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情人风流不下流

情人风流不下流第4部分阅读

    黑的海面上,有一闪一闪的荧光,她扯著他的衣袖。「你看!那是什麽?哇,好美喔!」

    「那是『夜钓』。」他向她说明。「晚上钓鱼别有一番情趣,安静又没有大太阳,不少钓鱼高手喜欢在夜间出海,夜间行动的鱼类在上钩的那一刹那,力道很强劲,很刺激。不过,也有相当的危险性。」

    她听著他在耳边的低哑声调,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格外性感,她的心变得柔软,她的肢体语言变得依赖,让人直兴起就这样天荒地老的念头。

    果然是个中好手,她想,没有女人能够逃得过如此魅惑的情境催眠。

    「看天上的星星。」他一手指向苍穹。

    她顺著他的话仰头,身体自然而然更贴进他的胸膛。天幕是黑的,海洋也是黑的,月光射在海面上,波光邻邻,一漾一漾地,有种温柔的美感。胶筏的速度不快,「突!突!突!突!」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松下紧绷的身体,享受这个充满惊奇的夜晚。

    驶出岸边一段距离後,他将马达关掉,四周顿时寂静无声,像突然耳呜,鼓鼓的,她忍不住掏掏耳朵。

    「很安静吧?」他轻声地在她耳边说。

    她转头後仰看见他的下巴,看不见他的眼睛,不过,从声音里可以想像他现在愉快的神情。

    两人好一段时间没再开口,她贴著他温暖的胸膛,浩瀚天海之间,感受自己像小水滴般的渺小。

    方韶茵舒服地吁一口气,将身体更缩进他的怀中。

    「我在想像,如果,我现在吻你的话,你脸上会出现什麽表情。」他突然冒出话来。

    虽然知道他这句话玩笑成分居多,她的心还是揪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回说:「我会尽情享受调情圣手的亲吻技巧,至於那一巴掌,等上岸之後,无性命之虞再赏给你。」

    「果然,该给的一样也不能少。」他笑,她的说词总是辛辣,他听来却觉得别扭得可爱,缩紧搂著她的双臂,像抱著一个柔软的布娃娃,轻轻地左右摇摆。

    他缓缓呼出的热气直拂她耳背,引起她体内一阵马蚤动,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沦陷於他的柔情之中,连忙寻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怎麽会想要去跑船?」

    「退伍之後,我到我老爸公司跑了三个月的业务,那个时候认识谢大哥他们,他们兄弟几人在基隆合开一间船运公司,三个月,我唯一谈成生意的客户。」他回想那段日子,低低地笑出声来。

    「我不大习惯商场之间的应酬模式,太多框框、太多要拿捏、要猜测的谈判技巧,我个性很直接,我哥形容我像斗牛场的牛一样,看到红色就往前冲,完全只靠直觉。到了第二个月,公司安排我去拜访谢大哥,简直一拍即合,完全没代沟。之後,我几乎就泡在他们船公司里了。」

    方韶茵想像他提著公事包,拜访公司老板时的模样,「噗」一声就笑了出来,那种不大修边幅,而且漫不经心,一点上进青年味道都没有的业务,肯定让人担心,能不能交办工作给他。

    「我知道你在笑什麽。」他捏捏她的脸颊,也不介意她的取笑。「你看……」他指向远处海面亮起的盏盏灯光。「像这样一眼望去,看得到远处的渔船,知道自己不是孤单的,人与人之间没有隔阂,一目了然,没有太多包装修饰,是不是很棒?」

    她点点头。能够理解他形容的感觉,老家的建筑群里,住著两、三百人,每天擦身而过,但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却比江面还宽,比对岸还远。

    「我喜欢海、喜欢风、喜欢无拘无束、喜欢自由。对大海有种莫名的崇敬,那时候也正思考著自己的未来,一趟海上航行,两年的时间,走过许多国家,最後回到建筑。因为,陆地上那个温暖的家,是促使所有船员用严谨的态度面对大海无常的最大牵制力量。」

    「嗯……」她轻轻地回应一声,将颈子转个方向,默默地想像存在他心中那片无边无际的宽广世界。

    这一刻,她明确地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吸引著她,吸引受太多传统束缚的女性的特质,也猜想著他那些狂妄的爱情观或许并非刻意为自己的风流狡辩,会不会,他原本就是这样一个像风的男人?

    她在心底想著——爱上他的女人,一定很惨吧!

    海水的波纹轻晃著船身,两人静静地感受海天的寂静,沈博奕用自身的温度暖著她,脸颊蹭著她柔软的发丝,嗅著她发间的芬芳。

    他的气息渐渐转为浊重,缓缓缩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弯身让自己的脸贴上她细致的颈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咬著她小巧的耳垂。

    她闭上眼,一股电流自他的唇齿之间窜入她的身体里,半开的唇瓣悄悄补了口氧气,她知道她该拉开两人的距离,却无力挪动半分,是夜,夜迷惑了她的心,催眠她放弃理智,要她单纯地享受这一刻,诚实地感受身体因他而产生的悸动。

    他按捺住汹涌的情欲,没有更放肆的举动,只是拥著她,忍到胸口发疼。

    「天啊,你会把我逼疯。」他吁了口气。

    方韶茵骤然睁开眼,整个人也自迷离中清醒过来,离开他的怀抱,警告地说:「不、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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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博奕送方韶茵回到住处已经凌晨一点。

    在大楼门前,他扶她下车後,手却紧紧揽著不放,她立即感应到他的下一个动作,心跳突然加速,却也惦记著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但是,这个男人霸道又直接,完全不像电视演的,先来个含情脉脉、凝视几十秒才缓缓低下头,只感觉他在她腰上的力道一紧,一眨眼的时间性感的唇就要从天覆下,千分之一秒间,方韶茵机警地撇过脸,脱口叫了声:「小花——」

    他的吻扑了空,落在她发上,教他莫名其妙地愣了一下。

    她乘机逃脱他的桎梏,一脸不知道刚才发生什麽事的天真与坦然,叨叨念著:「你有没有看到刚才跑过去那只猫,很可爱的,我都叫它小花,奇怪……它怎麽这麽晚了还在路上游荡?」

    猫是有的,但是,即使没有路灯,就著月光用肉眼也能一眼辨别它是一只毛色单一的——「黑猫」。

    沈博奕当然看出她的胡诌,笑著轻捏她粉嫩的脸颊。「时间不早了,上去吧!晚安。」

    「喔。」因计谋得逞,她暗自吐吐舌头,向他挥挥手。「今晚很特别,很愉快,谢谢你,晚安。」转身後,又纳闷起他怎麽这麽轻易就放弃?

    花这麽多心思陪了她一个晚上,她猜想著他会因此恼羞成怒,露出狐狸尾巴,色心大起。

    或许,她并不想看见这麽君子的他,这会让她生出疑惑,疑惑他是个怎样的男子?之前对他的认定是不是太先入为主?

    她知道经过这一晚,他们之间产生了太多的变化,而这令她感到不安,她潜意识里一直抗拒去面对这些变化,彷佛一旦看清了,她的生活就会失去平衡,再也回不到现在的从容自若。

    沈博奕跨在车上,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楼玻璃门内时,才重新发动车子,扬著嘴角离开。

    这个女人,如鳗鱼般滑溜,前一刻还环著他的腰,温软地紧贴著他的背。下一刻,却又将两人关系划得有如楚河汉界,明示他不得擅自越雷池一步。

    他并不介意她的多变,女人最迷人之处就在这里,心思细腻得像一座复杂迷宫,男人必须不断地摸索、尝试、转换路径、记住走错的路,最後才能到达终点,掳获芳心。

    虽然,他喜欢用符合自己个性——单纯、直接的方式与人相处,却不排斥谈情说爱时,那带点不确定的暧昧。

    第六章

    沈博奕接了一个台东社区总体营造的案子,为评估企划案的可行性,整个月几乎在台北、台东两处奔波,与方韶茵之间的联系只能依赖电话,就算人回到了台北,排开工作,也未必能见到她。

    「我发现,要见上你一面比中乐透还难,哪天你有空了,麻烦通知我,我先去签个几注,中奖了我们五五分。」沈博奕在电话里抱怨。

    方韶茵耳朵抵著听筒,一手拨弄著办公桌上的金鱼草盆栽,眼角嘴角尽是淡淡的笑意。

    「就算没中大乐透,你那些小乐透、四星彩也足够你日常生活调剂用了。别说得那麽委屈,就不信你到了台东没有艳遇。」方韶茵压根儿不信他的哀兵姿态。

    虽然他经常说这种若有似无的暧昧话语,但是,那像风一般飘忽的意图,不像过去追求她的男子那样积极热切,对此,她不得不抱持著戒慎的态度,一旦他进一步,她便往後退一步,用装傻应付他的花言巧语。

    她对爱情,缺乏信心,尤其是一个明知不会为谁停留的男人。

    看过那麽多一生都在等待的女人,她不愿让自己落得如此悲凉,如果,她无法确定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她宁可保持一个朦胧却安全的距离,一个能从容离去的距离。

    「哇!你台东有眼线吗?怎麽知道我在这里大受欢迎?」

    她闷闷地哼了声。「想也知道,你就只会拐骗那种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那里的女人是很热情,也很直率,不像某人老是这麽冷淡。」他想起一位当著众人面前大胆向他示爱的女孩,故意刺激她说。

    「怕冷的话就留在台东啊,反正台北没温暖嘛!」她挖苦道,听到他对别的女人的评价,满喉都是苦涩。

    他总算听到她语气中的醋意,决定不再闹她。「说真的,可能是依山傍水的环境,那里的村民,心思单纯,为人爽快,就像谢大哥他们一样,我很喜欢他们,有机会带你认识。」他相信她也会爱上台东纯朴的风土民情。

    「嗯……听起来,你在那里似乎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你难道不知道我每天清晨醒来,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你。」他轻声地说:「你应该有感应到吧!」

    「抱歉喔,你醒来的时候我还在睡,感应不到。」这个男人,花言巧语完全不必打草稿,他愈是这样满口想念,就愈让她觉得这些都只是他的习惯用语,看不到真心。

    「唉……」他突然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可怜兮兮地说:「真的不出来吗?我可以为你把工作丢一边哦!最近工作一忙,睡眠时间不正常,饭也没能按时吃,几餐光啃面包,多年前的胃病,最近好像有点复发的前兆,一个人就是提不起兴致出门好好吃顿饭。」

    她慵濑地挪了一下坐在皮椅里的姿势,说:「建议你调闹钟,提醒自已吃饭时间到了,外卖很方便,想吃什么热食都有。」

    「你要不要来我这里,做顿饭给我吃?清粥小菜还是火锅什么的都可以。」他沙沙的嗓音像电磁波从电话线那端传过来。

    「哈哈!」方韶茵大笑两声。「很抱歉,先别说我连泡面都不会煮,我这个人没什么母爱细胞,所以装可怜对我是没用的,你这些话对快餐店的服务小姐说,可能饭还比较快送达。」

    他呜咽一声。「母爱不是女人的天性吗?」

    「就算有,我也不会用来浪费在你身上。」她毫不留情地吐他一句。

    「呃……好狠……」他受伤地叫著。「我觉得我应该趁还没饿昏之前,试试其他女人是不是还有残留的一点爱心,愿意为我抚平被一名无情女子刺伤的伤口。」

    「请便,不送。」她假装不在意,心里却漫起一种酸酸的物质,忿忿地将在脑海中的他的脸画上黑眼圈、刀疤还有落腮胡。

    他停了一会儿,才又用无奈的语气说:「可是我比较想跟你一起吃火锅。」

    「老样子,先去领号码牌排队吧!」

    他轻声笑著。「遇到你算是我情史上最大的低潮期,我去工作了,用忙碌的工作来填补情场失意的空虚,唉……」

    她挂断与沈博奕的通话,脸上的笑容缓缓转成怅然。

    坚持得太久,久到她都快忘了如何放下身段,而他又不是个死缠烂打的人,关于这点,她该欣赏还是抱怨呢?也许,两个人就这样,维持比朋友亲密点却称不上情人的关系吧!

    捧著空了的咖啡杯走出办公室,下班时间已过,编辑同仁似乎还在讨论什么热门话题——

    「不可能啦!我男朋友现在就像条猪,赖在家里动也不动,别说是垦丁,就连阳明山他也不可能带我去。」

    「我男朋友直接回我——‘都几岁了还搞这种年轻人的浪漫’,还叫我看电视转播画面就好,比现场看还清楚。」

    「啊——流星雨,男人爱不爱你,就看他愿不愿意为你干这种疯狂傻事。传说中能令情侣感情瞬间加热、起死回生、走进爱情坟墓的催|情良药,怎么就没人想乘机迷昏我呢?」

    「咦?流星雨?是今天吗?」方韶茵记起最近炒得很热的狮子座流星雨,最佳观测时机好像是这几天。

    「对、对。」几人眼睛发亮。「总编,你那些狂热的追求份子,有没有约不到你,心灰意冷之际,觉得没鱼虾也好的,我可以当替补人员。」

    「我也可以。」另一个也举手。

    「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比较喜欢看套在手指上的‘流星’。」她早就识清这群认为面包比爱情重要的女人。

    她们立刻提出抗辩。「天上的流星是爱情指数,手上的流星是面包指数,两者缺一不可。」

    方韶茵笑著倒杯咖啡,不跟她们起哄,走回办公室后,又想起那个把爱情比喻为流星,喜爱「流星雨」的风流男子。

    一时玩心大起,传了通简讯给他——

    你最爱的流星,最近天上不少,地上更多,又到了左右为难的敏感时机了吧?嘿嘿。

    传讯后她却闷闷地想著,他会去吗?跟谁去呢?

    没多久,电话响起。

    「走吧!两小时后到你家楼下等你,换轻便服装,这次我不接受任何拒绝的理由。」沈博奕没头没尾地冒出话来。

    「等等,去哪里?」

    「看流星雨。」

    「神经!垦丁耶!」她大呼,心里却窜出一丝异样的甜蜜。

    「待会儿见喽!」

    「喂……喂、喂!」这么又风又雨的,她对著话筒叨念著,这个男人该不是说真的吧?!

    她虽然怀疑,但仍然动手开始收拾桌面。

    离开时,同事问:「去哪里?」

    她回说:「去看流星雨。」

    走到门口时,背后响起一片怨叹的声音。

    她扬起唇角,竟俗气地感到一丝骄傲又幸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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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韶茵站在住处大楼门前,紧张地看看自己的皮大衣、套头线衫及牛仔裤,像个要出门远足的国小学童,既兴奋又有点不安。

    想表现得若无其事,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期待——期待见到沈博奕。

    一通简讯,他居然立刻抛下工作,带她到开车至少需要五、六个小时的南台湾……这能表示自己在他心中具有一定的影响力吗?

    她按下浮上心头的躁动,告诫自己不要忘形,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证明什么,他自己都承认在台东大受欢迎,走到哪里都不忘展现自己的男性魅力。

    方韶茵理智地筑起防线,然后对自己做心理建设,以防自己继续陷落,然后,才觉心安了些。

    一辆休旅车停在她面前,她心想,幸好不是那辆重型机车,不然,一路飙到垦丁,他可以直接将她立在海边,做为雕像。

    「美女无论怎么装扮,就是别有一番风味。」沈博奕接过她手上的运动提袋,放进后座,将她揽到车窗前,玻璃反映出两人的身影。

    「你看,我们两个穿得像不像是情侣装?」她是皮短大衣,他是飞行皮夹克,里面配的刚好都是蓝色系的服装。

    「那我上去换一套。」她立刻嫌恶地说。

    「喂!女人!——他一把将她捞回来。「跟我穿情侣装有这么痛苦吗?」

    「怎么会痛苦呢?」她脸上堆起笑容说反话,见他眉开眼笑后,立刻补上一句:「根本是有损本人对男人的鉴赏品味。」

    沈博奕仿彿遭到雷击,一手捂著心脏,一手抵著车门,没想到一向在情场所向披靡的他,竟然遭到女人如此低劣的评价。

    即使受伤如此严重,他还是扯开虚弱但足以激起全天下「雌性生物」母性的微笑。「我可以想像成你是爱在心里口难开,所以故意口是心非吗?」

    「我可以断定你有严重妄想症,不过,只要妥善照顾,应该还是可以控制病情。」她依旧维持平静的面部表情,好抵挡他说那些恶心话时,性感勾魂的男性魅力。

    「那……你来照顾我。」他牵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风能通过。

    方韶茵感受寒冷空气中,从他身上传到指尖的温热,对上他深邃的眼瞳,有点立不住脚,硬生生将手抽回来,插入自己的外衣口袋里。

    「你是打算去看流星雨,还是去看日出?」她迳自打开车门,坐进去。

    他可能学过催眠术之类的,怎么一对上他的眼睛,就有种一直往里头陷进去的感觉,方韶茵决定接下来的路上,再也不转头看他。

    沈博奕从另一侧上车,指著杯架里的两个保温瓶。「蓝山咖啡,刚刚煮的,可以暖胃。」再指指两个座位中间的纸盒。「巧克力慕斯,吃了会让人有幸福的感觉。」最后指著自己,勾起嘴角。「女人一切幸福的来源。」

    听到最后,方韶茵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应该帮你申请金氏纪录,全世界脸皮最厚的男人。」

    他微微一笑后,将车发动,朝他们的目的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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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两人仍持续著一冷一热的对流温度,你来我往,差点形成龙卷风。

    沈博奕应方韶茵要求,述说他那两年跑船的生活,一开始她还听得津津有味——护著船一起航行的海豚、趁著机器将渔获卷上来时想偷吃的海鸟、黑夜里的狂风暴雨,几乎让船翻覆,但听到船靠岸后的那些花痴女就冷了下来……

    「有次,船副在清点回程的补给品时,发现船舱里竟然藏了两个女人,一问之下,原来是想偷偷跟我回台湾的加拿大女人。」

    他说得仿彿稀松平常,她却听得刺耳不已。她问:「跑船的船员一般都长得像钟楼怪人吗?」

    「怎么会,你看过大哥他们的呀!很粗犷、很直爽,我觉得挺有男人味的。」他似乎听不出她话里的揶揄。

    「那在海边或渔村生活的女人是不是因为经常望海等待男人回航,所以用眼过度,大多有眼疾?」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是觉得还挺正常的,除非年纪太大,就有可能。」

    方韶茵嘲讽半天,那头猪依然听不出弦外之音,气得她咬牙切齿。「现在女人对男人的要求不高,具备一种功能就行了。」

    「哦?你们杂志社的问卷调查吗?什么功能?」他还虚心请教。

    她看了看他,冷冷地吐一句:「性功能。」

    沈博奕愣了一会儿,这才将她一连串的问题串联起来,然后狂笑不止。「你这是在恭维我吗?」

    「如果国家发生战争时,我会向国防部长建议,将你推到最前线,用脸皮挡子弹。」

    「这样就表示我的功用还不只一种。」他持续地笑著,心情十分愉快。他喜欢跟她斗嘴,那源源不绝的乐趣,让他一直保持著愉悦的心情。

    方韶茵则发现,她是不是太高估他了?这个男人的脑袋简单、反应直接,一点都不像个爱情游戏高手。

    他的野性与霸气根本就是天性使然,是她自作聪明将他的性格复杂化了。

    车子行驶到南二高的终点后,前方车速已经趋缓,往前再驶一段路便渐渐出现拥挤的车潮,时间也已到晚上九点,塞到目的地,太阳公公可能已经出现,大笑他们两个笨蛋。

    方韶茵拉长著颈子望向绵延无尽头的车后灯,原本朴实宁静的屏东被这一长串红光,照得热闹滚滚。

    「会塞很久吧?」她放弃般地靠回椅背。

    「不会,大概再二、三十分钟就到了。」他轻拍她放在膝上的小手。「肚子饿了没?后座的餐盒里有寿司。」

    「寿司?!」她正饿得前胸贴后背,一时欣喜转头看他,黑暗中只见他像猫一样发亮的双瞳,心一紧将视线收回。

    她踢掉鞋子,爬到椅垫上,开始寻找他们的晚餐。

    前座只见圆润的臀部高高翘起,主人浑然不觉这姿势有多诱人,沈博奕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忍不住从后视镜偷望了几眼。

    「咳、咳。」他清了清喉咙。「我来拿,你坐好。」

    「你告诉我在哪个袋子,怎麽那麽多东西?」她的声音从後座传来。

    他一扭头要告诉她时,就无法不「顺路」看到会让男人抓狂的优美曲线。

    「你再不坐下,信不信我在吃寿司之前会先吃了你。」

    「咦?」方韶茵纳闷地掉过头看他,再扭个二十度角,瞥见他视线的终点,脸一红,咚咚咚地缩回座位上。

    「色狼。」这个时候,大野狼和小红帽将共处一夜的危机意识才冒了出来。

    沈博奕无辜地苦笑,伸出右手朝後方摸了摸,提出一个方形竹编提篮,递给她。

    方韶茵接过竹篮搁在膝盖上,没打开,而沈博奕也没再开口。

    她突然觉得尴尬,一种带著桃色的暧昧回荡在空气中,像要一触即发。

    答应他来垦丁是不是太轻率了?经过上次在夜晚海面上的经验,方韶茵发现她似乎缺乏足够的理智与他的调情技巧抗衡。

    她暗自警戒,如果他色心大起,她就用高中学过的擒拿术,扭断他的禄山之爪,然後,将他五花大绑,丢到大海里喂鱼。

    沈博奕完全不知身旁凶手的意图,专心致力於辨别两年前走的那条岔路,避开车潮弯进一条两侧都是平房的小路。

    不久,路渐宽,拉下车窗可以闻到海水特有的咸味,远远彷佛还可以听见海潮。方韶茵前一刻警戒的情绪已随著那一长排被甩开的车阵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按捺的兴奋。

    「这是到垦丁的捷径吗?你怎麽知道的?ya!前面都没有车!」

    她开心地注视著车灯探照的前方,期待愈来愈近的汪洋大海。

    只是,五分钟过去,前面虽然没车,但是,也没有路了……

    「死巷?!」一排豪华别墅出现在眼前,咸空气和海潮声都是幻觉,因为……「你走错路了?」她惊呼。

    方韶茵哭丧著睑,揉揉坐了六、七个小时的屁股。「好累喔——不管啦!我要下车,我们就坐在人家门口看流星好了!」她像个要不到糖果吃的小孩,耍赖著。

    沈博奕笑著打开车门。「好主意!应观众要求,那我们就坐在人家门口看流星。」

    「你说真的?」方韶茵看著他从座位後面搬出大小包类似行李的帆布袋,急急地想拦住他。「这样好吗?万一主人回来,以为我们是小偷,报警抓我们怎麽办?」

    「我会向警察大人求情,把我们关在同一间,睡不著我们还可以聊天。」

    哼,吹牛,假镇定,男人懂事之後,就剩那张嘴,千年不烂!

    「走吧!寿司盒带著。」他牵起她的手,往别墅旁半人高的铁栏杆走去。

    他先将一袋一袋的行李搬过去,然後身体一跃,轻松跳过栏杆。

    「来,我拉你过来。」

    「真的要私闯民宅?」她犹疑地问他。发现跟这个男人在一起,要有非人想法和过人胆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麽时候会被他吓死或害死。

    她将手交给他,认清事实後,她的心也横了,牙一咬就跟了他,现在只能大叹回头已太难……

    大不了,两人双双登上明日早报,然後,从拘留所被抓回台中老家,禁足一个月。

    跳吧!

    她眉间轻皱又舒开,无奈後又释怀,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看在沈博奕眼底只觉可爱无比。

    那跳跃的动作轻盈优雅,手长腿长,身体跃过後,及腰的长发在空中飞扬,划下一道完美的弧线。

    令人惊艳!

    在他还没回神时,她已经帮忙提起几个小袋子,走在前头。「喂,主嫌,走了呀!」

    「你刚叫我什麽?」他追上她。

    「你是主嫌,我是被迫的共犯,被警察大人逮到的时候,记得这麽说。」

    「我会说我们是对亡命鸳鸯。」

    「呸!呸!呸!谁要跟你做鸳鸯。」她长发一甩。在放开一切顾虑束缚後,心情突然大好。

    「你不知道男人的心也是肉做的吗?刺久了也会痛的。」他再次哀呜,抗议她的无情言语。

    「我只知道花心的男人没有立场喊痛。」

    沈博奕苦笑,又是这套「花心论」,他究竟什麽时候花心了?这三个月,他明明连路边的野花都没问过,整颗心都挂在她身上。

    「哇——是海?!」绕过别墅停车场往後院走,沙滩就突然跃进眼帘,方韶茵惊叫著往前冲,一边拚命向沈博奕招手。「快来是海耶!」

    见她如孩童般开心的笑颜,他心中莫名涌上一种满足感。

    他卸下肩上的行李,架起高倍望远镜,铺好野餐餐巾,将准备的食物和水摆好,方韶茵已经跟浪花你追我跑地玩了几趟。

    他支著下巴,远远看著她嬉戏的身影。三个月来,他对她的好感只增不减,只是这个多变的女人,总让他有种摸不著头绪的感觉。

    像是两人已有默契,正在谈一场成|人式的恋爱,但是,当他想再往前踏一步时,她却永远与他保持一步之遥的距离。

    她是聪明的、狡黠的、滑溜的,带点小小心机与坏心眼,却又是可爱的、迷人的,有种熟女的妩媚与小女孩的天真直率,紧紧抓住他的目光,让他移不开视线。

    第七章

    其实,流星并没有像下雨般的一颗一颗接连坠下。方韶茵右眼抵著高倍望远镜,久到想打瞌睡,才看见隐隐两道光线划过,而且,她还严重怀疑是不是因为眼花的关系。

    「不看了。」她倒回野餐巾上,学沈博奕躺在地上仰望天空。

    其实,南台湾的天空,不知道比污浊的台北澄澈几百倍,满天都是星星,光这样抬头看,就觉得好美,值回票价。

    「过来。」沈博奕抬起手臂绕过她的後颈,让她当枕头靠。她也顺其自然,享受他体贴的照顾,但仍认为自己清楚危险的界线在哪里,不会因为浪漫的气氛而松懈,泄漏心底对他的情愫。

    两人静静地望著星际,许久没有交谈。当方韶茵发现沈博奕的视线从天空转向她时!空气中传来的危险电流让她开始慌张,她不安地悄悄挪了一下位置,好避开贴著他的身体所带来的窒息感。

    「你车子挡在人家车库前,我们又这样正大光明地躺在人家後院的沙滩上,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她侧过脸看他。

    在这麽气氛美、情调佳的时候,方韶茵问了一个十分杀风景的问题,沈博奕哭笑不得。她太敏锐,也太狡黠,时而温顺得犹如小女人,却总在气氛正热时急踩煞车。她不是天真得不懂男女之情,反而是因为了解得太清透,才能如此巧妙地维系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很靠近,却始终隔著一层透明玻璃。

    当然让人感到挫败。

    「怎麽不说话?」她知道他此时一定很後悔带了这麽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来,她有点坏心地观察著他表情的变化,想从中找到一点沮丧或挫败,取悦自己。

    他点了点她微凉的鼻头。「屋主夏天才会到这里度假,放心吧!不会有警察找上来的。」

    「咦?!你怎麽知道,你认识这个屋主?所以,你并没有走错路,我们也没有私闯民宅?你本来就是准备到这里来的吗?」

    她的一连串问题问完,完全不等他回答就知道答案是什麽了,气得想槌他一把。

    他及时抓住欲从天而降的拳头,包进自己掌心中,立即温暖了她裸露在空气中,已被冻冰的手指。

    「好泼辣的小猫,错要挨揍,对也要挨揍。」说完,缩起横在她颈下的手,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很轻、很浅的一吻。

    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红唇,有如一朵小小的雪花停伫在上头,很快,就被体温融化。

    然後,什麽也没发生。

    方韶茵的视线回到天空,心……突然揪在一块儿,有点刺痛、有些紧窒。

    她想逃离,才稍稍挪动不到三公分,便感觉到他手臂肌肉隆起,夹带著不容对峙的力道,像随时可以将想逃跑的她抓回来。

    「你很习惯用逃跑来躲避内心真正的感觉。」他的声音在空气中,淡淡地响起,却有如警钟往她心脏重重一击。

    她直觉想反驳,他却先出声。

    「嘘……静静地听大海的声音……」

    她立刻静止不动,侧耳倾听。

    「大海包容天地的一切,雨水冲刷著人类制造的污染、对自然的破坏,最後脏污都流向溪水、江河,汇入她的怀抱,然後沈淀,回归到我们眼前的,依旧是碧蓝美丽的海洋。」

    他停顿了一会儿,转过头来,望著她。

    「所以,在大海面前,要坦白,不必用过多的理智与情绪包装自己,不可以再增加她的负担了。」

    她因为被一语道破,因为心虚,所以久久不敢接话。

    「我不懂,为什麽害怕?为什麽要逃避?」

    「我哪有害怕什麽?」她还在挣扎,整个人陷於理智与情感拉锯中……

    「害怕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不认为你看不出我喜欢你。」

    「嘴上说喜欢,我可不觉得你有多努力地在追求我,你以为女人都这麽好骗吗?」她开玩笑地说,实际上只有自己知道这句话有多沈重。

    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但是却感觉不出重量,他表现得太洒脱,一点也不像会对爱情认真的男人,如果,他要的是一场游戏,她无意奉陪。

    先表现出在乎的,先付出真心的那一方,在定要落居下风。她很早就学会如何在爱情中保护自己,不再让自己受伤。

    「为什麽要努力地追?我以为我们彼此喜欢。」他纳闷地说。

    听到他的话後,她的心顿时凉了。

    他是这麽打算的吗?一句彼此喜欢,一拍即合,愿者上钩,别对他日後的花心风流有怨言,他像风,不要想束缚他,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因为,他什麽承诺也没给,因为当初两人是「彼此喜欢」?!

    她冷笑。「既然你没有追我,那我为什麽要逃?」

    「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是一种默契,如果男女双方互有好感,不必谁追求谁,一切顺其自然。女人喜欢被追求,那是她们用来提升自我价值的一种虚荣。」

    她语气略微不善地说:「或许,就是有那麽多的女人,需要从男人费尽心思追求的过程中满足虚荣感;需要鲜花、钻石、烛光晚餐来烘托自己的身价,那种只想不劳而获或捡现成便宜的男人,不妨到街边看看有没有正在跳楼大拍卖的货色。」他的解释只是让她更火大,好像拐著弯骂她。

    「我不信这一套,也不喜欢勉强得来的东西,只想确认彼此是否有相同的默契。」

    「那你现在确定了吗?」她扬起眉毛挑衅地问。

    他轻笑。「确定了。」

    「是吗?」她哼了声,等著泼他」盆冷水。

    「不过,我猜你不会承认。」他说。

    深夜,他们在摊平椅背的休旅车内休息一晚,除了零星的交谈外,并没有再涉及感情的话题,两个人心中都产生一些细微变化,但是,谁也没有将这份感觉让对方知道。方韶茵暗自做了决定,沈博奕也保持沈默,他隐隐察觉这份宁静,其实意味著疏离的开始。

    清晨射入车窗的第一道阳光,轻易地将睡得并不安稳的两人唤醒,在附近的商店用过早餐後,即踏上回程。方韶茵寻著轻松的话题,好似昨晚两人的对话对她没有丝毫影响,沈博奕有一搭没一搭地应著,心里却对她表面看来热络、其实围篱高筑的态度而感到失落。

    他从不勉强自己,也没有崇高的志向挑战难度,他喜欢随兴地过活,不属於自己的不强求,要耗力强求的不要;在方韶茵明显变冷的态度下,他应该潇洒挥手,重新走回原本的生活轨道,欣赏存在於生命中的美好事物,但是……

    他侧头看了看她,方韶茵正专心望著二高沿途的风景,泰然自若,而他的心情却愈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