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会生气我骗他。”我说。
他安静听着,然后温和一笑,说:“怎么会呢?有你陪伴,就是怎么受骗都愿意的。”他暧昧地开着玩笑。
心里软软的,我反问他:“这么说,原来你也是‘受害者’啊?”
“是,可我是‘自投罗网’,而且准备‘长期服刑’的。”
我嗤笑:“你就说不到正事上。对了,你怎么样,青岛还在下雪么,还有那些雾气?”
电话那头的笑意温暖,“终于听到你关心我了。我很好,雪还在下,但是不大,早晨才有雾气,现在已经散了。”
我释然,那边的天气总不至于比北城差多少。
“你很忙吧,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我问。
他轻叹一声,“是忙了点,初步的方案还没确定下来,倒是有不少先要改动的地方,好在配合得好。”说着,他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这次给项目做园林的公司也同时派人过来,几个工程一起做。对了……我还……见到陆琼了。”说到最后,他有些拘谨。
陆琼。那个书岸曾给我看过她的照片的女孩,他的前任女友。
关于他们之间的事情,我其实知道的很少,除了书岸对我讲的,就只听几个要好的师兄姐谈起过。他们从高中开始相恋,后来各自考入了不同的大学,她在另一个城市的一所学校里读园林设计,而他则进了与我同样的北城外语大。他们的感情在大学里维持了一年,却在大二的时候走到了最后。
关于其中的细节,我并不曾深究,只知道他们曾经是很相爱的一对,彼此为对方付出过许多热情,即便是在并不提倡恋爱的高中校园里,他们也曾引来不少羡慕的眼光。
书岸同我提起这段感情,在对我说到两人从高中到大学三年的相恋时,他仍掩不住动情地说,那是一段年少时毫无保留的初恋,充满了如火的热情,却并没有意识这样的热情也会灼烧到彼此,未曾学会包容和面对感情的冲突,后来因为彼此志趣不同而报读不同城市的学校,也因为接触一个更大的环境而开始认识自己,却无法相互妥协各自的想法和理念时,才逐渐使这热情冷淡下来。在经历一年彼此心力交瘁的试图挽救后,却终于选择了放手。
那个满天霞色的黄昏,那片茵草如彤的山坡,他在倾诉一段曾经浓烈的爱,也表白了分手两年多后,他对另一段已经开始的感情的诚恳,“小雨,你能理解那样的我么?”他这样问我,眼里满是真挚。
手抚他的头发,我向他点头微笑,我们都曾有过年少的情怀,会有谁忍心苛责它?
“投入过,也享受过,分开就不算遗憾。”我说。那时,他的表情是那样复杂,并且有些意外。他深情的目光看着我,在我不知怎样回应时,他伸出手臂将我轻搂入怀,在我的额头上深长一吻。
对于他和陆琼的故事,他似乎有些不解我淡然的反应,毕竟我们的感情的确不像他们那时的热烈,所以他多少认为我是介怀的。
两年前,书岸对我提起,他们在同学会上见了面,还得知她在另一座城市从事园林设计的工作,据说她的工作能力很强,在很重要的部门任职。
我那时曾开玩笑说,有缘千里来相会,却引来书岸的不满,他认为我用词不当,我也颇不以为然地不予理睬。
“小雨。”电话那边轻唤一声,我也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噢,我听着呢。嗯……她还好吧。”我问。
“挺好的,这次的园林项目她担任了助理,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工作,和我们的设计方案有交接的地方,有时会在一起开会研究。”他说。
我点点头,“看来这次的工作真不少,估计你的出差时间要延期了。”
“不,还是按照计划在走,虽然很忙,但也按期在进展。”他很有把握地说,一如他向来的自信稳健。
“那就好。”我笑答。
又聊了几句,要挂线了,他又唤我,语气轻柔。
“小雨,我想你。”
我反而不如他的挂念深切,却也低声回应:“我也是。我等你回北城。”
挂了线。我抬头看学校的天,干净如洗,也才发现自己原是站在这片熟悉的山坡上,草木还未生发,只有稀疏的一片青褐色。陆琼,书岸拿给我看他们的毕业合照时指着的女孩,留着一头飞扬的短发,她就站在书岸的正对下排,和每一个人一样笑得灿烂,她并不算很美,却有着一股率真的神气,让人觉得很好看。
我暗叹人生的机遇有时很奇妙,会在许多不同的时间和地点遇见不同的人。
青岛,我从未去过青岛。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边改边传,用了插叙的方式写,完全凭感觉 ^_^
8
8、轶事和初遇
北城的雪天过后,仍是清冷的,风一阵阵地吹过窗外突兀的树枝,我则陪在江绗开着暖气的病房里,同他闲聊着。他仍旧话不多,却已经比先前要好一点了。
他说,自己住进这病房已经快一个月了,除了每天的医护检查,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一个人。我想这样一个突然失忆的人,又会怀着一种怎样的心情度过了这么多天?
“那车祸没把你带走,只是带走了一点记忆,好在可以慢慢恢复。”我宽慰他。
听完我的话,他不置可否,却把左边的裤腿挽到膝盖上,让我看见了小腿上面那道长长的暗色疤痕。
“这可不是烫到的疤,是手术的缝合痕。”他半幽默道。这长长的一道虽然看起来并不太吓人,却也使我明白当时撞伤的惨状。
“我之前只是听说你颅内出血,腿也折了,这已经很严重,没想到伤口会这么长……”我不禁唏嘘。
“这个腿骨折了,还划了一个大口子,江陵说几乎可以看见骨头。另一边也伤得不轻,只是没有骨折。”他若无其事般解释道。
“医生说你那时大出血,想必是因为这个了。”我说。
他淡笑了一下,按着自己肝脏的部位回答我:“主要是因为这里受伤了,割掉了三分之一。”
天!我几乎想不出,那会是怎样的一种伤势。
“奇迹,是吗?”他好像猜到我的想法,微笑着说。
“难道不是吗?”我抑制不住自己的讶异,直为他庆幸道。“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呢,车祸,怎么会这么狼狈?”我发现自己的确不像学医的,毫不冷静。
“好像是在一个雨夜,我的车突然向旁边的方向撞去,我大概被甩了出去……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动不了了,那时他们说我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但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叹了口气,眼睛望向天花板的一边,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我并不愿意让他陷入这样的思索中,便轻拍他的手臂安慰着:“这些都过去了,你看,现在不是恢复得很快吗?”的确,除了那隐隐的缝痕,他的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迹,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情。
那些看不见的伤,完好地隐在他平静的表情里,就像他突然空洞的记忆一样,也许,还有这些时间以来,他独处下的心境。
“我父母在国外,他们还不知道我的事情,江陵说老头子身体不好,先瞒着。也好,我倒乐意。”我没有预料到,这个一直使我困惑的问题,会在此时由他这样自然地说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说,我明白他的“乐意”,要一个失忆的人面对一双陌生的老人,大概是令他更孤单的吧。可是……
“好像还有一个孩子,跟着我父母,江陵说那是我的儿子。”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噢。”我才知道,江绗,他原来还是一位父亲。那么他的妻子呢?
见到我的表情里微妙的神情,他摆摆手,继续说:“江陵说我已经离婚了。”他一脸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般的无谓。原来,他还有这样的状况,突然听他这样说出来,我一下反而显得尴尬,只好向他勉强微笑。除此以外,我也暗自为江绗的观察力颇感意外,他可以辨别出我的表情,虚弱的面孔上那双湖水般深邃的眼,忧郁,安静,但也是敏于辨读的吧。
“我想你一定是个老师,或者是做心理教育之类的职业的。”我不禁猜想道。
他摇头,“不,江陵说我以前也和他一起工作,是经商的。”
“是吗?”我同样摇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我们便这样一句两句地搭话,然后又安静了,好一会儿,江绗才打破了这平静,说:“还是说点别的吧,聊这些一点意思也没有。”
“好。”我也随口答应。
他看看我,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你有男朋友了吗?”我笑着点头。
他颇有兴趣。“说说你男朋友的事吧。”
一种甜蜜的温馨浮上我的心头,我欣然,“你想听什么?”
“都行……嗯,从你们认识说起吧。”
我微微坐直了身体,想起我们初见时的场景。
那次是学校建筑系办的一个课题交流讲座,邀请了一位法籍专家作为主讲,因为需要把对方带来的法文演示片进行翻译,任务便由外语站协助完成。常教授委以他在系里组织部的一名学生干部负责这项准备,于是,这名学生拿着演示带交到了外语站,我又从miss何的手里接过了这个工作,我们也便因此而结识。
因为费神于许多专业上的术语,我一次次向他请教语义,最终演示片顺利译出,我也学到了不少建筑知识。
听我这样忆述,江绗若有所思道:“这就是开始?”
我笑着摇头,无法确定。只是想起当我把完成的附稿交到他手上时,他松了一口气似地对我报以感谢的微笑时,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使那略显疲惫的眼神也有了神采,仍不乏自信和沉稳,这像一幕清晰的画面留在我的印象里。几天后,他又邀请我去听讲座,我们坐在一起,看着再熟悉不过的那些幻灯片在讲解中映放着,而我也发现,他还在后期做了不少专业释解上的标注,使我钦佩起他的认真。
我一边回忆一边说着,江绗安静地听,他的目光了然,仿佛可以看到我所描述的情景,也可以看到我的内心感受。顿了顿,他颇有意味地看着我微笑,“然后呢?”
我有些赧色,反问他:“你怎么像个侦探家了?”他不置可否,笑而不答。
后来,我们又见了几次面,也渐渐熟悉起来,有时候他会来外语站找我,看我们在一堆事务里忙碌着,我也会偶尔向他介绍一些站内的情况。那一次,我们去看建筑系里的作品展,其中就有一件他的设计,我只兴致地观看,他却忽然转身向我,有些郑重而紧张地问我,“希望这里以后的每一次作品,我们都能一起看,好不好?”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还抬头笑答:“当然好啊。”听见我的回答,他又看着我问:“如果以后再没有作品展,我也想和你一起呢?”
像是触碰到了什么,面对这突然的一问,我竟不知所措,直有怦怦的心跳,这分明是愉悦的,却又紧张起来。我望着他,他也正看着我。
“辛雨,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他鼓起勇气诚恳地问,明亮的目光里蕴着期待。
我未曾预料到他会是在此时这样的问,努力抑止自己怦然的心跳,稍微地平静下来,心里在不断重复着他的话。
好吗,好吗?
我终于抬头看去,迎着他的目光,微笑点头。
江绗摇头叹道:“这就是象牙塔的诗情。”又不忘补充一句评论,“他那时一定心跳加快。”
“我不知道。”我说,只记得那时他一脸的灿然,有些意想之外的动容。
“他在哪儿?”
“他在青岛。”我把他的工作大概说给江绗听。他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所以你才有时间来这里,陪我这个无聊的病人。”他自嘲道,却很快被我打断:“什么叫‘有时间’,这原本就在计划之内!再说你实在是无聊透了!”
听到我的话,他竟开怀笑出声来:“好吧,我说错话了。”
这样闲聊着,竟过了一个长长的下午。他说,北城外语大不是有很多故事吗?下次还是让我挑一件讲给他听,我应允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是为了帮助排遣江绗的无聊,辛雨才想到给他讲外语大的轶事,包括自己的感情经历,没有想过,江绗便这样无意中介入到她和书岸的故事中去了,具体的在后面会逐步交待,加油更新中,多谢亲们支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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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江陵
而当我再次去看他时,也是我到北城医院的第二个星期,我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弟弟,江陵。
他是一个身材适中,腰板挺直,面色红润的人。他的外貌的确和江绗有所神似,只不过眼神之间散发着一种大于实际年龄的成熟,江绗说他比自己小三岁,但在我看来,他并不比江绗显得哪里稚嫩。他有一把清亮的嗓子,并不很多话,但是说话很礼貌,也很利落干脆。
那天上午,江绗打完了点滴,我也要回学校去上两节课。刚走出房门口,就遇见迎面走过来的一个男子。他看到我,微微愣了一下,目光在我脸上打量,但是很快,他便恢复了刚才的样子,向我投以友善的表情。江绗看见了他,招呼道:“你来了。”然后又转过头向我指着他说:
“小雨,这就是江陵。”
“原来你就是辛雨,我哥哥对我说起过你。”他微笑着主动和我握了一下手,化解了见面时的唐突。
“那你就是江陵,江绗也对我说起过你。”我也笑答。
他有点不好意思:“我太忙了,经常要出差,很少来,多亏你来陪我哥哥。”
他用“多亏”这个词,反而使我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的,我只是刚好在这里实习,根本帮不上什么。”
我又问他:“我听江绗说你从商,很有能力。”
“过奖了,我只是在朋友的家族企业里帮忙,做茶叶生意。”
他给我成熟稳重的感觉,使我相信他是一个很有作为的人,绝对不仅仅是这一两句轻描淡写的回答可以概括的。
“难怪总是没见到你。”我说。
“我们的业务主要在国外,所以我一次出差,往往要十天半月。”
“原来是这样。”我笑着回答。
江绗在一旁招呼我们坐下,又问自己的弟弟:“什么时候到的北城?”
“一早刚到的,把行李放好了就过来。”他说,又把手搭在江绗手臂上,关切地看他,眼里满是温情,好像欲言又止。
“噢。”江绗点头道,又说:“我最近挺好的,没什么事。”
江陵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和失望,听到这样的话,他或许也知道江绗还没有恢复多少记忆。从他的举止看来,在哥哥失忆之前,他们该是很亲密的两兄弟。
江陵抬头,轻松似地拍他的肩膀上,看了看说:“恢复得还好,不像刚来的时候,脸色全是白的。对了,陈医生说过几天就要换新的药剂,转到下个疗程。”
“还有下个什么疗程吗,不是都动过手术了吗,我以为快可以下床走路了。”他有些不耐烦和沮丧,在这里待上这么久,的确是件不太高兴的事,况且他……江陵在等他恢复,而等待,大概也是江陵每天的功课之一吧。
“你少逞能了,离恢复还有一段时间呢。该怎么配合的你就怎么配合,有你可以下床走的时候。”江陵像个家长,认真地说。
我也赞成江陵的说法,“能恢复到现在这样一定很不容易,就安心配合治疗吧。”
江绗摊摊手:“好吧,我没意见,‘没能够’有意见。”
“这就对了!”江陵很及时干脆地下结论。
我不能再多待了,于是我同他们告别:“我要回学校上课去了,你们好好聊吧。”
“路上小心,明天见。”江绗说。
“谢谢你,下回见吧。”江陵也向我告别。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大部分会更多讲述小雨和江绗的交往,他们的友谊在渐渐加深,小细节多了起来了,这也是小雨慢慢了解江绗的阶段 ^_^
10
10、勿思青岛
和江陵的匆匆一见,并没有使我对江绗多出几分了解,我亦不想多问,只希望他可以早点恢复记忆,不至像现在这样的无奈。
第二天的北城,一大片明净的天色,有淡淡的阳光映照下来。江绗的房间,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样,有白色的光线照进去,透过窗帘落在干净的室内。
我倚在高大的窗边,在半拉开的帘子前向外望去,窗边的那几枝光秃的树枝随风摇曳,偶尔拍打在玻璃上,发出微弱清脆的噼啪声。
他坐在床上,把裤腿卷到膝盖上,然后给自己的腿按摩,并不时拍着它,对于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专业的“按摩师”,我只是不时回过头来暗暗笑他,在他发现了我对他的注意后,我也没有马上收回自己的表情。
“很好笑吗?”他仍一边低头在给自己按摩。
“我实在看不出,你这是哪套按摩法。”我忍不住说,走过去看他的腿在一番揉捏后勉强泛出的一点红色。
“这是自创的‘试探法’。”
“‘试探法’?”
他揉捏累了,手停了下来,却仍放在双腿上,身体半弯着。“我在试探,里面的经络到底通了没有,有没有什么反应。”
我看着他的双腿,它们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手术后的疤痕也隐退了不少,唯一的特点是瘦削得很,因此膝盖关节和脚趾骨就都显得很突兀,以这样的状态来看,他的腿的确是无力的。
江绗见我只是看他的腿,没有什么反应,他开口问:“你不会是想帮这腿来个重锤吧?”
我哼声道:“我即便敢得罪你,也不敢得罪这双腿,再折一次的话,我可不会治它。”
“怕什么,反正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过去了这么多天,尽管陈医生交代过伤势很重,要治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但我却和江绗一样,仍觉得是快要好的,也许有时候希望太多,也会变成一种错觉,把它当作一种确定的事实。
我帮他把裤腿放下来,“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右边的还有一点,就是动不了,左边的就不行。”
“没那么快,你也不要胡乱给自己治了。”我想起了医生的叮嘱。
他轻叹一声,把身体靠到垫腰的枕头上,两只手抱在脑后倚靠着,“如果能下来走走,至少也有点事做。”
“你忘了江陵的话,他说有你能下床的时候。”我宽慰他。
他“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想到他在这里一个人的孤独,在某些时候,看他偶尔不语的神情,或者见他躺在张大床上瘦削的身体时,我都觉得此时的他,就像一个被抽空了内在的单薄的人。假如没有这里的医生和护士,没有江陵或是我来看他,在这座偌大的医院里,他会是怎样的?
“你在这里单调么?”他忽然问我。
我摇头。如果于我是单调的话,那何况他呢?
我们都没有说话,这样的沉默过了一会儿,我忽然想到什么,于是问他:“江陵没有把你的事告诉父母,那小孩呢?”
“他和我的父母在一起生活,当然也不知道,江陵准备等我好一点再说,或者在他学校放假之后来看我。”
“江陵做事很全面,他为你考虑了很多。”我觉得他实在更像是哥哥。
“所以我相信我们是兄弟俩。”
我们都笑起来,无奈的幽默,也是一种幽默,也能有片刻的愉快。
周末,我一直待在外语站里,临时为一次演讲做协助的工作,而屈指一算,我的实习已经有两个星期了。两个星期,似乎过得特别快。
书岸不时给我打电话,也偶尔和我说起在那边的情况。他们正在做一些现场考察和具体方案的制定。对于这些事情,他说的不多,只是和我聊一些琐碎的见闻,如同以前出差时的习惯。
我发觉自己并不像之前曾以为的,会深切地想念他,不过,我们也只是分开了一小段的时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两章,明天加油,争取再更两章,接下来,会讲到北城外语大的轶事。
有没注意到,小雨对自己的生活安排,开始有进步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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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外语大轶事
每天早晨,除非学校有少部分的课时安排,或者是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去看江绗,问他的情况,然后讲点学校里的故事。
我说到 “鹦鹉张”的时候,江绗显得很有兴趣。
“鹦鹉张”是我们选修的西方文学课上的一名教授,虽和三国的张飞同名,但他并不善武,不过讲起西方文学时,他旁征博引、潇洒自若的神色也毫不逊于武将的魅力。外语大里面文学讲得厉害的人并不少见,但是“鹦鹉张”的特别在于,他不单精通五六门外语,而且常常喜欢用一种语言去讲授另一种语言国家的文学。
“这也是他外号的来源?”江绗问。
“嗯。”我回忆道:“他用法语给学生讲《双城记》,原来沉郁悲壮的故事,好像多了长诗的唯美。”
他这样上课有了感觉,到最后,几乎所有把西方文学的课都上成“双语版”甚至“多语版”,当然,他的学生都听得懂的。
有一回理工系的师生来听课,他知道有些人并不懂多门语言,就老老实实地准备好《浮士德》的一场内容,并且是用中文讲,用简朴的译法解释,那些师生听得很有兴致,他也讲得很投入,却渐渐忘了要中文讲授,不时夹进去几句德语的原文,到后来很“不出意料”地全讲成了德语。
“不过没有人打断他的课,甚至最后还响起了掌声,他后来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只好跑到理工系那里道歉,并要求再安排一次公开课。”我说。
“结果呢?”江绗颇有兴致。
“结果人家很高兴,一下子答应了。”
“第二次怎么样?”
“第二次的公开课,他选了一篇很普通的文章,是都德的《最后一课》,听的人比上次的更多,他讲得很好,终于完整地用中文讲了一遍。”
“《最后一课》,”江绗点头道:“看来外语大是很好玩的。”
他的神情愉悦轻快,闪着柔和的光。我忽然希望一直这样给他讲外语大里的事情,他沉浸在这个印象里热闹而好玩的地方,可以忘记身上发生的一切。
一个下午,我给他读随身带来的一本外语教材,一边翻译着里面的几篇选段,他倚在床上听,眼睛半眯着。
“……我们光荣的土地不是用犁来翻耕,我们的土地用马蹄来翻耕……”我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他,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我轻轻合上书,把它放到一边,走过去为他把枕头放低,然后又拉过被子帮他盖好。
然而他并没有真的睡去,感觉到我的动作,他又慢慢睁开眼睛,却只是顺从着我的举动,默默地看我,像是从我脸上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我被他看得不自然,奇怪地问。
他的眉头微皱,目光仍在我脸上游离,像是努力地想着什么,但又充满了迷茫。“没什么,可是……我总是觉得你的样子很熟悉。我们……从前真没有见过吗?”
我露出无奈的笑,摇头道:“我从前是没有见过你的,但是你,我就没法保证了。”说到这,我嘎然停止,像是害怕触到他的心病。然而他只是自嘲地叹道:“这个问题,我也暂时没能回答,我很抱歉。”
他在艰涩中偶尔的幽默,像一剂良药舒缓着气氛,也淡化了某种不安。
我轻松似地说:“你就是在这里闷得荒了,才总有些奇怪的想法,所以更要配合医生,早点治好腿伤,早点起来走动。”
“也许是吧。”他似乎还能满意我的猜测,脸上泛了一点愉悦的光泽,“你说的对,我得快点儿好起来。”说着,微微一笑闭上了眼,他毕竟是累了。
窗外的树枝在风中摇摆,轻声敲打着玻璃,听起来有一种朴素的悦耳,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江绗便已经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鹦鹉张的故事借助一个原型,然后完善发挥了一下,我好像真看到他在那里讲得自我陶醉的样子 ^_^
江总是在问,他以前见过小雨吗?这是一个他和小雨都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好,先搁置,下章该到书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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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小台灯
收到书岸寄来的包裹时,北城正下着小雪,我躲在宿舍里,不紧不慢地剥开外面的蜡纸和绸带,从里面的盒子里抽出来一件物品——是一盏小台灯!
轻轻地把它捧在手里细看,这是一盏带着深绿色灯罩的小灯,上面有淡雅的花纹,圆状外围用仿青铜镶边,看起来古朴精致。
我把它放在桌上,试着点亮——盈绿柔和的光线从灯罩里透出来,很是好看。我趴在桌上微笑着看它,仿佛也看到远方的那个人,他专注于工作,每天在忙碌中和不同的事物打交道,在繁忙的间隙里,他为我挑选了一件礼物,也许他还会猜想我收到时的心情吧?
这样漫无边际地想象着,我把灯关上,又拿起盒子准备重新装好,这时我发现,原来盒子里还装了一封信。
普通的信封里,便笺纸上熟悉的字迹印入眼帘。
“小雨:买了一盏台灯送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有没有想我?我会尽快完成手头上的事,北城见!要好好照顾自己。”末了,还补上一句“医院那边不要去得太勤,别把自己累坏了,我不答应。想你。书岸。”
闭上眼睛,心底泛起温暖的柔和,我的想念被这样轻易地勾起来。仔细地装好信,把它连同那盏台灯一起装进盒子,我捧着它,想念着另一个城市。外面的雪还在微微簌簌地落着,没有停下的意思,而窗外,早已是一片白色的天地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才见淡薄的阳光洒落下来,脚踩在松软的薄雪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别有一番轻快。
见到江绗,他看起来却不太好。他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雪白的被子,一只手探出外面拿了一本书翻看,我认出是之前带过来的《河上一周》。只是他神情消索,眼睛也似乎睁得乏力,并不见得看进去多少的样子。
感觉到我的到来,他合上书,朝门口看看我,“你来了。”
我走到他跟前,俯身探他的额头,好在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你怎么了,老先生?”我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心里担心着他的病情是否又不稳定了。
“没什么,可能是感冒了吧。”他咳嗽了一声。
我拿走他的书,放到一边。“那就再睡一会儿,别看什么书了。对了,医生知道吗?”
他有些不情愿地回答:“知道了,刚打了点滴。”
我暗笑他对于打针吃药总是这样的不高兴,一个面对困境颇为自定的人,却在这般小事面前像个孩子般,像是遇见了多难的问题。
我摇头,“看来你是嫌感冒不够严重,还不知道这点滴药水的好处。”
他淡淡反驳:“隔着玻璃瓶,我都能闻见药水的味道。又冷又涩。”
我正又想说什么,他忙开口认输似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所以我没拒绝,我明白是多亏它了。”这样的回答,让我觉得好笑,药物也许是令他爱恨难当的敌人吧。
“想吃点什么吗?我去帮你买。”我说。
他摆手道:“不用了,吃什么也没味道,还是等好了再说吧。”
见他这副样子,我才发觉他的身体仍旧虚弱,只一场普通的病,就使他变得疲惫。原先总想着他可以尽快恢复记忆,现在看来,身体的复元才是更要紧的。
我又安慰他:“好,等过几天你好了,我再买好吃的带给你,算是打针吃药的补偿吧。”
他笑答:“好,我可是要吃很多的。”
“没问题!”我一口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要写点什么了,呵呵,谢谢赏文,告诉我不足之处哈 ^_^
13
13、解惑
江绗在感冒的半睡半醒中度过了两天。
他恢复得还不错,驱走了体内的寒气,脸色也竟泛了一丝红润。他吃着我带去的小吃,不和我搭话,只是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