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君奄奄的半倚着,孟婆着急的踱步,坐也不是右也不是。
突然一下猛地停了下来,“方才不归也喝了那茶,快叫差役把她给截住带回来。”
地君死死地握着拳头,咬牙道,“这半晌了,哪里去找,即便是找回来了,又有什么办法?”
“哎呀!”孟婆无奈,只能是泄气,“那,那你这?”
地君自然知孟婆意思,缓缓将一直低着的头抬起,变作朝后仰着,深深出了一口气后,道:“你去喊两个鬼差来,让他们喂下我一碗你的汤。”
“胡说!你怎么跟不归一样胡闹,那是什么东西,也是你能轻易动的!”
地君的手先是放在眼睛之上,后又用力的对着脑袋一顿猛锤,再由内发出了一声闷吼,其下暗着用力。
孟婆一下子手足无措,又是一碗水泼了上去。
那孟婆汤喝不能轻易喝得,泼还是泼得的。
冷不防又被一碗水浇了头,地君也是有些汗颜的。
这个傻傻的姑娘是自己一直心仪的,那俗欲怎可染指这份情?
“你自来了我这八百里黄泉,熬了几百年的孟婆汤,竟是连着汤的用处都不知道的?”
孟婆狐疑,怎的又说起汤的事来?
“自是知道,生魂如黄泉,是带着前世因果的,汤就是一把刀,为的就是断了世人前世今生的联系。除此用,再无他。”
地君苍凉一笑,似是要说些什么,转眼却又开始逗起孟婆,“怎会只有一处可用?刚你不是还用它泼了我吗?”
孟婆不知怎么回答了,总是她泼人在先,理亏的紧。
地君见目的达到,也意识到不好再与孟婆继续单的待着,虽方才泄了一次,又被着傻姑娘凉水浇。
可终究是曼珠沙华,妖艳极美的开满了黄泉路,最是非魂者不得碰的,难保等会儿没有后患。
“你这里的茶具,就先都扔掉吧,过后我差人送来新的。”
孟婆点头,“你现在还有事吗?”
问后,孟婆立马感觉不对,哪里能问的这么直白!
还不等地君回答,端起茶壶和几个杯子就向外走去,边走边说,“我现在就去将这些扔了,你在这里等着,我顺便去找人将你领回去。”
人走后,地君坐了起来,看看自己上身的水渍,想顺顺胯处的下摆,奈何就是不知从何下手。
索性站起身来,狠狠的随意抖了下,便离开了。
孟婆带着地君侍从回来时,地君早已溜走。
待孟婆之后再见地君时,再难见那时候那身金丝紫袍的踪影。
“你说不归到底是什么啊,天上地下都这般容不下她。”
地君无力言他,只能说些有的没得。
“凤凰时百鸟之王,而朱雀却是天之灵兽。朱雀相较于凤凰而言更加稀有,奈何稀有之余,戾气也更重。”
“那不归是……”
地君深叹一气,“不归,只是人家的一个器具罢了。”
荒芜混沌之时,神仙之辈横生,灵物为守疆土,皆化为仙山神河,气壁仙帐,肉体沦为虚无。
“说是一只凭空出生的火凤,若真是凭空而生,灵气所造,何故要喊打喊杀。不归实而是只血凤,是那朱雀的一灵,故而戾气才那么强,那帮人才这样容她不下。”
孟婆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道:“那这次突然回来,还往事不记,是何故?”
地君搅和了一下孟婆锅里的汤水,“太多事无从知晓,但必有因果可循,你无需太担心她,终是个人的路,外人如何左右。”
“说是这样说,可始终是相知了的人,哪里能不妄生牵念呢。”
个人命,各人运。
又怎是俗世之人可触碰的?
“你们二人是知交,如若哪日她再遇险,你我二人不问对错,只一味帮她护她就好。”
“不归还有劫难?”
“······躲不掉的。”
只是人家的替身,真主出现,何处还容得下她?
这次贸贸然回了黄泉,只怕也是真身另有他谋的缘故。
陆吾啊,只盼你快快察觉。
地君乘了一碗汤,示意孟婆递给正欲过桥的幽魂。
看着眼前算是被他囚禁在这荒芜之地的人儿,地君只盼万物静止。什么乱世什么纷争,什么前因什么后果,统统与他何干。
只要有眼前人在,于地君就是最好的日子。
捻枝出了黄泉,直直去了少昊处。
地君所言不假,此时的捻枝,双目无神。浑身都是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的气息,只觉咄咄逼人,身周散发的热浪简直可以将周围实物焚烧殆尽。
“白帝少昊?‘我’可真的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不似捻枝自由的语气,这句话,说的满是轻蔑的口吻。
话必,一只凤状的红纹飞出捻枝的身体。
第二日,城中皆道,今年新科进士要娶亲了。
“什么!”还处在江府的长乘直接叫出了声。
又马上查看了名簿,随即急的满地瞎转悠。
这名簿改了是小,少昊要娶亲就娶呗,多了他再填上几笔,把那女子再给搞到尼姑庵去。
可偏要了命的是,那女人是捻枝。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个无边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化不成型的气团,光是想想长乘就浑身直冒冷汗。
“要不乘着陆吾没发现,先跑路吧,随便换个人下来再看着······”
“哎呀不行不行,现在陆吾还不知道在哪,我要是走了,捻枝真的被少昊给······”
“······那不是会死的连原型都没有了?”
长乘碎碎念了半天,着实是没了主意。
“这可怎么办啊!我又不能把捻枝给搞的出家······”
捻枝出家?
出家总比出嫁好啊。
长乘深吸一口气,“没办法了,这名簿改的,到底是谁做的孽啊!”
大红的幔帐,正是一片喜气洋洋。
富态的媒婆正安排着下使做这做那。
丫头细细的给捻枝梳着一头乌丝,仔细的戴上金凤冠,然后簪花。
明明是一片祥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像是四周笼罩了些什么。
拜堂之时,长乘方方赶到。
一看,只觉不妙。
新娘是捻枝不错,只是那新郎官少昊,成了一个牌匾。
眼看就要拜堂了,长乘也顾不上翻看名簿,一把拉过捻枝,瞬间使了仙术,脱了身。
待将捻枝安顿好,长乘这才开始梳理起少昊这一世的命运。
看着看着,不觉就骂出了声。
少昊的这一生已经算是走完了,二十一中榜,同年娶亲,成亲前一晚中风而死。
“年纪轻轻中的哪门子的风?”
话刚落,猛然想起了江疑,“不好。”
又速速回身赶去江府,然而到时已晚。
长乘到的时候,满门皆是血迹。
本想一探究竟,不想天降历雷,结结实实将府邸给点着了。
长乘满脸颓废的走到一旁,在街角蹲下,没有力气的将怀里的名簿掏了出来。
“江氏,中魔?屠尽族中人,后天降刑雷,王母诛其身?”
前一言后一句的看完,长乘猛地站起身来,将名簿狠狠甩在地上。
“全他妈改了!我倒要将你这个混账玩意儿找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地界里的茅坑产出来的劳什子!”
长乘还在生气的时候,后背被人猛地一提。
“谁!”
转眼,周围环境成了他安顿捻枝的地方。
再看方才提他的人,确是陆吾。
见长乘这般上火,陆吾也不问何故。
“若你遇上什么不合理的,我自有办法明白告知你,只是现下,我要带捻枝回昆仑丘,寸步不离。”
长乘忍忍气性,也道:“我与你一同回去。”
陆吾点头。
在外,始终是不如在自己的地方。
这下界俗世,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只有回了我们自己的地方,那些有歪心眼的人,做事时才会有所顾忌。只要不是突如其开,那么万事就皆有迹可循。
我也就能有法护你周全。
“我已经施法叫了钦原,命他同毕方一同前来为我们开道。”
长乘吃惊,“开道?”
陆吾点头,“回了昆仑丘,再下手就不易了。”
陆吾话意不明,长乘却已理解。
“怎的毕方也要来?”
“因为捻枝前世生性属火,可偏偏捻枝的火,不若毕方的厉害,再加上捻枝已转世了一次,这一世的本体,更是要的毕方可以抗衡。”
火?
火凤?
朱雀!
长乘已经从陆吾眼色神情中会意到了要点。
看来,这次捻枝是可以摆脱灭世的名头了。
“本就不是她,有什么摆脱不摆脱的。”
长乘被陆吾这一句话吓了一跳。
“是你想的太入神,将话说了出来的。”
长乘摸摸鼻子,只得转了视线。
混沌出生的朱雀啊,这就想回来了?这天上地下的,妖兽虽说是死了不少,单根活着的比,还是凤毛菱角的啊。
想着凤凰跟你的关系,你死后不是没有过凤凰灭族,可偏偏出了一个捻枝。
只是你的救命稻草,却也是那些仙人神者所最见不得的。
要说捻枝是为你而活,你又何不是为族人而死。
往日潇洒如你,而今也是私欲不尽?
“是你说的,要你我以后生生不见,岁岁平安的,这都是你说的!”
捻枝突然的高声呓语,使得陆吾长乘相视。
“这是怎么了?你之前同捻枝说过?”
陆吾皱眉,“我怎么可能对捻枝说生生不见?”
“那······”
确实,不是陆吾对捻枝说的话。
却可以是旁人对旁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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