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坚信从这儿可以顺势摸出点什么来。;这一帮厨子的大叫声,早已吸引了一些”欢乐小:楼”中的人过来围观,当他们发现是柯冬青这些人时,都是大为惊讶。
柯冬青知道现在最要紧的事是把秋千千带去见段牧欢,当下,他对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对秋千千道:“秋姑娘,你随我一道去见段大侠吧。”
段牧欢正在喝酒。
这一次,他喝的酒是十年酿的女儿红。
但他的神情却未见得有何愉快之处,连眉头也未舒展。
他有点担心。
他当然是为柯冬青、游雪担心。其实,他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必要为他们二人担心,这两个人都年轻,但他们的经验却已是极为丰富了。当今江湖中,能够在他们二人联手之下讨去便宜的,恐怕已是很少了。
这是两个极为优秀的年轻人。
也正因为优秀,他才更不愿失去他们。
伙房中的喧闹声已有人向他禀报,但他没有说什么。
这有什么好说的?下面的人不会连这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的。
然后,便是柯冬青与秋千千进来了。
看见他们二人,段牧欢立即喝了一大口酒。到现在为止,他才真正品尝出了一点酒的味道来。
柯冬青道:“楼主,我已将秋姑娘带来了。”他说是带来,而不是说教出来,这便是柯冬青的性格。
他从不踞功自傲,甚至喜欢尽可能地把自己的功劳忘掉。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的确是不多的,而且似乎越来越少。
秋千千轻轻地叫了一声:“段叔叔。”这声称呼,仍是尊敬的语气,却没有了几年前那种无拘束的感觉。
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而现在,已是一位姑娘了。
段牧欢站了起来,走到秋千千的身边,本是想拍一拍秋于千的头,不知为何,最后又拍到自己的头上?
他歉然道:“千千,让你受惊了。在我这儿,竟;还没有能够保护好你。”
秋千千忙道:“其实也怪我任性不懂事。又给段叔叔添麻烦了,多谢段叔叔出手相救。”段牧欢道:“其实,你应该感谢你身边的大柯才对!对了,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便是大柯,柯冬青。”秋千千与同辈中人之间便没有了拘束之感了,她向柯冬青道了谢。
段牧欢道:“千千,你好几年未到段叔叔这儿来了,这次便多住些日子,恰好我们‘欢乐小楼’来了一位女客,与你年纪相仿,你可以与她同住一起,彼此也就有了个伴。”秋千千道:“我已见过那位姐姐了,她真漂亮。”像她这样骄傲而又自信的女孩能说这句话,也是不容易了。
段牧欢点了点头,道:“千千,已是深夜了,你先去歇着,好吗?”口中这么问着,却已拍手叫进来了一个人,他道:“你把秋姑娘带到游姑娘那儿去吧。
”他仍是像一个长辈对待小辈时一样,虽然也会征求你的意见,而事实上他却早已在心中为你作好了打算。无论你是怎么想的,都一定会让你按他的想法行事。
许多人都难以避免这个毛病,连段牧欢也不例外。
秋千千只剩下顺从的份了。
其实,她根本就不想现在就去歇着,她的经历让她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当然,兴奋是在危险过去之后,才会开始的。
她觉得自己有许多话要说,而段牧欢却已叫她去歇着!
多扫兴!
但这儿不是囚岛,她再怎么任性,也不会在这儿耍性子的。
当秋千千下去了后,段牧欢这才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端着酒杯,却未喝。
他问道:“大柯,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要告诉我吗?”柯冬青道:“有。”段牧欢的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这时的他,才真正地像一个统领着数千人的“欢乐小楼”的楼主。
段牧欢一口喝尽了杯中之酒。
他知道柯冬青说有,就一定是有,而且他要说的东西,一定很重要,很有用。
段牧欢轻轻地道:“说吧。”柯冬青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字字入耳。
他道:“劫持秋千千之事,与八王爷卓白衣有关。”段牧欢那只正在倒酒的右手一下子凝在那儿了。
酒将倾未倾,就那么在瓶口处呈跃跃欲下之势。
良久,他的右手方略略一侧,洒瓶一倾,瓶中之酒便准确地注入了杯中。
他的神色似乎很平静。
但柯冬青了解他,柯冬青知道他的楼主现在正飞快地思索着。
他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打断段牧欢的思维的。
终于,段牧欢把酒瓶放了下来,他回过身来,问道:“可靠吗?”柯冬青摇头道:“不可靠。”但段牧欢却道:“不,你一提这事,我便相信你的推断极为可靠!”他的眼中露出了赞赏之色。
柯冬青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段牧欢来回踱了几步,方道:“在你去救秋千千的时候,我又接到一个消息。”柯冬青没有问是什么消息,因为他知道不用问,段牧欢自己也会往下说的:。
‘果然,段牧欢没等他问,便接着往下说了。
他说:“你一定听说过‘武林四公子‘吧?”柯冬青点了点头。
江湖中人没听说过”武林四公子”的人,恐怕是没有几个了。尤其是年轻人,都暗中憋着一口气,要把”武林四公子”比下来,才肯善罢甘休。
柯冬青虽然不会如此浅薄,但”武林四公子”还是知道的。
段牧欢道:“‘武林四公子‘死了。”柯冬青吃了一惊,他问道:“死的是谁?”段牧欢一字一字地道:“四——个——人——全——死——了!”柯冬青愣住如果换成别人告诉他这件事,那么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武林四公子‘‘怎么可以突然之间全部死了呢?
且不论他们的武功都已是顶尖高手之列,单单是他们显赫的背景,便足以让任何人忌惮三分。
现在,他们却突然全死了!
这简直有点像一个笑话。
但柯冬青知道段牧欢不会在这个时候同自己说笑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便是一件骇人听闻之事。
柯冬青问道:“是谁杀了他们?”段牧欢道:“从表面现象来看,是他们四个人自相残杀!”柯冬青的眉头跳了跳。
他不相信这四个人会自相残杀之后,全部死去。
他断定段牧欢也是不会相信这一点的。
果然,段牧欢道:“我不相信这个表面现象,尽管从现场看来,这种假设是可以成立的,他们四个人身上所受的伤口,便可以证明这一点。”顿了一顿,他接着道:“但我就是不相信。第一,他们没有相互搏杀的理由,尽管可以猜得出像他们这样的人,极有可能会为了一些虚名而争斗,但我想还不至于到了四个人全部卷进去的份上。”
”第二,为何四个人会那么巧地相逢于同一个地方?‘武林四公子’所居之处相隔颇远,平日两个人能碰到一起,已是不易。哪知这次会这么巧,四个人一齐遏上了?这其中一定有文章!”
”至于第三点,则与我们‘欢乐小楼’有关。你也知道他们的父亲战青枫、宋去雁及其爷爷宋竟池宋大侠与我们‘欢乐小楼’的交往甚密,尤其是战青枫,他乃我的好友。”
”这一次,为了对付刁贯天,我已邀请了不少江湖朋友,对付刁贯天这样十恶不赦的人,根本不需要讲那些酸迂的规矩,邀请的人中,便包括战青枫。”“而其他‘武林公子
’后面的势力即使不直接助我,至少也会在暗中或多或少地出一点力!”“但现在‘武林四公子’一死,局势便大大地变了,因为他们死状所体现出来的是四个人相互攻击的结果,这便使‘武林四公子’后面的势力开始相互争斗了。这样一来,名门正派的势力必会大大地削弱!”
《铸剑江湖》卷三终
第四卷
第一章白衣王爷
柯冬青插话道:“那么,他们便不能看出这其中有诈吗?”
段牧欢道:“应该能。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可以明确证明‘武杯四公子’并非自相残杀而死的!而以他们的身世来说,他们的家族是不可能让他们白死的。”
“换句话说,他们必须要找到一个敌人,而且是尽快地找到,哪怕明知是假的敌人.其实,江湖中人做起一些虚伪做作的事,比起官场上的人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要为维护他们家族的威望,而把他们凭空树立的敌人打倒!”
“当然,以后,他们也许会慢慢地寻找真凶,但那是以后的事!”
段牧欢的手一挥,总结似的道:“所以,这四人之死,极有可能是一个圈套,一个让四个势力强盛的武林家族陷于混战之中的圈套!”
他望着窗外,慢慢地道:“那么,设这个圈套的人,一定是可以从中得利的人。”
“是谁呢?我一直猜不出来,直到你提到了卓白衣!”
他这么一分析,柯冬青的思路也—下子明朗了!
对!极有可能是卓白衣的佳作。
八王爷卓白衣很像一个王爷,所以人们都叫他为八王爷.
至于这个“八”是由何而来,却是无人知道了.
他的人长得极其威仪,很像王爷.
他的势力很大,也像王爷.
更重要的是,一般人无法分清他是黑道,还是白道上的人.
卓白衣几乎就是一个独立于江湖之外的江湖人!
卓白衣的“白衣山庄”几乎也像是一个独立武林之外的武林门派.
他就像一个既不是白道,又不是黑道中人的红门人物!
这也使他很像王爷。
但这一切,都只是假象。
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的人并不多,段牧欢就是其中之一。
段牧欢知道卓白衣不是白道之人,也不是黑道之人.他是一个黑白通吃的人。
但段牧欢从未掌握到“白衣山庄”做出过什么越轨之事.
他的表现是那么的自律,从不招惹是非.
段牧欢也暗暗佩服卓白衣,卓白衣是一个能让人迷惑的人.
也许,真正了解卓白衣的人很少很少.
有人说他的武功很高很高.
有人说他根本不会武功,他只是他妻子的傀儡而己。
有些人说他的祖先本是世袭王爷.
另外有些人说他的祖先本来是位黑道巨魔,而也有些人传闻他祖先是位白道大侠。
作为一个江湖组织,“欢乐小楼”不可能超脱尘世之事,它一样要争夺、渗透、明查、暗访……除了行事光明磊落之外,他与别的江湖帮派组织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它需要防备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敌对势力。
能与“欢乐小楼”抗衡的,的确不多了。
这几年,段牧欢已隐隐地感到一种潜在的势力在崛起,但一直未弄清是什么势力。
一切都只是凭着多年来积累下来的敏锐的触觉作出的判断.有时候,感觉比真凭实据来得更直接、迅捷、有效。
直到今天,当柯冬青提起八王爷卓白衣时,他才把目光集中于卓白衣的“白衣山庄”身上.
似乎便有了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以前那缥缈不定的思绪,一下子有了落脚点.
“白衣山庄”,卓白衣!
段牧欢道:“你是依据什么作出这个判断的?”
柯冬青道:“根据秋姑娘身上所中的点岤手法.”
段牧欢看着柯冬青,那意思是让柯冬青继续说下去。
柯冬青道:“秋姑娘所中的点岤之法是‘佛月手’,而如此点岤手法,只有‘白衣山庄’的人才会用。”
段牧欢道:“你能肯定吗?”
柯冬青点了点头。
段牧欢略一思忖,道:“速去将端木先生请来。”
柯冬青站着没动.
段牧欢熟悉柯冬青的任何生活习惯,他知道柯冬青—定是认为自己的指令有不妥之处。
于是,他问道:“你要说什么吗?”
柯冬青道:“至少,你应该把金先生也一同请来。”
金先生,自然就是“欢乐小楼”的总管家金老村。
段牧欢沉默了片刻,却道:“算了,端木先生也别去叫了,夜已深了,说不定他们都已睡了.”
听了这句话,柯冬青的眼中闪过一种奇怪的光芒,但转眼即逝。
他道:“楼主,你知道我与游姑娘他们几个人是从何处进来的吗?”
段牧欢奇怪地看着他。
柯冬青道:“从我们‘欢乐小楼’的伙房之中,我们从地下上来时,还敲破了一只大缸!”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
段牧欢却没有笑,他知道柯冬青在这个时候与他说这些话,绝对不是为了让他一笑那么简单.
事实上,他也发现了这其中颇有古怪。
他又坐了下来.
他坐下来,当然得倒酒,自然得很,自然得就同睡觉要闭上眼睛一样.
他道:“你把如何救出秋千千的经历说一说吧.”
柯冬青说得很简练,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不过是二十几句话.但他已把该说的全说了,不用说的一句也没有说.
这就是柯冬青,让段牧欢极为欣赏的柯冬青.
柯冬青把话说完之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少顷,段牧欢站了起来,道:“很好.”
“很好”是什么意思?
柯冬青没有问.
这是一个小城.
又是酒楼里面.
我们的故事总是喜欢在酒楼里发生.
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如果你不想让别人发现你,你便可以到酒楼里来,拣一个角落坐下,背着众人,要几个不起眼的菜,默默地喝酒吃饭,那谁也不会向你多看几眼,因为在酒楼中永远不缺乏一个引入注目的亮点.
如果你想让别人发现你,就做这样一个亮点.人们很喜欢吃饭的时候,观赏着一件东西或者一件事。
到现在为止,这个酒楼里还没有什么亮点,也没有什么人要刻意把自己隐藏起来.然后,便有一个人进来了.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极具威仪的人.
这种威仪是掩饰不住的,他的衣饰是那么的华贵,走路是那么的威武,任何人一看,都会不由自主有一种想仰视之感.
他手中的刀,宽且厚实,刀把略略弯曲,如一只仰首怒目的龙头.
但他戴着一顶笠帽,而且帽沿压得很低,似乎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脸。
看样子,他应该是不想让别人发现.
但他这样拿着刀,顶着帽子,有谁会不去注意他呢?
所以,他很有可能也是一个想让别人注意的人.
无论他是哪一种人,反正,我们前边说过的规律出现了.
在酒楼里,永远不会缺少故事,这就像青楼中永远不缺少女人一样,那么自然而真实.
这个威武且手里拿着一把怪刀的人拣了一个角落坐下,要了几个不起眼的莱,背着众人,默默地吃着。
他实在可以归于不想让人注意的那一类人中.
但身不由己的事发生了.
先是有一张靠窗边的桌子边上的人开始低头小声议论,嘀嘀咕咕的.
说话时,他们的目光不时地扫向这个戴着帽子的中年人.
他们的声音很小,却又恰好小到可以让别人听见。
许多人似乎对这种很不容易听清却又恰好可以听清的话特别感兴趣。
如果人的耳朵可以像兔子那样竖起来的话,这酒楼早已成为养兔场了.
他们在说:他就是‘断梦刀’司徒水!
连梦都可以一刀两断的刀法,该是何等的可怕!
这种声音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来。
到后来,除了聋子之外,每一个人都已知道这件事了.
这个威仪的人如不是“断梦刀”,那么谁是“断梦刀”?
如果司徒水也是使剑的话,也许人们早已把他归于段牧欢、伊忘忧、莫入愁、秋梦怒他们一起了,然后再加上一个别的称呼!
可惜,他是使刀的。
他是段牧欢的朋友,那种一条裤子穿两个人还有空余的朋友.
能成为段牧欢的朋友的人都是不简单的,司徒水自然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段牧欢有一个武功很低很低的朋友,低到只能打打长拳之类不入流的拳术.
但他反而更不简单.
因为天下所有的青楼几乎都是归他管的.别看青楼里有的只是女人,而且是一些不那么上得了场面的女人,但它绝对的不简单,许多你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探不到的消息,它却可以轻易地问到.
司徒水的刀法很绝,有人说他的刀法已可以与四十年前的“鬼刀”柳回回相提并论.而知情人知道这种说法并不正确,正确的说法是司徒水的刀法已在四十年前名动天下的“鬼刀”柳回回之上.
现在,酒楼中的所有目光,几乎都已集中于司徒水身上了.
目光很复杂,但敬佩的占大多数.
终于,有一个大汉站了起来,手中捧着一个酒杯,向司徒水走去.
他的腰上也挂着一把刀,很不错的刀,但现在他却极想把它藏在身后.
谁都看得出他很兴奋,又很紧张.
当他在司徒水面前站下时,他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口水,方道:“司徒大侠……”
声音嘶哑干燥,“沙沙”作响,像一个破了的风箱。
那人抬起了头,但脸仍是在帽子底下,他惊讶地道:“是叫我吗?”
大汉恭敬地道:“不错,我想敬司徒大侠一杯”
那人道:“我……我不是司徒大侠.”
大汉脸色更加恭敬:“大侠确是真人不露相,其实即使大侠不说,我们单凭大侠这一股浩然之气,我们也是猜得出你便是司徒大侠了。”
有好几个人已大声附和了.
司徒水却还在一个劲地说他不是司徒水.
也许,一些成名英雄都爱如此。
壮汉越相信这个人便是司徒水了,他执意敬司徒水一杯.
不由分说,他为自己和司徒水各倒了一杯酒,然后递出一杯,谦逊地道:“司徒大侠,请务必赏个脸!”
话说到这个份上,没有谁能够拒绝了.
果然,司徒水接过了那杯酒,似乎有点无奈地道:“多谢了。”
两只酒杯“当”的一声碰在一起。
就在壮汉的酒杯刚要碰到嘴唇时,杯子突然一声脆响,碎了!
酒便洒了一地!
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这位壮汉更是吃惊不已,因为他知道这只杯子是被暗器射破的!
问题是他根本没有看清是什么暗器射破了他的杯子,也不知道这枚暗器是从什么地方射来的.
他所知道的实在不多.
司徒水的脸色变了变,这种变化,没有人能够看到。
他突然道:“多谢壮士之意,但我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久留.”
言罢,他一拱手,也未等壮汉说话,转身便走.
壮汉一时反应不过来,便傻站在那儿。
只见人影一闪,已有一个人拦在司徒水的面前
这是一个中年人,却看子出是三十几岁,还是五十几岁。
他衣衫的质地不错,但因为一点也不整洁,乱乱地卷着一团,所以多多少少有点寒酸的模样.
他的鞋子也不好好地穿着,而是把后面鞋帮踩在脚下,便那么趿着.
他的样子像刚刚睡醒,或许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双眼睛惺惺忪忪的.
众人谁也没有留意到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按理说,他应该本就是坐在酒楼里的,但没有一个人想得起来他原来所坐的位置.
他就是那种不用隐藏就很不起眼的人。
现在,他却拦在司徒水之前。
他说道:“这么急着走吗?”
语气便像是在挽留一个到他家串门的朋友,但他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冷笑。
司徒水没有说话,壮汉却已先叫了起来:“不可无礼!他是‘断梦刀’司徒水司徒大侠!”
那个“睡汉”闻言,像很吃惊的样子,他道:“他是司徒水?”
壮汉大声道:“不错!”
“睡汉”的样子便显得更惊讶了,他奇怪地道:“他是司徒水,那么我呢?我是谁?”
谁知道他是谁.
壮汉不屑地一笑,冷声道:“你是谁?鬼才知道你是谁!”
那人忽然正色道:“我才是真正的司徒水!”
他说他是司徒水。
好几个人差点喷饭了,他们觉得这睡眼朦胧的“睡汉”实在有意思,他竟然说他是赫赫有名的司徒水.
司徒水没有生气,崇拜司徒水的壮汉生气了.
他瞪着眼道:“朋友切莫再开玩笑了.不是我损你,你那副德性,给司徒水大侠提鞋都不配!”
“睡汉”反问道:“司徒水就应该是什么样的一副德性呢?”
壮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司徒水突然转身向后飞速弹射,身手颇快。
后面只有一个窗户.
而他现在却正是要朝这个窗户掠去。
众人不由被这意外的变故吓了一大跳.
司徒大侠为什么要从这窗户出去?
却见司徒水的身子即将脱出窗户的时候,窗前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似乎他本来就已经在这儿站着,等待司徒水过来的.
又是睡眼惺忪的中年人!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呆在那儿了。
这次,即使是傻瓜,也可以看出这“睡汉”的武功极高了.
他比司徒水后发,却比他先至.
第二章断梦刀客
司徒水竟凭空硬生生地收步,他的身躯在空中急速一个反旋,又要向另一个方向飞掠.
却听得“睡汉”冷冷地道:“你又何苦做这徒劳无益的挣扎?”
司徒水便不动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睡汉”道:“真是冤家路窄,怎么这么巧?”
司徒水“呛”地一声拔出刀来,嘶声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吗?”
众人不由很是失望.
“断梦刀”司徒水的刀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拔出来呢?
“睡汉”道:“不管你怕不怕我,反正今天我是不会再让你走脱了。江湖人称你为“九命猫”,果然不假,我都记不清你从我手中逃过多少次了.”
“九命猫”?被人称为“九命猫”的闻小香?
所有的人都呆在那儿了.
壮汉更是目瞪口呆了,他很希望这位极具威仪的人能够否定对方的说法.
很遗憾的是,他没有.
更遗憾的是,他道:“你司徒水管得也太宽了。”
天啊!这个不起眼的人竟真的是司徒水?
多不可思议!
但看了他方才堵住“九命猫”的身手,又没有什么不可信的了.
众人不由暗叹:“为什么该是司徒水的人却偏偏不是司徒水,压根儿不像是司徒水的人却偏偏是司徒水。”
真正的司徒水道:“你明明应该知道这些日子,我会来这儿的,为何你还要不顾命地窜到这儿来?”
“九命猫”闻小香咬牙切齿地道:“因为我想要看到你死于刁贯天手中时的模样!”
这段时间,有谁不知道刁贯天?
甚至有几个爱煽风点火的说书人,已把当年“四情剑侠”如何追杀刁贯天的故事以说书的方式说出来了,很受欢迎.
司徒水冷笑道:“也许我有可能会死于刁贯天之手,但你一定是不可能看到这一幕情景了。”
下边的话,他没有说,但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
此时,已有人在嘀咕:“怎么‘断梦刀’司徒大侠连一把刀也没有?”
似乎是为了回答众人心中的疑问似的,司徒水的手一闪,他的手中已多出了一把寒刃四射的刀。
“九命猫”闻小香怪叫一声,倏然疾扑而出.
那把又厚又宽的刀凌厉凶猛地横扫过来。
酒楼立时大乱.
不少人夺路而逃,却有更多的人选了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站了下来,看着这边.
他们不愿错过看“断梦刀”司徒水出刀时的情景,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很多的。
尤其是那个壮汉,他已以惊人之速,把对假司徒水的崇敬迅速转移到真正的司徒水身上了.
“九命猫”的刀法也算是不俗了。
刀如风卷残云,又似遍地涌激而起的雪花,飞旋盘掠。
刀风闪烁,锐势逼人!
便听得“断梦刀”司徒水轻轻地冷笑一声,右手倏出。
犀利的光影在他的身边翩飞。
流闪的寒芒闪织如网,似乎他的整个身子已成了—个光体.
每一次刀锋的扫撩突刺都凌厉已极。
而它们竟是在间不容发的那一瞬间完成的.
许多人的舌头伸了出来缩不回去了。
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了起来!
响声乍停之时,众人发现“九命猫”手中的刀变了。
刀刃早已缺了十几个口子,刀尖也莫名其妙地弯曲起来了,这把本是极为威武而又宽厚的刀,一下子全无了神采,那模样让人看了,便会想起劈柴刀。
而司徒水的刀却是完好如初,尽管他的刀比闻小香的刀是小得多,薄得多.
一招之下,高低已分。
但闻小香是“九命猫”,他从来就不肯甘心认栽的。
他的刀锋一偏,划出一道半弧状的焰彩炫映,宛如石火猝闪一般,狠狠地向司徒水的下腹切来.
司徒水看也懒得细看,便那么轻描淡写地平平削出一刀。
似乎是很容易避开的一刀。
但见“九命猫”在这一刀之下,本是凌厉而出的刀突然已被封住了所有的去路,成了一把退无可退、进无可进的死刀.
不仅仅如此,司徒水的刀在封住对方进攻的同时,又已攻向了对方的前胸.
平易朴实,却又是必杀的一刀。
“九命猫”的身形至少变换了七次,他的身手颇为不慢。
但无论他如何地变幻,司徒水的那把刀还是那么不离他的前胸半尺.
“九命猫”的真力终于一滞,身形为之一顿.
司徒水的刀便已在这一瞬间,如一抹幽光般划进!
没有冲天的血光.
司徒水以刀背磕向了“九命猫”的琵琶骨,一阵“咔嚓”作响,“九命猫”的琵琶骨立碎。
他惨叫一声,身形踉跄退出好几步。
司徒水轻哼一声,横刀一刀,扫向一张桌子.
桌子上的一根筷子便已被扫得飞起,直射向“九命猫”那边。
众人以为司徒水要取了对方的命,没想到筷子并非射向“九命猫”的身子,而是射中了他头上戴的那顶笠帽.
确切地说,也不是射向笠帽,而是射向笠帽上用来挽住下颔的那根细绳。
筷子去速极快!
细绳应声而断!
笠帽便飞离“九命猫”的头顶了,露出了下边的一张脸来.
一张过于苍白的脸,眼睑修长,双腮尖削,因为受了伤,脸色显得极为痛苦.
司徒水道:“诸位请看清这一张脸,免得他以后再作恶.”
其实,“九命猫”的琵琶骨已被拍碎,武功废了,要作恶也难了.
壮汉大声道:“司徒大侠,为何不干脆要了他的命?”
“九命猫”是江湖中出名的采花大盗,可他每次总能从围追堵截中逃出去,所以便有了“九命猫”的绰号了.
像这样的人,杀了他是不算过分的。
可司徒水却道:“这儿不是杀人的地方,现在也不是杀人的时候,而我又没有杀人的心情,所以我要放他一命。”
他转身对闻小香道:“你快滚吧,否则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你淹死!”
“九命猫”怨毒地看了司徒水一眼.含恨而去.
司徒水对着那位带刀壮汉道:“朋友,以后可千万莫轻易地向别人敬酒,如果方才你喝下了那杯酒,那你便早已躺下了.”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壮汉更是脸色巨变.
他颤声道:“可……可酒是我自己倒……倒的呀。”
司徒水道:“不错,但你与他碰了杯,对不对?”’
壮汉茫然地点了点头.
司徒水道:“碰杯之时,他便以极快的手法将自己杯中的酒倾入你的杯中少许,而他自己的杯中之酒在他举起杯子时,便已乘机放入了毒药。”
壮汉额头上便有一滴滴的汗冒出来.
司徒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见你对我倒是挺崇敬的,自然要救你一次。”
然后,他便走了.
他去的地方,自然是“欢乐小楼”.
当司徒水出现在“欢乐小楼”外面时,立即有人迎上来了.
他是专门迎宾的人,所以说的话极为得体,但司徒水没有与他多说什么,随便说了几句,便径自向里边走了。
他急于要见段牧欢.
当他找到段牧欢时,段牧欢的身边有五个人了。
这五个人他认识四个.
四川唐门掌门人唐多.
彭城笑书生居易左。
第三个人的年龄已在花甲之年,一脸的枯瘦鸡皮.他不肯老老实实地坐着,却已脱了鞋蹲在一张椅子上,而且还乱晃个不停.奇怪的是椅子好几次都已处于不平衡的状态,却总是未曾倒下.
这是申也非,武林中几乎人人头疼的申也非.
他是一个极为古怪的人,没有人知道他那一身惊人的武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也不知道他居于何处。
反正,似乎大江南北、陕中、关东、辽北……几乎只要有武林人物的地方,都有可能看到他的身影。
如果连续三个月没有听说申也非这老头子在什么地方又闹出点什么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来,那便有点不正常了。
他似乎是要存心与每一个人作对,但偏偏他的武功又高得离谱,这也使他有与每一个人作对的资本。
若说他暴虐无常,却又不合适.他极少杀人,少得甚至让人觉得这与他的一身武功不相配.
也许,可以说他是一个“小错不断,大错不犯”的人。
惟一一个能对他起到一点约束的人便是段牧欢.
鬼才知道段牧欢是以什么方式将他约束住的,反正只要段牧欢找他,他都拒绝不了.
现在,他又在“欢乐小楼”出现了.
第四个人在司徒水进来时,正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安静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这么一想,司徒水仔细地扫了一眼,赫然发现他真的在睡!
至少,他的眼睛是闭着的.
这实在是由不得司徒水不惊讶.
这世上还有谁敢在申也非高谈阔论时打磕睡?哪怕是闭起眼睛也不敢.
可现在申也非似乎对这个人没有任何不满。
他说他的,这个人睡这个人的,互不相干.
是谁?司徒水不认识.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以司徒水这样的老江湖竟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人物,的确是有些古怪了。
也不知段牧欢这小子是从哪个角落中找出这么多平日难得一见的高手!
剩下的那个人司徒水认识,他叫简刀枪。
听起来,有点像“剑刀枪”,而事实上他在这三种兵器上的造诣都已是绝对一流!
他曾与司徒水比试过刀,走了三百多招之后,才略略处于下风!
一个人要把一种兵器练到司徒水这份上,已是风毛麟角了,而他竟同时练成了三种兵器。
而且,每一种兵器都已是出神入化!
事实上,江湖中也只是看到他使用过两种兵器:刀与剑.
至于枪,则从来没有人看到他用过,因为在他用枪之前,他的对手便已败在他的刀或剑之下了.
现在,他身上便同时挂着一把刀,一把剑,一柄在左腰侧,一把在右腰.
没有看到枪在什么地方.
而段牧欢则随随便便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既不是最上座,也不是最末座.
他一见到司徒水,立即便笑了.边笑边站了起来,朗声道:“临安与我们‘欢乐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