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悔情郎

悔情郎第3部分阅读

    红杏春影溶月梨落金灀……”一口气点完所有人的名字,呼出一口长气,“你们还想不想要月钱,什么时候了还不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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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当当的饭桌上顿时空空荡荡,绿珠更是识相,把准备听故事的诸葛念也哄出了饭堂。

    “现在清净了,说吧!”她大模大样地吩咐完,忙里偷闲地再吃块东西。

    诸葛怀瑾的脸色转为酡红。

    沈从然心微微一动,这样的诸葛怀瑾,她竟然会觉得有些可爱,“说吧,横竖只有我们二人!”横竖只有当事人!

    “我佯装落水,诱你来救!”想起当年的处心积虑也许会引起沈从然的不快,诸葛怀瑾避重就轻道。

    “嗯!”原来还能用这招,当初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这招不错,一劳永逸!”

    “哪有那么的简单,我一个月中落水二十次,你才记住诸葛怀瑾这一名号!”诸葛怀瑾摇头苦笑。

    “一月?落水?二十次?”沈从然惊得眼珠都要瞪出,她制造的巧遇跟他的相比还真是相形见绌,不值一提。心念忽转,“而后呢?该不是你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死皮赖脸地非要以身相许?”然后我半推半就,就把你这个便宜给占了!不过后半句,沈从然吞回了肚里。

    “哪有这么的简单,你不过记住了我的名字,相逢不过一笑!”也许正是沈从然的不以为然,才让他欲罢不能,苦苦追求,越难得到,越想得到,然而得到后,又不珍惜,多少曾经的爱侣,就这样分离。

    沈从然没有察觉到他的心绪起伏,口中兀自咀嚼,“而后呢?”

    “而后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邀你泛舟饮茶,赏太湖月色!”那一晚,太湖的月,不过只有些微的月意,凉风习习,时时荷香来袭。他与她,静坐在舟测,手中一盏碧绿通透的茶,他只敢偷眼看她的手……

    “好了好了!”沈从然烦恼地盯了眼隆起的肚子,“太湖月夜泛舟,不如流风楼的一碗清粥!我吃饱了!”一句话,便把沉浸在美好过往不能自拔的诸葛怀瑾给拔了出来。

    “然儿?”诸葛怀瑾垂头丧气,为何另一个当事人没有丝毫的动容?

    “我没有去过太湖啊,我也没有瞧见过太湖月,没有喝过太湖茶,我只是吃过太湖虾!”沈从然站起身,无辜地说道。他说得美则美矣,但是她就是没印象,有什么办法。

    诸葛怀瑾不禁气苦,想也未想便把沈从然扯住,扯进他的怀抱中,紧紧拥住,喃喃如同自语:“我该如何的自处,面对这样的你,面对全然不记得我的你?”

    他喷向她脖颈处的气息,微痒,却是如此的熟悉。沈从然笑开,抓挠着秀颈,“诸葛怀瑾。”沈从然第一次喊出了丈夫的名姓!

    “然儿!”他是不是还能有期待?

    “既然你念念不忘从前,不如你我便重新开始!”笑意含在眼中,口气分明却是认真的,既然这个男人是她儿子的爹,是她曾经的夫,那么重新来过又何妨?

    “重新来过?”诸葛怀瑾细细地品味这四个字的含义。

    “对啊!”重新来过,人是新的,情也是新的。

    “如何重新开始呢?”诸葛怀瑾尚未理清头绪。

    转动狡黠的眼眸,沈从然笑道:“便从你佯装落水开始便好!”一想到她前几次的巧遇,心中还是放不下。

    “可是城中并没有湖泊河流啊!”诸葛怀瑾并非不识抬举,可是此城毗邻草原,湖泊河流实属罕见。

    “自己想办法喽!”沈从然从容地从他的怀抱中脱身而出,状似不经意地点拨,“叮嘱念儿千万别去后院的大缸中玩,那缸大水深!”

    “缸大?水深?”诸葛怀瑾似有所悟,重新开始是太过于美好的字眼,美好到让他忽略沈从然眼中算计的光芒,“然儿,那我们就重新来过!”

    早偷溜到楼下的沈从然,掀起厅堂与后院相连处的帘布,打量眼布满青苔和锈迹的大缸,他会跳进去吗?如果他跳进去,又该是怎么样的情景?沈从然恶作剧的笑声,顿时回响在流风楼中,绿珠与春来险些将手中的物件悉数扔掉,这种恐惧的笑声一旦响起,必定是有人要遭殃,菩萨啊,佛祖啊,保佑保佑,千万别让“灾难”降临在她们的头上。

    “哎——救命——救命——”凄厉的求救声仿佛近在咫尺,唯有一人,处事不惊,沈从然暗暗地佩服她的大气与从容,尽管她知道喊救命的是何人,又因为何事误落缸中。

    “娘娘——爹爹——”诸葛念跌跌撞撞地跑进,神色仓惶。

    “落水了?”沈从然气定神闲,果真不出她的所料,这个迂腐的人,竟然真的再度佯装落水。

    “爹爹不会水啊,娘娘,快去救爹爹——”诸葛念边哭边说。

    什么?迂人不谙水性?糟了,这次的玩笑开得……呃有点大!

    未等脑中有所反应,身体已经先行做出了反应,沈从然风一般地冲向了后院,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她沈从然可不愿谋杀亲夫,成为寡妇。

    两个人高的缸,泰半是淤泥,诸葛怀瑾在缸中苦苦地挣扎,沈从然果断地令人搬来云梯,救诸葛怀瑾出泥坑。

    “呀,好臭……”众人皆用手帕掩住了口鼻,诸葛念的小脸也皱在了一起。

    “这缸?”诸葛怀瑾完全知道被设计了,定是然儿做了些手脚。

    沈从然心虚地避开了诸葛怀瑾的视线,她只是临时想种几株粉荷,才找人担了几担泥肥,只不过她的临时刚好赶在今天罢了!”

    毋庸赘言,诸葛怀瑾也知道来龙去脉,他的然儿即便是心性大变,容貌迥异,但她的眼睛清澈一如既往,丝毫的情绪波动都会折射在眼瞳里。

    “在下复姓诸葛,怀瑾握瑜之怀瑾,承蒙姑娘救在下的性命,请教姑娘的芳名?”

    众人一愣又一愣,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爹爹!”念儿着急地喊,爹爹难道是被淹傻了不成?

    沈从然含笑,敛袄为礼,“沈姓从然,区区小事,何劳君子挂齿?”看他一身的烂泥,没来由的,她竟然会觉得他迂得可爱,看在这一身烂泥的分上,她决定好生地把戏演下去。

    一场戏,又重新地拉开了帷幕,经年的繁花和喧闹,都成了过往,伴着帷幕的拉开,又是崭新的情节。

    第6章(1)

    一滴残墨渗进了清水,慢慢地晕开,丝丝缕缕地浸透了天光。

    沈从然状似不经意地扫向了门边,奇怪,他究竟去了哪里?虽然没有把他放在心底,但是猛然间不见了人,心头还是会失落。

    “老板娘,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春来提醒道。

    “嗯!”沈从然心不在焉地应道。

    “不然我们等等诸葛先生!”春来试探道。

    “嗯!”又是一字应答。

    “诸葛先生四个字还真是拗口,干脆叫老板,好不好?”

    “嗯!”酉时已过,怎么还没有看到他的踪迹?念儿也不知所终。

    “老板娘、老板,一听就是一对!对不对?老板娘?”春来不怀好意地坏笑。

    “嗯!”难道他已然失望,带着念儿离开了她?为什么心底会有这么浓的失落?

    春来和绿珠等人早就因为她的回答而桀桀坏笑。老板娘啊,精明的老板娘啊,小气而又精明的老板娘啊,也有今天,也会着了她们的道。

    “那两堆是什么?”远处有粉红色的两团不明物正在缓缓地移动。

    “是马吧!”

    “马怎么会是粉红色的啊?”

    “汗血宝马呗!”

    “笨,汗血宝马应该是红色的才对!”

    “如果是桃花宝马呢?”

    “有这种宝马吗?”

    “我怎么知道?”

    “你瞧,还是一大一小呢!”

    “一大一小”二字落在了沈从然耳中,她心念一动,忽然想起,昨天曾偶然像诸葛怀瑾提起,她很喜欢刺玫,莫非是……

    两簇粉红越来越近,“瞧,地下的像是腿……”沈从然的心怦怦乱跳,那粉嫩的颜色和刺玫的颜色真是相近。

    近些又近些,刺玫特有的清香迎着风,钻进了众人的鼻孔。

    翕动着鼻翼,大大地吸了口香甜的气息,沈从然心底也渗进了刺玫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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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一大一小两张酷似的面孔,从花丛中探出来。

    “娘娘,念儿给你采的花花!”诸葛念斑驳着汗水与泥土的小脸上尽是兴奋。

    沈从然慌忙地跑出去,将儿子怀中的花放置一旁,诸葛念被刺玫划破的小手上有血丝渗出。

    “春来,纱布,白药,再去取点酒来!”她边抱起儿子边吩咐。

    “娘娘,你的花花!”诸葛念念念不忘。

    沈从然只需淡淡扫视一眼,自有人将花抱起安置。

    诸葛怀瑾颇为不是滋味地看着然儿怀中的儿子,故意露出被扎伤的手掌。

    “然儿,我的手……”

    “你是大男人,皮糙肉厚,不妨事的!”正在悉心为儿子包扎的沈从然头也不回。

    “老板,你为什么去寻这些刺玫呢?”刺玫花香果甜,但是枝韧多刺,最是不易攀折。

    一声老板,把诸葛怀瑾心中的沮丧叫得荡然无存,作答道:“然儿偏爱海棠但是海棠无香,然儿以此为憾事。当年我曾采得满屋的海棠,地下满室樱花,让海棠有樱花的香气,然儿大为欢喜……”与他的感情也更上一层楼。

    给儿子包扎好的沈从然,已经抓过了诸葛怀瑾的手掌,细心地挑起扎进皮肉的刺,动作轻巧,即便是外人也能感受到她的温柔,诸葛怀瑾更是心荡神驰,这样的场景,是他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

    “老板,海棠樱花同这刺玫有什么干系?”

    性急的人打断诸葛怀瑾的甜蜜臆想,诸葛怀瑾不得不长话短说,直奔主题:“我来此城前,见过此种刺玫,形态色泽都极类似海棠,偏偏还有奇香。昨天我听然儿提起,今日便趁早去采撷。这花儿美则美,但是成长之地确实极为偏僻,所以才晚归……”那一厢包扎好的沈从然却待要丢开诸葛怀瑾的手,诸葛怀瑾大为不舍,赶忙摘下一朵刺玫,送至沈从然的鼻端,双目灼灼,“然儿,你看看,这花的颜色和海棠相较,可有高低?”

    “啊啾,啊啾——”回答他的,是一连串沈从然的喷嚏。

    “快将这些花拿去安置!”沈从然拼命地打着喷嚏,“啊啾——啊啾——我说我喜欢刺玫,是因为——啊啾——”

    快手快脚的人已经盛满清水的盆子取来,将刺玫的花瓣花蕊尽数摘下,淹在盆中。

    “嗄?”诸葛怀瑾呆若木鸡,脚钉在了原地,但是还好,手中沈从然的手,没有滑落。

    随着最后一瓣花瓣掉落水中,沈从然的喷嚏终于有所缓解。

    “我喜欢刺玫,是因为,它的根可以泡药酒,它的枝可熏香肉,它的花瓣可以研磨调茶!”换而言之,人家喜欢刺玫跟海棠和樱花没有半点的干系,“而且,我……”沈从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一旦嗅进了花粉便打喷嚏不止,对不对?”他想起她刚才异常的反应,诸葛怀瑾大胆地揣测。

    “娘娘,不喜欢念儿采的花吗?”眼见刺玫的花瓣已经将水染得彤红,诸葛念心疼道。

    “不妨事的!念儿的心意娘心领了。”像是安慰诸葛念,但眼神也扫视了诸葛怀瑾一眼,“用这种刺玫做的刺玫汁,酸甜可口,甜美辛香,你们可以尝尝!”

    言辞间,眼波流站,不胜温柔。

    诸葛怀瑾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然儿,你单单嗅到刺玫会打喷嚏吗?”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是话一出口,却不是想象中的味道,还好,这个话题没有离题太远,毕竟当年的然儿爱花成痴,但是今天的然儿……

    “举凡花枝,无一例外!”无一例外会遭受她的荼毒,花枝花叶花瓣花蕊,物尽其用。

    “可曾瞧过大夫?”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沈从然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我娘曾给我瞧过,说不妨事!”毒手至尊在此,百医回避,“不过,说来也奇怪,独独荷花是个例外!”

    “荷花?”诸葛怀瑾想起沈从然当年与自己种了一池荷花,难道,然儿心里也未曾对他彻底地割舍?“然儿,你是否还记得荷糖?”也许借着荷糖能换回她对两人过往的回忆也说不定。

    “此城短缺雨水,又无活水,荷塘在城中并不多见!”

    “此荷糖非彼荷塘,你曾经熬过荷花味道的膏糖,醇香味甘!”沈从然心中的算盘珠子又开始活跃。

    “荷糖?醇香味甘?你可会熬制?”

    诸葛怀瑾看到然儿眼中的光芒,急道:“我几次同你协作熬制,也可以熬成!”

    “熬制之法仅限于荷花吗?”

    “非也,举凡花类皆可!”

    “好!”沈从然猛然地击掌,哈哈大笑,笑声让除却诸葛怀瑾父子外的所有人心头发毛,一个挨着一个地偷偷溜掉。

    “来,怀瑾,我们来看看如何熬制膏糖!”

    语气轻柔如同上等的软缎,陡然让他又想起了从前,那个温婉得像水一样的从然。

    昏头转向,昏头昏脑地上前,早已忽视了沈从然眼中的精芒,“熬制膏糖,有种方法极为简便……”当年然儿也是这样为他讲解的。

    膏糖,在此地,实在的稀罕,如此一来,她会发愁赚的钱会没有地方放的。随着诸葛怀瑾的描述,他的身影映在沈从然眼中,渐渐地幻化成了银元宝的模样。站起身,沈从然想也未想,噘着嘴,凑向了仍旧在滔滔不绝的“银子”的面庞。

    轻轻浅浅的一吻,落在了他的脸上,尚留着刺玫的残香,诸葛怀瑾脑中错愕成一片刺玫的花海,色彩绚烂,光芒万丈。

    吻毕,沈从然便想挥挥衣袖,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牢牢地牵制住,未及惊愕,便被湿漉的唇吻住。

    “你——”

    出声质问,却给了诸葛怀瑾可乘之机,灵巧的舌顺势滑进了她的口里,与她躲闪的舌纠缠在一起。

    “不要——”

    勉强挤出两个字,断断续续,娇娇糯糯,恍若欲拒还迎,而诸葛怀瑾七年的相思七年的禁欲也找到了一个出口,诸葛怀瑾更加卖力地吸吮已然肿胀的唇瓣。

    “不能不要,我的然儿!”

    她已经听不清楚了,她的脑中浮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扬起头,环住他的腰。她知道,倘使真的有前生,那么她一定是他的妻,因为两人的身躯太过契合,有彼此间灵魂交融过的味道。

    “啊啾!”喷嚏声的响起,及时阻止了诸葛怀瑾欲进犯的手。迷蒙的双眸,看见了正努力捂住嘴的诸葛念。

    他发誓,他已经尽力了,但是他实在没有忍住。

    第6章(2)

    “儿子,你怎么还在这?”诸葛怀瑾不满好事被打断,质问不识相的儿子。

    “我……”诸葛念委屈地绞着双手。

    “念儿,过来娘这里!”看不得儿子的可怜模样,沈从然出言力挺,挣出了诸葛怀瑾的怀抱。

    “娘娘。”忽略爹爹眼中赤裸裸的威胁,诸葛念选择扎进沈从然的怀抱。

    “你怎么可以如此教训我的儿子?”俏脸上的红潮未退,沈从然便摇身一变,变成了一头母狮子,张牙舞爪。

    “我——”诸葛怀瑾百口莫辩。

    “我什么我?念儿可是我的儿子!”沈从然将“沈从然所有”的标签贴在了儿子的头上。

    “我——”鼓足了勇气,诸葛怀瑾终于说出一个自身的秘密,“我已经七年没有碰过你了——”话中有无限的委屈和期待。

    “七年关我——嗄?”乍明了诸葛怀瑾意思,沈从然硬生生地把个“屁”字吞下,“你的意思是,你已经七年没有那个那个了?”

    “如你所想——”怪不得他的气急败坏,原来是禁欲太久的缘故。

    沈从然皱起眉,上上下下,视线在诸葛怀瑾的身上梭巡,“你该不是染上某种恶疾,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有个毒手至尊的娘,耳濡目染,也对一些病症也有所耳闻。

    气暴!眼眯起,“你要不要亲自验证一下?”天杀的女人,竟然敢怀疑他的能力。

    沈从然慌忙赔笑:“你还是自己留着自己验证吧!”拉起儿子,风一般地遁去,她可不想这样地失贞——为了逞意气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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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月余,流风楼后缸中的荷,荷叶已娉婷于水面。城中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流风楼,不过月余的光景,流风楼又开拓了店面,临楼而建了新的店铺,专营一种专治外伤的天香膏,还有一种花草熬制的膏糖,那两种城中罕见的物品,让流风楼的商铺客流滚滚,不消说,流风楼的老板娘,肯定又能赚个盆满钵满。

    而流风楼的老板娘正满怀期待地盯着她名义上的夫,“诸葛怀瑾,别看这蛋炒饭面相欠佳,味道绝对的……呃堪称一绝!”沈从然卖力地推销着。

    诸葛怀瑾狐疑地看着盘中黑糊糊的一团东西,“这个,能吃?”

    “不仅能吃!而且绝对的好吃!别小瞧了这道蛋炒饭,它可以滋阴补阳,益气凝神……”沈从然口沫横飞。

    “切!”嗤笑声四起,不给面子地揭露她们老板娘的吹嘘,“还可以镇宅用,辟邪用!”

    “怎么讲?”沈从然不知道自家的蛋炒饭还有这个功用。

    “你蛋炒饭的味道,鬼神嗅见了也会哭的!”

    诸葛怀瑾迅速地把炒饭推开,他可不想还没有和然儿重归于好前,因为一盘炒饭,出师未捷身先死。洗尘缘的威力果真巨大,精通厨艺的然儿,也能做出这样的炒饭,真是难为了它!

    啜饮了刺玫汁,沈从然呢气定神闲更胜往日,“本老板娘只会做这个!”在座的各位只有两种选择,吃,或者是不吃!

    诸葛怀瑾认命地站起,闪身钻进了厨房,千不该万不该,是他主动提出要尝尝黄金无敌蛋炒饭的!

    “老板娘,老板娘,老板风流倜傥,相貌堂堂,又入得厨房,出得厅堂,是不可多得的夫君人选!”

    “是啊,只会赚银子,不会花银子!”

    ……

    你一言,我一语,大有娘家人为新妇出头的架势。

    “他可曾给你们好处?”若无三分利,谁起早五更?平日里避犹不及变成了趋之若鹜,肯定有问题。

    “老板娘,你真是……”指着沈从然的鼻头,春来真的不知道从何骂起。

    “利欲熏心,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滔滔不绝的词从沈从然的口中喷涌而出,词量之多,让众人瞠目。

    “够不够?”她若无其事地问道。

    “够,够,够了!”春来结结巴巴地应道。

    “来了!”诸葛怀瑾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厅堂,手中高高举起的盘子中,堆满了晶晶亮亮晶晶的饭粒,色香味美,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厨房中还有!”含笑对垂涎三尺的人道。众人争先恐后地冲向厨房。诸葛怀瑾把盘子推到她的面前。

    沈从然吞了馋涎,毫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勺的炒饭,送进了口中。鲜、香!沈从然大口大口地吞食。

    诸葛怀瑾看着把脸埋进了盘中的她,嘴边牵开了笑意,自在烂漫的从然是以前不能为他所见的。

    “这炒饭的滋味美极!”滴溜溜的眼落在他的手上,或许流风楼应该再添一个不花钱的大厨,这样的念头也开始闪现。

    “黄金炒饭,沈氏一绝!”他的脑海却掠过她低垂的脖颈处那段柔美的弧度。

    “我教的?”沈从然讶然,湮没在她记忆中的那个沈从然,究竟还有多少本领?

    “嗯,那个时候,你烹饪之高,就连名厨也自叹弗如哦!”

    “哦!”那个沈从然如此的好,沈从然看看一旁黑糊糊的杰作,心中冒出几个小小的泡泡,微微发酸。

    “平日里,你们就是吃吃喝喝吗?”极力地压抑下心中陌生的情绪,沈从然岔开了话题。

    “当然不是,春天里,我们去放风筝,大大的蝴蝶鹞飞在天上,风筝尾是风笛嘹亮的叫声……”

    “风筝?”沈从然叹道,“可惜已经是初夏,要不然……”无意的话传进了他的耳朵,一个新的主意又悄然成型了。

    沈从然视线凝向了窗外,天气很好,碧空万里,但是,她怎么会觉得,没有风筝的天空,多少有些寂寞?

    光线投进窗棂,又是一天。

    沈从然翻个身,想捏捏儿子的鼻头,“咦?”撑起身,原本诸葛念的位置空空如也,念儿也不知怎的,同他的老爹天天神神秘秘!

    “娘娘——”脆生生的声音仿佛传自楼外,打开窗户,沈从然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念儿,便怔在了原地。

    硕大的蝴蝶鹞正在她的眼前飘摇,下摆的坠饰并不是寻常的彩带之类,而是大大小小的成串的风筝。美丽的蝴蝶飘在她的窗前,蝴蝶的身上还涂画着三个人形,毋庸赘言,是他们三人。

    “诸葛怀瑾——”沈从然轻道,心中好像有个小小的芽钻出了头,迎着风,在疯长。

    “然儿,下来啊!”诸葛怀瑾大声地召唤。

    匆忙地着上外袍,沈从然直接地从床上一跃而下。

    “小心——”诸葛怀瑾匆忙上前,沈从然平稳落地,没有给他救美的机会。

    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线,沈从然乐不可支地看着飘荡的风筝,“诸葛怀瑾,你怎么还会做风筝的?”

    “你教的啊?”两人是如此的接近,闻着妻子身上淡淡的刺玫香味,诸葛怀瑾心满意足。

    又是沈从然教的?沈从然心底有淡淡的酸意,尽管对方是她自己。

    大串的风筝吸引了众多的人,一时间,观者如潮。

    “娘,我要风筝!”一声稚嫩的请求响起。

    沈从然定睛一看,一个衣着褴褛的小姑娘正在拉扯她娘亲的衣袖。

    “娘亲回家做给你!”

    “不嘛不嘛!我便要这个!”色彩斑斓的蝴蝶鹞迷了孩子的眼。

    做娘的沉下面孔,“想讨打吗?”

    小女孩不敢再吱声,只是大力地揉着手背。

    看见如此的情景,沈从然骤然用力,风筝缓缓地低落。拿起最大的那只蝴蝶鹞,沈从然唤过念儿,附在他的耳旁,低语几句。诸葛念捧着风筝去了小姑娘身旁,一会,孩子们的笑声便传了开来。

    沈从然内疚地看了眼诸葛怀瑾,他几天的心血便这样被做了人情,该会生气吧!孰料,诸葛怀瑾正含笑地看着她,视线交错处,燃起不为人察觉的火花。

    沈从然看看周围一脸艳羡地盯着风筝看的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平日里流风楼有劳诸位乡邻眷顾,今日酬宾,但凡家中有幼童者,皆可获赠风筝一枚!”

    诸葛怀瑾看着沈从然,他的然儿善良得一如既往,尽管她的容貌改换,她的心性迥然,但是她的善良还是烙刻在她的心底。

    一串风筝很快就被送出,沈从然看看挤挤挨挨的人头,朗声道:“诸位乡邻,流风楼设下的商铺,不仅有灵丹妙药,有美味的膏糖,自今日起,添设风筝,无风自飞,四季均可放飞!欢迎诸位相邻的惠顾……”

    望着口若悬河的沈从然,诸葛怀瑾微笑,这样和以前迥异的然儿,竟然深深地驻进了他的心底。

    第7章(1)

    流风楼内座无虚席,流风楼外的店铺也是人潮汹涌。

    “有劳姑娘,为我取一只风筝!”

    “我要一瓶治外伤的膏药!”

    “我要吃膏糖!”

    穿梭不停的客人,让打理铺子的绿珠昏头转向,但仍旧手脚麻利。

    “哎!”“哐啷“一声,一把雪白铮亮的朴刀掷在了柜台上,“我听说你们的膏药能活死人,肉白骨?”来人虎背熊腰,满脸的络腮胡,脸上一道从眉梢到嘴角的疤痕更添狰狞,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个个佩戴着兵刃。他们一来,乡邻们纷躲避,原本热闹的店铺就这样安静下来。

    来者不善,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寻常的地痞无赖,绿珠迅速地丢给帮忙的小丫头一记眼色,后者心领神会,钻进了屏风后,从那里出去便是流风楼。

    “活死人,肉白骨,多少有些言过其实!客人若想知道这天香膏如何,不妨买一瓶试试!”自是来者不善,绿珠分外的小心周璇。

    “这柜上的东西都卖?”络腮胡色迷迷的眼在绿珠身上来回地打量。

    “举凡能卖的都卖!”绿珠努力地忽视来客令人发怵的眼神,不卑不亢地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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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可以媲美熊掌的手抚上了绿珠细致的脸颊,“你呢?几两银子一晚?”

    “啪——”绿珠打落他的禄山之爪,“客官请自重!”没有来流风楼前,绿珠也是青楼的清倌,对毛手毛脚的男人从来不加辞色。

    “自重?我早就听闻你们流风楼中的女子个个清高,只卖身不卖艺!哈哈哈哈哈哈!”络腮胡嚣张狂笑,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张狂地笑。

    “我倒是不知,流风楼的名声如此的狼藉!敢问阁下从哪里听说?我也去听听,长长见识!”隐含怒气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狗拿耗子,胆子不小,给大爷滚出来!”即便听出声音中的冲天怒气,但既是女人声,怕她作甚?

    沈从然从善如流,从屏风后现身。

    “原来你就是出头鸟?!”

    “是啊,有人砸我的场子掳我的人坏我们的清誉,不出头也不行啊!”

    几张朴刀齐刷刷地挥舞,络腮厚颜无耻道:“原来你便是这丫头的主人,你来得正好,这小丫头口出狂言,辱骂于我,你作何计较?”

    拍拍绿珠的手,以示安抚,她的人入宫选秀都可以,又怎么会如此的没有家教?

    “然后客官打算如何?”截断他的胡诌,沈从然问得有点懒洋洋。

    “嗄?”准备好的说辞竟然没有派上用场,便转入了正题?

    捺着性子,沈从然引导道:“和气生财,我们开门做生意无非是图个利字,我们愿意破钱消灾!”

    “好!果真是不同凡响的奇女子!”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弭于无形,络腮胡又盯紧了沈从然,“长得也不赖……哈哈哈哈……”又是一阵滛笑声。

    “那客官打算如何?”及时地打断了令人作呕的笑声,她怕她再听下去,会直接把他们毒死了事。

    “我要五百两银子!”络腮胡眼中闪过了贪婪的光芒,“外加这个小妞!”手指向了眼中喷火的绿珠。

    “我出一千两,你就别为难这个小丫头了!”手用力地拽着绿珠,不让她有出格的举动。

    “五百两买下这么水灵的一个妞,老板你算是赚大发了!一千两便一千两,拿来!”熊掌再次地伸到了沈从然面前。

    不消吩咐,春来早递过来一方木匣,放到了熊掌之中。

    打开匣子,络腮胡喜形于色,一张摞一张的银票晃花了他的眼,“咦?怎么都是一两的?”

    “本店店小利薄,所收取的银两十分的散碎!只能兑成如此的银票!”沈从然从容地应对。

    络腮胡不疑有他,当场取出银票,蘸着口水,一张一张地点数起来。

    “老板果真是大气!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得意洋洋地转过身去,络腮胡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店铺。人都道,流风楼的老板娘深不可测,今日一看,不过尔尔嘛。这下,他与兄弟们又找到另外一座吃用不尽的金山。

    “老板娘,你为什么就这样把银子给了他们?”虽然知道老板娘不会让银子白白地打了水漂,绿珠心底还是有些不是味道。

    “我沈从然的银子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消受!”

    “绿珠,点银票的时候得蘸口水吧?”春来看不得绿珠的懵懂,出言提醒道。

    “啊?”绿珠犹陷云雾,不明就里。

    “那银票本来就用迷幻水浸过,又涂上了巴豆霜!”春来很干脆地点破。

    “迷幻水?就是那种让人丧失心志的迷|药?”

    “对啊,这下他们肯定惨了!”

    绿珠顿觉心中的恶气都出尽了!

    “春来,带上人,跟上他们,把银票带回来!”沈从然打断两个人的谈话,跟着凤凰飞的是俊鸟,她娘亲的名号又岂是浪得虚名。

    正待出门的春来看了眼街上,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老板娘,我想我大概不用去了!”循着春来的视线望去,沈从然也倒吸了口凉气诸葛怀瑾站在大街的中央,六七个大汉全部倒在了他的身旁。

    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象,眼见诸葛怀瑾把络腮胡怀中的银票抄起,呆若木鸡的几人才有所反应。

    “银票不能动!”最先反应的沈从然,“银票上有迷幻水!”

    诸葛怀瑾闻言,忙将银票塞进了衣襟。误服迷幻水,黑白颠倒,美丑混淆,见三岁的稚童以为虎深龙形,遇婀娜少女以为魑魅魍魉,见壮年的男子以为天兵神将,见到草木以为妖魔现象,十日之内,日日惶惶。

    “你不过是寻常的商贾,拳脚功夫也算是俊秀!”不消问,必定又是沈从然传授。即便那个是过往的自己,心中还是忍不住的酸溜溜。

    “然儿,这功夫是……”

    “好了!”喝断他的话,沈从然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脚正好踩到软乎乎的一团,原来是络腮胡的熊掌。

    “春来,把巴豆霜拿来!”虽然子曾经曰过,不迁怒不贰过,但是她惩治恶人,应该不在迁怒的行列。

    一钵巴豆霜很快都进了几个大汉的嘴里,沈从然意犹未尽地看看诸葛怀瑾,做惋惜状,“可惜啊,巴豆霜太少了!”

    诸葛怀瑾后颈发凉,佛祖菩萨在上,千万别让他得罪他的然儿,否则,后果……诸葛怀瑾打了个冷战,那真是不敢想象。

    “走吧!”威慑效果既然达成,沈从然恢复常态,甚为热络地招呼。

    “老板娘,他们——”绿珠看了眼横七竖八的大汉,灌了这么多的巴豆,不会出人命吧?

    “听天由命喽!”凉凉一句,沈从然便扎回了流风楼,抱儿子,数银子去也。

    等到络腮胡跌跌撞撞走进一家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的光景。

    “怎么样?”声音热切。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了个男人坏了我们的好事!”络腮胡忿忿难平。

    “男人?”声音波澜不惊,“一个男人打昏了你们十天有余?”本来还要上演英雄救美,但是就此看来很难成功。

    “您有所不知,您要找的那个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招数,我和几位弟兄,先是狂泻不止,而后又陷入了幻境,差一点,就和您阴阳两隔!”回想起当天的惨状,络腮胡心有余悸!

    “幻境?怎么样子的幻境?”他还是要最终确定一下那个人是不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街上尽是些妖魔鬼怪。也有仙子仙女,但是仙子大多爱咬人……您看我这手……”

    瞥了眼络腮胡的“熊掌”,声音恢复成固有的阴沉:“下去吧!这是你的赏钱!”

    没有预料中的责备,络腮胡感激涕零,口中不住地念叨:“谢谢周先生,谢谢周先生!”

    大概是迷幻水吧,他曾经听诸葛怀瑾说过这个东西的作用,这么说来,流风楼中的从然真的是沈从然无疑了。

    沈从然,从然,然儿,这一次,你定然要爱上我!

    诸葛怀瑾偷偷地瞄了一眼沈从然,叹口气,又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叹口气,如是反复。

    “诸葛怀瑾,你想说什么?”沈从然撸起,把刺玫汁倾入了腌梅子的坛子中。

    “我没有想什么。”重重地叹口气,诸葛怀瑾接过已经空了的大壶,又递过一钵糖汁。

    “哼!”沈从然不屑地哼了一声,破绽百出的否认,配上他的苦瓜脸,任谁也能看出他的心事重重。沈从然懒得点破,一勺一勺的蔗糖浇在腌梅上。

    第7章(2)

    “然儿,再过几天便是端午了!”诸葛怀瑾终于挑起了话头。

    “哦,我已打发了人去购糯米和蜜枣!”沈从然四两拨千斤地把概念偷换。

    “山庄里的人都很想你!”诸葛怀瑾索性直来直去。

    “哦,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串蜜粽,顺便代我问候大家!”

    “你不同我回去?”

    “我为什么要同你回去?”

    默契接过已经空了的钵子,诸葛怀瑾苦着脸。他,只是有个亲夫的名,不仅不能和然儿同榻而眠,就连房钱和饭钱还要照付!

    “你是庄主夫人啊?”诸葛怀瑾妄图晓之以情。

    “我还是流风楼的老板娘!”如此轻巧地离开,流风楼的大大小小怎么办?

    “老板娘快些上来!”地窖口探出了春来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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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快上来!”她的头下又探出一颗。

    “难道络腮胡贼心不死,再度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