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拇指在红色按键停留了一下,他转头对乐怡说,“你把带子收拾好,我接个电话。”
“都做完了?”
“嗯,你看看吧,不合适明天可以改。”
贺承伦走出门接电话,乐怡坐到电脑前,滑动鼠标。
“瑜瑶,你怎么还没睡……”
乐怡突然听不真切屏幕上被采访者说的话,她将鼠标点住声音,拉大。
画面、节奏、配乐、字幕,无可挑剔。
她专心致志的观看剪辑好的片子,心中赞叹,没发觉贺承伦已打完电话进屋。
“声音开这么大。”
她降回音量,“听得清楚些。”
他看了看她,动手关电脑,“走吧。”
凌晨三点,宽阔的马路畅通无阻,车灯的光洒在雨后湿润的路面,白茫茫的一片亮,放射寒意。
暖风吹着,乐怡还是微微打了个冷颤,贺承伦伸手从后座拿了件外套给她。
乐怡披上,瞅了眼窗外,“你拐错了。”
他目视前方,“没错,我们先去医院。”
“医院?用不着。”
见他并无改变方向的意图,她只得又表明,“真用不着,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何况明天还有工作,有看病的功夫我宁愿回家多睡会儿觉。”
他放慢速度,“明天还要熬夜,你确定不用去医院?”
“我确定,只要吃了药睡一觉保证好,我有经验。”是她离开他这一年多积累的经验。
他考虑了片刻,掉转方向,朝她家开去。
进了小区,熄火,贺承伦跟着下了车。
乐怡打开楼门,“你快回家吧。”
“我送你上去。”
他不等她再说出推辞的话,拉开门,走在前面。
一楼,二楼,空旷安静的楼梯间,感应灯一层层亮起来。四楼,他用力跺步,灯仍没反应,乐怡解释,“这层的灯坏了有一阵子了。”
“没人修?”
“反正十二点前有电梯,走楼梯的人少,不注意吧。”
到五楼,
她插钥匙,慢慢的拧开锁,想着说什么好,他在身后先开了口,“明天我下午就能到机房。”
她转过头,“我明天拍的内容少,大概下午也能回机房。”
“那就好,也许可以不用熬夜了。别忘吃药,我走了。”
“路滑,你慢点开。”
他点头,回身下楼。
乐怡进屋,点开灯,换衣服,洗漱完毕,从抽屉找出药,和着一大杯温水吞下去。
她定好闹钟,用被子捂了个严实。过一会儿,她身上浮出细密的汗,不累重负的脑子开始昏昏沉沉。
她想起机房里的亲吻,恍惚间觉得那是梦境,有欠真实。
意识完全沉睡前,她对自己说,“佟乐怡,继续做梦吧。”
第二天,病去了一大半,有工作催着,乐怡倒也精神十足。
回到机房,贺承伦已经在等候,工作量较昨天小,时间又提前不少,没过十二点,片子便做完了。
录带子的时候,贺承伦躺到沙发上,说,“完事了叫我。”
乐怡回头看他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他到底睡觉了没有?
一切收拾妥当,她到沙发跟前,轻轻叫,“承伦。”
他紧闭着眼。
她又蹲下来,“承伦。”
她探手摸他额头,很烫。
好在她包里还带着药,乐怡从柜子里拿出毯子给他盖严,去接水。
回办公室时,有人在背后叫她,“乐怡。”
她回头,愣了一下很快微笑,“沈小姐。”
沈瑜瑶手一摆,“都是朋友,你和康行一样叫我名字就行了。承伦他还在忙着吗?”
“他发烧了,躺着呢。”
“发烧了?”沈瑜瑶收敛笑容,心急的直奔走廊尽头。
乐怡跟着走进去,见沈瑜瑶正用手感受他额头的温度,满脸掩不住的疼惜,那是对爱人的表情。
乐怡把药递给她,“杯子里有热水,这是退烧药。”
“好,谢谢你。”沈瑜瑶接过来,目光又回到贺承伦脸上,“我就知道他这么没日没夜地干迟早得累出病来,这两天简直变本加厉,我劝他也不听。
她想起来什么,又说,“昨天晚上我担心他,结果打了四通电话他才接,说没空。我这正牌女友碰到工作也要退居二线,真是没地位。”
乐怡对着她的眼睛,“是吗?我都不知道,昨晚我有点发烧,在沙发上睡着了。说起来还多亏了他,否则今天倒下的就是我了。”
“我说你脸色怎么也不好,唉,都搞成这样。你快回家休息
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事,机房还有那么多小伙子呢,一会我叫个人帮忙送我们回家就行了。”
“那我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
“好。”
到门口,沈瑜瑶又叫住她。
“乐怡。”
“嗯?”
“谢谢你照顾他。”
沈瑜瑶挤在沙发边上,手还覆在男人的额头,她语出感谢,以女友的姿态。
乐怡回以一笑,手指握紧提包的拎带。
走出大厦旋转门,正有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司机是位中年大姐,见乐怡上来,启动车子快言快语地说,“我打算收工回家呢,要是个男的我就不拉了。”
收音机里放着夜谈节目,一个女孩打进电话哭诉她的第三次失恋,男主持在安抚她,低沉的嗓音足以催眠。
女司机兴致颇浓地兀自判断,“八成这丫头长得不好看,要是像你这模样,男人哪舍得分手。”
乐怡说,“大姐,我也和男朋友分手了。”
大姐很会讲话,“这年头,离婚还不是家常便饭,分手算啥?别伤心,凭咱这条件,赶明儿找个比他更好的。”
比他更好的,有吗?
乐怡对大姐笑了下,侧头望向窗外。
一滴泪悄悄凝在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再抱抱亲。
谢谢你们的支持,这对我很重要~~
☆、第十八章
片子按时完成,且品质上乘,制片人顾绮夏相当满意,开会时免不了又是大加表扬,奖金自然也没跑。
对佟乐怡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假期头三天,她去超市买了一车食品,回家吃饱喝足后便一头栽进床里发狠补眠,醒了,就吃饭、上网、打电话、看影碟,困了再睡。
她往家里打了两通电话,没人接,她也没再拨父母的手机,节日的当口,她不愿选择手机作为和至亲联络的方式,那感觉很不好。
第四天,她打量镜子里睡得略显浮肿的脸,蓬乱的小鬼样儿的头发,决定重返人间,出门逛街。
天气不错,阳光普照。
离老远,能看见宣传打折促销的巨幅海报,从商场楼顶直曳底部,花花绿绿的色调,透着一股热闹喜兴,商家老套的招数,依旧勾得人心痒痒的。
放假前聚餐时有同事怨声载道,“最近挣了钱都没时间花。”一时众口附和,的确悲惨至此。佟乐怡想起昼夜的辛苦,冲着满100减50的海报暗暗发劲,今天要不划拉他十件八件,就枉为女人。
进了商场,满目所及都是人,互相挤着挨着,真正的人潮人海,她心底激起小小的澎湃,连着几个星期没逛街,她成了脱水的鱼,急需润泽,几乎是种本能的需要。
一层鞋区,路过熟悉的柜台,她忽然想起那双已然过季的夹趾凉鞋,她记得沈瑜瑶并没买,便试着向售货员打听,被告知卖完了,库房也已无存货。
虽然在意料中,她难免还是有遗憾,售货小姐热心的推荐,“我们家的秋冬款也不错,您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乐怡扫视一圈,摇摇头,离开了。
她笃信直觉,一眼看上的东西她才会买,凑合的,不如不要。宁莫和她正相反,常劝她“差不离儿就行了”,说不听,就给她两个字的评价,矫情。
隐隐的失意令她看鞋的兴趣也少了许多,干脆到楼上逛衣服。
二层,转过拐角,乐怡突然眼前一亮。
那是一条披肩,长方形,斜斜地搭在模特身上,两边垂坠流苏。底色是纯粹的黑,中央暗昧地绽出绛色的花,大大的一朵,只一朵,层叠铺染,不鲜艳,却让她觉得莫名地绚丽,仿佛开在心里。
乐怡走进专柜,“麻烦拿这披肩我试一下。”
售货员直接从模特身上取下来,乐怡接过,围上肩膀,前胸恰是花色的位置,她心中的样子。
所以有些事情不必遗憾,错过凉鞋,有漂亮的披肩递补。
售货员在旁介绍,“这
披肩可以两面用的,红色那面也很好看。”
手机在兜里震动,她掏出来看,是家里的电话。
她摁下接听键,“乐怡。”
“妈。”她照着镜子欣赏披肩。
“你来过电话了?”
“嗯,打了两次,都没人。”
“我去新加坡了,才回来,你有事?”
“没事,爸怎么也不在家?”
“还不是他那一摊事,也不知道是真忙假忙?”她妈又在老生常谈,影射她爸和年轻的秘书。
“妈。”乐怡拖长音,表示无奈。
那边似乎缓了缓气,转换话题,“你在外面?”
“嗯,在逛街。”
“工作累不累?”
“还行吧。”
“下次再找不着我,就打手机。”
“好的。”
“你就不能多说点,跟你爸似的,净俩字仨字的往外蹦,嫌他一个气我还不够是不是?”正值更年期的女人,火很容易勾起来。
乐怡把披肩扯下来,“好啦妈,你又哪来的邪火?又和爸吵架了?”
“我也不想吵。他一天到晚不着家,见了面也没话,我多说两句他就和我嚷。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乐怡觉得这话耳熟,前几天电视里一掠而过的那个歇斯底里的丈夫好像就吼过类似的话。
她示意售货员帮忙翻到红色那面试试。
老妈尤自唠叨着,乐怡早对这套词免疫,她换了手拿电话,把披肩的下摆朝后一搭,随口即出,“过不下去就离吧。”
话音刚落,身后帮忙的售货员手停住,奇怪地打量镜子里的她。
乐怡的妈妈也在电话那头错愕了半晌,“你这孩子,哪有劝自己父母离婚的。”
乐怡对着镜子,红底,玄花,颠倒的色彩,别有味道,她敛目,低低地道,“妈,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过得开心些,你,和我爸,在一起,或分开,不管怎样,开心就好。”
乐怡的妈妈停了片刻,问,“女儿,你是不是碰着不开心的事了?”
她笑了声,“没有,你别多想。”
“乐怡,回来帮妈妈吧,你在身边我就开心了。”
她示意售货员等一下,坐在柜台旁的沙发,“妈,我喜欢电视这行。再说表姐不是跟着你干得挺好吗,我从小就对数字不敏感,天生不是做生意那块料,你就不怕家底败在我手里?”
“好,我不勉强你。你那边缺不缺钱,我给你汇些过去。”
每次电话的两个必谈话题,先是对丈夫的抱怨,然后就是钱。
“我够用了。”和同事比起来,她算是让人羡慕的,房子是毕业时父母给买的,不用缴房贷或房租,父母也不需要她的钱。
“你张阿姨的女儿前天结婚了,楼下的小胖子今天办事。”
乐怡兴趣缺缺,“哦”了声,站起来,又踱到镜子前。
“对了,你那个好朋友,叫什么管晋的,6号也要结婚,我碰见他妈妈了。”
“管晋?”她声音有点大,镜子里眼睛也瞪得老大。这家伙,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她?
“就是和你同桌过,长得挺好看的那个男生。乐怡,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她心不在焉,“打算呀,打算……明年给你们添个大胖外孙子,您老意下如何?”
“去,又瞎扯,一说这事你就这样。哎,我手机响了,乖女儿,照顾好自己啊,有空妈去看你。”
挂电话,乐怡看屏幕,3’21,算是时间长的一次通话。
她收起手机,又照了照镜子,对售货小姐说,“就要这个,开票吧。”
一天下来,战果颇丰,在外面吃过饭,佟乐怡大包小裹地回家了。
她如往常一样,把衣服一件件从袋子里拿出来,剪掉商标,再站到穿衣镜前试一遍,成熟的、活泼的、时尚的、休闲的,气味崭新,令人愉悦。
最后一个袋子里,是披肩,她今天购买的最满意的商品,她又围上,在晕黄的灯下看自己,想起在商场试的时候,老妈的那通电话。
管晋要结婚了?
“结婚纯粹是没事找不痛快,我才不跟自己过不去。”那个一手夹着烟,一手晃着高脚杯,斜睨着眸,眉头微挑,满脸不屑的男人。
她难以置信,他竟要结婚了。
他们初中成为同桌,管晋之于她,更似亲人。
两人的友情始于初二,春季运动会,八百米跑,乐怡最后半圈跌了一跤,膝盖和胳膊流着血,坚持到终点。
同桌管晋是班里的体育委员,责无旁贷地扶乐怡去校医室。
光荣负伤的同学不少,校医忙不过来,管晋主动要来药水和纱布,熟门熟路的给乐怡清洗伤口、上药水,包裹纱布,手法轻巧利落。
抬头见乐怡诧异的眼神,他咧嘴笑,解释,“我身上时不常就有点伤,做惯了。”
乐怡还是疑惑,难道不应该是家长为他处理伤口吗?
他扶她起来,没等她问出口又回答,“我一个人住。”一句话,再没多说。
乐怡也没再多问。
做了一年同桌,她这才重新认识起身旁的男生,他似乎不
是平日抢了她零食吃,还鼓着腮帮子嬉皮笑脸地拿自己名字说事“没办法,管进不管出”的那个人,所有的外向开朗、阳光灿烂,下面原来埋着散不开的阴霾。
他扶着她往外走,倔强地不愿扭头看她眼中的同情,却听旁边的女孩开了口,“我家里也总是我一个人。”
管晋转头,她对他笑,眼里是理解。
后来乐怡知道,管晋的母亲在他五岁便撇下丈夫儿子,投入别人怀抱。失意的父亲终日买醉,管晋十岁那年,他开车出了事故,离开了他每日咒骂的世界。
已然生活富裕的母亲希望补偿孩子,想接管晋同住,他不愿意,“那是她的家,不是我的家,我去干什么?”
说这话时,他完全没有表情,仿佛这些都不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冷冷的腔调,与周围又浓又暖的色调格格不入。
“房子是我妈装修的,俗吧。”
乐怡环顾四周,欧式宫廷的风格,华丽非常。
她诚实的点点头,“是有点俗。”
他撇撇嘴,说,“和她人很像。”
存在共性的心灵很容易彼此贴近。他们的共性太多,缺乏家庭关爱、但不愁金钱、敏感、早熟,同龄、同班又同桌。
他们惺惺相惜,无话不说,后来简直是狼狈为奸。对乐怡纠缠不休的男生,管晋会出面解决,当然,不排除使用武力,而乐怡则会为管晋打发掉第n号女友,如必要,还会以新欢的身份。
但不论如何胡闹,管晋却不会打乐怡的主意,这似乎是两人间的默契,只当朋友,无关情爱,因为,用管晋的话说就是“我们俩太像了。”
同是右脚的鞋,怎能凑成一双?
大学,管晋留在当地,乐怡考到外地读书,他们虽不能常见面,时不时也会通电话。
每结束一段感情,他就会跟乐怡开玩笑,“你总不谈恋爱,我又总恋爱失败,如果到七老八十了还是这样,咱们就凑合凑合做伴儿吧。”
乐怡嘴上呵呵的笑,“好啊,就这么办。”心里止不住的悲哀,两个胆小又不愿承认的懦夫。
乐怡坐到沙发上,给管晋拨电话,没人接。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打开电视,看到自己的节目正在播出。
十分精彩的一期,她几乎可以想见节节攀升的收视率,可观众不会知道,发生在背后的故事更精彩,制作的当天深夜,久别的恋人在机房拥吻。
如梦似幻的吻。
有音乐响起来。
佟乐怡拿过手机,管晋的名字在上面。
她接起来,“婚礼
忙得都没空接电话了?”
“你怎么知道的?”管晋明显有些意外。
“不够意思!要不是我妈告诉我,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怪我了吧?”
“这笔帐以后再跟你慢慢算,说说,怎么肯乖乖就范了?”
管晋的声音渐渐低沉,“乐怡,记得前年过年你见我喝醉哭了那次吗?”
“嗯。”她记得,过年回来后她就和贺承伦分手了。
“你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愿意讲,现在我告诉你。
有个女人对我说她怀孕了,她要结婚,要么就打掉孩子,分手。你知道的,我肯定选择分手。
但她有一个要求,让我陪她去做手术。
我去了。
她怕疼,做的是药流,最后盆子里小小的肉块拿给医生看,我也看到了。我心里难受,觉得自己特不是人。
其实我很喜欢她,但还是放开了,我不想要婚姻,这你也明白。
隔了这么长时间,我也没忘了她,偶尔会打个电话问候。
就前两个月,她来找我了,比以前憔悴,让人看着心疼。她男朋友跟她求婚了,她又给我出了道选择题,她问我想不想结婚,如果还是不结,以后也别再联系了。
乐怡,我不能再放开她第二次,我想看看我们两人的孩子有多可爱。
我不敢给你打电话,怕听到你的声音,怕自己会动摇。
……
就是这样。”
乐怡听完,沉默了片刻,说,“管晋,你做的对。还有,我要当你们孩子的干妈。”
作者有话要说:表针指向0:21,暄终于更新了,今天臭美去烫头了,回来晚了,特奉上屁屁一只供各位拍打,那个……可不可以先垫个垫儿~~
☆、第十九章
乐怡送上祝福,又和管晋聊了两句挂掉电话。
她说得口干舌燥,去客厅倒水,经过穿衣镜,她发现披肩还搭在身上,大红的那面。
强烈的色彩,被民俗传统赋予独特的意义。
刚才管晋问她的终身大事是否有眉目,她没回应,转个话题又谈起别的。
本来也无话可说。
电视里正插播广告,唢呐高亢、锣鼓震天、八抬大轿,旧式婚礼的场景,满面欢喜的男子迎娶心爱的新娘。
夫妻对拜,喜帕的流苏微动,里面女子的俏脸娇羞可人。
佟乐怡抚着下摆的流苏,看着镜子里映得红滟滟的面颊。
她这辈子又会是谁的新娘?
她一把扯下披肩。
再次出门是在假期的第六天。
中午,佟乐怡和宁莫约在地处繁华的星巴克,沿街的店,靠窗的视野极佳,同座的还有半途不请自来的康行,他两天前才出差回来。
“康行,大好的时光你不去泡漂亮美眉,跟我们两个老女人瞎耗个什么劲。”宁莫把玩着康行刚刚送上的小礼物,玩笑着问他。他们俩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乐怡和康行交往时三人便一起吃过几次饭。
“我是在泡啊。”康行接得很快,认真的模样更令两个女人发笑。
不耐烦的迭声喇叭传了来,乐怡朝外望,马路上排开大队人马,奥迪奔驰开道,后视镜拴着红色气球,行驶缓慢。
她想起今天也是管晋结婚的日子,冲他那爱炫的性子,排场一定也小不了。
宁莫也看到了,“这两天结婚的可真多。”
康行说,“黄金周嘛。”
“我说,你怎么还不结婚?”
康行表情无辜,下巴朝乐怡的方向一扬,“她又不嫁我。”
乐怡斜了他一眼,兀自喝咖啡。
宁莫也习惯了他的没正经,“不过你也确实不像个结婚的好对象。”
康行眉峰上挑,“怎见得?”
“你长得太白太干净。”
“这理由太无厘头了吧。”
“没听人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再加上你那桃花眼,啧啧,典型的风流浪荡相。”宁莫直摇头。
康行慢条斯理,“这位妹妹所言诧异。难道自古就没有长得白的痴情男、长得黑的负心汉?所以,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就像很多女人都觉得蓄络腮胡毛发旺盛的男人才性感,其不知,有胸毛的男人未见得就不是性无能。切记切记。”
怎么拐到胸毛和性无能上了?
宁莫和乐怡笑得够呛,“什么怪
理论?”
从星巴克出来,康行又带着她们和几个朋友唱歌、吃饭,接近午夜时,一行人去了夜店。
宁莫和乐怡只点了低度的鸡尾酒,一杯下肚,宁莫去厕所,乐怡想起了件事,“沈瑜瑶有事找你,让我告诉你一声。”
“你怎么碰着她了?”
“她去机房找人,我在做片子。”
“你们写字楼a座的那个机房?”
“嗯。”
“她去那儿找谁?”
乐怡仰头把最后一口喝干净,“她男朋友,就是那机房的老板。”
康行放下杯子,看着乐怡拿起一旁的洋酒就要往空杯里倒。
他按住她的手,“这酒度数高。”
“我知道。”她试着拨开他的手,没拨动。
男人的手心热烫,“不要喝,心里难受的时候不要喝酒。”
她看着他的眼睛,笑着否认,“说什么呢,谁难受了?”
“乐怡,你骗不了我。”
回到家已是凌晨,佟乐怡脑袋浑僵僵地洗漱完上床,蒙头便睡。
她梦到康行,继续他们未完的话题,“是,我骗你。我心里难受,不过这都是我自找的,我活该,就这样。”
然后面孔变成了沈瑜瑶,笑容甜蜜幸福,身着婚纱,白得刺眼,“谢谢你来参加我和承伦的婚礼。”
再然后贺承伦出现了,英俊挺拔的站在面前,微微含笑,话语带刺,“佟乐怡,我上辈子欠你的,现在都还给你好不好?”他手中多出把刀,把着她的手就往他的心口捅,“我把它给你,这样够不够?够不够?”
她仓皇抽身,却见贺承伦自己持刀用力朝心口刺下去。
她当即醒了过来,一身冷汗。
她觉得心慌气短,摸到床头的手机,按下开机键。
闪亮的屏幕让她眼睛好一会儿仍适应不了,黑暗里光线太强,她就那样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你病好了吗?”
发送完,乐怡睁着眼干等着,半天没回音。
她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是关机状态。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3:44,正常人当然都在睡觉,佟乐怡,不过是个梦,你发什么神经?
她重新关机,却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天蒙蒙亮才又有了困意。
余下的一整天她仍未收到贺承伦的回复,她几次想打电话去问,还是作罢了。
八号,上班日,天色多云阴沉。
节目组开了一上午的会,探讨的都是频道周年庆的事情,顾大制片似乎卯足了劲要
鼓动出点大动静,眼瞳发光,腰线挺直,标准工作机器的亢奋模样,极具感染力,结果带动一众工作机器,都忘了午休。
等意识到已过一点半了,顾绮夏于是请大家到离写字楼不远的家常菜馆吃饭。
同事们围着大大的圆桌,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出谋划策,碰撞火花。
饭吃到一半,顾绮夏离席去接电话,回来的时候眉心微蹙,乐怡坐在旁边,见她没再动筷子,只是低头发短信。
突然,顾绮夏把手机重重地拍在桌上,抬头宣布,“下午罗台要来咱们办公室。”
顿时有尖尖的女声搭配肢体表演,“天,罗台要来。快,快拿我的心脏病药!”
事业有成的单身男人,加上不赖的外表,自然配得上如此夸张的待遇。
所有人笑成一团,包间里七嘴八舌的调侃起了那女同事,佟乐怡注意到身边女人膝上纤瘦的手指微拢成拳,眼睛还盯着手机。
乐怡不便深问,只提醒,“再不喝汤就凉了。”
顾绮夏举碗抿了一口,放下,“我们组必须拿下这个晚会。”
频道周年庆的晚会,负责人悬而未定,这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多少制片人都盯着,可花落谁家要凭本事公平竞争,拿出切实新颖的方案。
当然,背后的功夫也不可少,靠山要够硬。
罗台和顾绮夏?
不像。
否则顾大制片不会似绷紧的弦,蓄势待发。
“领导,你需要放松。”
顾绮夏笑容无奈,面庞依然不失美丽,“放松?乐怡,我不是不想,是不能。”
乐怡低头喝汤。
事业或爱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不足为外人道。
午饭后,讨论会继续,但日常的节目也不能松懈,乐怡去a座找老郑商量近期的机房安排。
结束时她提了句,“贺承伦的病好了吗?”
老郑摘下眼镜,“你不知道?”
她的心突地跳了下,“他怎么了?”
“他住院了,疲劳过度。”
“师傅,快点。”佟乐怡坐在出租车里,满脑子全是老郑的话。
“十一前你要机房那几天,他也有片子要做,大制作的电影。他蜡烛两头烧,硬是撑到四号,心脏不舒服,被送进了医院。”
四号,他昏迷不醒病到住院,她又在干嘛?
惬意悠闲的逛街购物。
有她这么没良心的人没有?
她想起他疲惫不堪的脸色,狠狠骂自己。
手机震动,她接起来,是顾绮夏,叫
她速回办公室。
“罗台到了,你还要多久回来?开会就差你了。”
佟乐怡道歉,“对不起,领导。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暂时回不了办公室,我晚点会跟您联系。对不起。”
“重要的事?佟乐怡,比频道周年庆都重要?”顾绮夏语气严肃。
“是,比频道周年庆都重要。”
她要见到他,任何事都阻挡不了。
顾绮夏听出她的情绪不对,没有强求,叮嘱一句,“你尽快吧。”
佟乐怡挂了电话,望着窗外匆匆飞逝的景物,快餐店、天桥、树木、报亭、相互依偎的小情侣,一切都在倒退。
她的思绪也回溯到前段日子,她对贺承伦自以为是的误解,她毫不体恤的埋怨,他在楼下等她到深夜,他超负荷的工作为她做后期。
编片子时,她最常按倒退建,检查做过的画面有无错误,好及时更改。而生活却不能,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经犯了错,便是抹不掉的印迹,包括他们的分手。
出租车到达医院,佟乐怡付了钱着急下车,一个老年人正好要上车,他腿脚不灵便,乐怡急赶了两步还是停下脚,扶他坐进去,“您小心点,以后出门最好和家人一起。”
老人抬头笑,眉目让人觉得亲近,“谢谢你啊,姑娘。”
“不客气。”她也笑了笑,替老人关上门。
她嫌等电梯慢,一路小跑着上三楼,循着门牌号找到老郑告诉她的病房。
门虚掩着,里面悄无声息。
她轻轻推开,走进去。
两人间的病房,靠窗的床位空着。外面本来阴阴的天光又被窗帘遮挡了半边,室内的光线过暗,她走到床前才看清贺承伦的脸。
他没有她想象中的病容惨淡胡子拉碴。下巴洁净,瘦下来的脸庞线条硬朗分明,符合偶像剧里男主角的形象。
她曾宁愿舍弃大好的赖床时光去帮他剃须,先用温水润湿他的皮肤、涂抹上泡沫、顺茬刮一遍再逆茬刮回来,绵白细腻的泡沫,清新好闻,是她喜欢的柠檬味。
下巴变得光洁干净,蹭上去手感极好,沙沙软软,常诱得她禁不住凑上去轻轻啮咬,咬出火来,又是一场缠绵。
那个人又是怎样为他刮去胡须的?
她想到另个女人,想到他已经不属于她,想到有人如此亲密的对他,而她再不能。
佟乐怡心里发疼。
她坐下来,细致地一遍遍看他。
刘海儿有些长了,搭在前额上,浓黑的眉,下面略单的眼皮合着,掩住了深幽的眸,机房那
晚,那里迸出的意乱情迷,她在发烧,却觉得他气息里更炙人的烫。
重逢至今,她才得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看他。
她从未见他生过重病,他每周去健身房,工作多忙也处理得有条不紊,何曾让自己累得进了病房。
都是为了她,都是她的错。
在梦里,他要把心给她。
她不要他的心,她只要他好好的。
她冰凉的手抚上他消瘦的脸颊,“又不当演员,你减什么肥啊?”
有泪滴落下来,她不知道。
也不知道有人进来。
“佟姐?”
乐怡回头,眼窝泛红。
亮子拎着暖瓶,神色尴尬,后悔自己叫了这一声。
乐怡起身,带他到门外。
“你今天不上班?”
“我晚上的班,呆会儿就走。”
“他……”
“你别担心,老大没事了,就是需要休息。”
“他心脏是怎么回事?”
“也是因为疲劳过度,医生好像说是供血不足。”
她终于放心。
“佟姐……”亮子欲言又止。
乐怡看着他。
“……沈导去买东西,大概快回来了。”
大男生的表情还有点尴尬。
乐怡掏出手机瞧时间,“我也该走了,领导还催着呢。”
她进屋拿提包,又看了眼贺承伦。
亮子送她出去,她走了两步,停住脚,“我来过的事,就不用跟他们说了。”
☆、第二十章
佟乐怡坐电梯下去,到达一层,门向两旁滑开的刹那,她想,人若有缘份真是挡也挡不住。
比如她和沈瑜瑶看上同一款凉鞋,喜欢同一个男人,又比如现在她想避开却又偏偏碰到她。
“乐怡,要走吗?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