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双对四人对答,仿若未觉,他此刻要杀白十八等四人,易如反掌,却不动手,只是悠悠看着悲风大师笑道:“佛门‘狮吼功’么?大师还是忍不住出手了!大师虽看透生死玄机,却只是看破自己的生死,对别人的生死仍是放之不下,嘿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大师的境界,看来未臻绝顶!”
悲风大师正色道:“尊驾还说别人,若尊驾武功已入化境,又何必靠邪功催谷内力……本镇夫子庙的几条人命,恐怕当算在尊驾头上了吧!”
冷无双微微一怔,仰天笑道:“哈哈哈,大师果然好眼力。”
白十八等人听他对杀人之事直承不讳,都恼他嚣张狂妄,但各自有伤在身,一时也奈何他不得,只得等悲风大师发落。
悲风大师皱眉道:“十年前,已故先师与令师于棋盘山口舌论道,令师曾提过欲创一门吸人精元,化为自身功力的内功,那时令师只是初具想法,家师玄空大师言道,此法有违天道,怕是难成。不想今日,这门魔功果然出世……令师武学修为深湛,当真令人叹服,只是此功有损阴德,习之必招天谴,尊驾好自为之才是。”
冷无双道:“这‘阴魔吸气功’的种种隐患,家师俱已告知,不劳大师费心!”悲风大师道:“原来这门魔功叫‘阴魔吸气功’吗?倒是挺合你师父的脾气。”
冷无双道:“废话少说,大师既然出手,第二场与第三场比试,想来不会再推脱了吧!”悲风大师闭目道:“尊驾处心积虑,总有办法逼贫僧出手,也罢,出家人本就应顺势而为,是贫僧过于执着了。好吧,贫僧就答应你,与你比试,这在场五人便是见证,嘿嘿,这五人此刻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你若输了,只消杀了他们,贵我两派这十年之约,天下便无人知晓。”
冷无双心中大喜,暗忖:“就怕你拖拖拉拉,你肯这么干脆,便再好没有,这五人死活又有什么关系。”口中只道:“你不必言语相激,总之无论结果如何,今日我必留这五人性命便是。”
原来这门“阴魔吸气功”妙旨在于,被吸精气者未必非得练过内功,纵是一个从未练过武功的人,身上也有与生俱来的精元真气,若是收为己用,也可平添两三分内力,无中生有,妙用无穷!只是没练过内功者若是中了此招,必定骨骼寸断,肌肉干瘪而死,死状形如干尸,但这门功夫本就是强取豪夺,自私无比,练功者于此节又怎会在意?
这门魔功虽能吸人精元化归自身真气,但别人家的精元真气在自己体内毕竟不能长久,短则三天,长则十日,就会消失无踪,冷无双对悲风大师本就颇为忌惮,自忖难以稳操胜券,其实论真正实力,他不过与白十八等在伯仲之间,是以数日前在孔夫子庙吸干了几名过往路人,功力涨了数成,这才有恃无恐,如今算算时日,怕是不日便要散功了,是以苦苦相逼,此刻悲风大师终于肯出手,哪有不喜之理?
悲风大师道:“大伙既是见证,那么前因后果需先讲个明白,是尊驾来说,还是贫僧代劳?”冷无双心中一苦:“这和尚莫非知道我即将散功,故意拖延?哼,此刻不让他说,未免示弱。”还刀入鞘,口中答道:“大师十年前也在当场,便由大师告知吧。”
悲风大师笑道:“你倒会偷懒!也罢,这事便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嘿嘿,一晃便已过了十几年了!”
众人身上大多有伤,倚墙坐着,叶知秋端正坐在悲风大师身旁,倾耳聆听。
只听悲风大师缓缓道:“现今武林分为两派,你们可知,十几年前,江湖却不是这样。”叶知秋好奇心起,问道:“现今武林门派众多,我虽处穷乡僻壤,也知少林、武当、丐帮等帮派大名,怎么大师却说武林只有两派?”
冷无双怒斥道:“你听便听,哪来那么多废话。”
叶知秋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大师刚才可说了,既为见证,前因后果需得明明白白,我有疑惑,自然要问。你再插嘴,待会可别怪我偏心大师,对你不公。”
冷无双心中不屑道:“这小鬼头当真伶牙俐齿,我说一句,却顶了好几句,哼,说什么偏心不偏心,纵是我不说你,你也是向着那和尚,难道还有帮我的道理。”但他知此言一出,姓叶的小鬼势必“据理力争”,因此抱手立在当场,只是冷笑。
白十八等人听到叶知秋与冷无双对答,各自都捏了把冷汗,均想:“姓冷的武功,这小子是亲眼见到的,明道宗那魔头杀人不眨眼,他的徒弟难道是好相与的么?这个叶知秋倒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只听白十八道:“叶贤侄有所不知,大师所说两派,乃是指两股盟约势力。现今武林分为正派、邪宗两支,两股势力相斗多年,势成水火,互不相让,正派诸教中以少林、武当为首,丐帮、峨眉、昆仑、崆峒等江湖大派都在其间。邪宗行事鬼祟,其势力究竟多大,正派中人却不得而知,已知邪宗大派有离恨宗、四川唐门、鬼仙教等,还有些小门小派,虽在江湖中没什么名气,却也时常拉帮结伙与我正派为敌,想来也归属于邪宗势力。”
叶知秋道:“那么正派、邪宗,谁更强些呢?”
韩彪道:“你可听过邪不胜正,自然是正派强过邪宗了。”冷无双在一旁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叶知秋笑道:“你是正派中人,当然这么说,邪宗中人却必定是另有一番说辞。”
悲风大师道:“叶施主说得不错,如若真有一股势力强过另一股势力,以两方多年积下的恩怨,早已将对方连根拔起,铲除殆尽,而双方制衡多年,便可见邪宗势力必不弱于正派。但十几年前,却并非如此。”
叶知秋道:“并非如此?”
悲风大师道:“正是,十几年前,正派强盛,江湖中却并无邪宗,或者说并无邪宗这一说法。”
叶知秋奇道:“难道邪宗是这十几年才突然冒出的,以十几年的经营,便与正派诸教分庭抗礼,真真了不起。”白十八等人听他称赞邪宗,心中不悦,个个眉头皱起。
悲风大师却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十几年前,江湖中确实没有邪宗这一势力,但却有不少门派与正派诸教并无交情,他们行为乖张,处事极端,派中门规诡异,与世俗礼教格格不入,被正派人士称为魔教或邪派,如四川唐门,便因专研暗器、毒药,为人不齿,虽有百年历史,却难在正派中有立席之地,说起唐门,只说是邪派。”叶知秋想起白十八,疑惑道:“暗器、毒药,难道正派中人不用吗?”
悲风大师笑道:“正派人士所忌的,是他们时常在暗器上喂毒,与人争斗,只消擦破对方一点油皮,毒随血走,便将对手制服,如此一来,武林中人何必练武,个个炼毒好了。因此正派中人虽也用暗器,却是少用毒药。”叶知秋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悲风大师看了看白十八,续道:“其实暗器功夫若是练得好了,未必不能光明正大,如这位白施主,还有正派中南九宫前辈便是最好例子,‘将相之手,指点山河’,他暗器手法第一,无论正派、邪宗,无一不服,冷施主,贫僧可有打诳?”
冷无双心中暗想:“这南九宫我虽未见过,但师父武功天下第一,对他的‘将相之手’也是颇为推崇,这次出门,师父曾再三叮嘱,我武功虽有所成,却有几人万万不可与之动手,其中一人便是这南九宫,想来他必是有些本领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悲风大师道:“正是正是,唉,叶施主这一打岔,贫僧倒忘了说到哪了?”
叶知秋道:“大师说到,十几年前,江湖上有些门派被正派称为魔教。”
悲风大师笑道:“不错,你记心倒好。言归正传,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些魔教邪派为正派不容,更因不成气候,被正派打压。其时,一方强大犹如猛虎,一方弱小却如山雀,一强一弱,魔教邪派虽受不公待遇,却也无力反抗,江湖倒也平静。直到一个人出现,率领这些小门派渐成势力,自称‘邪宗’,彻底改变了武林的格局。小叶施主,你来猜猜,这人是谁?”
叶知秋本自凝神倾听,不防他突然发问,道:“我对这江湖中事也是刚刚听大师讲解才知,一知半解,怎么知道是谁……”抬眼看见冷无双一脸傲气,一个名字突然闪过脑中,脱口而出道:“我知道了!那人是明道宗。”又见冷无双微感惊讶,知道自己所料必定不差。
只听冷无双冷然道:“臭小子倒还有些见识。”
其实叶知秋从未涉足江湖,认识的江湖人物用十根手指便数完了,邪宗中人只见过一个冷无双,听过一个明道宗,他想大师无端发问,这人他必定听过或是见过,冷无双年纪不过三十几岁,十几年前只是少年,哪有什么本事能统领邪宗?他师父明道宗十年前名动江湖,从时间上推断,倒是有几分相符,是以一猜便中。原来这次答对,并非是他“有些见识”,反而是因他根本没有什么见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