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权臣夫人手记

3.闹剧

    沈辞言偏过头来与任弘文错过视线。

    任弘文给她一种阴狠诡秘的感觉,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她的到来,任玉文惹出来的乱子,老夫人和李氏的怒意,这一切让沈辞言感觉像是全然在他的预测之内。

    这种感觉让沈辞言极端不舒服。她可是向来爱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幼年时的经历更是让她极端厌恶被人掌控的感觉。

    外传宁安侯世子任弘文,字温如。人如其字,温润如玉。可让沈辞言觉得事实并不全然如此。

    “罢了。温如,老身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这次,锦瑜做得太不像话了。”

    老夫人宽慰一番任弘文,将目光转向宁安侯夫人李氏,语气凌厉:“李氏,老身与你讲过多少次,不要太宠惯着他了。好在今日没有皇室贵人在,否则出了此等乱子冲撞了,宁安侯府有几百个脑袋也不够掉。”

    李氏理亏,只能乖顺认下来:“母亲训斥的是。儿媳日后必将严加约束锦瑜。”

    老夫人的脸色这才好过了些许,转而将矛头指向了任玉文。

    “把那逆孙给老身带进来。真是不像话。”老夫人俨然一副不讲究情面的姿态,当着厅中客人的面就要发落了任玉文来。

    沈辞言也不便告退,只能全然当作是看一场戏了。她向来与京中世家格格不入,往日里这种场面在话本里是没有的。

    定安将军府世代单传,这一脉也只是多生了她这定安将军府上的第一个女儿。而魏修远如今是个西北魏家遗孤。这种子嗣相争的画面,沈辞言从未见过。

    她前世就更没有了。电视小说这些东西,她碰都不碰的。

    一位与任弘文容貌有六分相似的蓝衣男子进了厅中。身后跟着御史大夫林家的嫡长女和那位起争执的丫鬟。

    丫鬟进了厅就跪了下来,俯首不敢看人。

    “你这逆孙。你这些年的规矩和圣贤书,都念到那里去了?”老夫人怒目相向,任玉文跪伏在地并不言语。“冲入女眷之处,与一个丫鬟斤斤计较,你也不怕失了你宁安侯府二公子的身份!”

    任玉文一言不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衣袍。

    林家小姐站在一边直擦眼泪。老夫人显然是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怒气愈发的重了。

    宁安侯任长平如今正是站在太子与晖王夺嫡的夹缝中求生存,如今再招惹了御史台的林大夫,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锦瑜,你可知错了?”李氏终归还是给了任玉文台阶下,不愿意让他过多的难做。

    “锦瑜并无过错。”任玉文明显是个宁折勿弯的性子,不肯顺着李氏的话接下去。

    老夫人火意更涨,将手中的玉佛珠摔到了任玉文的身边。玉佛珠摔成了碎块,四处溅射滚动。

    “任锦瑜,老身瞧你是被李氏偏宠惯了,什么规矩都没学到!来人,请家法。老身今日就以祖母的身份好好教教你这逆孙规矩。”

    “既然祖母听从兄长一人之言,就定了锦瑜的罪过。锦瑜认与不认又有何区别?祖母要罚便罚,无论多少次,锦瑜仍旧是那一句话。”

    任玉文仍是不为所动,不愿认错,脊背挺得笔直。

    沈辞言放下了手里的茶,倒是正视起了外传不成器的任玉文。

    “老夫人要处置孙儿也不必当着我们这些外人来。况且本夫人听二公子的话里,怕是别有一番情形?不如让二公子说来听听,若是真有什么……也不能让任二公子莫名挨了一顿家法。”沈辞言开了口,语气委婉,目光却是一直盯在看似冲动草包是个恶劣纨绔的任玉文身上。

    一早就在厅里坐着的几位官夫人也跟着点了点头,卖给沈辞言这个面子。老夫人索性也住了口,想瞧瞧任玉文能翻出什么花来。

    不是她们不想卖,而是不得不卖。

    任玉文并不看她,跪得笔直,简单的将事情称述了一番。

    “今日早上,我从练武场回院子,在院门口瞧见了林小姐的丫鬟匆匆忙忙地走过,掉了块帕子。这本是不该我管的,但帕子留在了我院前必然会给我惹下麻烦来。我斗胆就拾起了这帕子,想物归原主,走往了那丫鬟去时的方向。”

    “谁知那丫鬟是林家小姐的贴身丫鬟,我还了帕子时与我攀谈。我不想理睬,那丫鬟竟不知羞耻说这是她家小姐亲手绣的帕子,除了未来夫君和兄长父亲是不许外男接触的。”

    “我不愿再与之纠缠,抽身时力气大了,推了那丫鬟一把。谁知那丫鬟竟和林小姐滚作了一团。兄长恰巧路过,见此景就误以为我擅闯女眷之处冒犯林小姐。”

    林家小姐脸色煞白,咬紧了嘴唇。她本就生得娇弱,常年染风寒体质不佳,如今更是一副风吹欲倒的倾向。

    她跪伏在地,眼中满含泪花:“任二公子这番言论,可是要逼迫林瑶此生常伴青灯古佛么?林瑶几时得罪过公子?”

    她也是想不到任玉文是个如此不知变通之人。她押着清誉来赌,终究是棋差一招,没能摸到任玉文是如此绝情,不解风情不会怜香惜玉。

    这件事本就是她当年在街上远远见了骑马戎装的任玉文心生悸动,今日恰巧在府中得知了任玉文的身份,临时起意设计的。如今被任玉文当众指明了心思,面对这么多的贵妇,她以后想要再嫁也难。索性不如矢口抵赖,就算破罐子破摔惹了任玉文厌恶,为了她的清誉和将来也只能这样。

    “任玉文冷哼一声:”锦瑜是不是在说谎,林小姐不是清楚得很?“

    林瑶的眼泪直掉,半句话也不肯说了。

    ”如此说来,倒是兄长冤枉了二弟。还望二弟莫要计较这些。兄长向你赔个罪。“

    任弘文倒也没什么尴尬之色,向任玉文先行了一个赔罪之礼。

    ”罢了,如此定论还为时尚早,派些人细细查。“老夫人显然并不是一个因为片面之词就有所动容之人。她刚刚当着那么多人对着任玉文发难,如今一番话扭转了巨石,指明竟然是她错怪了这个向来不得她喜爱的孙儿。让她赔罪,她拉不下这个脸面。

    老夫人目光凌厉地扫了林家小姐和她那个丫鬟一眼,语气里是压抑住的发难之意:”林小姐也不必太在意锦瑜之词。若真是锦瑜冲撞了林小姐,老身自然会代宁安侯府向林家赔罪,给林家一个交代。“

    言至于此,老夫人给李氏递了个眼色,让她带着众夫人出去。

    在宁安侯府发生此等事情,一定程度上也让宁安侯府丢了颜面。更何况林家小姐牵扯上的还是宁安侯府出的历代第一个武将。这件事处理的好与坏,就要看宁安侯府是要失了在军中的任玉文还是得罪御史台的林大夫。

    而各位夫人在此,只会令事态更趋向于恶化。

    李氏明显懂了老夫人的意思。

    ”本想和各位夫人在厅里好生一叙,竟然是出了此等乱子。不如前往我宁安侯府的梨花院瞧瞧,近日来的风景甚是不错。“李氏连忙过来赔笑脸,让夫人们去别处闲谈赏景,以暂时分散夫人们的注意力。

    ”早就听闻宁安侯府的梨花院可是不可多见的人间美景。今日倒是有机会一饱眼福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掩唇而笑,卖给李氏这个面子。”我那宅子里,可是没有这等美景看的。“

    剩余的夫人虽有心想细听这宁安侯府里这等趣事,但宁安侯夫人如此邀约也不好再作停留,只能接连应下来,随李氏一同前往梨花院。

    李氏拉过了沈辞言的手,眼底含了一丝感激:”魏夫人也一起去吧。在东边那沼泽之地,怕是也没有这种精致的景物瞧。“

    沈辞言不想太过标新立异,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借口留下来,从而点了点头。

    当她随宁安侯夫人起身的时候,正对上任玉文。她虽然没有听见,却通过唇语读懂了任玉文所说的那句话。

    他说:”多谢长安县主。“

    他没有称自己为魏夫人,也不是沈夫人,而是长安县主。

    是沈辞言靠着与兄长披素缟镇守东南,屡屡击败东唐进攻换来的封号——长安县主。

    这是沈辞言在大楚这些日子里,第一次不是冠以魏夫人的名号当作魏修远的附属品被人称呼。

    她对任锦瑜报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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