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远刚走没多久,沈辞言就把手里的玉佩丢给了站在边上的青玉,自己缩回了被窝里准备补觉。
她不知道这个身子的原主睡了多久,反正她是真的困,又累又困。
青玉拿着那块还残余着魏修远微凉体温的玉佩,不知道如何处理。若是以前的沈辞言倒也还好揣测些,毕竟沈辞言到底还是对于魏修远有一丝意思,她替夫人好生收着是绝对没什么错的。好歹魏修远放在话本里,可是个极佳的才子,有着一副好皮囊又得了状元。
而以前的沈辞言平日里除了听墙角聊八卦闲磕牙的,就是靠看话本打发日子了。因为她不喜欢请戏班子来看戏,感觉太假了没意思,也看不下去。
可如今倒是不一样了,如今的沈辞言犹如脱胎换骨。青玉只能归结于,夫人摔一跤摔着了脑袋,突然开窍了,对于不仅女色的魏修远变成了只是皮囊上的好感。
“夫人,这玉佩……要不要收起来?”青玉有些试探着轻声询问。
沈辞言翻了个身子,连眼皮都不愿意抬一下,语气懒散:“收起来干嘛?本夫人缺钱,拿去当铺当了换银子。”
青玉的声音明显就带上了颤:“夫人……这是魏大人送给夫人的东西。”
“送本夫人的东西,就是本夫人的了。难不成魏修远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把送女人的东西收回了?哪有这样的道理。青玉乖,要听夫人的话。出了事情本夫人担着。”沈辞言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更困了。“噢……魏修远可不是个大男人。他就是只弱鸡。”
说完沈辞言就睡着了。
青玉还是没那个胆子,只能先把玉佩收在一旁,退出了房间以免打扰沈辞言休息。沈辞言再睡醒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了,她很难得睡到午时才起。伺候的侍女们把她扶起来梳妆打理。青云给她梳了个倾髻,插上沈辞言向来喜欢的花式大气的珠钗步摇一类的首饰。
伺候着沈辞言用完了膳,她突然想起来昨日让青玉去当了那枚玉佩,于是就抓了青玉到跟前。
“昨日那枚玉佩呢?”沈辞言的嘴是一刻不闲,刚刚用完膳就磕着瓜子。
“回夫人,奴婢收替夫人先收起来了。”青玉取出来一个檀木盒子,端端正正呈给沈辞言。盒子打开来是一方东唐国宝锦云缎,每五年只有一匹当作礼物赠予大楚的珍稀宝物。展开之后才是那一枚玉质通透的玉佩。
沈辞言皱了皱眉头:“不是让你把玉佩当了么?怎么还给本夫人收起来了?”
“罢了罢了,这些小事情还要本夫人出手,就当是逛逛京城吧。”沈辞言丢了没嗑完的瓜子,接过放着玉佩的木盒,领着青云青碧几个丫鬟就出了门。
她按着记忆里听来的路线,七拐八拐的在京城平民区的一条破败不堪的小巷子里,找到了琳琅当铺。
这是家买卖消息出名的当铺,是三国中一个类似百晓生的组织——琳琅阁开在各国的一个小渠道。在这里,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买到你想知道的消息。但事关皇家子嗣婚配夺嫡,不接。客人品行不端者,机密消息不接。
琳琅阁的主阁,在北周仅次于京城燕北城繁华的洛林城。洛林城挨着大楚和东唐的边界线不远,来往的商旅数不胜数,带来的珍宝和消息,也多如繁星。
当然,你可以在这里买到消息,也可以将它当成一个普通的当铺。琳琅当铺同样也做普通当铺收古董书籍玉器一类的行当。
沈辞言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琳琅当铺的掌事,至少也是个见多识广人品不差的。不会因为她并不懂玉器行情,就随随便便拿借口诓骗她。
青云看着一地的落叶废纸和尘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当她将目光移到琳琅当铺的正门时,面上的担心和嫌意就更深了。
匾额甚至都是个快要掉下来的样子,歪歪斜斜。沈辞言甚至能听到风吹过小巷子的时候,匾额吱呀吱呀晃动的声音。正门更是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
但是沈辞言不以为然。
她前世见过比这里还要破旧的房屋,那是她在异国为了五百万狙击一个不学无术的官二代时候的事情了。她在匪患黑帮出没的一个小城镇里,在一个废弃了几十年的五六十年代的老旧工厂里。为了蹲那个官二代开车路过,在里面度过了两天一夜。
那时候还有隔壁废弃的汽车工厂里,陌生人修完汽车后碰倒了汽油桶,汽油流淌过来,透过破旧窗户弥漫的刺鼻气味。
而琳琅当铺表面破败不堪,却没有任何霉变的气息。
沈辞言将青云几个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进了琳琅当铺。
当铺根本没有人来待客,沈辞言提着裙摆踩着老旧的木板自己穿过了布满灰尘的楼梯。
事实证明沈辞言的直觉从未出过差池。琳琅当铺根本就是借着破败不堪的外表当幌子,借此驱赶走一些趋炎附势之人。
因为她踩过的楼梯上灰尘散开了,露出被盖住的乌木。而过了楼梯之后才是真正的琳琅当铺。拨开珠帘之后,黄花木的桌椅和置物架子映入眼帘,古籍摆件放置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身着干净布衣,用玉壶斟了一杯碧螺春,放在了沈辞言的方向上。
“夫人,请。”
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眉目显露的是书卷气息,隐约掺杂着一丝将士才有的英气。
沈辞言也不客气,坐到了男子的对面一品香茗。
“夫人来琳琅当铺,可是做生意的?”
沈辞言点一点头,从袖中取出盒子,将玉佩展于男人眼前。
男人眸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夫人这是要当这枚玉佩?”
“是。”
男人取出玉佩,借着窗子透进来的光芒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枚寒玉。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放回了盒子里。
“夫人可想清楚了?”
“掌柜开个价吧。”
男人沉思片刻,开口道:“一千两,黄金。”
沈辞言打了个哈欠:“本夫人觉得,这枚玉佩最多,一千两白银。”
“这枚玉佩无论是成色还是玉质都不是本夫人喜欢的,再加之我并不喜欢这些烦扰的东西。掌柜也能看出来我并不是缺钱之人。况且还是个弱鸡送给本夫人的。是爱屋及乌也罢了,可惜不是。”沈辞言放下了茶杯,“若是掌柜觉得不妥当,不如格外再卖本夫人一个价值相当的消息如何?”
正想说一千两白银太过降低这枚好玉的身价,准备回绝的掌柜听闻沈辞言最后的一句话,猛然扫了沈辞言一眼。
然后爽朗一笑。
“夫人倒是很精明,琳琅当铺的消息有些可是千金难买的。”掌柜也端起自己身前的那杯茶喝了一口。“长安县主有此玲珑心境,难怪状元郎囊尽美人,仍偏宠郡主一人。”
沈辞言听不懂琳琅当铺的掌柜这番话是在夸奖她还是暗讽她。世人皆知魏修远不近女色,大婚当日让她独守空房,与她最多只是看在夫妻之名又是皇帝赐婚的面上带她好些而已。
不过沈辞言也并非是那种抓着语句里的东西不放之人。她只是略微蹙了下眉头,并无半句言语。
掌柜从袖中取出一千两的银票,和一片刻着琳琅二字的金叶子。
“若有什么要知道的,带着这枚叶子来当铺就是了。不过,在琳琅当铺买消息的规矩,还望魏夫人遵守。”掌柜起身行了一礼,带着木盒就走向了黄花木架后,身形掩于其中。
沈辞言吐出一口气:“多谢掌柜。”
……
沈辞言在京城里没什么朋友。她常年是跟着兄长沈辞信一起随定安军在东边的荒芜沼泽驻扎的。只不过是近年来大楚边界安定下来,兄长又怕她常年在沼泽之地待着,以后留大了嫁不出去人又没个规矩的,这才带着她回了长安城。
结果未到一年时日,就被指给了新科状元。她本来就容貌出众妖又不俗,还指给了眉目如画容姿胜雪的魏修远。如此就更没有几家小姐愿意与她结交。
而西北魏家,被刺客屠族一事后就只余下来一个魏修远。沈辞言嫁过来没有妯娌也没有婆婆,那些赐来的美人平日里又远远的躲着她生怕她发难下来。
故而沈辞言的日子过得极其难捱。
于是宁安侯府办的一场宴会,来请这位礼部侍郎夫人。沈辞言应了下来并且好好打扮了一番备着礼物去了。
当沈辞言被青玉扶下了马车,宁安侯夫人就急急忙忙过来拉住了沈辞言的手。
宁安侯夫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今日穿了一件锦绣繁花的衣服,发间插着流苏芙蓉金步摇。一张脸上是浓浓的笑意。
宁安侯特意吩咐了她一定要请来魏修远的夫人并且好生招待。因为沈辞言身后不单单是一个一年时日就坐上正三品的新贵状元,还有个手握重兵在军中颇具威望的定安将军。
“魏夫人,请。”
沈辞言略微一点头,按着青玉明里暗里教的礼数和自己在书里看的,先让人把礼物奉上,再跟着宁安侯夫人一同进府。
给宁安侯府老夫人见了礼,沈辞言就落座在宁安侯夫人李氏的边上。老夫人显然是明里暗里猜到了自己儿子的意图,对着沈辞言的态度倒是很是和蔼。
“老身听闻,魏夫人在嫁入京城前,一直是与定安将军在军中的?”老夫人的手一直在拨弄着玉佛珠。
“是。”
老夫人闻言,目光有一丝惋惜:“倒是苦了魏夫人了。东边那荒芜之地的条件老身也是听过的。不知魏夫人在京城里过得可还习惯?”
沈辞言张口想答,门外就有嘈杂声音响起。老夫人顿时拍了桌子怒叱:“外头这是在做什么?怎能这般没规矩的?”
一个修眉秀目的白衣男子向老夫人和宁安侯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母亲。”
宁安侯世子,侯夫人李氏所出嫡长子,新科榜眼——任弘文。
“二弟误入女眷之地,与林家小姐的丫鬟起了争执,竟然是闹着要将那小丫鬟买回侯府处置了。林小姐不愿,就起了争执,闹来了老夫人这里。”任弘文似乎拿二弟很是无奈,跪在了地上。“弘文管束二弟不严,待事后自愿去接受祠堂跪罚。”
一番话下来,任弘文将事情道得明明白白。末了,还以退为进,让老夫人和李氏的怒意更涨。
沈辞言突然想起来她听八卦时,很久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宁安侯府世子之位。原本的宁安侯世子是任弘文的三弟,李氏幺子任书文。可惜任书文没能继承侯位,十二岁的冬日就夭折了。向来一心只念圣贤书的任弘文却继承了世子之位,而不是深受李氏疼宠的嫡次子任玉文。
按今日之事,想必这个新科榜眼,也不是当真全然只读圣贤书。
沈辞言打量任弘文的时候。任弘文侧头,目光恰巧对上了。
她看见任弘文的嘴角轻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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