜饮着香茗,等待众人平复下来。

    春来忽然想起似的问道:“老板娘为什么要给我们涨五十两的月钱啊?”难道是老板娘受了打击以后良心突然发现?如此的大气,分明不是老板娘的作风,本来欢呼雀跃的房中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屏息等待着老板娘的回答。

    “做梦又不用花钱,干吗不做一个大的,这样算起来,也比较划算!”沈从然振振有词。

    房间内继续鸦雀无声,沈从然也不多言,踹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毫不客气地将众人逐出门外。

    过了许久,呆滞的众人才回过神来。

    “臭老板娘,死爱钱的老板娘……”

    “活该你打赌输……”诸如此类的叫嚣声才响起在斗室之外。

    沈从然掏了掏耳朵,对门外的声音置若罔闻,蘸蘸口水,她数银子去咧。

    一锭锭雪白的大银乖乖地伫立,沈从然扒拉来扒拉去,不经意间,诸葛怀瑾那张呆板木然的脸竟然闪过脑海。

    拿起妆台上的菱花,沈从然照照躺在银子堆里面的自己,洁白的面庞和闪闪的银光相映成趣,她长得也不差啊?为何如此的巧遇,都不能让他把她放在眼里?

    捉起一锭大银放到唇边,沈从然决定,为了她白花花晶亮亮沉甸甸的银子,她要再接再厉,一定要成功,不能轻易地放弃。

    又是清晨。

    沈从然安静地蛰伏在街角,像只等待猎物的猎手,终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流风楼里走出,诸葛怀瑾的身影也越来越明晰了,沈从然迎着他的身影漫不经心地走去,状似不经意地抬头,那样的惊诧,惊诧如斯的巧遇。

    “姨姨——”照例,诸葛念先发现了她。

    “是啊是是,是我!哎呀,咱们真是有缘!”她笑叹。

    微微点点头,诸葛怀瑾便要继续向前走,看他的神情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把这不期然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巧遇放在心里。

    沈从然咬咬牙,厚着脸皮,紧随其后,“先生,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先生来此地有要事吗?”

    “没有!”

    “先生要有十分难解处,小女子愿意帮忙!”

    “不用!”

    “先生的孩子好生的漂亮!”

    “多谢!”

    ……

    无论沈从然说什么,到了诸葛怀瑾处也能以两字作答。沈从然搜肠刮肚,再也想不出一句客套话的时候,只好停下了脚步。但是诸葛怀瑾仿佛没有察觉似的,步伐的频率没有丝毫的变化。

    “爹爹,走慢些啦,姨姨都跟不上啦!”诸葛念着急地晃着爹爹的手。

    “爹爹要去寻你娘,倘使走得慢,你娘会等不及的!”诸葛怀瑾如是安抚儿子。

    “可、可是……”诸葛念回头看了眼发呆的姨姨,心中满是不舍。

    “等见到了你娘,你便想不起其他的人了!”

    沈从然停留在原地发呆,已经有三次的巧合了,这不期而遇,好像不怎么好用呢?那人是不是本就是无动于衷波澜不惊的性子?

    沈从然慢慢地走回流风楼,脑海中不住地盘算是新的作战计划,奇怪,尽管这男人冷冷冰冰,不懂什么是惊逢,但是她就是没有想过放弃。

    黄昏时分,诸葛怀瑾才回到流风楼,眼中竟然流露出绝望来,没有人识得他画中的女子,没有人识得他的从然。步伐沉重,诸葛怀瑾踉踉跄跄地前行,他在心头狂喊:“然儿,纵然我有千般的不对,七年的悔恨,七年的相思之苦,七年的日夜煎熬也不能让你有些微的动容吗?然儿!”

    “爹爹!”心思细腻的诸葛念感受到了爹爹的狂乱,不安道。

    “念儿!”乍见到儿子布满担忧之色的双瞳,诸葛怀瑾眼中的狂乱慢慢地沉淀,抱起同样奔波了一天的儿子,“念儿,肚子饿吗?”

    “不饿!”撩起袍褂,露出肚脐皮,拍了两下,“看,念儿的肚肚也说不饿!”

    诸葛怀瑾浅浅一笑,吩咐了饭菜,父子两人安心地等待。

    恰好沈从然从钱庄归来,无意间一扫,竟然与诸葛怀瑾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一瞬间,两个人都有片刻的错愕。

    “这位姑娘——”诸葛怀瑾忽然出声道。

    沈从然环顾左右,不敢确定他口中的姑娘是不是自己。

    “这位穿绿衣的姑娘——”

    这次,沈从然确定他叫的是自己,这次,也许,差不多,大概,应该把她看进了眼里。

    “请问姑娘可是本地人?”诸葛怀瑾劈头便问。

    “算是吧!”沈从然道。

    “那姑娘可否认识画中的女子?”打开随身携带的画轴,诸葛怀瑾开始病急乱投医。

    沈从然定睛一看,画中相依偎的两个男女,男人便是眼前的男人,女人容貌秀丽,画像极为传神,显而易见,画画的人极为用心,连衣服的褶皱都一一地勾画。

    沈从然摇摇头,道:“这个女子倒是不曾见过,不过……”

    “不过什么?”诸葛怀瑾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不过这件袍子,倒是眼熟得很!”沈从然想起塞在橱斗里来历不明的外袍。

    “你在哪里见过?”那袍子是然儿亲手缝制,针法和材料绝不类于此地。

    “呃,我倒是有一件!”沈从然也很想弄清楚这件袍子的来历。

    “可否请姑娘借给在下一观?”诸葛怀瑾热切地问道。

    “有何不可?”沈从然大方地应承下来,“您请稍候!”说罢匆匆上楼去。

    诸葛怀瑾焦急地等待沈从然下来,没有察觉念儿不安地搓着手,小脸上满是忐忑。

    不多时,沈从然将团成一团的袍子拿了下来。

    诸葛怀瑾狐疑地接过,仔细打量后,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好个小毛贼,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说,你还偷了我什么东西?”

    “放开我,放开我……”仗着自己的地盘,沈从然没甚风度地大声嚷嚷。

    闻讯而至的春来、绿珠等人,将诸葛怀瑾团团地围住,众英雌动手动脚,“快放开我们家老板娘!”

    诸葛怀瑾听闻此言,用的力量更大,“我说为什么总感觉不对,果真是黑店!”

    撕扯间,“哐当”一块玉佩从沈从然怀中滚落,“还说不是蟊贼,这分明是我家念儿的玉佩!”

    “放开!”沈从然涨红了脸,“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竟然敢调戏良家女子?你的眼中还有法理吗?”

    无奈诸葛怀瑾不是等闲之辈,“偷了别人家的衣服和玉佩,你还敢自称是良家?”

    “爹?”怯怯的童音上扬。

    “念儿,对待这种蟊贼,不能有妇人之仁!”

    “爹,”怯怯的童声继续扬起,“念儿的玉佩还挂在念儿的脖子上!”

    诸葛怀瑾不信任地扫视着自己的儿子,并没有放开紧紧扣住沈从然手腕子的手,拾起玉佩,仔细看过后,大惊失色,这玉佩与念儿的玉佩,分明是一对!”

    猛回过头,眼中的迷茫与狂乱吓得众人不禁后退。

    小心地抓住沈从然的衣襟,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奋力一撕,沈从然大片的雪肌便露在了空气里。

    “然儿,然儿……”始作俑者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她肩窝的红梅印记,喃喃又喃喃。

    沈从然气急败坏地拢好衣裳,冲着诸葛怀瑾便是一脚,“该死的登徒子……”

    话还没有说完,“哐”的一声响起,诸葛怀瑾昏了过去,手还紧紧地抓着沈从然的手腕,而他昏倒前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然儿,我的然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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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1)

    沈从然咬着银子的一角,借着银子安抚她乱糟糟的思绪。不露声色地瞪了眼床上的男子,暗自思忖,眼前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春来等人把诸葛念抱至膝头,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都丢给了他。

    “你娘叫然儿?”

    小小的头颅迅速地摇了摇,“娘娘姓沈,闺名从然。”

    春来倒吸口凉气,“你可知道你姥姥的名讳?”

    大大的眼里盛满了疑惑,问春来道:“姨姨,你认识姥姥?”

    “呃,不认识!”春来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我姥姥很厉害哦,别人都唤她毒手至尊!”小小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这次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眼光齐齐地射向啃银子的沈从然。

    “老板娘,小家伙的姥姥也是毒手至尊呐?”众人十分相当很惊诧,“莫不是老板娘的娘生了两个女儿,都唤从然?”众人还是努力地为自家主人找托词。

    沈从然否定众人的推测:“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再说即便是有两个女儿,哪里有都唤沈从然的道理,根本说不通!”

    春来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江湖上有几个毒手至尊啊?”如果有两个毒手至尊的话,一切都还好说。

    “这么不好听的名号,我所知道的也只有我娘一人!”

    想起这么棘手的问题,沈从然又捧起银子往嘴边送去。

    “大家看大家看,这孩子的模样真与我们老板娘有几分相似?”仔细端详了诸葛念,有人忽然出声道。

    诸葛念热切地看着沈从然,原来这个他喜欢的姨姨就是他的娘娘,滑下不知道是谁的膝盖,诸葛念跑到沈从然的身畔,张开手抱住了她的一只胳臂,头也埋进她的衣料里,“娘娘!”

    含糊不清的童声听在沈从然耳中却如同惊雷,下意识地回应诸葛念的怀抱。沈从然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怀抱中的孩子和她血脉相通,就在那一瞬,她似乎都要相信这是她的儿子了。

    “绿珠,你速去飞鸽传书至我母亲处!把这里的状况与她说明!”即便是她与小孩有不容忽视的感应,但是她还是不相信她已然嫁人,并且育有一子。没错,她还是云英未嫁之身,胳膊上的守宫砂便是明证,“春来,你先带他到别处!”极力地回避诸葛念带给她强烈的悸动。

    众人同样忧心忡忡,老板娘卷入这样的是非里,和她们也是脱不了干系!

    眼见春来和诸葛念的身影消失后,沈从然站起身,向诸葛怀瑾的脸上奋力一掴。

    众人惊叫出声,不明就里,刚想上前阻止,床上的男人却适时地转醒。

    “然儿,然儿,别走,我终于找到你了,不要离开我!”紧紧抓住沈从然的手腕,一睁眼便是苦苦地哀求。沈从然讪讪一笑,想缩回手,但是诸葛怀瑾用的力实在是太大了。

    “然儿,别走!”她的举动让诸葛怀瑾的眼神更加的狂乱,沈从然只好出下下策,摸起刚刚啃咬的大银子,想也没想,丢向他的额角。

    “哎哟!”诸葛怀瑾吃痛地扶住了额头。这个举动能轻易地看出,沈从然用了多大的力气。

    沈从然趁机抽身。

    “然儿……”

    “在下的确是沈从然,但客官你也见了,我与你画中人确是一点也不相像!”凭什么要她承认,她是他的发妻,还是一个八岁娃娃的娘亲。

    “但是你有我妻才有的玉佩,你还有我妻才有的梅花胎记!”诸葛怀瑾的口气十分笃定。

    “那玉佩是我家传的,天下玉佩和胎记相像的何其多也!”有点心虚,毕竟有相像的玉佩有相像的胎记还有相同的名字,这个实在是太过巧合了,“我可以证明我不是你的妻!”沈从然破釜沉舟,撸起袖管。

    众人再度大惊失色,难不成,老板娘想要“验明正身”?

    沈从然不理睬众人惊疑的目光和阻止的身影,把一直褪到肩窝,“如果我是你的妻,这臂膀上的守宫砂作何解释?”沈从然问道。

    状若红豆的守宫砂安静地躺在雪白的臂上,七年前夫妻间的玩笑声回响在诸葛怀瑾的脑海中——

    “然儿,岳母大人缘何要采这么多的忘忧草?”诸葛怀瑾百思不得其解。

    “因为娘亲要用忘忧草炼制洗尘缘!”沈从然脸上漾满了笑意。

    “洗尘缘,洗尘缘?是做什么用的?”诸葛怀瑾又打了一记大大的问号。

    “它的作用一如其名,只消一颗,前尘过往便能悉数忘却!”

    “哇!”诸葛怀瑾发生惊叹,“如此厉害?”

    沈从然抿嘴轻笑,“还有更厉害的呢,倘使妇人服了此药,心性迥异不说,容貌也能变化,就连守宫砂也能再度点出!”她娘亲毒手至尊,至尊二字,岂是浪得虚名。

    诸葛怀瑾像是被毒蜂蜇了般扔下捡在手里的忘忧草,“看似翠绿讨喜,却如此的霸道!然儿,你千万不要心血来潮地去吃什么洗尘缘,忘掉为夫了可是大大的不妙!”

    “当然不会,除非有一天,你负了我!”

    七年前一语成谶,他的然儿果真是吃了洗尘缘!当年他伤她如斯,她竟然选择忘却他们的过往!

    “然儿,你定然用了忘忧草炼制的洗尘缘,所以才不会记得前事……”

    “不可能,从小至大,所有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存在我的脑中!”沈从然心中开始疑惑,这洗尘缘可是她娘亲不外传的。

    “好,我来问你,你父亲是何人?”

    “妙手毒圣沈百草!”

    “你生辰何时?”

    “七夕!”

    “你祖籍何处?”

    “苗疆!”

    “你……”

    ……

    不管诸葛怀瑾提什么问题,沈从然都对答如流。

    所有的所有,她都记得,唯独除了他。

    “然儿,你就是我的然儿!”诸葛怀瑾绝望地低吼,深爱过一个人,即便是岁月轮回,面容更迭,她的气息却会永远留在他的记忆中。

    诸葛怀瑾的顽固让沈从然苦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那你如何才能相信?”

    “既然你口口声声没有服下洗尘缘,你敢不敢吞下洗尘缘的解药?”一道灵光闪现,诸葛怀瑾眼中升腾起希望之光,时过七年,岳母想必是早已经研制出解药!

    “不可能!”沈从然的眼神寻寻觅觅,丢人用的那锭大银去了哪里?

    “为什么?”这次出声询问的不只是诸葛怀瑾一个人。

    原来银子是滚到了床脚,亲亲——忙不迭地拾起,吹吹银子上不存在的尘土,沈从然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娘亲那里根本就没有洗尘缘的解药!”

    “嗄!”毒手至尊也有失手的时候,说出去,好说不好信。

    看出众人眼中的不以为然,沈从然将银子揣回怀中,才答道:“洗尘缘的解药——缘起,我娘亲花了五年的时间才炼制了一颗!”

    “那解药现在何处?”诸葛怀瑾小心翼翼地问道,就好像等待郎中断定十世单传的独子,是生是死。

    “被我一不小心给扔了!”

    “啊!”众人又是惊叹,五年光景炼制成的解药,就这样被一不小心扔了?

    “那你敢不敢同念儿,滴血认亲?”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诸葛怀瑾道。如果让然儿恢复记忆已经是奢求,但是最起码要她承认,她是他的妻,是他孩儿的娘。

    “这……”沈从然迟疑,啃银子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你害怕了吗?还是你早就知道,念儿是你的儿子?”诸葛怀瑾口气咄咄,眼神陡地锐利。

    沈从然气定神闲地啃银子,不置一词。

    “哎呀,老板娘,一滴血啦!”众人纷纷劝道。如果老板娘真是眼前这个帅男人的逃跑娘子,现在帮忙说合,未来的老板必然会心生感激,给她们涨月钱也说不定。

    第4章(2)

    “可是人家怕痛……”沈从然终于出声了。

    “怕痛重要还是儿子重要?”诸葛怀瑾不敢置信地问。

    “都重要!”她极为肯定地回答。

    “你——”诸葛怀瑾几乎被气爆。

    罔顾他濒临发狂的表情,沈从然又道:“我还怕血!”

    “你还怕什么?”诸葛怀瑾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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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疼、怕血、怕死……”沈从然果真掰着手,一一道来。

    “就是不怕数银子多了累死!”有人接口。

    沈从然笑眼眯眯,“人生两大美事,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我又怎么会怕呢?”

    “银子?”银光闪过诸葛怀瑾面庞,“我用一百两银子买你一滴血!”

    “多少?”沈从然怀疑地摸了摸耳朵。

    “二百两!”诸葛怀瑾以为她嫌少。

    “多少?”这次沈从然直接开始掐大腿。

    “五百两!”

    “成交!”她头回知道她的血如此的值钱,谄媚地笑开,“一滴够吗,要不然我再赠你几滴?”五百两,五百两哎,当年她盘下流风楼只不过才三百两。

    “去拿水杯,内置清水,另外把念儿唤回!”他简明扼要地吩咐。

    “去啊!”沈从然随声附和,她要把这个男人留在身边,一个月卖他一两滴血,便能净得一千两,太划算了。

    极为轻柔地划开念儿的手指,一滴血便落在了杯中。沈从然闭上眼,手哆哆嗦嗦地送出,冰凉抵住指腹,微痛过后,又是清凉,沈从然抖抖地睁开眼,伤口早被涂上了淡青色的药膏。

    “娘娘,痛吗?念儿为你吹吹!”诸葛念早已认定她是他的娘,努力地吹她的伤口。

    “不疼,我不疼,你疼吗?”若真得佳儿如此,夫复何求?

    “念儿也不疼,念儿有天香膏!”高高地举起受伤的手指,像是举起骄傲的旗帜。

    “咦!”沈从然惊叫出声,原本新鲜的伤口,在青色的药膏下,已经悄然愈合。

    “这种天香膏,哪里来的?”她要买上一大桶,囤积居奇,高价抛售!

    “是爹爹做的!”

    原来这个男人,还真有可能是生财的宝贝。

    “哎——”刚想出声招呼的沈从然终于发现了不对,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诸葛怀瑾的眼神更是灼灼,杯中的两滴血完全地交融在一起。

    “然儿,你果真是我的然儿!”诸葛怀瑾激动地走上前。

    沈从然警觉地交叉手臂,隔开诸葛怀瑾与自己间的距离,“即便我是你的娘子,又怎样?”

    “同我回去!”

    “回哪?”

    “我们的家!”

    “我家便在你的脚下!”回家?关掉流风楼,让白花花的银子化水流?她才不干!

    等等,既然他与她,七年前是对如花美眷,为何她会服下洗尘缘,抛夫弃子,了断尘缘?

    “我为何会离开?”她直接地问道。

    “这——”诸葛怀瑾默然,要他如何开口承认,她的离开缘自他的背叛?

    “说——”手敲了敲桌沿,沈从然开始不耐烦。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诸葛怀瑾决定坦诚以告,尽管他的然儿已经全然忘记了过往。

    “当你得知我宿在红绫处时,便去寻我……”

    沈从然听得津津有味,原来再残酷的事情,不过三言两语,便能道尽。

    “你离开后,红绫曾上山庄……”

    “太不应该了!”沈从然猛然地站起,大力地锤击床柱。

    “是,然儿,我不应该。”有泪从他的眼中渗出。

    不常见的男儿泪,吓坏了沈从然,慌忙赔笑道:“我是说我不应该!”

    “嗄?”沉浸在悲伤故事中的众人不禁惊问出声,“老板娘,你还好吧?”老板娘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咬牙切齿,欲将红绫大卸八块而后快吗?难道是老板娘不堪这种冲击,脑子直接坏掉了?

    “当然是我不应该!呃,不,是当年的沈从然不应该。”沈从然理直气壮道,“一声不吭算什么能耐?让青楼女子睡自家的男人,打自家的宝宝?”一会她要问问念儿,有没有被人欺负。

    诸葛怀瑾惊诧地扬起头。

    沈从然继续发表她的高论:“如果是我,先把她打个满地找牙满地爬!”哼哼,犯她者,虽远必诛。

    “然儿,我——”诸葛怀瑾不想为自己找借口开脱。

    “至于你,我只要休书一封,便能欢欢喜喜地带着念儿去改嫁,让我的念儿随我的姓!”沈念儿,听起来也很顺口。

    “然儿——”沈从然大惊失色,难道然儿要用这种方式惩罚他吗?

    自觉失态,沈从然堆砌笑脸,“你说吧!”

    “我伤心欲绝,遣金相送,此后七年,便四处寻你!”

    七年是个什么概念?沈从然暗暗盘算,现在她倒是能明白,他的风尘仆仆,从何而来。

    “而后呢?”尽管对他的态度颇为满意,但是这个故事仍旧是个寡淡的故事!

    “而后皇天不负有人,我终于寻到了你!”

    “而后呢?”

    “你同我回家,回我们的家!”诸葛怀瑾充满了希望。

    “而后呢?”

    “我会加倍努力好好爱你,永远不改变!”

    “好,明天便启程吧!”沈从然大方地应承。

    “老板娘!”难道流风楼一点也不让她恋战吗?

    “真的?”大喜过望的诸葛怀瑾手足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舞蹈。

    “真的!等每年的端午、重阳、清明,我会和念儿去瞧你!”孩子她留下了,这“丈夫”嘛,哪来的回哪里。

    “然儿,难道真的要我剖出心来,你才能看见我的心意吗?”诸葛怀瑾眼前一片黑,实在经受不住得到又失去的打击。

    “千万别!”都说她怕血了,斟酌了语气,“你要是不想走也是可以的!”

    希望重新回到了诸葛怀瑾的眼里。

    “不过,在流风楼,房钱和饭钱,要自付!”亲夫妻,也要明算账。

    “好!”只要留在她的身边,他便还有机会。

    “另外,”沈从然索性狮子大开口,“你要为我流风楼炼制天香膏!”银子银子,漫天的银子,都飞落到了她的怀中。

    “老板娘,太——”有人为诸葛怀瑾抱不平。

    “多嘴的扣月钱!”一句威胁,一劳永逸。

    “其实这天香膏,本来便是你研制出的!”

    忆往昔,然儿温婉可人,最是聪慧。

    为何他当年鬼迷心窍,置夫妻情意于不顾?”

    “我?”她瞪圆了眼睛,指向了自己。

    “对!”中肯的回答。

    她就知道,她多才多伟大无比,沈从然喜滋滋道:“既然如此,诸葛先生偏劳了!”既然是她研制出来的,更是不用客气!

    估摸了下时辰,沈从然清了清喉咙,扯着嗓子:“姑娘们,接客喽!”

    春来等人,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匆匆散去。沈从然抄起算盘,准备去前台支应。

    等诸葛怀瑾回过神的时候,早已经是人去屋空,留下他一个人继续思索,该怎样才能唤回沈从然的记忆,还有她的芳心?

    第5章(1)

    清晨的第一缕曦光透进流风楼,沈从然打个大大的哈欠,惺忪着睡眼,不甘愿地坐起,就在此时,一双手无声地环住她的脖子。

    “娘娘——”

    “吓——”沈从然下意识地跳起,头,没有悬念地撞上床柱,“痛——”沈从然委屈地扫了一眼刚刚认识的儿子。

    “娘娘,念儿知错了!”诸葛念不安地眨眼,娘娘不会因此又不要他了吧?

    “不妨事,娘习惯这样起床!”疼得龇牙咧嘴的沈从然安慰满是惶恐的儿子。

    “娘——”蹭进沈从然的怀抱,诸葛念安心地享受母亲的味道。

    环住儿子的身躯,这是她的儿子啊,与她血脉相连的儿子。

    过了很久,沈从然亲亲儿子粉嫩嘟嘟的脸,“要不要尝尝娘做的饭?”

    “要!”晶晶亮的眸子流转着光彩。

    “不是娘娘吹牛哦,娘娘做的蛋炒饭那真是天下一绝,天上人间都没有能出我右者……”滔滔不绝地吹嘘着,沈从然脸上尽是得意。

    “好!”诸葛念期待无比,娘娘要给念儿做饭吃耶!

    一大一小正在说笑,春来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老板娘,小少爷,该用饭了!”

    沈从然狐疑地转动眼珠,平日里可不见她如此殷勤,难道是因为她打赌输了的缘故?

    “吃什么啊?”无论怎么样,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她要小心堤防。

    “待您瞧了便是!”春来的声音中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诸葛念耸了耸小小的鼻子,“娘娘,闻起来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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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明天再让你见识娘的黄金无敌蛋炒饭,”肚子咕咕地叫起,“今天便尝尝咱们流风楼大厨的手艺!”

    两人盥洗完毕,迫不及待地来到前厅,“哇——”母子俩发出一模一样的惊叹。

    诸葛怀瑾莞尔一笑,然儿和念儿是母子,必是千真万确,就连惊讶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这这这——”指着一桌精致异常的饭菜,沈从然激动得口不能成言。

    “这这这,是诸葛先生给老板娘做的早膳!”春来接口道,看来诸葛先生真的很体贴她们的老板娘,“诸葛先生四更天就在厨房忙绿呢!”老板娘好生有福气,当然,她们也很有口福。

    沈从然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试图平复激动的情绪,“那白色的是粉丝对吧?”沈从然试探地问道。

    “鱼翅啦!”诸葛怀瑾也没有想到,流风楼中的食材是应有尽有。

    一百七十两银子,再度咽了口口水,“那黄|色的,是南瓜吗?”佛祖垂怜,千万别要是她想的这种东西。

    “然儿,”诸葛怀瑾宠溺一笑,“这个是阳澄湖的大闸蟹的蟹膏!我记得你以前最是爱吃!”

    八十三两银子就这样没了,沈从然都能听见银子飞走的声音,咬紧牙,沈从然拨拨可疑的菜,“这绿的和这个是什么?”

    “听她们说你早餐最喜欢清淡,厨房中有新鲜的河豚,还有蒌蒿,我便蒸了尾。人都说,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河豚搭配上蒌蒿,味道最是……”

    抄起筷子,行动永远比思想快,沈从然直接地敲向了诸葛怀瑾的脑袋,“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用掉本老板娘这么多的食材?”完了完了,流风楼要被吃垮了,一顿早点就能吃去二百两的大银,看来她离家出走的决定是正确无比,这样败家的男人,要他何用?

    “然儿,我只是想——”诸葛怀瑾百口莫辩,才相逢,娘子爱钱的个性他已然明了,但是他只是想让她明了自己的心意。

    沈从然无视他忐忑的表情,看了眼唯恐惹火上身的众人,心中的怒火上扬。攥紧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挨个地敲将下去,“你们也决计脱不了干系,难道不想要月钱了?”叉开脚,双手撑腰,摆开泼妇的架势。

    “老板娘,不要啊!”

    “老板娘,手下留情!”

    “老板娘,下次不敢了啦!”

    “没有下次,一顿早膳二百两,还想要再吃一次?”她会活活心疼死的。

    “娘娘,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诸葛念的童声里有掩饰不住的渴望。

    “念儿想吃?”儿子的声音就像夏日里的凉风,顿时将他的怒气吹散得无影无踪。

    小小的头颅犹疑地点了一点,又轻轻地摇了两摇。

    “念儿想吃,娘也想吃啊!”迅速地变回温婉可人慈爱有加的娘,如此大相径庭的转变看得众人瞠目结舌,转过头,仍旧一脸凶巴巴的晚娘面孔,“都给我坐下,下不为例!”

    回过神的众人忙不迭地各自坐下,“念儿,尝尝娘的河豚!”舀了一大勺放在儿子的碗碟中,沈从然满心欢喜地瞧着诸葛念鼓鼓囊囊的腮帮子,有初为人母的喜悦。

    “然儿,你也尝尝我的手艺如何,较之七年前,可有精进?”诸葛怀瑾怎么甘心她的注意力都为儿子占据,目光殷殷,手更是不停歇地夹菜。

    众人哀婉地看着,筷子过处,菜皆空。

    沈从然来者不拒,他的好意悉数收下,横竖是大拇指卷煎饼,自己吃自己,她又何必客气。

    “香!”第一口菜入口,鲜香滑嫩。酥脆宜人,咸淡适口,入口即化,沈从然口中塞满了食物,勉强只挤得出这一个字。

    “你喜欢便好!”诸葛怀瑾满足地笑,不过是一个字的夸奖却让他心花怒放,手下意识地搭上了沈从然的手,但是后者立刻缩回去。诸葛怀瑾不禁黯然,强打精神道:“七年前,还是你教我如何烹制食物的!”转眼间,却是人事全非,又怎么不叫人黯然神伤?

    此话落在沈从然耳中,又别有另一番意味,原来她还擅烹饪,真是稀奇。

    “我还会什么?”说她对她的过往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琴棋书画,五行八卦,天文地理,岐黄之术,无一不精!”

    “啊!”惊叹声此起彼伏,她们的老板娘如斯厉害,让她们刮目相看。

    只有沈从然面若秋天,天高云淡,“如此的奇女子,却没能留住心爱的男人,通晓再多,又有什么用处!”

    “然儿,我是诚心悔过,看在念儿面上,给我一个机会,你亲眼看,我是否真的改过!”诸葛怀瑾双目灼灼,满是恳切。

    “哎呀,信鸽回来了!”眼尖的绿珠看见后出声叫道。

    “取来吧!”

    诸葛怀瑾心若悬桶,七上八下,倘使岳母……他不敢想,得到又失去的痛,他实在是不想尝试第二次了。

    “缘生缘死,缘死缘生!”沈从然展开信笺,默然出神,眼前的这个男人,必然是自己的夫君无疑。

    “娘娘,姥姥有没有说起我?”诸葛念踮起脚,扬起头,努力地想看清纸条上的字,人家可是很喜欢头发一边黑一边白的姥姥的。

    “有啊,姥姥说念儿聪慧乖巧,伶俐可人!”只要对上诸葛念的小脸,沈从然的心便不自觉地柔软。

    第5章(2)

    “那岳母大人有没有提及我?”诸葛怀瑾不安地问。

    对上他盛满担忧的双眸,沈从然心中也是微微一动,也有丝柔软散开。

    别过头,沈从然不自然道:“娘亲说缘分死后亦可以重生,重生后也可消亡,大抵是说,但凡用心,缘分也能起死回生。”

    诸葛怀瑾喜形于色,朝着沈从然手中的信笺躬身长拜,口中不住说道:“谢谢岳母大人,谢谢岳母大人……”

    他的模样逗笑了沈从然,“你原来便是这种模样?!”她好奇得很,当年的沈从然性子必定是寡淡无趣,才会喜欢上如此迂腐的人呢!

    “少年时几多轻狂,看尽了纷扰,才看到自己本来的模样!”一夕风花雪月,恩爱夫妻从此断绝,诸葛怀瑾唏嘘不已。

    “那你如何与沈从然,呃,就是我,相恋的?”恢复常态的沈从然一首持箸,一手支腮。

    “我初初见你,便惊为天人,心折不已。”忍不住回想起,太湖湖畔的初遇,流莺飞燕,唯有她手持清荷,遗世独立。

    她夹了箸菜,递到念儿的口中,漫不经心问道:“我对你也是一见倾心?”仔细端详,诸葛怀瑾眉目清华,斯文俊秀,料想寻常少女必定会钟情于他,沈从然想想她粉脸含春,春情萌动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你是江湖儿女,我不过是寻常商贾,又怎会让你对我一见倾心?”诸葛怀瑾回想起当日情景,道。

    “那我又是如何甘心退出江湖,甘心做你家妇?”该不是这诸葛怀瑾面上斯文,却是人面兽心,骨子里也是斯文败类,将她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了熟饭?

    诸葛怀瑾清浅一笑,“我煞费苦心,用了一个月的光景才让你把我放进眼里!”

    沈从然满意地颔首,想起她也曾费尽心思想让诸葛怀瑾看尽眼里,总算扳回来一局,几次三番地制造“巧遇”,却铩羽而归,却原来,他当年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你如何让我把你放在眼里?”她要虚心地求教,万一将来,还要打赌,也比较有经验。

    诸葛怀瑾微微赧然,如此私密的问题,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叫他如何的启齿。

    春来与绿珠的耳朵高高地竖起,她们想听更为详尽的啦,他们几时牵的手,几时上的床,老板娘有没有流过口水,现过花痴样,如果这些把柄都听进耳里,何愁老板娘不服服帖帖,她们的月钱不涨?

    “春来绿珠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