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拿二百万两银子换我?”
可没想到朱允炆却深深地盯着她说:“他就是要换你。”
她登时震住,“这、这不可能……”
金城绝竟然肯用二百万两的巨资来交换一个她,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他从朱允炆那里听到她可以博古通今吗?
“你想和他走?”朱允炆见她半天不说话,更加激动地高声问:“你真的想和他走吗?”
“当然不是!”回过神,谢萦柔立即大声说:“奴婢只在宫里,哪儿都不会去的。”
朱允炆这才轻舒一口气,“好,有你这句话就好,朕也不会答应将你交出去的。”
闻言,皇后皱着眉说:“可是万岁,前线的军饷……”
朱允炆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口气冷硬地怒答,“朕不会拿萦柔去换那二百万两银子!这件事不许再提!”
当着外人面前被斥责,皇后嗫嚅了下唇,没有再出声,眼里除了愤怒悲伤,还有一点微弱的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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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已经三年了。
三年了,她穿越时空,莫名其妙地坠入明朝整整一千多个日夜,随着靖难之役逐步升温,她平静的生活也渐渐崩坏。
谢萦柔发誓绝不再接近金城绝,这样至少可以远离一处是非,但天总是不从人愿,几天之后,皇后便又要她送信给金城燕,这一次送信的地点就是金城阁。
她苦着脸讨饶,“娘娘,可不可以换个人去?我怕见到金城绝那个人,怕到时候又让他生出什么是非……”
“不,本宫只信得过你。”皇后的态度异常坚定。
她没办法,只好照办。
只是路过一家酒肆时,忽然见几个外国人骂骂咧咧地从里面走出来,像是很生气,接着店铺里的伙计也跑出来,不甘示弱地扠腰大骂。
“没钱吃饭还敢硬闯?看你们金毛碧眼,大概都是妖怪!”
正在犹豫是否要过去当个翻译调解一下,却见萧离从斜对面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大人,快替小人做主!”那伙计冲上去就是一古脑的告状。
那几个外邦人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也看得出来萧离是个宫,于是也想跑过来解释,两边人这么撞在一起,几乎又要动起手来。
萧离脸色一冷,大声说了一句,“埃拉夫油!”
“天啊,他居然……”谢萦柔在一旁听了,冷汗登时直直滑落,心中大叫“不好”,恨不得立刻飞身过去捂住他的嘴。
几个外邦人听到萧离的话之后先是一怔,接着便指着他,当街狂笑不止。
萧离和属下都觉得莫名其妙,他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四周,恰好一眼就看到谢萦柔,便唤道:“谢姑娘,麻烦你过来一下。”
她马上低头,想装死的钻进人群中,但是才转身,萧离就挡在她身前。
“你跑什么?”看她的行为活像只耗子似的,他索性将她的脸托起,发现她表情有异,有些了然的病计鹧邸!澳蔷浠笆鞘裁匆馑迹坎皇悄愀嫠呶业哪歉鲆馑迹俊?br />
“……不是。”哎呀,怎么偏偏在两人感情稍微好一点的时候,让他遇到外国人啦……
“那是什么意思?”轻掐她的脸,他的声音带着威胁,手劲却很轻。
“是……我喜欢你。”
一瞬间,四周一片死寂,就在谢萦柔以为萧离要一拳把自己打倒在地时,忽然听见他转过身,大声道:“来人,把这几个番邦人带回去,我要亲自审问!”交代完便放开她,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去。
这让谢萦柔万分不安,想追过去和萧离解释,但又想起皇后交代必须在日落前把信送到,于是她一咬牙,忍住追去的冲动,快步往金城阁冲。
本来她想,只要把信送到金城阁的门僮手上就行,但没想到上次引领她上楼的那个管事却坚持要她亲自上楼。
她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却没有看到金城燕的影子,正在奇怪,身侧却突然有个人影如鬼魅般欺近,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难道万岁答应我的要求了?”那清幽的笑声立时让谢萦柔打了个寒颤。
“放手,我只是来送信的。”她试着挣了挣,没有挣开,但她没有表现得惊惶失措,只是冷着脸命令。
“果然有胆色,难怪万岁那么宠爱你,二百万两都不能让他动心割爱。”金城绝这才松开手。
在他松手的瞬间,她立刻旋身,并退了几步。“你……为什么要对万岁提出那样的要求?”
他轻笑,“因为我很喜欢你,不行吗?”
“喜欢到要用二百万两买我?不觉得太贵了吗?”
挑起唇角,他不疾不徐的回应。“我想要的东西如果可以用钱买到,我就会不惜花费重金。”
“你以为所有东西都可以用钱买?”她鄙夷地看着他。
“直到现在还没有我用钱买不来的东西。”他顿了顿,“但是显然你可能会是第一个意外。既然萦柔觉得用钱买你是侮辱,那么用人换呢?你肯不肯?”
“用人?”她面露狐疑,“什么人?”
“我。”他笑得猖狂,一个欺身便再度环住她的腰,这一次,他的脸与她近在毫厘,彼此呼出的气息都可清楚地感觉到。
谢萦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露丝毫慌乱之色。“金城公子是在和我表达爱慕之情吗?但是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可以担得起您这份关爱,只怕您是表错情了。”
“也许吧。”他像是在试探她底线似的,再靠近她一寸,以火热又暧昧的低语在她面前说:“但是我很想知道,表错情之后的结果是怎样的……”
说完,他的脸倏然压下,但谢萦柔早有准备,马上撇开脸,他的唇就落在她的耳垂上。
那一瞬间的冰凉触感如电般让她浑身一颤,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下一秒抬起脚,狠狠地踩向他。
金城绝闷哼一声,松开手,但难得的是脸上还能保持优雅的笑。“原来是只凶狠的小野猫,这样更好,我喜欢女孩子有个性一点,不要唯唯诺诺的。”
“这封信交给你妹妹,我走了。”她气红了脸,将信用力丢到他身上,甩头就向外走。
可身后的男人还在说:“要怎样才能让你动心?或者,你希望能做朱允炆的皇妃?”
“少胡说八道!”谢萦柔回头瞪了他。一眼,“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耍心机的小人!”
“不喜欢我,难道要喜欢木头吗?”
这一问,让谢萦柔想起萧离的脸。萧离,萧离,她刚才无意中伤害了他,要赶快去道歉才行!
于是她飞也似地跑出金城阁,自始至终都不晓得,金城绝在看到她匆促离去之后,更加诡谲的眸光。
第六章
我曾杀人无数,但是却为了她第一次学会救人。即使全天下的人都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动容分毫,但是见到她的眼泪的瞬间,我却不能漠视。为了她,背叛了燕王,我无悔。
——萧离语录
北镇抚司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来的,但谢萦柔不一样,她曾经和萧离一起来过,所以有许多人认得她,再加上她掏出宫里的腰牌,所以向来严防死守的大门就让她轻而易举地进去了。
“萧大人在东南边的房里审问犯人,姑娘还是先等等吧。”一个锦衣卫这样答复她。
“哦,好,我就在这里等吧。”她很怕看到萧离横眉竖目,满面狰狞审讯犯人的样子。以前从书中和电视里,她看过太多关于锦衣卫如何残酷审讯的资料,不想自己因为看到那些血腥的画面,而毁了萧离在她心中的印象。
她是在萧离上次带她看大米的那间房里等他的,屋内还有一部分大米,但已经没有上次多了,想来那个笨蛋是真的把米拿去换银子。屋子里的陈设之简朴,比起刚才豪华精致的金城阁来说,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在外屋转了好半天都没有等到人,就无聊地踱步到里屋,才想着该怎么打发时间,外面就有脚步声传来,她一时玩心兴起,想吓他一跳,也希望这样逗他能让他忘记刚才的丢脸事情,于是她一转身,躲到里屋的房门后面,没想到进来的人却不只萧离一个。
“这里说话方便吗?”另一人是个年纪很大的太监,声音尖细,谢萦柔透过门缝,一眼便认出那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崔公公。
他来找萧离做什么?
萧离淡淡地说:“在我的地盘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公公忙道:“事关机密,总是要小心防备才好,我当然也知道萧大人是绝对靠得住的,否则燕王怎么会那么信赖你呢?”
听见这话,谢萦柔的心立刻向下一坠,原本不想面对的,在这一刻也似乎不得不面对了。
“王爷那边有什么消息,你就快说吧,你我在这里密谈太久,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萧离清冷的声音又起。
“王爷说,此时我方尽占上风,计划短则半年,多则一年就攻下应天,朝中还有些碍手碍脚的人,希望大人能帮忙除去。”
“王爷指谁?方孝孺、黄子澄他们?”
崔公公摇了摇头,“王爷说那些不过是读多了无用书的酸腐文人,满脑子忠君爱国、仁义道德,不足为惧,倒是兵部侍郎、刑部侍郎以及户部尚书,这些人一直和王爷作对,又是万岁的心腹,如果能把他们除去,对万岁定是个沉重的打击。”
“知道了。”萧离依旧淡淡地回应。
但这三个字中暗藏的杀机却让谢萦柔浑身轻颤,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使她不小心踢到了身边的椅子,即使是轻微的响动,依然让萧离警觉地看向这边。
“怎么了?”崔公公也吓了一大跳。
“没事,大概是耗子又来偷粮食了。”他没有任何动作,调回视线继续说道:“你走吧,事情我都知道了,带话给王爷,这几日我会办妥。”
谢萦柔浑身发冷,环臂抱紧自己蹲坐在地,听见“嘎吱”的开关门声,过了好一阵,才勉强冷静,缓缓地站起,不料一抬头,不由得呆住。
萧离就站在她对面不过两步远的地方,面色淡漠地瞅着她。“你藏在这里做什么?”
她的脑中霎时空白一片,她还没想好该怎样面对这个确定是敌人的萧离。
“……我在等你,想和你道歉。”末了,她只是傻傻地说出初衷。
“不需要道歉,我也不生你的气,你走吧。”他硬邦邦地下逐客令。
低着头向前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犹带一丝希冀地问出口,“萧离,你要替燕王去杀人,是吗?”
他抿紧嘴角,眸色更黯了,“这与你无关,若是再多问,你就不要想离开这里了。”
“你想杀我灭口?”看着他,她觉得失望又心痛。虽然他们认识时关系不是太好,可这阵子相处下来,不也已经可以算朋友了吗?她给他帕子,他替她编笼子,难道这些,还比不上那个遥不可及的燕王吗?
她凄然一笑,“前几天我还说要和你做朋友,结果今天你就要杀我灭口,这个世道真是可笑。但是萧离,别让双手沾染太多血腥。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不想看你沦为燕王手中的一颗棋,将来他登基为帝,可以修改明史,而你却会被说成杀人凶手,为后世唾骂。”
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失望让萧离心一紧,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这样他就不必再担心她会因他而受波及了,这是个拉开彼此距离的好机会,是他能保她远离这淌浑水的契机,于是他冷冷地看着她。
“天下大事面前,你我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燕王于我有恩,有恩不报的人比畜生还不如,一样要遭到别人的唾骂。”
“那不一样啊!”她急切地说,下意识想拉住他,可却被闪开,她眼神一黯,站在原地,用恳切的眼神看他。“你现在如果帮建文帝,就是正义之师,如果你帮燕王,就是反贼了。”
“你也说燕王将来登基称帝会修改明史,我未必会被说成反贼。更何况,一个虚名对我来说本就无所谓,当锦衣卫的人还怕被人骂吗?”
“你怎么……这么死脑袋!燕王对你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效忠他?难道万岁有什么地方亏待过你吗?”她激动地大骂,眸里泛出水光。
萧离的嘴唇翕张了一下,最终将视线调往别处。“忠臣孝君,一身不二许,我既已先跟了燕王,就不会再许身万岁。”
她忧伤地望着他,知道他就如离开弓弦的箭,一去绝不回头了。
“……那你就杀了我吧,反正我回去有可能会告密的。”她定定的看着他,眼里写着坚定。
迅速回过头,萧离凝视她许久才说:“你走。”
闻言,谢萦柔还没来得及诧异,房门便条地被人推开,一道尖细的声音立时刮进耳里。
“萧大人,不能放她走,她若回宫,你我都会没命!”
萧离浓眉立时一凝,“你怎么还不走?”
崔公公反手关上门,紧张的压低声音,“萧大人,你不要聪明一世胡涂一时,这个丫头是万岁的心腹,回宫之后肯定会把我们供出来的!不能留她活口!”
他说话的语速非常快,那尖锐的声音刺得谢萦柔耳朵生疼。
然后,她呆呆地看着萧离一步步向自己走近,感觉得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再然后,一方帕子突然覆到她脸上,空气里倏地飘起一阵浓厚的腥味。
颤抖着手拿下帕子,谢萦柔呆呆地看见崔公公咽喉中剑,睁大双眼倒下的模样,想叫却叫不出声,完全被吓住,只感觉到有人在她肩膀上用力一推,低喝了一个字。
“走!”
接着她就被他从屋里猛推出来,房门倏然关闭,里面比死还要寂静。
她呆呆地抓着帕子定在原地,脑中空白一片,直到有个锦衣卫好奇地过来问:“谢姑娘,还没有看到萧大人吗?”
她这才惶然醒悟过来,头也不回地疾步跑了出去,眼泪控制不住的奔流。
她早知道这是个腥风血雨的时代,也深知大开杀戒的最后一刻还没有到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真正面对最黑暗场面的瞬间,她还是没办法平心静气。
萧离没有杀她灭口,而且还为了救她杀了那个崔公公,不会惹祸上身吗?他该怎样掩饰,怎样向外人交代?
朱允炆那里,她到底该不该说燕王命令萧离去做的那些事情?如果不说,会有很多人死于萧离剑下,但如果说了,死的就可能是萧离。
她怎么能……怎么能让萧离去死……
就这样心绪纷乱的无声掉泪跑了很久,直到自己筋疲力竭的时候,才看也不看地在一旁的台阶坐下。
没多久,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她听见有人在问:“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所以她呆呆地抬起头,依稀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不一会儿工夫,便被人握住双手,然后一道温柔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萦柔,遇到什么事了吗?”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人,看着那张俊美温柔的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不想说吗?那么进来陪我喝一杯吧。”
她被拉着进了一座很漂亮楼里,一杯酒被端到她眼前,她机械性地喝下,辛辣的味道立即窜入咽喉,让她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只轻柔的手在她背后拍打着,“要听个故事吗?”
“好啊。”她含含糊糊地回应,“要是好听的故事,不要杀人的。”
那人一笑,“不杀人的故事还会是个好故事吗?好吧,我尽量少讲血腥可怕的事情,只是这个故事的确算不上美妙。”
“许多年前,有一片海岛,海岛附近有四个小国。之所以说他们小,是因为和中原大明比起来,他们的国土总和还不到大明的四分之一,虽然这四个小国彼此牵制,也各有矛盾,但臣民生活得都还算安逸自在。
“许多年后,蒙古人中的英雄带着数十万大军铁骑远征海外,路过这四国时,恰逢这四国国力最弱的时候,于是成吉思汗就一举踏平四国的土地,从此,这四国从历史中完全除名,再没有人提起,而这四国的后人就只得飘零海外,寄人篱下,孤苦无依。”
谢萦柔只是静静的听,没有说话,心情却渐渐平静,脸上也回复了些血色,那人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这四国的后人中,也有不甘心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的,他想:既然祖辈可以创下那样辉煌的基业,为什么他不能?于是他从最苦的事情开始做,扛米袋、参军,也曾经为了让小妹吃到一顿她喜欢的白米饭,辛辛苦苦彻夜为有钱人家的少爷赶写诗文。终于,渐渐的,他长大了,财富也随着年纪越来越多,但是心中却很寂寞。”
就算她再迟顿,听到这里,也该知道这个故事的主角是谁了。“他不是还有妹妹?”
“是啊,那是他最亲的人了,但是妹妹早晚有一天也会嫁人,到最后剩下的还是他一个。萦柔,这样的人不可怜吗?”
倏然间,她的脸颊被人托起,那双幽亮如星子般美丽的眼,与她的紧紧对视。
“所以,他很需要你,你又怎么能拒绝他呢?”
她有些被眼前这双眼蛊惑了,也被那个温柔的声音包围了。
无论是在几百年后的世界,还是建文三年的大明朝,从没有人这样明白地表达过需要她,这样赤裸裸地向她坦露情意。
“金城绝……”她幽幽叹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回复清明,“你的故事很好听,也很感人。”
金城绝轻轻摩挲她的脸庞,眼中有着对一切誓在必得的决心,而那一切,自然包括她。“这不是故事,你如此冰雪聪明,应该知道我说的就是我自己。”
“我能猜到,但是,我不认为这个故事该与我有关。”
“本来或许和你无关,可是在我遇见你,发现你的不凡之后,就想让你和它有关了。”
拉开他的手,她问得犀利。“为什么?你该知道,我不可能信你会对我这貌不惊人的小宫女一见钟情,所以,是因为我能预知世事吗?”
“萦柔萦柔,你不该因我的背景就全盘否定我的心,这对我来说并不公平。”金城绝眼中流光一闪,蹙起眉,很是伤心。
他是一湖春水,在烈日下泛着诱人的波光,即使是一个简单的皱眉,也是风流俊逸,别有风情。
谢萦柔其实没想问出个答案,她知道,若这个人自己不说,谁也别想摸透他的真正心思,所以只是敷衍的响应,“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
见她起身要走,金城绝忽然从后面拉住她,“别让我等太久,萦柔,我近日可能要离开应天,如果你想逃开日后的决战,你知道我可以带你一起走。”
他握住的不是她的手掌,而是她的指尖,轻轻擒住,却让她不能轻易挣开。
“萦柔,这算是你我的一个约定,你要记在心里。”
说罢,他忽然低下头,轻吻住她的指尖,没有攻击,但是足够霸道。
谢萦柔并没有避开,只是下意识地望着另一只抓着巾帕不放的手。那帕子很眼熟,前阵子她才丢在一个男人身上,说好不准还的,没想到他仍是退回来了,还是用那般血腥的方式。
她曾经想和那人定下朋友之约,被笑幼稚,如今,却有个捉摸不定的男人愿意与她定下生死之约。
她该答应吗?能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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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谢萦柔一直是浑浑噩噩的,脑子里挤满了许多人的脸和未来会发生的事,每天不断地占住她的思绪,怎么地无法睡好。
因为一直称病没有去给朱允炆上课,终于有一天,朱允炆带着萧离一起来看望她,一同来的还有太医院的首座大人。
“萦柔,你怎么会突然生病呢?你看朕最近跟着萧离练功夫,连咳嗽都不会了,所以朕带了萧大人来,想让他也教你一些简单的强身健体招式。”
她强撑着笑回应,“奴婢可不敢练功夫,万一练得粗手笨脚,打翻了盘碗怎么办?”
“赵大人,你要仔细诊治,如果诊错了萦柔的痛,朕一定不会轻饶。”朱允炆的口气非常严厉,赵大人连忙称是,开始为谢萦柔仔细把脉。
终于,他把完脉,和朱允炆说了几句宽心的话,说她不过是劳累过多,又忧心如火,内焚五脏,导致气血不畅云云。
趁朱允炆聆听赵大人诊断的时候,谢萦柔飞快地打量了一下萧离,他看起来和过去没有太多不同,只是当她望向他时,发现他也在专注地看着自己。
于是她别过脸去,躲开他灼人的目光。
想了这么多天,真对上了,她还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
朱允炆听完太医的说法,马上说:“看来是朕不好,给你派了太多事情,把你累坏了,从今以后,这宫里宫外你可以自由出入,也不必专职做任何事情,就好好休息休息吧。”
她强笑,“万岁不要太纵容我,已经有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了。”
“不必在意他们的话,他们不过是嫉贤妒能的小人罢了!”他恨声道,“倘若有人说你的坏话,你就直接告诉朕。”
“是,那奴婢到时候可就要放肆了。如果得罪了哪位大人,萧大人还要罩着我啊。”
她故意开了个玩笑,想看看萧离会怎么响应她,却听见他冷淡地回答。
“谢姑娘有万岁保护,不需要萧离这样的小人物。”
闻言,她的心顿时冷了。
这算什么?保她一次后,就要切割出两人的距离吗?这是对她仁至义尽的意思吗?
正巧坤宁宫的一位小宫女来传话,说皇后请皇上到前殿,朱允炆犹豫了一下,柔声说:“萦柔,你和萧离先说说话,朕去去就来。”
他走后,只剩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闭着眼睛装睡的谢萦柔忍不住了,睁开眼,看到萧离依旧注视着自己,不禁心头火起。
他想保持距离,她不就不和他说话了吗?干么还一直杵在这里不走?她也是有骨气的,要当陌生人,她一定可以做得比他好!
“你不必为了万岁的命令站在这里,你要守的是万岁,不是我。”她瞪着他,“我睡觉的时候也不想别人看着我!”
面对她的愤怒,萧离只是默默接受,任由心像被火焚烧着那般疼痛。“你要小心,燕王可能会派人杀你。”
她一愕,坐起身,“为什么?”
“因为万岁。”
“什么意思?”她皱眉。
“万岁待你与别人截然不同,燕王那边认定你是万岁的罩门,杀了你,会重挫万岁的心。”
她怔了怔,随即苦笑。“原来我这么重要?那燕王会派谁来杀我,你吗?”
他摇摇头,“燕王可能对我已经有所怀疑。”
“为什么?”她立刻想起那日之事,“因为崔公公?”
他默然无语。
这样就是默认了。“崔公公的事情,你怎么处置的?”
“别忘了我的身分。”
是啊,他是北镇抚司统领,只要胡乱安一个叛臣乱党之类的罪名上报,一条人命就算是交代过去了。
她低叹,“对你来说,杀一个人真的好容易。”
“……我不会杀你。”
她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他眸中闪耀的点点火光,那是她所熟悉的,他对她特有的注视。“真的?”
他望着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天她离开北镇抚司的时候,他也在第一时间跟上。
明明知道该就此划清界线,偏偏见了她的泪,他脑子里就只剩一个声音——不让她哭。
可是那时她必定不会想见自己,所以他只能在她身后暗中保护,本来以为她会回宫,没想到她选择的,却是金城绝的华楼。
他在那一刻懂得了嫉妒,嫉妒金城绝可以在她脆弱的时候贴身守候,但是下一瞬又不禁自嘲,这样的结局不正是他要的吗?
只要她平安,怎样都好,何况留在金城绝身边,绝对比和他一起安全。
所以他压下一切不该存在的妄想,说服自己那阵阵的心痛和心酸很快就能忘,一步步地走回北镇抚司,走回那个绝情忘爱的牢笼里。
只有这样,才是对她好,所以他必须这么做,至于心痛和其他无法言说的,也都不必说了。
“那……你可不可以也不要去杀那些人?他们也有妻子儿女,父母兄弟。”谢萦柔看得出他对她的不同,忍不住更进一步的要求。
“不能。”
他冷硬的回答使她眼中流露出失望的黯然,她多希望能听到他对她说可以,听他说——为了你,我愿意不乱杀无辜。
“我已经背叛燕王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燕王救过我的命,当年若不是他,我已死在远征蒙古的路上,他也救过我全家,我母亲死时,他出钱帮我发丧,在北平圈地设为我家祖坟。”
闻言,她顿时无语。身受朱棣这样的大恩,他怎么可能不死心塌地?
“萧离,我不在乎燕王是不是要我的命,但是我不想看你为他送命,你明白吗?”他的选择她懂,可是她的担心他懂吗?鼻子一酸,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下。
以前她从不哭的,即使当时发现自己身处大明,她也没有因为恐惧而流泪,但是这一次,她却无法抑制心中的惊惧,因为她无法阻止悲剧发生,因为她知道萧离再多走几步,就可能陷入死亡。
萧离默默地看着她,很温柔很抱歉地看着,最后像是忍不住了,霍地走上前一步,伸出手将她眼角的泪珠抹去,轻轻说:“不要哭,我没关系。”
这句没关系一出,谢萦柔登时哭得更凶,泪也掉得更急。
他没关系,她却很在乎啊!为什么这样温柔的人要被迫做那些残忍的事呢?为什么他一定得为了别人去赴死呢?难道就不能为了谁好好活着吗?就只能轻描淡写的说着没关系,一个人在杀与被杀的轮回中孤独死去吗?抓着他的手,她哭得像个孩子。
忽然,外面传来朱允炆说话的声音,两个人几乎同时一震,迅速放开手,那一瞬间,温度也从两人的指间抽离。
她在萧离眼中看到自己失望的表情,而他,是否也能从她眸中看到同样有些黯然的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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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酷热过去后,就是清冷的秋季了,瑟瑟秋叶飘落之时,周围的气氛逐渐变冷,而燕王朱棣和皇帝朱允炆的这场叔侄皇位争夺战,也进入胶着阶段。
朱棣不愧是朱元璋儿子中最能征善战的一位,他的大军所到之处所向披靡,若不是朝廷兵多地广,总能在他撤军后又将失地夺回来,也许这场战役不会拖这么久。
也因此,之前那些曾一度想求和的文臣武将渐渐没了声息,在这样的拉锯战中,谁也说不好到底最后得胜的到底是谁。
然而,在此同时,应天府中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却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了——
朝廷的几位官员先后离奇遇害,凶手犯案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朱允炆大为震怒,几次下令锦衣卫彻查,却毫无结果,很明显,这些暗杀事件是燕王的人干的。
外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折,但谢萦柔是心知肚明的。
每次看到萧离若无其事地教朱允炆练武,她就会忍不住去看他的手——那双手很干净,大而有力,他就是用这双手结束那些人的性命吗?
她现在的工作真如朱允炆所说,越来越轻松了,就连笼中的丘丘她都可以不去看管。
她不知道朱允炆这样安排会否让皇后有意见,但也渐渐感觉到皇后对她的态度有了变化。
以前皇后很喜欢和她聊天,听她讲一些在古人看来很离奇古怪的事情,有时候甚至会开怀大笑。
但是这半年里,皇后的笑容却越来越少,每次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彷佛有什么话想说,又不能说出口。
与此同时,丘丘,这只当初无意中一起随她跌入明朝的仓鼠也越来越倦怠,越来越没有精神,她明白,丘丘的大限之日恐怕已到。
这只本应在未来才被人发现的啮齿类小动物,与牠同类的平均寿命不过是两三年。当她在明朝生活到第三个年头的时候,牠,也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一直以来,丘丘都是她的精神寄托。当年在她最茫然无措的时候,与丘丘一起遇到了到宫外出游的皇后,到底都是天真烂漫的少女,皇后一眼就喜欢上丘丘这只罕见的仓鼠,于是连同丘丘一起将她安排进宫中,到自己身边服侍。
有一次,燕王派来的刺客要刺杀朱允炆,丘丘大概有发现异样,反应异常地上窜下跳,被她无意中发现了藏身暗处的刺客,立刻将附近的侍卫偷偷找来,一举将刺客擒拿。
朱允炆又惊又喜,将她奉为救命贵人,对于她来说,丘丘更是她的“贵鼠”,即使牠不会说话,却像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在她寂寞伤心时,会一直用那双滴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她,似在安慰。
牠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知音,而今,这个知音却要离她而去了。
当某天清晨,最后一片枫叶从树上坠落时,谢萦柔发现丘丘安详地睡在笼中,再也不像平日那样活蹦乱跳地踩着笼中的转轮奋勇向前,她轻唤了几声,牠都没有反应,颤抖着打开笼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