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楚云台不久,我便和锦儿到了若华轩,若华轩在听蕊轩的西南侧,傍着一汪池水,临着绿柳青翠,以青石铺路,以花石为阶。
暖风混合着阵阵青草水香,不禁让人心怡了许多。锦儿缓缓扶着我坐下,我便倚栏静思,方才之事,究竟是谁所为?
若是与徐家有仇也不应该是茗烟,父亲母亲我皆是正主才是。
思来想去,唯一给茗烟下毒的原因,只能是想让今日徐府大乱,在众人面前失了颜面,亦或是还有别的什么图谋也未可知。现下茗烟还在休息,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只能待她醒了,再行询问。
见我想得入神,锦儿在旁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是在想茗烟姑娘中毒的事,还是刚才鄂家公子说的话?”
我装作不在意道:“自然是茗烟中毒的事情,只是一时想不出什么来,此刻不过是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锦儿又疑问道:“方才鄂家公子一席话,像是与茗烟姑娘很熟似的,富察府的那位刚才一问,他却有意保持距离,也不知道他所言是虚是实。”
我缓缓道:“虚如何实如何?与我也没什么干系。”
锦儿急忙道:“怎么与小姐没干系,他可是小姐未来的夫君,若是个素爱沾花惹草的纨绔子弟,小姐以后岂不是入了坑,倘若他不是,那倒还好说。”
我长叹一口气道:“自古男子多情,三妻四妾是常事,哪有几个是从一而终的,我自是想他是个专心的,但是看来,怕是不能如我所愿…。”
锦儿徐徐道:“那位富察公子像是对小姐有意,自始至终眼睛都没离开过小姐,只不过他却像是有些城府,不如薛家公子看着让人清爽,为人端正,性子也好。”
我诧异道:“你也感觉到了?他虽然从一开始就有礼有节,但眼睛却不够规矩,想他自小跟着富察大人混迹朝堂自然会比呈君哥哥这种一心只为报效朝廷的人圆滑一些。”
锦儿埋怨道:“真不知大人怎么想的,为何不把小姐许给薛公子,好歹也是熟识,知根知底,两家又如此交好,缔结姻亲,岂不是更好?”
我笑着道:“三年前呈君哥哥便去驻守边境,父母自是考量许多。况且我也一直把他当成哥哥,没有别的想法。罢了,不说这些了,此刻,也让我好生清静一番。”
和着春意清清,幽芳阵阵,我不禁道:“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枊秋千院中。明儿个若是这里多个秋千,便是与此刻相得益彰了。”
未料我刚说完,有一个声音缓缓吟道:“啼莺舞燕,桥流水飞红。沉烟姑娘是否还有意建一座小桥呢?”我回首抬眸,只见鄂容安已经站在我身旁,我实在没有想到他竟会找到此处,只得莞尔一笑,盈盈施礼道:“鄂公子怎么没去别处玩赏一番?”
他的嘴角轻轻勾起,笑了笑道:“我并不喜欢扎在人堆里,只喜欢有美景美色的地方。我以为沉烟姑娘已经回了内房歇息,不想竟在此处遇见。”
我笑着解释道:“原本只觉头疼,想要回房休憩半刻钟,未料路过此处,花柳灼灼,碧波粼粼,便觉得好了许多,这才坐下。”
他温和地笑着道:“原来如此,想来还是我与沉烟姑娘有些缘分。”
我虽然觉得他此话略有些轻薄,但是又不能算是错处,便不再作声,想着若是他觉得我无趣便走开了。
只是他并不如我所愿,拍打着手中的折扇,坐在了我的对面。凝视了我半晌道:“沉烟小姐近来可曾出过门,容安怎么觉得虽是第一次相见,却对小姐如此相熟呢?”
我心下一惊,莫不是他已经认出了我,但是他又没有明说,若是我此刻承认了,岂不是不打自招。我便浅笑着说道:“我一个闺阁女子,并不常出门。大概是鄂公子见得人多了,有些错觉。”
他悠悠叹气一声道:“多日之前,我在栖灵寺遇见两个小兄弟,误闯了我的厢房,临行之前太过匆匆,竟连落下了东西都不知道。”说着便他缓缓朝我靠近。我抬首之时心下一惊,那不是我的玉环么?
锦儿也慌忙道:“那不是…”锦儿匆忙看了我一眼,声音倏地止住,四周安静下来
鄂容安追问道:“不是什么?锦儿小姐认得这玉环?”言语之间多有揣测之意。
锦儿慌忙转圜道:“不…我并不熟悉。”
他轻笑道:“这一只玉环与沉烟小姐手腕上的似乎是一模一样啊?”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道:“这种玉环,并不是什么稀奇之物,怕是一家铺子匠心而制的。”
鄂容安笑道:“两个男人出门,竟然带了女子的首饰出来,着实让人费解。”
我淡淡回道:“或许是给家中娘子女眷带的礼物也未可知,只是不想那两位公子有要紧的事情要做,这才匆忙落下了此物。”
他附和着点点头道:“这倒是有些许可能,若是这样,我便更不方便拿着此物了,毕竟是女儿家东西,不若沉烟小姐帮我保管如何?”
我一时讶然,望着他半晌,他凝视着我道:“怎么,沉烟小姐不愿意么?”
我才恍过神来颔首道:“蒙公子信任,若是…若是觉得不便,沉烟愿意替公子收着。”
鄂容安这才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多谢沉烟小姐了。”
我抬首静静看着他,恍然知道,他已经了然,那日在栖灵寺中误闯厢房的人就是我和锦儿,也知道这只玉环是我落下的,只是我没有承认,他也不好揭穿,便用这种方式将玉环还给我。
此刻的蔓草花稀,此刻的和煦之风,吹乱了我的鬓发,吹凌了我的裳裙,他立于我的面前,双眼中是我不曾见过的光。
“小姐!”忽然远远地听见有人唤我,
我转身望去,是我的贴身婢女秋蝉,只见她神色匆匆地向我急急走来。
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秋蝉?”
她看了看鄂容安欲言又止。
我直接说道:“无碍,你且说吧。”
她这才急忙说道:“方才雀柔姐姐和我去厨房帮小姐准备茶点的时候,碰见了二夫人房中的紫环,雀柔姐姐见她行事鬼鬼祟祟,便留心了些,跟了去,却不想半晌不曾回来,我有些担心,便想请小姐回去看看。”
我心中满是疑惑,想来事出蹊跷,便转身对鄂容安道:“鄂公子,沉烟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他点点头道:“既然小姐有事,我也不再叨扰,这只玉环,烦请小姐收好。”
我缓缓接过玉环,指尖轻触到他温和的掌心,却只觉心底一阵灼热。他神色柔和的浅笑了一下,倒是与那日的清冷截然不同。
我便盈盈躬身施礼告辞,刚要转身,他又轻轻道:“方才,我有些话还没说完,茗烟姑娘中毒之事,还望沉烟小姐细细查证一番,不只为给她一个公道,更是为了保护小姐自己。家中若出了内贼,怕是徐府上下都不得安宁了。”
我点点头道:“多谢鄂公子提醒,沉烟一定会查清楚。”
他轻声道:“茗烟姑娘与我,是清白之交,望沉烟小姐不要多想,她自小出身凄苦,日后,若是有机会,我讲与你听。”他的眼神变得柔情脉脉,我只觉得两颊绯红,点了点头便急急转身离去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