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她的故乡在远方

第四十六章 出门事事难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

    家有学童的当地人大都知道,慧跟学校的多年来有口皆碑的教学质量和外部面貌,与学校的生活条件,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据说这是深谋远虑的领导班子刻意而为,目的在于培养学生们,具有良好的适应能力和顽强的意志力。

    尽管入学之前,徐嘉薇就从各种途径,对慧跟艰苦的住宿条件有所了解,但直到真正置身其中,学校各个方面的情况,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食堂的饭菜简直难以下咽!昨天是西红柿炒鸡蛋、糖醋排骨、大白菜;今天是鸡蛋炒西红柿、卷心菜、炸带鱼、黑乎乎的卤猪肉,让人一见就没了胃口;紫菜鸡蛋汤喝起来怎么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道……

    可即使是这样的饭菜,要是在学校规定的就餐时间,刚好有什么事被耽搁了,落在后面,那能够打到的肯定就是又少又冷的剩饭剩菜了。好多学生也因此落下肠胃疾病,直到多年以后,才慢慢恢复过来。这也是慧跟学校留给部分学生的珍贵回忆吧。

    第一次坐在食堂的餐桌上,饥肠辘辘的徐嘉薇,面对着陌生的饭菜和陌生的味道,不禁回忆起在整个备考慧跟学校的六年级,戴琳每天变着花样,为她精心烹饪的饭菜:xo酱爆炒虾仁笋瓜、西芹胡萝卜炒鸡片、土豆鸡块、甘蓝炒牛肉、冬瓜薏米老鸭汤、枸杞山药排骨汤、什锦砂锅饭……

    这些过去在家里老是挑三拣四的菜式,现在她一想起来,都快要直淌口水了。

    与学校食堂相配套的,就是那狭窄逼仄的学生宿舍了。

    宿舍里两边各摆放着三张高低床,挤了满满当当十二个人。除了高低床之外,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当了。学生们带来的行李,只能塞在床铺下面,现金和一些自认为贵重的小物品,只能藏在书包里随身携带。

    九月开学季,南方的天气还热得人稍微一动就汗流浃背,空调却望穿秋水没影没踪。天花板上悬着两台年老体弱、锈迹斑斑的摇头挂顶式吊扇,只要一接通电源,就有气无力地发出一阵阵吱吱轧轧的噪音,清风没有送出来,却吵得大家难以入睡。学生们一个个躺在床铺上,欣赏着老吊扇那苍老、单调的唠叨,无限深情地怀念起家里舒适的卧室。

    而对于徐嘉薇来说,最要命的莫过于冷水浴的问题了。她平素身体较为虚寒,只要一碰到冷水,肚子就痛得要命,在家里她一年四季都要洗热水脸热水澡;可是慧跟学校恭候着她的,却是透心凉的冷水。

    那天晚上,徐嘉薇拿着换洗衣服进了卫生间,面对哗啦啦流下来的冷水,顿时就傻眼了!

    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家卫生间里,那个林内牌强排式燃气热水器,原来竟是那么温暖、那么可爱。她最喜欢在每次淋浴的时候,一边让舒适、充足的热水,源源不断地淋在身上,一边练唱英文歌曲:《myheartwillgooerdayoncemore》《iwillalwaysloveyou》……一首又一首,想唱多久就淋多久,反正戴琳从来就不会因为浪费燃气而指责她的。

    徐嘉薇站在宿舍卫生间里犹犹豫豫,心想今天干脆就不洗算了吧,可是一整天在宿舍楼和教学楼之间,来来回回爬上爬下好多趟,足足流了一身的汗水,不洗吧,实在又难受得要死。搞不好还会污染居住环境,让十一个女孩子捏着鼻子,怪模怪样地到处寻找污染源,万一被发现了,那该有多尴尬啊。

    她不敢一下子就站到花洒下面,猛然打开水龙头,只得用毛巾弄湿后拧干了,慢慢地擦拭身体。可是清洗头发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必须用水冲洗,她硬着头皮刚冲了一下,浑身就直打寒噤,牙齿碰得格格作响!

    这样勉强洗完以后,长这么大一向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徐嘉薇,迫不得已又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胡乱揉搓了一下,再挂到晾衣架上。

    到了晚上,徐嘉薇的肚子就不可避免地痛起来了。幸好知女莫若母的戴琳,早在开学之前,就听从熟人的建议,提前在行李包里给她塞了一个热水袋,以及一些徐嘉薇常用的治疗寒症的中成药。

    睡在上铺的胖女生,爬上爬下发现徐嘉薇脸色苍白,咬着嘴唇捂着肚子,关切地问:“嗨,同学,你怎么老是捂着肚子,脸又这么白,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帮忙啊?”

    徐嘉薇皱着眉头,挤出一丝笑容:“没事没事,就是肚子有点不太舒服,睡一觉就好啦,谢谢。”

    大家刚刚认识,彼此还不知道姓名。

    上铺长得胖乎乎的,留着一头齐耳短发,配上圆鼓鼓的脸蛋,使头部看起来更像一个球体。她坐到徐嘉薇床沿,自报家门:“我叫陈伊凝,来自xx附小。因为长得圆圆胖胖的,在小学,大家都叫我陈圆圆。”说完没心肺地咧嘴一笑,好像很喜欢自己这个外号的样子。

    此圆圆非彼圆圆。徐嘉薇这时候并不知道三百多年前,那个被称为“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的传奇故事,只是觉得这个绰号对于头圆腰圆的陈同学来说,实在是再形象贴切不过了。她礼貌地微微一笑,枕头上面的脑袋动了几下,忍着痛,也简单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陈圆圆见徐嘉薇额头上不断冒出汗珠,蹙着眉撅着嘴,看起来非常难受的样子,就又问了一句:“徐嘉薇,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看医生啊?”

    宿舍里其他女生也纷纷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哦,不用的,我经常会这样,喝一口热水,休息一会,慢慢就好了,谢谢大家。诶,对了,陈圆圆,麻烦你帮我把热水袋取出来,装进开水,我敷一下肚子,谢谢!”

    陈圆圆从床铺下面拉出行李箱,在徐嘉薇的引导下,取出热水袋,到楼道里灌满开水,交给徐嘉薇敷肚子。接着,又让从行李箱中找到一盒藿香正气丸,取出一小袋,让徐嘉薇吃了下去。直到快熄灯了,陈圆圆才爬到上面睡觉。

    这时候,睡在徐嘉薇对面的女生,也开始喊肚子痛。她说今天吃晚餐时去得晚了,食堂里只剩下少量冷饭冷菜,吃的时候就觉得不太舒服,现在痛得简直受不了了。大家一听,又是一阵唏嘘关切之声。

    一个带着保济丸的女生,连忙取出一小瓶,倒了开水,让她服了下去。

    开头那两天,一下了晚自习,宿舍里的同学就纷纷拿起手机,向父母撒娇、诉苦。只有徐嘉薇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她相信自己再苦再累也能够顶住,慢慢就可以适应这种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比起每天去面对那个家,面对戴琳那张愁云惨雾的脸,这点苦这点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虽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起戴琳每日三餐为她精心准备的饭菜,想起许多年来,他们为了她大把大把花掉的钞票,她也会鼻子一酸,滚下眼泪。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想到那个隐隐约约,在向她招手的更高更远的梦想,徐嘉薇立刻又打起了精神,一头扎进书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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