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芸!”急切的喊声自东离长卿口中传出,响彻雪林边缘,堆积的雪松垮从树枝上掉落,玄鼎见状拉住东离长卿的手,道:“东离老兄,切莫大声,这些积雪再受些许声震怕是要掉下来,到时候将我等淹没啊。”
东离长卿看了四周,积雪摇摇欲坠,似真要掉落,随即不敢在大声,三人继续前行,只不过此时天色漆黑,在雪林外还能以雪反射月光让视线清晰一些,但到了林中,却是无法看清前方以及四周,此时找人怎地能找到?
“师父,这黑漆漆的一片,怎么找人?要不我们回去找火把来。”萧惊武道,玄鼎与东离长卿也赞同他的话,当即转身回去洞中取了火把,三人继续在林中寻找。
“这夜里漆黑,曦芸怎能看清?又会跑到哪儿去?”三人找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深入了林中,连一个鸟影都不见,玄鼎好奇问道。
“大师有所不知,这中了血祭魂咒者一道发作,双眼血红,一切景物在其眼中皆是红色,是以再黑对曦芸没丝毫影响。”东离长卿急切道,手握火把,语气稍快,呼吸也偏急促,玄鼎知他心中着急,出言相慰,道:“东离老兄也不必太过着急,也许曦芸的情况并无想象中那样糟糕。”
东离长卿转过头来,道:“我并不是担心曦芸,而是担心其他人。”这极寒之地,虽然荒无人烟,不过却有一些土著居民,古老部族生存,曦芸中的血祭魂咒一道发作,时间稍长,会变得凶性大发,尤其是见血,一见鲜血如同某种激发体内凶杀之气的催化剂一般,越发频繁,对曦芸身体损坏越大,是以东离长卿心中慌急,急切希望立刻找到曦芸,制止住她的凶杀之气。
“可是她能跑去哪儿?”
萧惊武颤抖着身子,仅以手中火把取一点暖,这林中树木生长在这极寒之地,棵棵粗壮足有两个合抱之大,高可参天,枝繁叶茂,完全遮住了月光,以致林中光线很少射入,一些朽木之味散发,萧惊武从未见过如此这般大的树木,不禁心里大感震撼。
“咦,那是什么?”三人并排而走,忽地萧惊武发声,看见前方一颗树下,一团黑影,三人提防着走近,一股血腥味扑入鼻中。
“是一只熊!”
火光照耀下,一只棕色毛熊横卧着,口中溢出黑血,其余皆无伤处,死状凄惨。
东离长卿蹲下身子,把火把插在旁边,右手去探摸毛熊身体,体温尚存,道:“这熊刚死不久,见它周身完好,却是口中溢的血非红呈黑,且头部几搓毛掉落,应该被曦芸一掌毙命,想必曦芸刚走不久。”
“那我们赶紧追上。”
玄鼎说了一声,东离长卿点头,三人又向前寻去。刚走会,林中又发现一只猛虎被一掌毙命,死状与先前那只毛熊一般无二,三人看也不看继续向前,加快了脚步,一路上陆续遇到各种猛兽凶禽,皆是被一掌毙命。
“这什么魂咒一旦发作这么厉害吗?”萧惊武道,一路所见,让他感到背脊发凉,刚才如果东离曦芸对自己下手,自己绝非是对手。
“一旦发作,好比入魔,功力会猛增,同时五脏六腑也会被重创,时间久后,意识则会慢慢消失,六亲不认,曦芸一定是怕失去意识伤了我们,所以逃离这里,一路狂杀鸟兽等。”东离长卿道,一想到女儿变得如女魔那样,心隐隐作痛,身子疾如奔雷,身后玄鼎师徒跟上去。
“前面好像有打斗之声!”
忽地三人听见前方传来斥喝之声,还有猛兽嘶鸣声,三道人影一闪之间,没入这黑暗的林中。
“嘎!”
数十只凶鸟振翅向同一个目标扑杀而去,一双血红妖异的双眼在这漆黑的林中绽放血芒。面对飞掠而来的凶鸟,东离曦芸血眼倏地斗射摄人心魂的精光,右手一挥,一只血红掌影打出。
“嘎!”毛羽满天落下,血雾飘空,虽是夜晚,见不得血之颜色,不过这血雾如蒙蒙细雨飘落在东离曦曦芸面前,鲜而淡的血腥味令之体内凶杀之气如汪洋澎湃,她闻血让她精神瞬间一抖,啸天一声,展开双手,十指弯曲成爪,划破长空,血影重重,群鸟哀鸣,毛羽如雨落地,顷刻后,群鸟皆灭,东离曦芸身子凌空一翻一掠,横跳几颗参天大树,身影又消失于远方。
“看来又来晚了。”东离曦芸刚走几步,东离长卿三人飞身到来,火把照耀下,许多朽叶粘上了血液,鸟羽凌乱散布。
“是什么声音?”萧惊武听见这林中上空传来一种奇怪的响声,似鹰非鹰,尖锐刺耳,玄鼎与东离长卿聆听之下不禁脸色一变,异口同声道:“是雪鸠鸟!”
“快!快离开这里!”
惊恐!惧骇!玄鼎忽地开口,东离长卿第一反应也是离开,当即三人向林中深处以自身最快速度离去。
“师父,这雪鸠鸟是什么鸟?”
耳旁劲风呼啸,三人不断跨过树干,萧惊武问道。
“雪鸠鸟是生于极寒之地的一种食肉鸟类,常出没于夜里,一闻血味,远隔百里也瞬间结群而来,是一种异常危险的鸟类,这雪鸠鸟是北疆最凶的鸟类,多年前北疆的一个门派在一夜之间被一群雪鸠鸟群食灭门,所以以我们三人之力根本不足以对付这群雪鸠鸟,所以只能避而远之。”玄鼎解释道。
“不对啊,这边也有雪鸠鸟!”忽地萧惊武惊声道,从他们右边又一群雪鸠鸟结群飞来,玄鼎与东离长卿一看果真一群密密麻麻的雪鸠鸟飞来,心中震惊之余,玄鼎又道:“这边也有。”又是一群雪鸠鸟从左边飞来,左右受敌,三人不禁心惊,只能提速往前,稍有不慎便成为了这群雪鸠鸟口中之食。
“这些雪鸠鸟怎么会这般有组织?”
玄鼎疑问,他们三人身上没有粘一滴血液,也无任何吸引雪鸠鸟的异味散发,而雪鸠鸟见三人如见仇敌一般,穷追不舍。
三人一路狂奔,雪鸠鸟紧随其后,振翅之声响彻林中,惊扰了静谧的夜,一些林中鸟被惊飞,声势十分浩荡。
“我亦觉有些不对劲,来这里这么久了也没见过雪鸠鸟,怎会在今夜出现这么多?”东离长卿道,身后,左右两边噗嗤噗嗤的振翅之声传入耳中,令三人不由得加速。
“前面也有!”忽地,三人前方一群雪鸠鸟扑杀而至,爪如一柄柄锋利的剑扑向三人。
“呼!”玄鼎将手中火把横扫过去,火焰被急流的空气吹灭,三只雪鸠鸟如见仇敌一般,张开尖嘴露出如剑尖的獠牙啄向玄鼎,玄鼎心惊扔掉已熄灭的火把,向后翻身的同时双掌运气,待三只雪鸠鸟迎头上来之际,猛力推出双掌,气劲磅礴,气浪如排山倒海,顿时三只雪鸠鸟凄厉嘶叫一声立即毙命落地。
“走开!走开!”玄鼎惊魂未定便听到一旁萧惊武呼救声,瞥见之下,一群雪鸠鸟扑闪着黑黝黝而振翅有力的翅膀围着萧惊武,萧惊武心急之下,举起火把在一颗大树下不断对面前的雪鸠鸟胡乱挥舞着火把,而一群雪鸠鸟似乎怕火光一时不敢进攻萧惊武,玄鼎一个飞身过去。
“去!”玄鼎双掌一推,罡气如汪洋,推开几只雪鸠鸟,拉起萧惊武掠去东离长卿处,此时东离长卿被一群雪鸠鸟围着,雪鸠鸟上下合攻,左右攻袭,东离长卿有些吃力,待两人到时,只见东离长卿发丝有些凌乱,呼吸也较为急促。
“是不是因为我们手中的火把?”萧惊武道,既然这些雪鸠鸟出没于夜晚,应当对于火光有特殊的感应,是以见三人手中火把存有火星紧随其后。
“有道理,那我们都扔掉。”玄鼎与东离长卿随即扔掉火把,萧惊武也丢掉,立即视线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闻振翅扑闪之声不见雪鸠鸟之影。
丢火以后,果然雪鸠鸟渐渐离去,三人躲于一颗粗木上,待无声后跳落下来,缓了口气,萧惊武自然惊魂未定,连拍胸口,道:“真是吓死人了,被人追杀也不及这般紧张恐惧。”
玄鼎与东离长卿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平复一下心情,随后盘地而坐,萧惊武靠在树干上,仰头凝望上空,只见繁枝茂叶遮空隐月,一丝丝黯淡月光从缝隙中投射下来,摸了额头却摸出了一层汗珠,道:“师父,这林子到底有多大?我怎么感觉越往里走越热。我都热出汗了。”
“热?”
东离长卿与玄鼎对望一眼,心中疑惑,两人皆感微微凉气入体,却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萧惊武点点头,身体一股燥热,由内而外,且越来越热,他脱掉外层的虎皮,剩下一件黑衫,可还是热,到后来热不可耐,身上竟然一丝丝的痒,他伸手抓,不禁惊惧,道:“师父,我身上怎么起泡了?刚才也不有啊!”
玄鼎与东离长卿起身坐过来查看,可是现在黑黝黝一片,怎么看得清,玄鼎以手去摸萧惊武后背,也吃了一惊,萧惊武皮肤很烫,且触摸之下,如同小山丘一般的凹凸不平的气泡布满了他的后背。
“这林中湿气较重,可能是惊武皮肤相冲,所以可能过敏吧。”东离长卿道。玄鼎点点头,不过他能感受到萧惊武的难耐,拍拍他的肩,道:“惊武,你且先忍耐一番,待天明后,再去林中找些清凉解毒的药材看看能否治住你这一身的泡。”
奇痒难忍,一时也忍受不了,怎可忍至天明?萧惊武手挠身前身后,只觉有万千蚂蚁在身上,燥热奇痒,道:“师父,我这般难受,怎可忍耐到天明啊?”
“这可如何是好?天色已晚,且这森林里也看不清,怎么找得到这草药啊?”玄鼎额头紧蹙,四顾周围,漆黑一片。心中也不愿徒儿如此受折磨,焦急万分,原地来回踱步。
东离长卿虽看不清玄鼎的面部表情,但知晓他势必焦头烂额,忽然说道:“要不我们以雪为他减温试试,看看能不能有效?”玄鼎听后点头,当即飞身上树,捧了一捧雪下来,直接放在徒儿身背后,不过对此萧惊武不觉有任何冰凉之感,一如既往的燥热,奇痒,雪瞬间化为清水。
“真是奇怪,这体温也太高了吧!”
玄鼎诧异,徒弟身上的温度也超出正常体温,如果只是皮肤适应不了潮湿的林中环境也不至于这么高的温度吧。有些诡异,气泡让玄鼎产生疑问。
“要不我们四处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水潭什么的?”东离长卿提道,心中担忧女儿安慰,这林中处处透着诡异,让他心中不安,想早些找到女儿,以稳住她的病情。
玄鼎思忖片刻,点头道:“嗯,我想这偌大的林子也应该有吧。”可是又想,这夜里黑漆漆一片,目不能视物,怎能行走?一点火把又担忧雪鸠鸟追来,这倒是难住了他。
“嘎!”正思忖间,三人又听见一声雪鸠鸟的叫声,三人顿时心神绷紧起来。
“怎么又回来了?”萧惊武眼神迷离恍惚,只觉一听这雪鸠鸟叫声,便睡意大起且周身燥热起来。
“师父,我好难受。”
萧惊武气若游丝说道,玄鼎走过来,发现了他的异样,抓住他的手,对东离长卿道:“东离老兄,这群雪鸠鸟我们难以对付,这林中视线也被遮住看不清,不如我们跃上树巅,以我们的轻功,逃离此处未尝不能成功。”
东离长卿细想之下,也觉有理,嗯了一声,于是玄鼎拉着萧惊武的手猛提一下,直身纵上了树巅,东离长卿随后,月光照耀下,视线清明许多。
“这林果真宽阔浩瀚啊!”东离长卿感慨一声,一眼看去,林影重重,一望无际,宛如一片深海。
“也不知曦芸到哪儿去了,可千万别碰见这群雪鸠鸟啊。”东离长卿随即又担忧起女儿来,虽说血祭魂咒一道发作会引发曦芸的本不属于自己的超强能力,可是亦会反噬自身。
“以一路所见所闻,令爱势必到哪儿哪儿便会有大动静,我们只需一路寻去便可听林中动静以辩其人了。”玄鼎道。
东离长卿点点头,如今之际也只好如此,心中纵有万千担忧却也无可奈何,随即三人踏林枝而行,身影很快隐入这静中蛰伏危险的夜里。
而在三人离去后,风波未平,林中出现数十道黑影,黑衣与林中漆黑融于一色,视力偏差之人是根本看不出的。
“看来这刚有激斗,看这雪鸠鸟羽,人应当走不远,我们怎么办?”其中一人开口道,语气阴沉,仿佛这雪鸠鸟是这群人极爱之物一般。
“能从雪鸠鸟群围中脱困之人少之又少,看来是有高手来临,此事我看回去禀明神主。”一人回答,众人附议,只听虚空中“嗖嗖嗖”几声,落下几片残叶,终是安静下来了。
是夜,有星,有月,不过是淡星残月。
稀薄如云烟的云两明亮的月光遮得黯淡,逼人的寒气充斥北疆的夜空,寒气彻骨。
透过深林,是一出断崖,崖壁笔直如一柄天刀划分为二一般,崖底黝黑以前,一层氤氲雾霭飘渺于崖中。
一道人影站立在绝崖之上,冰冷刺骨的风吹响她的衣袂,她神情恍惚迷离,目视前方深渊,竟有跳崖之心。此人正是东离曦芸。
苦疾缠身,伤人伤己,且父亲为了自己不惜奔途万里,登万丈山,渡千里河,食野咽兽,心想至此,于心不忍之际。如果有一天血祭魂咒一旦发作,一切意识全无,生怕对身边之人做出令自己后悔之事,怎么面对自己?
望着深不可估摸的深渊,心中竟然隐约出现了一张清秀的脸庞,虽今夜方见萧惊武,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他的影子,尽管萧惊武有些花言巧语,却也生性洒脱,不拘俗流,她刚过豆蔻之年,难免对心中欣喜之人难以抑制情意。
“爹,您的养育之恩只有来世再报了,今生曦芸活着只能是您的累,但愿下辈子我们再续父女情缘。”
劲风呼啸,一阵冷意彻骨,东离曦芸闭上双眼,双手展开,犹似迎接深渊中的死神一般,轻点脚尖,人便投入深渊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