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的确是这样……
沈微言默默地吃了几口,不甘心,捍卫她的决定:“什么呀,朋友就该两肋插刀共同进退!我觉得自己没错!”
“切,怎么看都像是为男人捅了自己一刀。”
“……”
也好像的确是这样……
微言不再跟她争辩,吃饱抓了包准备去面试,出门前再一次慎重地点算好一堆原件复印件照片,镜子前一看,状态良好,抬头阳光普照,占尽天时地利,微言信心满满,正打算去等车,忽然有人发来短讯,留下地址让她过去,却什么也没说。
沈微言的心跳了一跳,是贺子峰,难道是有难言之隐吗?她打电话想了解情况,那边发完短讯后便关了机,没人接听。
不管发生什么事,先面试再说。
然而,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打车过去了。
地址是城中一间著名的私人会所,只有会员才能进入,被拦下的沈微言对服务生说:“我想找朋友,不知道可不可以方便一下。”
服务生为难,不许外人进入是规矩,正在这个时候,另一个年轻的接待员走近,有礼地问:“请问您是沈小姐吗?”
沈微言点头,“我就是。”
“贺先生等很久了,这边请。”
她跟着年轻人穿过一道道长廊,会所装潢精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进入观光电梯,玻璃幕外境色秀美,沈微言无心欣赏,转头问年轻人,“贺先生怎么样了?”
失业的男人会发生什么事?
脾气暴躁跟路人发生磨擦?豪赌结果被设局?还是卖醉喝得不省人事?
沈微言微微不安,接待员却似乎意外她的问题,“他很好。”
电梯往下降,停在刻满浮雕的楼层,接待员扬手:“沈小姐请。”沈微言没看到人放心不下,不自觉走在前,那接待却没跟着她出来,一回头,他乘电梯回去了。
附近传来流水声,顶楼的日光透落到水池之中,池底装了调节器,水缓缓流动,阳光折射下竟有点刺目,沈微言抬一抬手,待得眼睛习惯了以后,有人正在游泳。
四周居然很平静,没有发生任何坏事。
男人游到池边停住,举手拨弄湿透的头发,沈微言走近蹲了下来,怔忡地、近距离地和湿漉漉的他对视着,脑里跑出两个字──性感。
思维像是凝固了般,整个世界被水声占领。
反应过来后,她轻轻地“啊!”了一声,无意识的音节,水里的男人俊颜现起浅笑,映衬着水光醉人心魂。
久违的感觉一下子侵袭神经,出社会后很久没这么少女过,沈微言头脑热呼呼地,脸蛋红得如同熟透的蕃茄,忽然就手足无措。
这火灼般的感觉来自于──
贺子峰玉帛相见。
玉、帛、相、见!
虽然穿了泳裤,冒出水的也就肩膀,可大清早色诱超级没品啊!!
微言看呆了。
直到被他没好气地提醒:“你这样看着不害羞?”
微言转脸要闭上眼,然而想了想,是他让她来的,不看白不看。
而且他可不知道打扰了她面试。
心里有点不忿,立刻便理直气壮起来,大着胆子说:“不仅要看,我还要摸!”说罢报复性地俯身要在他脖子摸一把。
这举动倒在贺子峰意料之外,他下意识抬手挡过,力度没控制好,沈微言被他一推,差点没往水里栽去,幸好千钧一发间被他托着了身子,微言非礼不成反趴了在他肩上,衣襟被他身上的水染湿,耳边响起他温和的声音:“别闹了,有人看着,你去餐厅等等我。”
她转头,女服务员含笑捧着浴巾,刚才她非礼贺子峰的一幕被全程目击……丢人。
后来坐在露天餐厅,沈微言仍然蹙着眉,贺子峰为她点了一杯牛奶,一口喝光,气似乎消了点,服务生周到地过来对抱着包包的沈微言说:“小姐,我们可以为你保管。”
“啊,不用,我自己拿着。”
贺子峰抬手遣走了人,娓娓细数:“里面放着毕业证、简历、身份证、还有周经理的推荐信。”
“……”
怎么知道?
定是磨周经理给她写推荐信的事泄露风声了。
枉他好意思笑。
面试没出席被取消,全都因为他。
还是因为她?关心则乱。
即使脑筋转得再慢,也意识到坚决拒于门外的感情无声无息地酝酿、发芽,只待挽弓拉弦,一触即发。
贺子峰搬出承诺两个字让她埋单,一顿早餐吃了她几百块,沈微言心痛得咬手帕哭,只怪自己说话太轻佻没顾虑后果,他那大少爷哪是说养便有能力养啊。
其后不分日夜天天玩乐,早、午、晚还有宵夜,要不是贺子峰手下留情,从开始的大酒店到后来换了去肯德基,早破产了。
沈微言一气,关掉手机宅了起来,姚蓉看她没去面试,也没再找工作,百思不解,摸摸她的额头问道:“被刺激傻啦?”
沈微言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出神地说:“不是我傻,傻的是贺子峰……有些事情我只看到表象,粗心了本质。”
被阻挠面试或许不仅是巧合,是贺子峰故意为之,他想回公司?
小秘书看沈微言很久没上班,带着两个女孩上门探病,把沈微言惹得哭笑不得。
“原来连你也不是病假啊!”
小秘书问公司发生什么事?
沈微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贺先生离开了,欧哲旭除了电话交代公事一直渡假,周经理接手新工作,你们部门的主事是欧副总……至于欧副总,他跟梁小欣在一块,天天被记者拍照,回来公司一个小时便失踪。”
沈微言听后沉默良久,这些事情小秘书报信她才知道。
然而有一个人,或许对一切了如指掌。
她叹了口气:“我们都是小职员,八卦完吃饭。”
当晚她把小秘书几人留下来,买了啤酒涮火锅,她酒量一般,浅醉后送走几人便歪歪倒倒爬上床睡觉,这一觉睡得不深,喉咙麻辣的像是有把火在烧,家里的电话响起,沈微言顿坐沙发,很多遍她才迟钝拿起话筒。
是贺子峰。
关掉手机后他打到家里来了。
沈微言扶着额,转身趴在窗口往下瞧,他的车停在楼下。
来不及思考已经被他载走,沈微言瘫痪座位,疲惫地问:“去夜宵么?”
“到了。”
半夜两点,竟然去钓鱼,沈微言自觉精力比正常人强大,今天总算遇上对手。
尤其是没工作寄托的人。
不过她酒气未散,身子伏在大背包昏昏欲睡,贺子峰在整弄什么她也没在意。
一小时过去,鱼竿没动静。
两小时过去,鱼竿依然没动静。
贺子峰:“……”
旁边睡觉的沈微言却发出了困困的声音:“贺子峰,我觉得你应该回公司。”
突如其来的说话。
专心垂钓的人转头看她。
仍然是软软地趴在哪,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半夜把她抓出来,穿着粉嫩色的运动套装,长发没梳理好,一缕一缕垂挂肩上,风吹轻动。
半晌,她又说:“在职还是停职,你也是瑞云唯一的继承人,而且你也很想回去,对不对?”说这话的时候,思路清晰,似是有点道理,声音却很含糊,如同梦呓。
他怔了怔,原以为醒了,结果还是没醒。
天气冷,他在车上拿了一件大衣为她披上,沈微言脸颊似是抹了胭脂,长长的睫毛紧合着,眼底下有一片小阴影。
他突然想对她说,静静地说:“微言,我的身份只是儿子,不是继承人。”
指尖在她的脸游移,最后以冰冷的唇俯身轻触,他禁不住微笑,唇居然是暖的,沈微言的睡眠被打扰了,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填继续填,勤奋中=d
☆、第十四章、勇气
停工作半个月,没收入,还花了一小笔钱,处于严重缺银两状态的沈微言把家里电话也挂起来,保证那二十四小时都在折腾的贺子峰找不到她,这才安心地跟着姚蓉去她老家蹭饭。
半个月没好好睡觉,沈微言顶着两个吓人的黑眼圈,姚妈妈不停给她布菜,说:“鸡汤用药熬了半天,女孩儿要多进补。”
沈微言连说感谢,埋头吃得很香,姚妈妈慈祥的目光中流露着不忍,侧过脸压低声音跟女儿说:“她不像你有父母未婚夫疼,平常多带她上来吃饭。”微言听觉灵敏,心里感动不已,虽然被贺子峰那厮腐败掉半份身家,但人间处处有温情哈!
鼻子正一酸,她听到姚妈妈继续说下去:“不然这种人特容易变态!”
微言被鸡骨卡着了。
姚蓉手法纯熟地从她外套袋子里掏出手机,微言反应过来后,姚蓉已经把她的隐私公开,只见手机的小屏幕上亮出一张照片,侧着脸,轮廓迷人,眼神看着前方,似乎很专注,这张照片明显是用手机偷拍的,背景在夜晚的星空之下。
“这!妈,这个男人就是微言喜欢的人!”
微言愣了愣,是那一晚被贺子峰抓去钓鱼,她迷迷糊糊拍下来,后来翻手机才发现,于是……做成屏幕壁纸了。
姚妈妈鉴赏了会儿,赞道:“很英俊的年轻人,都多久了?”八卦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
“呃,阿姨别听蓉蓉乱说,不过是普通朋友。”
姚蓉反问:“你怎么不放我照片?”
“……”
当下姚妈妈和姚蓉把手机掏出来,打开,一个放的是老公,一个放的是未婚夫,微言囧掉了,原来手机放男人照片还有这重意义么?她是觉得把贺子峰拍得很秀色可餐,放手机里随意看到赏心悦目啊。
回家路上她和姚蓉挽着臂走路,姚蓉跟姚爸爸拼白干,喝掉大半瓶,边走边咿咿呀呀唱歌,沈微言一只手放在外套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有一条未读短讯,属于贺子峰。
她没有打开,把手机放回外套袋里。
天色很好,风清月明,姚蓉唱着的小小鸟突然煞停,她回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微言,微言楞住:“怎了?”
忍不住了,哗一声,闪电地飞跑到草丛吐。
“……”
沈微言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回来让吐干净的姚蓉喝了几口,剩下的倒到脸上清醒清醒。
“你傻呀,跟自己老爸拚命!”
她傻呼呼地笑着,拍沈微言的臂膀,“我们都是不能喝的人,一喝就出事了。”
“你而已。”
“不,应该是说,我们几个姊妹统统不会喝,几年前有一晚,我、小爱还有颜颜去找高奕拼白干,回来病了几天。”
沈微言笑着摇晃她:“醒醒呀!醒醒!”
姚蓉淡淡地拍她手背:“我醒了。”
晚风卷起路上的枯叶,两人坐在休憩长椅,姚蓉先说:“还记得有一晚我们宿舍除了你集体喝醉么?”沈微言被她这么一说,似乎有点印象,几年前有一趟几个姑娘甩下了她结伴去ktv,后来很晚才回宿舍,全都醉趴了。
第二天下着大雨,大家宿醉加上没有课,窝在宿舍睡觉,直到傍晚她接到高奕的电话,冒着雨赶过去。
没有人知道,亲耳听到“你误会了”的自作多情是有多难堪。
“其实我们是去找高奕谈判,要他离开你。”几年后的今天,姚蓉从回忆里走了一转,眼眸带着几分内疚,她续道:“最初他不肯,我们几人费尽了功夫逼他答应,那一晚三对一,我们全趴了,换来他一句说话。当时我们太年轻,不懂得阻止他伤害你是另一种伤害,现在我们几人也快结婚,就遗下你一个,至今我还在想是不是做错了,让你不敢再找男朋友。”
沈微言从来没想过背后竟有这样一个故事,那天的雨水过了很长时间还在她耳边响起,她不否认经常地把“误会”放在心上,以至于不相信别人说的爱。
甜言蜜语已经无力了。
良久,微言脸上泛起微笑,透一口气道:“你们让我很早清醒。”
姚蓉意外,“你没怪我们?”
“还记得大一那年我是怎么自我介绍的?”
熟悉以后,几个女孩坐下来,开着一根手电筒,来来来,由小爱先说,她是独生女,来自一个平凡的家庭,父亲是隔壁大学教授。颜颜也凑口报告,她有一个哥哥,父母是商家,那品牌几个女孩也曾听闻,一众哗然,开玩笑地说她是大小姐。
再来是姚蓉,她说:“我爹我娘是公务员,我娘经常瞒着我爹给我零花钱,她不敢给我爹知道,怕他说惯坏小孩,可她不知道,考上大学那天,我爹塞了一张信用卡给我,哈哈,他们就我一个女儿,不疼我疼谁。”
绕到了沈微言,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颜颜催着:“微言呢、微言呢?”
“我不知道。”沈微言缓缓地说:“我只有一个母亲。有时候,她会骚扰我们的邻居,懂事开始我经常替她向隔壁的阿姨伯伯道歉,她经常打我,早午晚不分对错地打,年纪很小我便学会逃跑,跑得快,身手好,命便保下来了……有一次,她把我关起来,我很艰难地逃出来,爬墙到隔壁沈老师的家,是那位善良的小学教师救了我,他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很小便夭折,母亲过世以后,我没有父母,他没有儿女,我们成为了父女。”
姚蓉仍然记得。
所以,她擦干姚蓉的眼泪,说道:“我的家太穷太不堪,高奕不会爱我,他找欧家大小姐当女朋友,后来他见我不过是想我出卖公司,幸好当年就被你们先结束掉,我才没傻那么久。”
失业唯一的好处便是可以在被窝里睡到自然醒,爬起来看见黑眼圈,懒做早饭,又继续睡觉,家里的电话响起,定是姚蓉没挂起来,地板冷冰冰的,微言披着被子一蹦一跳去拿起话筒,贺子峰。
他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在哪?”
“我病了,要睡三天。”
贺子峰深长地“哦?”了一声,嗓音里带着怀疑,几乎听得出他想说谁相信谁就是傻子了,他很有良心地说:“我来探病。”
“不用,”微言立刻改说:“我看好得差不多。”
“那就好。”
一点都不好,太过份了,事业不畅顺竟然拿旁人消遣,她这受害者不旦因为他傲娇而没了工作,还要替他埋单,吃喝玩乐计算下来,钱被他花光,人也折腾得惨不可言。
正常人嘛,总是要在死亡前自救一下,沈微言反抗了,很严肃地跟他谈判:“贺子峰!”
先声夺人,这次她气势非常强大。
“嗯。”他耐心等待。
“那个,我申请退养。”
那边静默了好几十秒,微言差点以为他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信号断了?她探问:“喂?贺子峰,在吗?”那边发出低沉的回应以表示尚在人间。
沈微言几乎隔着电话看到他冷起脸,皱着眉。
他说:“你意思是……”
呃,其实退养是比较人渣的行为,可她的钱包无能为力了,小声说出很简单的解释:“……就是遗弃啊。”
于是boss被人公然遗弃了。
临挂线前,她听到贺子峰说:“看来你还没看我给你发的短讯。”的确几天没看了,挂线以后她掏出手机,打开,是贺子峰发来通知她上班的短讯,日期在四天以前。
这次不是要把她抓去折磨么?他终于想通回公司了?沈微言跳了起来,立刻漱洗更换衣服,甫下车便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旋转门,微言认出是被她弃养的人。
翻看腕表,剩下几分钟,要迟到了。
她纠结是追电梯呢,还是慢一班,最后不管了,快走跑上前。
先一步进入电梯的人从容地抱起手,目光淡然地锁定着她。
大清早沈微言感到很大压力。
肯定是怀恨了。
低着头按了楼层,然后想了想,转身礼貌地说:“贺先生,早安。”
静……静……静……还是安静。
楼层灯一闪一闪,电梯里只有若有若无的机械声音。
贺子峰沉默着,半晌,沈微言禁不住抬头,咫尺地对上他的目光,无处可逃。
她想起那一晚垂钓无功而回,两人坐了半天,他趁着她睡眠的时候轻浅地偷吻她,视线忍不住从他双眼移到他的唇上,心跳声仿佛残留记忆,不自觉地怦怦响动。
──“我不会停在原地。”
这是她回应姚蓉泪水的说话。
她不会把步履封在安全的土地,防止自己受到伤害。
爱,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无法开花,可她什么都没有,如果连随手拿取的勇气也失去,她便没有承诺姚蓉的资格了。
她喜欢贺子峰。
喜欢这个被她弃养的人。
一时想得出神,眼眸的聚焦点忘记移开,长久地停留在他的唇,没有眨眼,肆无忌惮地看着。
原本在摆冷脸的人被她瞧得毛骨悚然,电梯门打开,连他也忘了抬脚,直到沈微言的手机响起,她怔了怔,接过,姚蓉不知道今天她上班,问要不要替她一同买早餐,微言回应:“不用了。”挂线后手机的亮光没立刻熄灭,微言回头看了贺子峰一眼,他不理她,不要紧,那便由她说话好了,微言指尖轻点在手机屏幕上,眸子里有屏幕的薄光在闪动,她忍耐着笑意,一脸认真地给他介绍一下:“这个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汗,发现有漏句,补回
☆、第十五章、关系
重返公司,贺子峰先把被调走的周经理请回来,他自己也心灰意冷,宁愿留在小分部当主任,总比得罪瑞云的继承人好,贺子峰却不是这么看,他说:“瑞云有多久,周经理便有多久,欧易年轻不懂事,周经理大人有大量,别跟小辈计较,如果他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周经理看在家父的面上,原谅他一趟。”
“贺先生话说重了。”
周经理一切尽在不言中,拍拍他臂膀,叹道:“别怪我说话直,董事长年纪大,难免偶有糊涂,你也别放在心上。”
贺子峰回答的语调却是波澜不兴:“我尊重老人家的决定,这些年来父亲待我不薄。”
其他,并不多想。
下午让人事部开了警告信,欧易无故请假,半个月总上班时间不足十五小时,严重影响公司运作,扣减当月薪金,另每周两节重新上培训课程。
人事部把拟好的信送上来,沈微言托在手里细阅一番,简单点说就是没当场开除,不过把人打回去重练。
欧易是企划副总,若是跟着小新人混一块培训叫他面子要往哪挂?他必定不会接受,微言瞄了贺子峰一眼,他脸色冷硬,估计也不会收回决定,于是盖章送回人事部。
处理了半个月堆积下来的项目,傍晚时分,贺子峰叫沈微言去副总的办公室走一圈,回来,她依然摇摇头,欧易根本就没回公司。
他穿起挂在架子上的西装,说道:“今晚要去一趟酒会。”然后想起地从裤袋拿出一张支票招手,微言茫然地接着。
“这……”
贺子峰漂亮的眼眸里泛起笑意,“还你啊。”
不然真不知道会被记恨多久,他可不想跟着他的不是助理而是背后灵。
沈微言感动得快哭了,脸上登时抹去暗哑扬起光彩,眸子发亮地问:“真的?”贺子峰含笑点头,作为一个助理她的薪金偏高,他了解过她的背景,同另一个女孩合租房子,实在花不了多少钱,他不明白她视财如命的性子是怎么来的?
捏准这致命点,不得不说……有点恶毒地想看到那个被捉弄的表情。
微言收好,不忘扳指头计算:“吃了我十八顿,差不多。”转头又伸手说:“利息呢?”
“什么利息?”
“报复啊,报复耍我啊!”
贺子峰哭笑不得,握住了她伸出来的双手,他手劲大,微言一时挣不开,掌心的温热顺延地把她双手也包裹着,他垂眸慢慢地说:“相对那叫公平,超出那叫无赖。”他环臂紧搂着她,沈微言没料到他突然有这样的举动,来不及反应前,呼吸渗入一阵淡淡的薄荷香气,耳边传来他清冷的嗓音:“报复是什么,你懂不懂?”
沈微言头脑晕乎乎地,好像神经思路都被人用线拉扯着,不由自主。
良久,忍不住笑了。
真正的报复高手,是拿取点滴,缠上他终身十倍十倍地讨回来。
她转身把手伸进他的大衣里,点了点头,明白。
贺子峰这趟回来,公司的同事们不敢开口问当中发生过什么事,却在背后窃窃私语,沈微言发现走到哪都有人聚着八卦,她一来人便散开了。
有一次在茶水间还听到两个同事说出最关键的几个字,继承人。
“为贺先生发信的蔡主任会不会被欧副总记恨?欧易是将来瑞云的老板,咱们做事也要谨慎点,不能得罪他。”
“可惜了贺先生,在公司这么多年也拼不过刚毕业的小子。”
其实沈微言也模糊地猜到,贺瑞云选择的继承人不是儿子贺子峰,而是那个爱玩爱闹,没干件正事的外甥欧易。
“没办法,听说贺先生……”
她压低了声音,沈微言把耳朵凑过去,听不清楚,只从门缝中看到女同事一脸惊讶,小声地感慨:“怪不得。”
“狮子气得跑掉了,到现在也还渡假没回。”
沈微言把泡好咖啡端进办公室,贺子峰从文件中抬头,接过将就着苦涩喝了半杯,旁边的沈微言这才蓦然想起来,“啊,贺先生,我忘记放糖了。”
贺子峰瞧了她一眼,放下杯子,扔掉握着的签字笔,伸手把她拉进怀里。
“我是你男朋友,刚才你叫我什么?”
呃,习惯改不过来,在他不满的目光下,沈微言困难地唤:“子峰……子峰。”
对方却似乎仍不满意:“我的名字只能叫一次。”
“为什么?”
她会意不过来,试着喃喃地唤了几遍,语速加快一点……忍不住笑倒,这名字果然悲剧了。
总算和他正式开始,没有说我爱你,没有说我愿意,只是上班时,偶尔他会开车来接载她,哪天过了时间没来,也会在大楼外看到他故意徘徊,直到她出现,默默地拉过她的手一起进入大楼。
同事们立刻知道两人的关系。
罗经理敲着桌子抿嘴笑,揶揄道:“难怪当初就把人预定下来,原来是早早动了心,贺先生感情跟工作效率一样的高。”
贺子峰知道她向来牙尖嘴利,这么句说话已经是口下留情,欧哲旭要回来,她才有这心思拿他们开玩笑,沈微言却听得出神,的确如罗经理所说早有预谋,是贺子峰亲自把她留下来成为助理。
第一眼被看中,这就是一见钟情?
电光石火间被秒上,这种爱居然不是遥不可及,兴许她也是一见钟情,贺子峰以前,她曾迷迷糊糊地喜欢过高奕,后来回忆起,高奕的温柔似乎每每带着刺,和他性格迥异的贺子峰,拒人千里,反之让她找到失去多年的安心。
没多久,第三封警告信开下来,夹在其中的蔡主任脸有难色,公司定下的规章,严重违反者三封警告信开除,开除一位副经理容易,可没有贺瑞云亲自下达命令,哪有开除未来的继承人这道理?他带着信来到贺子峰办公室外愁眉苦脸走来走去,几度想敲门,又把手收回来。
这为难的样子被沈微言看到,她进办公室放下新的活动项目书,然后站在门边唤道:“蔡主任,贺先生请你进来。”
他脸色难看极了,犹豫地不知该咋说。
沈微言也不耍他了,笑着取过他手里的信,“贺先生不在,这封信是?”
“第三封警告信。”
“盖章么?”
“盖了。”
微言理解,虽然他不过奉命行事,但也担心将来情势变动受到牵连,微言想了下说:“辛苦你,这信由我来处理。”
蔡主任现起喜色,“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
她收下信,考虑是否要亲自走一趟,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是刚下机的欧哲旭,沈微言有如苍海抓到浮木,欢呼:“狮子!你终于回来了!”
他笑了开来,“给你们带了手信,不会白想我的。”
“谢谢。”
欧哲旭听出她语气里的沮丧,“有话想跟我说?要紧么?”
“还是你上班后再慢慢说。”
“今晚约了子峰喝酒。”
沈微言有点尴尬:“其实他也约了我。”
电话那边恍然大悟:“他说今晚要把女朋友介绍给我们认识,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沈微言含笑应是。
傍晚收拾了包,被小秘书留下来聊了几句,去停车场的路上贺子峰没耐性的电话先响起,“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迟到十分钟了。”
作为新任女朋友,拿姚蓉的话说,起码也得让男朋友等上一个小时,区区十分钟已经下手没那么狠了,沈微言想着想着,禁不住失笑。
“迟到很好笑?”
微言应道:“我已经到了,很快。”
远远看见贺子峰的车停在一旁,她正想跑过去,平静的停车场倏然开来一辆黑色的车,它在沈微言仍未来得及反应前猛然撞向前,发出了好大一声响,把沈微言都震呆了。
受到突如其来的撞击,车上的贺子峰握住了方向盘,来者似乎只是想恐吓一下,没有更激烈的行径,他推开车门扔掉手里的烟蒂,直接走过去。
贺子峰降下车窗,脸色如常,从容地开口。
“很久没见,你用这方式打招呼,欧易。”
欧易把信件扔回去,不怒反笑:“杨子峰!既然走了干吗要回来?你要么让舅舅开信,不然我不会接受,还你。”然后上车扬长而去。
沈微言静静地伫在哪,欧易是来警告他知难而退。
可是……杨子峰?
车门打开,“微言。”
声音把沈微言叫了回来,她吓了大跳飞快跑过去紧张地问:“撞到哪里?有没有受伤?觉得怎样啊?”
他却答非所问,居然很精神地要跟她算帐,“十五分钟,迟到十五分钟了。”
“有空还你啊。”
她仔细检查他的额头眉眼,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贺子峰忍不住攥住了她的手浅笑:“别动,没受伤。”
她疑惑地问:“真的?”
“把我撞伤了他便犯法,他不会那样做。”
沈微言没好气,“刚才他已经犯法了。”算了,不跟他争论,她伸手,“你精神不好,换个位置,让我开车。”
贺子峰却坐着没动。
“……”
晚间的聚会只好取消,沈微言把贺子峰送去医院,扭伤手腕,在微言的强烈要求下顺便做个ct,贺子峰推不过,无奈接受。
长廊走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沈微言回头,就着灯光是气急败坏的欧哲旭,“子峰怎样了?”
“别急,医生给他涂药膏,现在他在里头闹脾气。”沈微言苦笑:“本来他坚持回家泡热水,多没常识啊。”
最后伤了一只手战斗值大降,两招内打不赢,被她载到医院了。
欧哲旭这才松一口气,笑说:“走,咱们去买吃的,别管他。”两人走到外间,买了面包咖啡,她把咖啡给了欧哲旭,面包却握在手里没吃,欧哲旭瞧了她一眼问:“给子峰的?”
微言点点头,“他一定饿了。”
原打算等欧哲旭回来,让他调停贺子峰和欧易之间的纠纷,这是最好的做法,没想到被欧易早一步撒野。
“这也好,再多的劝说也不比让他亲眼看真,不然疯子只会盲目地支持贺伯父做的决定,明明知道那很不智。”
欧哲旭看来也是被那顽固的贺子峰气到了,脱口说出那么难听的外号,可是微言不懂,低头想了片刻,依然难以揣摩,无法理解,终于禁不住问他:“狮子,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贺瑞云选择的继承人不是贺子峰?为什么贺子峰即使受委屈停职抓了她一起去吃喝玩乐发闷气,也不改去争取,他根本就不像会退缩的人,为什么欧易喊他……杨子峰?
天气已经没那么冷,欧哲旭坐在休憩椅,双手搓着空瓶罐。
夜深人静,声音份外清晰,欧哲旭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这原本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只不过我们谁都禁言,看来欧易把它带到公司了。”他转头过来问沈微言:“你也听过?”
微言摇摇头,她仅知道继承人或许不是贺子峰,其他还真没听说过。
欧哲旭忽尔问她:“微言,你说,人能不能找代替品?”
相同的问题,罗经理给的答案是,可以,失落的时候找个人寄托感情,都是差不多。
沈微言意外这个没来由的问题,认真地想了很久,“不可以,那样的爱太糊涂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
沈微言没准备之下,他叹口气说,贺子峰是弃婴。
贺家花匠老杨收养的弃婴,没有姓氏、没有名字,老杨去世后,贺太太一度考虑收养,当时她已经怀有身孕,为免对亲生孩子不公平,这念头被她打消了,贺子峰同样寄住贺家,第二年,她生下一个女孩。
微言曾在生日宴上见过那位美丽的贺太太,不禁说:“她是个非常幸福的女人……”话音被她煞住,微言顿了顿,奇怪地问:“那么她女儿呢?”
“养到几岁,被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抱走了。”
“啊?”
此后陆文婷昏昏沉沉,几度自杀,几度被救回来,直到贺子峰成为她的养子。
“子峰长相讨人喜欢,他贴心、乖巧、懂事,而且在贺家长大,是不二的人选,那一年贺太太的生日宴上,他带着贺姑姑为他备好的礼物,在大家的见证下,送礼。”当时欧哲旭也跟着长辈们出席生日宴,送礼那一幕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其实送的是他自己。
欧哲旭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