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听得杜月娘悲道:“十年前我正二十二岁,那是多好的年华,师傅疼我,两个人在山中快快乐乐地生活,可就是那年,家里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便是刘文布,当时他整个人像是被人所伤,内功气流杂乱,极其痛苦,我师傅不忍见他如此难受,便帮他运功调理,慢慢地,他恢复过来后,说他无处可去,因为被仇家追杀,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他的样子忠厚老实,说话也十分诚恳,哭着请求我们收留他,我和师傅见他可怜,听信了他的话,便将他留在家中,一留便是半年,他半年来都规规矩矩,有什么活都抢着去做,处处让着我,为我着想,他还会看书写字,就像你一样,是个书生。(.)”
言至此,杜月娘目光停在郦越希身上,而郦越希也是十分好奇地看着她。
“师傅见他如此,便相信了他,于是,教他一些内功,好让他彻底将体内的杂乱气流调理顺畅,他的悟性极高,很快就可以自行运功练武。”
杜月娘声音突然温柔起来,还带着些许怯怯的感觉,说道:“那天,天上飘着雪花,一切都是雪白的,就像我的心,也是那样洁白和纯洁。我和他并肩看着落雪,他突然将我搂住,对我说他喜欢我,从此,我心里便有了他,也认定了他,如果不是一个谎话,一个阴谋,那将是多美好,当时我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说着说着,她的眼眶留下了泪珠,这让郦越希看来,她竟是那样可怜,其实,细看下来,她也是个端庄秀美的女子,只是脸上的那道疤痕,是那样深,那样显眼,以至人们忽视了她原本的美貌。
杜月娘开始哭泣,她很伤心,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之中。
郦越希叹了口气,轻轻问道:“那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是个阴谋?”他的心机不重,不知世上人心的险恶,,见杜月娘哭得伤心,心中也跟着伤心难过。()
杜月娘停止哭泣,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恶狠狠道:“我和师傅都被骗了,这个骗子!他从一开始就是在骗人,说什么被仇家追杀受了伤,其实他是自己在练拂风弹指时太过急于求成而走火入魔,伤了自己而已,说什么无处可去,其实是想从我师傅身上学到师傅的内功心法,对他练拂风弹指会更加有用。”
郦越希闻言,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不知该说什么,这已超出了他想象的范围。
杜月娘咬牙切齿,道:“那天,我永世难忘,也是那一天,我发誓定要将仇人碎撕万段。师傅让我出门去附近的村落买点东西,我心里还很奇怪,家里不是还有吗,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师傅故意让我离开,因为他已经开始对刘文布有所怀疑,也知道我对刘文布的好感,不让我难为,可是,要知道是这样的,我是千不该万不该走开,那样我的师傅就不会被刘文布所杀!”
“什么!”郦越希大惊。
杜月娘幽幽一笑,道:“你没到想到吧,我也没想到,刘文布狼心狗肺,他见事情败露,便对我师傅狠下杀手,拂风弹指本就是高深的武功,刘文布已经练成了,可怜我师傅哪里是他的对手,等我回到家中,亲眼看到他用拂风弹指将师傅打伤,竟将师傅打得奄奄一息。我不知所措,搂住师傅哭喊着质问刘文布,他只是在冷冷发笑,对我的质问并不回话,师傅拼着最后的一口气,说我不是刘文布的对手,叫我不要理他马上逃命。刘文布却说,他的行踪不能让人知道,所以,今天就是我师徒二人的死期。”
郦越希倒吸了口凉气,连忙问道:“他不是对你有意吗?怎么会这样对你?”他对刘文布的做法感到十分不解,既然是一对恋人,怎么能对自己所爱的人下手呢?
杜月娘啐了口,骂道:“我真是瞎了眼,你以为我当时没有问他么?我问了,他说却喜欢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打消我对他的戒心而已,在他心里,他家的小姐才是他今生唯一爱的人,我听后天旋地转,感觉一盆冷水从头浇落,那时我才发现自己被骗了,自己就是天下最蠢最傻的人,师傅当场被气得吐血身亡。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了,不想活在这个世上。刘文布冷笑着说,我既然对他有情,他不会亲自动手,让我自行了断。我抱起师傅的尸体,对他说,后山是我和师傅经常去观日出的地方,我想和师傅一齐天葬于此。他想了很久,才答应。在他的监视之下,我踏着厚厚的白雪,艰难来到了崖边,没有太阳,天上落下的是雪花,我最后看着他,那个曾经陪我看雪的人,他的脸竟是那样冷漠,无情,就像雪一样冷冰冰。我的心再一次沉落。我喜欢看雪,可是那时我突然开始憎恶。带着怨恨我抱着师傅跳下了悬崖。”
郦越希“啊”一声,双眼看着杜月娘,表情一下定格,他已无法表达些什么,心在不停地自问,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杜月娘冷笑道:“可惜我命大死不了,厚雪和树枝救了我,可是,我的脸也被树枝深深地刮了一道,便在崖底将师傅埋葬,那天,我对天发誓,定要将刘文布碎撕万段来祭师傅的在天之灵,于是,我躲在崖底苦练,自创剑法,总有一天要刘文布血债血偿。”她抚着自己脸上的伤疤,神情是那样怨恨,那样怜惜。
郦越希低头不语,他的心在痛。
杜月娘突然恶狠狠问道:“你说,刘文布该不该死?”
郦越希点头道:“做这等忘恩负义伤天害理之事,确实该死。”他的心不再平静,已激起了他内心的正义感,他想,倘若十年前他在场,定将这恶贼杀死,不然,留在世上只会继续害人,可是,十年前,他才十岁,还在跟着老人家习武,又哪能做得了?对了,十年前,老人家根本就没有离开信阳,一直在教自己,又怎么能跑去深山里害人呢?他精神一振,微垂的头一抬,他有必要向杜月娘在时间上面解释清楚。
杜月娘仍在自言自语道:“他就该死,我就算找遍天涯海角,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挖出来,要他血债血还,方解我心头之恨。”道罢,她双目露出了凶光,盯着郦越希,嘿嘿发笑,“你若不告诉刘文布的下落,那么,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郦越希的眼睛接触到她的目光时,不由打了个寒颤,暗道:看来仇恨已将她变得发疯发狂,失去理智,已听不进任何话,看来今晚要死于她的手中了。他长叹一声,道:“前辈,您的遭遇的确不幸,但是,十年前小生尚在幼龄,授予小生武功的老人家一直在小生家里,并没有外出过,如此,前辈口中的刘文布便不是小生所认识的,前辈切不可将事情混为一体。”
杜月娘从怀里拔出一把匕首,拖着断腿爬向郦越希,小腿骨头折断的疼痛使她脸容扭曲,豆大的冷汗不断从发髻流下,身上的衣衫也被很水浸湿,可是,她没有吭一声,骂道:“我不管!是他用拂风弹指害了我师傅,拂风弹指,会用的人都该死!”
郦越希没有将被点的穴道冲开,浑身无力,眼看杜月娘一慢慢靠过来,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已举过了她的头顶,下一步便是刺向自己,唯有闭眼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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