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也没有了。
他全身便被一种无法沉受的绝望与愤怒包围着,身子竞不由自主地打颤。
众人便默默地看着他,他不起来,众人是不会起来的。
一个人走向柯冬青,然后也缓缓地跪下,是游雪!
游雪道:“欢乐小楼遭此巨变,已有将倾之危。你现在所要做的事,是去重振‘欢乐小楼’唯有如此,你才对得起段大侠在天之灵。”柯冬青沉默不语,目光不知停留在何处。
游雪道:“一个刁贯天,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有如此的势力同时向冷战十三楼与欢乐小楼这样的两大帮派进攻的。毕竟他是人,而不是鬼神。七年前他从江湖上消失之后,一直未露面,怎么可能突然之间有了数千的属下呢?即使是他的隐蔽性再好,也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柯冬青身子一震。
然后,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方道:“谢谢你。”然后他便站了起来。
他记起了段牧欢手刃李小杀时,李小杀在临死的时候,以手势透露出来的信息。
李小杀的手势是人们平时所言之“八”若是平时,一个〃“八”自然是不能表达什么意思,但段牧欢与柯冬青当时便已对“八王爷”卓白衣有所警惕,所以一看到这个手势,便立即想到卓白衣只是柯冬青不明白李小杀为何不直接说出来,而要以手势表达。
虽然到现在为止,还不明白为什么李小杀会叛离“欢乐小楼”,但从李小杀临死前的言行来看,他对“欢乐小楼”,对段牧欢还是有感情的。
既然如此,那他为何要背叛?
当他把这种想法告诉游雪时,游雪略一沉思,便道:“李小杀并不是叛离了‘欢乐小楼’”柯冬青有点惊讶了。
尽管李小杀临终时透露出一个秘密给段牧欢,但他的叛变行为,应该是不容置疑的。
却听得游雪道:“李小杀进入‘欢乐小楼’有多少时间?很短对不对?”柯冬青想了想,道:“不错,才三年而已。”游雪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李小杀进了‘欢乐小楼’之后,表现一直很好,办事很得力,对不对?”柯冬青又道:
“不错。李小杀在‘欢乐小楼’中才三年,但他有几件事却办得极为漂亮利索。也正因为如此,楼主才那么器重他的。”
游雪道:“他办事如此顺手,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极优秀的人,另外一方面是因为他的身后有一个卓白衣!”
柯冬青神色一变,道:“游姑娘的意思是说李小杀办成功的几件事,有可能是卓白衣在后面帮忙?”
游雪又点了点头,她道:“因为李小杀本就是卓白衣打入我们‘欢乐小楼’内部的人,卓白衣要想让季小杀尽快接近段牧欢,只有设法帮助李小杀完成几件常人无法完成的事,才能实现!”柯冬青静静地听着。
他发觉自己与游雪在一起,自己便显得笨了许多。
游雪接着道:“卓白衣打入我们‘欢乐小楼’的人绝不止李小杀一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李小杀那夜所杀的人,应该全是卓白衣打入我们内部的人。”
柯冬青的脸色变了变。
因为他想到了“欢乐小楼”的大管家金老村。
金老村也是亡于李小杀之手,而金老村的地位已是相当高了。
柯冬青为卓白衣在不知不觉将这么多人成功地渗透进来而吃惊。
游雪接着道:“而那一次突然离去的五百多人,便是李小杀、金老村他们二人已策划好了的。”
柯冬青道:“那么,为何李小杀要将其他的人杀死呢?”
游雪道:“这其中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我们在营救秋姑娘时,误打误撞,从他们掘的其中一个地道中出来了。这一定已惊动了他们。为了防止泄密,只有减少知情者,所以卓白衣便下令让李小杀把其他人干掉了。”“另一个可能便是卓白衣并没有如此要求李小杀,而是李小杀自己如此做的。”“为什么?”柯冬青问道。
游雪道:〃因为李小杀与段大侠接触多了之后,已被段大侠的气节所折服,所以他打定主意,要摆脱卓白衣,真正地为段大侠出力!”“但是,他却不知道如果坦言相告,段大侠会不会原谅他,思量之余,他便想出一个自认为万无一失的方法,那便是将同伴杀掉!”“只要混入‘欢乐小楼’的人只剩下李小杀一个人,那么李小杀的秘密就不会暴露出来了。”
柯冬青道:“李小杀杀了他们自己的人,那卓白衣一定会恼羞成怒,将李小杀的秘密身份抖出来。从而借我们‘欢乐小楼’的刀,杀了李小杀,以除他心头之恨,对不对?”
游雪道:“可能卓白衣会出这一手,但这样做,对李小杀是构不成威胁的。”“为什么?”“因为段大侠的为人决定了这一点,他一定会信任李小杀,而把卓白衣所散布的消息当作反间计。”柯冬青沉默了。
他发现游雪很了解段牧欢,尽管游雪与段牧欢相处的时间很短促。
段牧欢是会如游雪所说的那样去做的。
柯冬青不由在心中道:“如果游雪的推断成立的话,那么也许我们不能查出李小杀,反而是一件好事。”他相信如果段牧欢还活着的话,也是会这么想的。
“欢乐小楼”的人都把李小杀当作一个可耻的背叛者,而事实上李小杀虽然是一个背叛者,但他背叛的并不是“欢乐小楼”,而是卓白衣!
如果他不背叛卓白衣,那么他一定不会死的。
而现在,他死了。不但死了,而且死后还为人所痛恨辱骂!
他不由地长长叹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爱叹气了。
他想起了李小杀的那张很亲切的笑脸。
李小杀,是不该死的。
如果他真正地了解段牧欢,他就应该把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段牧欢,段牧欢一定会给他一个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
游雪看了看柯冬青,她明白柯冬青为什么叹息。
柯冬青抱起了段牧欢的尸体,缓缓地道:“易大安一定不会想到墓地中会多出这么多尸体需要埋!”他的脸上,有一种肃穆之色。
那几日,“欢乐小楼”的人全都去三里之外的坟场了。
整整三日,六百多人才把所有的尸体全埋好!
那几日,小城里的棺木店里的所有棺木全被买尽!
包括方圆十里之内的。
当最后一具尸体要盖上土时,柯冬青突然抽出他的剑,一剑挥出,他的左手小拇指便已落入墓坑之甲。
他缓缓地道:“楼主,各位战死的兄弟们,柯冬青不能陪着你们一起死,只好以一指代替了。如果不能杀了卓白衣,那我便追随你们而去!”游雪惊讶地看着他,她没有想到柯冬青会如此做。
突然有一个粗壮的大汉一步跨出,也“呛啷”一声,拔出他腰上的刀,一刀挥出,也是一根小拇指落地。
又有两个人也斩去了小拇指。
柯冬青的脸上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他没有阻止他们的做法。
一个接着一个……
每一个人的表情都那么平静,似乎要斩去的不是他们的手指,而是指甲!
当最后一名“欢乐小楼”的人斩去他的手指后,地上已有六百三十四根血淋淋的左手小拇指!
只有秋千千与游雪没有如此做,因为他们二人并非“欢乐小楼”的人。
柯冬青跪于段牧欢的坟前,哽咽着道:“楼主,你都看到了,你的弟兄全是真正的好兄弟!如果你及其他的死难兄弟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们能灭了卓白衣!”一个老者跨出几步,道:“大柯,别太伤心了。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上,你便做我们的楼主吧。”
柯冬青沉默了一阵,道:“好!”这便是柯冬青。
他没有推辞,因为他知道不用推辞,最后的结果仍是如此的。
现在任楼主,无疑是一份很重的担子,那便是把脑袋别在裤带上玩命。
而现在的“欢乐小楼”中,也只有柯冬青能担起这个重任了,如果柯冬青再推辞,那么便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了。
第五章欢楼新主
经历此变之后的一个月内,“欢乐小楼”是极其沉默的,沉默得让人觉得“欢乐小楼”已名存实亡了,这正是柯冬青所需要达到的目的。
他对现在的“欢乐小楼”的实力很清楚,“欢乐小楼”像已大病了一场的人一样,极其的虚弱,只要用手轻轻一推,它便会倒下了。
所以,它必须沉默,才能让别人忽略它,就像忽略一个即将就木的人一样。
而事实上,“欢乐小楼”却是一棵看似干枯的古松,只要有雨水,它便会重新冒出新的芽,抽出新的技。
“欢乐小楼”像柯冬青一样有生命力。
柯冬青像冬青一样有强悍的生命力。
沉默,并不等于什么事也不做,只不过做得小心。
谨慎点而已。
这一个月来,柯冬青瘦下去不少了,他本就不是一个胖人。
游雪自然没有离开“欢乐小楼”,在“欢乐小楼”最需要人的时候,她是不会离开的。
现在,她几乎等于把本该是金老村做的事,全揽下来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管家永远是最忙的一个,游雪也不例外。
何况,游雪还得照顾柯冬青的日常起居。
没有人要求她这么做,但她这么做了,因为她知道不可能人有能比她做得更好了。
柯冬青已渐渐地了解了卓白衣,知道得越多,他越心惊。
“白衣山庄”的势力已不在任何江湖帮派之下。
但他们却从不显山露水,以至于人们常常忽略了它。
而“欢乐小楼”呢?
“赵钱孙李”全都死了,端木先生也死了,冷战十三楼过来的二位分楼主也已战死,现在的六百三十四人中,只有“春风、细雨”的武功高些。
即使加上游雪、秋千千、柯冬青,也不过如此而已。显然,向“白衣山庄”讨回血债,是一件力不能及的事情。
柯冬青不是莽撞的人,他不会做以卵击石之事,他要等待时机。
“欢乐小楼”显得沉寂异常,而江湖的传言却是纷纷扬扬的一个月了。
段牧欢、刁贯天的死,在江湖中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然而,这种波澜很快便过去了——人们不会长久地惦记着两个已死去了的人的,哪怕他们活着时侯再怎样地引入注目,但也是如此。
人们的目光很快便被另外一件事吸引过去了。
那就是“武林四公子”所在的四大武林世家之间的纷争不息。
先是铁城铁家夜袭“不屈门”战家,战家死亡过半!
然后,又是墨面宋家血洗铁城!
到后来,四个家族已成混战之势,今日与你联合抗敌,明日却又反目成仇……
势力如日中天的武林四家,从此便在这一场纷争中一蹶不振!
特别是战家,最后仅只剩下任白霜的父亲战青风,及战青风的两大爱将徐双人、林单飞三个人。
而“千叶任家”虽然留存的人数最多,但他们的主人任记却已战死,任家大权旁落,竟入外姓之手。
所以“千叶任家”已名存实亡,不再介入这场纷争。
这一场争战中,四大家族都各自找了自己的盟友,这便使整个江湖都陷入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武当与少林已为此事发生了一次磨擦,几乎酿成一场血战!
一时人人自危,觊觑着别人,同时也被别人窥视着。
最平静的,除了“欢乐小楼”之外,便是“白衣山庄”了。
这足以说明许多东西了。
只要这一场纷争不平息下来,那么整个武林便永无宁日了。
而鹤蚌相争,得利的一定是渔翁。
“白衣山庄”便是渔翁?
柯冬青不但继承了段牧欢的“欢乐小楼”,甚至把段牧欢的一些嗜好也继承过来了。
比如喝酒。
柯冬青本是不喝酒的,他这一辈子喝得第一杯酒还是段牧欢让他喝的那一杯。
段牧欢本已是一个十足的大酒鬼了,柯冬青现在却比段牧欢还要“酒鬼”无论是谁,见到现在的柯冬青喝酒的模样,都会说他一定有二十六年的酒龄了。
柯冬青今年二十五岁。还有一年,他是在十月怀胎时喝的。
也许,他不是在喝酒,而是在倒酒。
他把酒一杯一杯地往自己的口中倒,似乎他的身子是个永远装不满的漏酒坛。
当他倒空第四瓶女儿红时,秋千千进来了。
秋千千不叫他楼主,她还是叫他大柯。
秋千千道:“大柯,你是否已听说江湖中因为武林四大家族之事而纷争不息?”柯冬青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尽管“欢乐小楼”已不如以前那么枝叶茂盛,但这种事情,他又如何能不知道?
只要会两下拳脚的人,都知道此事,因为它所波及的是整个武林。
秋千千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四大家族为什么而战吗?”柯冬青又点了点头。
他们当然是为了“武林四公子”而战。。秋千千的声音突然降下来了一些,她道:“那么,你是否已看出这其中有诈?”柯冬青道:“看出来了。这其中一定有人在煽风点火,而这个人一定是卓白衣。”秋千千惊讶地道:“既然知道了,那你为何不去制止?莫非你看不出来卓白衣如此做,是要混水摸鱼吗?”柯冬青叹了一口气。
连秋千千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柯冬青能看不出来吗?
可看出来又能如何?
四大家族源远流长,根深叶茂,所以他们之间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之间如果发生冲突,那么一定会两败俱伤的,谁也幸免不了。
唯有和平共处,才能相安无事。如果他们之间有了矛盾,势必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整个武林。
像他们这样势力庞大的武林世家,彼此的势力在延伸的过程中,会不可避免地有冲突、磨擦,但他们一直保持克制的态度,暗自处理。
这倒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胸襟博大,更多的是因为他们要从自己的利益出发。
所以,即使是“武林四公子”死了,而且从现在看来,他们很像是相互残杀而死,武林四大世家也是先尽量克制,在作了谨密的调查之后,才采取措施的。
也就是说,他们是“三思而后行的”如此郑重的选择,又岂是柯冬青三言两语便能改变的?
所谓箭已在弦,不得不发,便是指如此情形了。
至于为何他们竟不能查出真正的事实,那便不得而知了。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便是“白衣山庄”的人一定在其中悄悄地插上了一足,将一潭水给搅浑了。
柯冬青虽然已是“欢乐小楼”的楼主,但“欢乐小楼”已不是从前的“欢乐小楼”了。柯冬青尽管在江湖中名声颇大,但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一直在段牧欢的身边。
是段牧欢的光芒照亮了他。
没有段牧欢,他便是人轻言微了,有谁会买他的账?
于是,柯冬青道:“可惜我力不从心。”很坦率的话。
秋千千却认真地道:“你做不到,我却可以做到,我能说服他们。”柯冬青惊讶地看着她,似乎不认识她了。
秋千千却郑重地重复了一遍:“我能!”柯冬青道:“凭什么?”秋千千道:“因为我亲眼目睹了‘武林四公子’的死!”柯冬青更吃惊了。他为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然后一饮而下,方道:“这可不是儿戏之事!”秋千千对柯冬青的不信任很不满意,嘟着嘴道:“你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你不是小孩子谁是小孩子?”柯冬青心中暗道。
但口中却道:“那么,‘武林四公子’是死于什么人手中?”“吴清白。”柯冬青的手一震。
不错,吴清白能够做到这一点。柯冬青与吴清白交过手,对吴清白的武功很清楚。
而且,吴清白又是卓白衣的人,他有如此做的理田。
可他为什么会让秋千千看到整个杀人的过程?是巧合,还是一种预谋?
柯冬青问道:“你能否把当日的情形详细地说一遍?”秋千千便把那天的经历详细地说了一遍。
看来,很可能这是一种预谋,他是有意让秋千引亲眼目睹这一场变故的。
那么,目的何在?
何况,秋千千说出真相来,又有谁会信呢?
她只是亲眼目睹而已,却又无任何证据。
而秋千千的话,在江湖中是比柯冬青的话还没有分量的啊。
谁信她?
可如果秋千千所说的如果是真实的事的话,那么这将是改变当前混乱局势的好机会,唯有使铁家等四大家族明白“武林四公子”是死于卓白衣的阴谋之中,才能让他们与“欢乐小楼”联手对付“白衣山庄”否则,四大家族自相残杀,最后玉石俱焚之时,便是“白衣山庄”横行无忌之时了。
“欢乐小楼”要想复仇,这便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可是这个机会却太难把握了。
柯冬青的眉头越锁越紧。
秋千千焦急地道:“大柯,你还不信我的话吗?”柯冬青道:“信,当然信。可我信你,并不等于别人也信你的话,而仅仅我信你又有什么用呢?”秋千千愣住了。是的,尽管这的的确确是事实,可又有谁会信她?
她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倏地,她跳了起来,似乎被火烫着了一般。
她叫道:“有了。”柯冬青奇怪地看着她,道:“有什么了?”秋千千道:“有证据了。”柯冬青道:“拿来看看。〃秋千千道:〃不在身上,要出去找!”
柯冬青脸上的兴奋之色一下子便没有了,他道:“即使本来有证据可寻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证据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秋千千道:“有一种东西是不会跑的。”柯冬青道:“什么东西?”秋千千道:“死人,埋在地下的死人!”
柯冬青眼睛一亮,大声道:“好!”他想起秋千千所说的经历中,曾说到吴清白的手下之黑衣人将尸体埋在土丘之后的事。
秋千千只是根据她所听到的“沙沙”之声推测的,但这种推测是合情合理的。
他们将自己同伴的尸体掩埋起来,一定是为了不留痕迹。
柯冬青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站了起来,道:“秋姑娘是否还能找到杀人的现场?”秋千千肯定地道:“能!”
一辆马车从这座小城向西而行。
所以选择坐马车,是因为那天来小城时,秋千千坐的便是马车。
这样一来,相对来说要好找些了。
马车上坐着两个人:柯冬青、秋千千。
前面驾车的自然也是“欢乐小楼”的人。
秋千千将头探了出去,仔细地看着两侧,极力地回忆当天的情形。
她的记性还算不坏,很快便已找到那一场恶战所发生之处了。
二人跳下马车。
柯冬青看了看四周,又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
血迹在日晒雨淋之后,当然已无影无踪了。
柯冬青道:“秋姑娘,能确定吗?”秋千千很肯定地道:“当然能,无论是谁,经历那样的事之后,都会永远记清所看到的一切的。”言罢,她便向一侧的一个小土丘走去,柯冬青跟在她的后面,手中握着一把铁锄。
很快,他们便发现土丘之后有大块土地被翻过的痕迹,别的地方的土全是被草皮所覆盖,唯有这一片土是裸露着的。
柯冬青的心跳有点快。
他开始用他的铁锄挖土。
土很松,所以进度很快。
锄头落下时,响起了一声脆响,像是将-把枯枝折断了的声音。
柯冬青的神情变了变。
秋千千紧张的道:“一定是挖折了骨骼。”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柯冬青往手心中吐了一点唾沫,高高地举起了他的锄头。
然而,这把铁锄却久久不落下。
秋千千本是紧盯着地面,见锄头迟迟不落,不由惊讶的向柯冬青望去。
才知柯冬青如被认识了定身术一样,呆呆的举着锄头,一脸的惊诧。
秋千千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她也呆住了。
西侧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人!
那人约摸四旬年纪,穿着一身黑炮,身子颇为伟岸,相貌清朗。
他的腰上挂着一把剑,现在他的左手正抓在他的剑柄上。
江湖上使左手剑的人很少,按理说,一般的人都能认出这人是谁。
但秋千千却认不出来。
虽然认不出来,但她总觉得这个人好面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在梦中?
在上辈子?
不知道。
她不认识,柯冬青却是认识的。
第六章墨面宋家
江湖中人不认识宋共羽的人,恐怕是不多了。
宋共羽,便是“武林四公子”之一宋玄雁之父,洛阳墨面宋家的当家人。
柯冬青的铁锄终于放下来了,他叫了一声:“宋大侠,你怎么也会来这个地方?”连段牧欢都称宋共羽为宋大侠,柯冬青当然也不例外。
宋共羽的脸色阴沉得可以拧出一把水来。
他嘶声道:“这句话本该是由我来问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柯冬青看出他的脸色不对,似乎有着巨大的悲愤压抑着,只要有一点点火星,便可以把宋共羽引爆。他便尽量放缓语气,斟酌着字眼道:“听说宋大侠与铁大侠之间有了不愉快的事,这对整个武林来说都是不幸。但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所以希望能解除这一场误会。”“柯少侠的意思是指责老夫不能明辨是非吗?
”宋共羽的语气冷得呛人。
柯冬青忙道:“绝无此意。但古语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有一些东西不慎被宋大侠忽略了,旁观者却可以看清。”宋共羽冷哼一声,道:“好个旁观者!既然你是旁观者,为何有如此雅兴,插手此事?”他的语气实在不中听。
但不中听也得听。
对于“欢乐小楼”来说,现在已不是可以要求别人的时候了。
柯冬青心中升腾起一股怒意,好不容易才把它压抑下来。
他以平静的语气道:“江湖中人同处一个天地之间,本就是息息相关的一个整体,更何况段大侠一向尊重宋大侠的。”宋共羽冷笑道:“你是要抬出死人来压活人吗?”柯冬青心中无名之火顿起!他对段牧欢本已极为尊重的,岂容别人出言辱及段牧欢?
当下,他便冷冷地道:“宋大侠,我话已说到这份上,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今日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宋共羽向这边缓缓走将过来,他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道:“我倒要看看你以什么方法来消除我与他入之间的误会。”柯冬青对今日宋共羽突然变得如此蛮不讲理,浑身带刺而暗暗惊讶。
他在心中暗暗地道:“我要用事实让你心服口服!”
于是,他再也不理会宋共羽,仍是一心一意地挖。
宋共羽背着双手,站在他边上,冷冷地看着。这场景着实有点古怪:一个是赫赫有名的“欢乐小楼”的楼主在挖土,另一个是也一样有名的宋共羽在一旁看着……
秋千千则恨恨地看着这个毫无情理可言之人。她希望柯冬青挖出尸骨后,让他吃惊得合不拢嘴!
终于,一块头骨露出来了。
柯冬青一喜。
宋共羽神色大变。
秋千千则得意地暗道:“你终于吃惊了吧?”当整个头骨露出来时,一同出现的还有一撮毛发。
宋共羽的脸色益发苍白了,身子也开始轻轻地颤抖起来。
柯冬青暗暗吃惊,心道:“他怎么会如此激动?”当整个尸骨全被挖出来的时候,宋共羽突然俯下身来,用手疯狂地扒呀扒,一双手立即扒得鲜血淋漓。
柯冬青惊呆了,他不明宋共羽怎么会突然有如此惊人的举动。
秋千千更是一脸的惊骇。
宋共羽的脸色铁青,一双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蓦地,“当”的一声金石交鸣之声响起!
宋共羽伸手一抓,抓出了一把剑来。
末共羽捧起那把剑,哭然仰天发出如猛兽嘶叫般的狂笑声。
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号陶大哭。
柯冬青见他神色言行如此古怪,不由轻轻地道:“宋大侠……”宋共羽倏然转过头来,他的眼中闪着骇人的杀气。
他突然大吼一声:“杀——”声音大得让地面一阵轻颤!
然后,便听得四周响起了衣袂掠空之声,数十个人影如幽灵般从四面出现。
这些人疾然向这边扑来,迅速将柯冬青与秋千千围在中间。
柯冬青神色大变,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只见宋共羽的脸几乎已扭曲了,一脸痛苦之色。
他咬牙切齿地道:“想不你竟是一个人面兽心之人!我要杀了你,用你的心来祭我儿之灵!”
柯冬青一头雾水,他茫然地道:“宋大侠为何如此说?”
宋共羽大吼道:“住嘴!今天,一切都已昭然若揭了,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柯冬青不由大声道:“我行事一向对得起天理良心,为何要狡辩?宋大侠说话可得注意身份。”
宋共羽狂笑道:“好个对得起天理良心!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会被你一副君子模样给蒙骗过去了。”
秋千千忍不住道:“你看见什么了?可别以为仗着年纪大了一点,便可以信口雌黄了!”宋共羽的眼中闪着煞人之光,他的声音冷得可以让空气冻结。
只听得他道:“我亲眼看到你们要将我儿子宋玄雁的尸骨移走,以掩盖你们的滔天罪行!”柯冬青、秋千千一下子怔在那儿了。
半天,他们才回过神来。
柯冬青道:“宋大侠,看来是误会了,这具尸体根本不是令郎的……”
“住口!”
宋共羽勃然大怒道:“我自己儿子的剑我还能认不出来吗?”
柯冬青强自忍住性子道:“也许,有另外一把剑与令郎的剑模样类似也未可知。”
宋共羽冷笑道:“好!好!看来你还不死心,金斗何在!”便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长着一双铜铃眼的人钻出来应道:“属下在!”
宋共羽道:“你……你去查看一下尸骨头颅,看一看是否有两颗银牙?”
柯冬青的心开始收缩了,他突然感觉到也许一切并不是“误会”那么简单。
名叫金斗的络腮汉子蹲下身去,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站了起来。
宋共羽道:“可看清楚了?”金斗道:“看清楚了。”
宋共羽道:“说!”
金斗沉声道:“此遗骨的口腔内正是有两颗银牙!”宋共羽的身子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的脸色已如死灰。柯冬青心中暗暗不安。
宋共羽的脸终于略略缓和了一些,转身道:“你还有什么话说?难道你又想说也许又有一个人也恰好与我儿子一样,口中换过两颗银牙?”柯冬青一听,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头脑中爆开。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宋共羽显然不可能会将自己儿子的尸骨认错的,可秋千千明明看到埋入的是几个黑衣人的尸骨。
秋千千大叫起来:“当日埋下尸骨时,我便在这一带,当时埋进去的根本不是你的儿子,而是几个黑衣人!”宋共羽的脸上有了讥讽的笑意,他冷声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当时你为何会在场?”秋千千便被问住?。
那一段经历,本就古怪,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够讲清的?
何况,即使将事实说一遍,宋共羽会信吗?他只会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
这时,宋共羽突然很恭敬地对着站在边上的一个人道:“阮大先生,一切你都已看到了吧?”便见从人群中闪出一位老者,模样儒雅飘逸。
竟是武林中人人敬慕的“清水叟”阮大先生!
在江湖中,本是无真正的公正可言,更多的时侯,都是凭借强权与血腥来平息纷争的。
但“清水叟”阮大先生却是一个例外!阮大先生在江湖人眼中,几乎已是一把尺子。他说你有多高,你便有多高,他说你是一个渺小的人,你便高尚不到哪儿去。
他之所以有如此高的威望,是因为在他的六十一年生命历程中,几乎从未有失公允。
阮大先生是钉子,他把你钉在什么位置上,你便是什么样的人。
柯冬青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碰到他。
阮大先生道:“不错,我看到了,但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宋共羽很客气地道:“阮大先生认为我该如何做,才能确认他便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柯冬青不由暗暗苦笑。
他对宋玄雁,一向是只闻其名,未谋其面,怎么莫名其妙地成了一个杀害宋玄雁的凶手?
他希望阮大先生能明察秋毫,为他洗脱这个罪名。
只听得阮大先生道:“金兄弟,你将你所看到的两颗银牙的确切位置告诉我吧!”金斗一愣,赶紧又低下身来,仔细地察查了一阵。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却被阮大先生制止了,他道:“对我附身而言,如何?”金斗自然依言而行。
阮大先生这才道:“好,宋大侠,现在你把令郎的银牙位置说一说吧。”宋共羽便将其说了。
阮大先生点了点头,道:“与金兄弟所言相吻合。”他转过身,对着柯冬青道:〃现在,柯少侠对这一具尸体就是宋大侠之子应该没有什么疑问了吧?〃柯冬青沉默了半晌,方缓缓地点了点头。
阮大先生接着道:“现在,我要问柯少侠来此地的目的。”柯冬青道:“我要将‘武林四公子’遇害的真相揭示出来。”阮大先生道:“用什么方法?”柯冬青道:“我要掘出当日围攻宋……宋少侠的人的尸体。”阮大先生道:“但你并没有亲眼所见,而仅仅是听这位姑娘所言,对不对?”柯冬青犹豫了一下,又点了点头,接着便补充道:“秋姑娘所言一定是真的。”事实上,这样的话是苍白无力的,尽管说此话时柯冬青的神色很诚恳。
阮大先生道:“那么柯少侠掘到你所需要的东西了吗?”柯冬青摇了摇头。
阮大先生的脸色突然一冷,他冷冷地道:“现在,宋大侠认定你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你杀害他儿子之后,仓促之间没有来得及转移尸体,便将他儿子的尸体埋在这儿。”他看了看柯冬青,继续道:“现在,你所想要做的事,只是为了转移尸体,以便使你的罪恶行径不致于暴露!”柯冬青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
他缓缓地道:“这是你对这件事的定论吧?”阮大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是,至少暂时不是,但我需要柯少侠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柯冬青道:“如果我说这是巧合,你会信吗?”未等阮大先生回答,他便先道:“阮大先生自然是不会信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别说你不信,连我自己也不信!”柯冬青苦笑了一下,道:“可惜,事实上这一切,很像是巧合。”“很像?”阮大先生问道。
“不错,只是‘很像’而已,而事实上,我已确认这是一个圈套!”宋共羽闻言大怒道:“你竟敢反咬一口!”柯冬青摇了摇头道:“你不是设圈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