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石剑春秋

第 8 部分阅读

    公子!”“一朵花”抬手阻止董卓英说下去:“你可别误会,坦白一句话,像马永生这种人还不会放在我“一朵花”的眼里,你别以为我们是同类,对我他还真的是不配,倒是你……我倒希望能做个朋友!”

    “你使在下受宠若惊!”声音是冷漠的。

    “别说口不应心的话,我不是三岁小孩,一个甜头就可以哄得打转,我们既然不期重会,我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一朵花”突然压低了嗓子:“那东西还在马永生的身边!”

    “你怎么知道?”董卓英瞪大了眼。

    “我到过‘北侠’府,亲眼看到事情的经过,‘北侠’夫妇够厉害,推托了婚事,也拒绝了白玉石环。”

    “真的?”

    “对别人欺哄诓骗我全来,对你不会!”她说的很正经的样子,似水的眸光与灯光争辉。

    董卓英的心弦为之一颤,话不管真假,人的耳朵都拣好听的收,这是人生来的性格中的弱点,能克制这一点的,不是上智便是巨j。

    “我希望能相信你这句话,下文呢?”

    “我想先听你一句真话……”

    “在下从不柞假?你想听什么话?”董卓英笑了笑:“如果你是指儿女之情而言,那在下告诉你,我们可能不是一对。”

    “格格格……”“一朵花”媚笑了数声:“我看得出,你这句话是真心话,我也不会贱到自己送上门,我要听的不是这句话。”

    “你要听什么?”

    “你想得到白玉石环的目的?”

    董卓英闭上了嘴,定睛望着“一朵花”,能说出来么?

    他必须考虑到可能发生的种种后果。

    她呢?难道她不想要?

    她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董公子,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说从不作假吗?”“一朵花”

    吴媚紧迫盯人的逼视着他问。

    “就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在下要考虑,不想以虚言搪塞。”

    “你说出真话,对你只有好处。”

    “当然,一个人要对方抖出实话时都会这么说,姑娘既然这么保证了,何不先说出好处在哪里?”董卓英步步为营。

    “我就是心软,经不起逼!”“一朵花”?挑了挑眉,眸光一闪:“简单一句话,没有我你永远休想得到东西!”

    “真的会如此?”

    “我可以对着灯火发誓,绝不是信口开河。”

    董卓英连眼都不眨,如刃目芒迫照在对方脸上,他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内心,看看她说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看来在下是非说不可。”

    “不,你自己作主,说不说在你。”

    “那在下先问一句……”

    “好,你问?”

    “姑娘是否想得到?”

    “不想!”

    口吻是断然的,半丝犹豫都没有,董卓英能不相信么?

    不相信也得相信,话已经说得很绝了,他是男子汉,不能出尔反尔,即使错了也只有错下去。

    “好,那在下就说出来……”董卓英放低了声音,低到仅能让对方听得见的程度:“这是家师在我临下山时的交代!”

    “令师‘黄山孤独老人’也提起此事?”“一朵花”的声音同样低。

    “不错!”

    “这么说,你志在必得?”

    “可以这么说厂董卓英暗自咬了咬牙。

    “为了和‘石纹神剑’相得益彰?”

    “不,为了替武林做件好事,免得自相残杀。”

    “好,说得对,黑与白是永远难作明确划分的,谁也不能诊断正邪黑白;一念为佛,一念成魔,对么?”

    董卓英深深地点头。

    他更进一步发觉这表面放荡的女子有其智慧的一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正归正,邪归邪,奇迹的事并不太多。”

    “一朵花”又缓缓的加上了一句。

    “对!在下有同感!”董卓英再次点头,他不能不点头,她说的很有道理,而且非常有道理。

    顿了一顿,董卓英又道:“吴姑娘,言归正传,你说东西仍在马永生身边?”

    “不错!你准备用强?”

    董卓英哑了口,他不愿用这种手段,因为东西是属于名满天下的“南义”马荣宗,但又不能否认心里有这种冲动。

    “哈哈哈……”“一朵花”突然大笑起来,荡意盎然地道:“董公子,我们携手江湖,会是羡煞人的一对!”

    董卓英瞠目结舌,“一朵花”像突然发了邪,冒出这不伦不类的一句话。

    “董哥哥,我们真是相逢恨晚!”嗲声浪气,教人受不了。

    “你……”董卓英的剑眉竖了起来。

    “董哥哥,我算跟定你了!”说着,嘟了嘟小嘴。

    董卓英立即会意过来,是窗外来了不速之客,她才故作姿态,表演给偷窥者看。

    “大妹子!”他模仿马永生的口吻:“你真会缠人!”

    “董哥哥,听你这一声称呼,我打从心眼里舒服。”

    虽然是表演,但多少还有些肉麻之感,董卓英一向正经,不善于打情骂俏,心里可相当别扭。

    “一朵花”站起身,故意在房里绕了个圈,然后回到桌边,一歪娇躯,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油灯。

    “啊呀!”一声,房里顿呈一片漆黑。

    “一朵花”立即凑向窗子,从隙缝中往外望,董卓英也从另一边外瞧,只见一条黑影从对过的屋面消失。

    “吴姑娘,是什么人?”

    “老朋友。”

    “老朋友?谁?”

    “记得拦截轿子,杀害‘焦家二虎’的尤大爷么?”

    “是他?”

    “不会错的。”

    董卓英心头一紧:“你怎么认得出是他?”

    “他当场被你挑落蒙面巾,我正好在林子里跟他朝了相,只要我照过一眼的人,再也逃不过我双眼。”

    “他的目的何在?”

    “当然是为了那只白玉石环?你等着,我去踩踩线!”说完,立即穿窗而出,行动利落,无声无息,比狸猫还敏捷。

    转眼工夫,便失去了她的踪影。

    董卓英呆在房里,心思有些紊乱。

    “客官怎么不燃灯?”是小二的口吻。

    “不小心打翻了!”董卓英两眼仍望着窗外。

    “小的来收拾,另外换一盏!”小二边说边进入房中:“客官,当心您的衣服,翻了灯,桌上全是油。”

    小二挨近桌边,董卓英准备闪让。

    就在这瞬间,一样锋利的东西,刺入董卓英的胁肋,“哎!”地一声,董卓英跄到床前,坐了下去,手按被刺的部位。

    “朋友,你……这算什么?”他已经知道他是冒牌的店小二。

    “要你的命!”已不是原先进门的店小二声音,变得很冷酷。

    “我们有过节么?”

    “换个地方再告诉你。”

    说着,前跨一大步,在董卓英身上加点了一指,然后伸臂环在腋下,连架带抱,离开了房间。

    穿过角门,经过茅房,来到一间紧临后门的空屋,是堆放破烂什物的地方,久已弃置不用。当然不会有人来。

    董卓英被安置在一张破椅子上。

    一盏小油灯点亮,董卓英这才看清对方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人长得很清秀,但现在脸上罩着一层浓浓的杀机。

    “你叫董卓英?”小伙子开了口,一只脚踏在破椅子的边缘。

    “不错!”董卓英的脸色很平静,没有因伤痛苦的表情。

    “‘孤独老人’的传人?”

    “是的。”

    “好极了,总算没搠错人!”小伙子的眼皮子跳动了几下:“听清楚,趁你现在的耳朵还管用,我叫童千里,‘关洛之鹰’的传人,当年家师被令师断了一手一足,饮恨终生……”

    “在下明白了,你是替师讨债?”

    “一点不错。”

    “怎么讨法?”

    “现在我只要拔出你肋上的手叉子,你就会见血断气,在我拔刀之前,先问你一句话,你那师父窝在黄山什么地方?”

    “家师现在韬光养晦,不伺江湖事,他欠的债由在下来还。”

    “韬光养晦?哈哈哈……”童千里大笑数声:“杀了人还谈韬光养晦,岂不教人笑掉牙。姓董的,恐怕你非说不可!”

    “如果在下不说呢?”

    “你会死得非常痛苦。”

    “痛苦死也好,安乐死也好,反正是死,在下根本不在乎,不过有句话告诉你,你知道令师何以会被家师断去手足么?”

    “这我不必了解。”

    “那你错了,信不信由你,家师代天行诛,杀的都是可杀的人,令师‘关洛之鹰’暗室有亏,坏人的名节,但他也有可取之处,曾做过几桩好事,所以仅断他的手足,不取他的性命……”

    “住口!你胡说八道,令师年轻时杀人无数,就是他本人也无法一一列举,你并非他本人,竟然能……”

    “在下幼承家师教养长大,哪有不知之理?”

    “废话少说,现在说出他的下落。”

    “找家师讨债…”朋友,你有多大能耐?”

    “快说,别岔开!”

    “朋友,你已经搠了在下一刀,在下不想追究,你走吧!”

    “什么,你……”童千里意识到情况有异,对方不像是被搠了一刀的样子,连脸色都没有改变。

    董卓英放开按在胁肋上的手,抬起,手中捏着一把窄细的晶亮匕首,掂了掂,扔到门外。

    “呀!”童千里惊叫了一声,疾退到门边,脸上的肌肉起了扭曲:“你……你没被刺中?”

    “朋友!”董卓英站起身:“家师功力通神,身为他的传人,如果这么轻易被杀,还能活到今天?”

    童千里的目光在惊怖中带着恨毒,挫了挫牙,手往衣襟底下一掏,掏出一只尺许长的怪样兵器,是一只钢爪,爪头仿鹰爪的形式。

    董卓英冰冷地道:“朋友,在下说过不想杀你,你就省了吧!”

    童千里向前一欺身,厉声道:“但我非杀你不可。”

    董卓英摇头道:“你办不到的,凭你还杀不了在下。”

    童千里厉哼一声,钢爪抓出,快如电闪,抓出的角度诡异至极,这是他师父“关洛之鹰”的成名绝招,的确不是等闲。

    董卓英连半分都没有移动,手伸出,抓住了爪头下三四寸的地方,完全不可能的伸手角度,但他居然抓住了,而且抓得很牢,爪子距他的胸口只有一寸,差点沾到了胸衣。

    童千里往回一放,拉不动,一张清秀的脸涨成了一副猪肝。

    董卓英冰声道:“在下还是不想杀你!”

    童千里呻吟了一声,那是气极的反应。

    他完全不明白在客房里那一手匕首分明已搠进了对方的胁肋,离开时还加点了岤道,对方居然会安然无损,这未免太邪门了。

    猛一挫牙,右手紧握爪柄不放,右脚由下向上踹出,身躯一扭,左手曲指反背抓出,三个动作等于一个,同时在瞬间发动。

    但这极诡厉的一着又落了空,董卓英旋到了侧方,没松手,双方的身躯扭成了两个极古怪的姿势。

    “朋友,咱们到此为止,再下去……在下可就要反击了!”

    “……”

    童千里没答腔,呼吸有些重浊。

    董卓英放开了抓住钢爪的手。

    童千里退了两步。

    两人对望着。

    半晌,童千里厉声道:“我还会找你!”

    董卓英冷漠地道;“悉听尊便!”

    童千里转身离开。

    董卓英也跟着出去。

    房间里已重燃上了灯火。

    “一朵花”吴媚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董卓英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到哪里去了?”“一朵花”劈头就问。

    “我……我到后面去……”

    “去干什么?”

    “去方便嘛!”董卓英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他不想抖出刚才的一段。

    “害人家白担了一阵心事!”

    “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一朵花”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董卓英问道:“你去踩线的结果怎样?”

    “马永生的行动已被人暗中严密监视!”

    “噢!都是些什么人?”

    “各路的朋友都有,我奇怪他们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种消息当然会传得很快的。”

    “不错,可是那些远来的朋友又怎么解释?难道他们是未卜先知不成?”“一朵花”不由秀眉微蹙的说。·“你是说马永生从抚州出发的消息已传了开去?”

    “是呀!”

    董卓英不由陷入了沉思。

    “一朵花”想了想,又道:“这种事保守秘密都来不及;‘南义’不会敲锣打鼓,而消息公然传开,指明聘礼是白玉石环,这岂非怪事?”

    “是有些不可思议!”董卓英眉头皱了起来。

    “明天只要马永生一离开庐陵,这一路定是好戏连台。”

    董卓英沉吟不语,他在想,如何能得到那只白玉石环?虽然“一朵花”说过若没有她,便永远休想得到,她是凭什么吹这大气?

    眼前的情势已形成群龙争夺的局面,她有什么把握?但这不便问,更不能假女人之力得到此物。

    “董哥哥,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去见一个人!”

    刚才董哥哥、大妹子这肉麻的称呼是演戏给不速之客听的,现在她仍用这称呼,听在董卓英耳朵里的确不是味道。

    “你称呼我什么呀!”董卓英脱口问了出来。

    “叫你董哥哥呀!”她故意扭丁扭头。

    “吴姑娘,这不妥当吧!”他差点没说别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把肉麻当有趣。

    “那有什么不妥当,你年纪比我大,称呼你一声哥哥再妥当不过。”

    “去见什么人?”董卓英不想跟她歪缠下去,立即转了口。

    “就是那位老朋友!”

    “姓尤的?”

    “也许他根本不姓尤,我怀疑他是我心目中的一个大人物。”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

    “只是怀疑,暂且不谈。”

    “我们去见他做什么?”

    “他已经得到了那东西,跟人约定三更时分在城外交货。”

    “什么?他……”董卓英一颗心登时抽紧:“他怎么到手的?”

    “用绝计弄到手,马永生此刻恐怕还没发觉东西已换了主人。”

    “那好!”董卓英当机立断,东西易了手,就可以放开手去做,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无所顾忌了,忘形地推了“一朵花”一把道:“我们走!”

    第九章

    夜深沉。

    官道上行人绝迹。

    四野的村落只剩下几星灯火,画面是静止的,当然,并非绝对的静止,因为暗中还有如惊鸿如魅影的江湖客。

    冷清清的下弦月,照着孤零零的月老祠,窆气是死寂的。

    一对黑影投入了月老祠,行动快如浮光掠影,即使有人看到,很可能错疑是眼花,的确是太快了。

    这一对黑影,正是董卓英和“一朵花”。

    两人进祠之后,迅速地搜索了现场一遍,然后藏身在神龛的后面,空间小,两人紧挨在一块:“对方还没到?”董卓英悄声说。

    “算时辰差不多了厂“一朵花”也悄声回答。

    “你踩的线正确吗?”

    “绝对,除非对方临时改了主意,董哥哥……”她故意挤了董卓英一下:“希望你不要随便采取行动,照我的方式行事,嗯?”

    “唔!”董卓英感觉到带有幽香的热气拂在他的颈子上,还有身体相当部分的温暖,使他的心意起了浮动。

    “董哥哥,传说月下老人照他手里的姻缘簿,把红绳系在有缘男女的脚上,有这事么?”语气近乎挑逗。

    “不知道,只有问这老人。”董卓英的心开始跳荡,虽然他对她无意,但年轻人血气方刚,不能说毫无反应。

    “可是老人不会开口?”

    “那你这不是废话一句!”

    “别对我这么凶嘛!”“一朵花”扭了娇躯:“这里是月下老人祠,我们又正好坐在月老的背后,触景生情,闲话一句打什么紧?”

    “嘘!有人来了!”

    两人的眼睛定向神殿外的天井。

    天井里站了个蒙面人,从身材看来,董卓英断定是那被称尤大爷的老者,也就是毁轿劫木箱杀死同伙“焦家二虎”的人。

    看样子姓尤的在等对方收货。

    董卓英在盘算,他不能抢夺,要循正规的手尽得到。

    在收货的人未现身之前,是跟姓尤的打交道的好机会,他准备起身行动,但被“一朵花”拉住。

    就在此刻,第二条人影出现了,也是个蒙面人,用的是头套,连脖子套住,只留下两个窥视的小洞。

    “东西已经到手?”来人问。

    “是的,已经得手!”姓尤的回答。

    “快给我。”

    “不!”

    “什么?不,你什么意思?”

    “事情有了变化,我不能把东西交给你阁下。”姓尤的声音很冷:“本来我可以一走了之,但想到大丈夫来得清去得明,对你阁下应该交代一声,所以才按时赴约,阁下的事我已尽了力,欠阁下的人情,应该可以抵销了。”

    “老兄弟,你是不是想据为已有?”

    “笑话,我要是存这种心,尽可以自己行动,何必答应阁下?”

    董卓英在暗中大感困惑,看情形这姓尤的是受托办事,因为他欠来人的人情,至于来人是什么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姓尤的说事情有了变化,不肯如约交出东西,真正原因何在?“老兄弟,别说笑话,你知道我对这东西是志在必得!”来人的声音变得十分刺耳,言词之间可以听得出他已有了某种动机。

    “我说过事情有了想不到的变化。”

    “什么变化?”

    “简单地说,有人也想要这东西,而此人你我都惹不起,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绝对不能违背此人的意向。”

    “这人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虽然没有三头六臂,但也差不了多少。”

    “说,是谁?”

    姓尤的以极低的声音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那来人连退了三步,显然相当震惊,从面罩孔里透出来的目芒变得很怕人。

    “真有这种事?”

    “假不了的。”

    沉默了许久,来人的目芒在月光下变成了两根银线,直照在姓尤的蒙面巾上,手指缓缓搭上剑柄,看来他要不顾一切地出手。

    “阁下最好不要动剑……”姓尤的已看出对方的意图:“俗语说,隔墙有耳,隔窗有眼,阁下动丁剑,说不定就会暴露身份,后果是很难想象的。”

    “你休想用口舌企图脱身。”

    “阁下,你应该想得到的,你阁下的宝剑再利,也杀不了我,同时东西并不在我的身上……”

    蒙面人一栗,目芒更加骇人。

    姓尤的又道:“退一万步说,就算阁下毙了我,也得不到东西。”

    “你。。。。。。”

    “有一点我向阁下保证,绝对不泄漏阁下的身份。”

    “你东西在哪里?”

    “在一个很妥当的地方。”

    董卓英的情绪呈现了紊乱,姓尤的把白玉石环藏在别处,准备交给另外一个他惹不起的人,自己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能达到目的。

    “你真的决心要这样做?”

    “主意绝不改变,不过。。。。。。对阁下我会再记住一笔人情。”

    “多余的一句话,这人情不记也罢,算我认栽了!”说完,弹身掠出了祠门,转眼消失无踪。

    姓尤的突然后退数步,拔起身形,在祠门顶上的瓦楞里一抓,飘回地面,手中多了一样用布包裹着的长形东西。

    毫无疑问,那就是白玉石环。

    董卓英拍了拍“一朵花”的手,但她仍紧抓着不放。

    一条细长人影从空泻下,像一只巨鸟从天外飞来。

    姓尤的双手递上布包,人影接过拔起,破空而去,从现身到拿走东西,时间只是短暂的一瞬,使人连转念的余地都没有。

    董卓英火大了,眼睁睁地望着姓尤的把东西交给别人,这一转手,要想得到将难上加难了。

    姓尤的也掠身离去,行动快得惊人。

    董卓英火冒千丈,一巴掌拍开“一朵花”的手,起身窜进殿外天井。

    “一朵花”也跟着来到身前。

    “你打痛了我的手!”“一朵花”娇嗔地噘起嘴。

    “痛?我真想宰了你!”

    “别这么凶嘛!”

    “我问你,你死拉住我是什么意思?”

    “我是好心呀!”

    “哼!好心?你跟他们是同伙的!”董卓英怒气咻咻地说。

    “真是冤枉,我怕你现身会把事情弄砸……”

    “你倒是有很好的心肠!”董卓英面罩寒霜。

    “别生这么大的气嘛!你一生气模样就不好看了。”

    “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不欣赏,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为你好!”“一朵花”脸上的笑容居然没有消失。

    “你有意拖住我,好让对方从容得手,对不对?’’董卓英怒气未息,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你这么聪明,却说出这种不通情理的话……”

    “你……你给我说清楚!”

    “来是我约你来的,我不说你根本不知道这桩约会,我要是存心帮对方,不告诉你就结了,何必多此一举?”

    董卓英一下子无言以对,但气却消不下去。

    “我曾经说过要助你得到那东西……“一朵花’’还是好整以暇。

    “而现在却坐失良机。”

    “你错了,看似良机,未必就是良机,你知道屡次向那姓尤的老家伙伸手的是谁?…

    ‘一朵花”睨着眼问。

    “他是谁?”董卓英对这点感到兴趣。

    “黑道上鼎鼎大名的‘神针医圣’褚名远。”

    “会是他?”

    “不错!”

    “那另一个戴头套的又是何许人物?’’董卓英瞪大了眼,又问了一句。

    “是雇他抢夺的主顾,不知道是谁,但有心的话,可以查得出来。”

    “最后取走东西的呢?”

    “照我的猜测,极可能是江湖道上闻名的池州庆云山庄庄主‘一指擎天’司徒业!”

    “一朵花”说话时目光左右游转,像是怕说曹操曹操就到。

    “司徒业?”董卓英惊叫出声。

    “你怎么啦?”

    “没什么……”董卓英忙掩饰道:“你怎么会猜到是他?”

    “据我了解,能够使姓尤的听命的只有两个人……”

    “哪两个?”

    “一个是‘黄山孤独老人’,另一个就是司徒业!”

    “哦!”董卓英目光迫视着“一朵花”,他实在惊异这行迹不检的女子,对江湖秘事会知道得那么多。

    “所以,我说董哥哥,行走江湖得随时保持冷静。”

    她这董哥哥的称呼,叫得很自然,很顺口,但听在董卓英的耳朵里却不是味道,争辩无益,爱叫只有随她叫。

    “在下一向冷静的,你只是猜想,未见得是事实。”

    “当然,不过不会太离谱就是了。”“一朵花”笑了笑:“比如说,在抢木箱时,你亮出‘石纹神剑’,他立刻走避,不愿跟你冲突,就是他不敢招惹令师的明证。”

    “那敢情好,在下正要找他,那东西非得到不可。”

    “当然,我并没劝你放弃。”

    “我们现在就去!”

    “去哪里?”

    “先找姓尤的,你应该知道他的行踪!”

    “找他有用么?”

    “当然有用,眼前两个人的身份就必须由他来证实。”

    “你一定要找他?”

    “如果你害怕就拉倒,在下自己会设法找!”说完,作出要走的样子。

    “董哥哥,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做,我带你去找,话说在头里,到时由你出面,因为我还有别的顾虑。”

    “可以,你根本就不必出面。”

    “走吧!”

    两人动身离开。

    天色微明。

    坟场边的小屋。

    这小屋没人看守,是专供丧葬人家临时休息、停棺,或是停放无主的尸体之用,还堆放了不少施棺人施舍备用的空棺材。

    这种地方,连乞儿都不愿来。

    现在,却有人来了,是董卓英和“一朵花”。

    “一朵花”停在数丈外的坟场边。

    董卓英单独一个人走近小屋。

    晓色迷蒙中,小屋像一座巨大的坟墓,由垒垒的大小荒冢拱卫着,董卓英悄没声息地欺近小屋。

    小屋没门,正面是敞开的,为了方便棺木的搬移。

    棺材堆中亮着一盏鬼火似的小油灯,一个颈边长疣的老人以棺材为桌在独自喝酒,一罐酒,几样摆在芭蕉叶上的小菜,就着罐口吸了一口酒;五爪再抓一把菜送到嘴里,看样子是自得其乐。

    他,就是那姓尤的蒙面人——二疣子。

    董卓英出现在敞开的屋前。

    “什么人?”二疣子沉声问了一句,仍低头喝他的酒。

    “董卓英特来拜访!”

    “董一卓一英!”二疣子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一遍。

    突然,他猛省般站起身来,两只眼睛在昏昧的晓色里像两颗寒星般,颈边茶杯大的疣子看得很明显。

    “有点小事找阁下谈谈!”董卓英语冷如冰。

    “谈那只白玉石环?”二疣子开门见山。

    “不错!”

    二疣子从棺材堆里走了出来,面对董卓英,青惨惨的老脸像恶煞。

    “小兄弟怎么个谈法?”

    “阁下窃取了马永生的东西,带到月老祠,送给了另外一个人,有这事么?”

    “有!”二疣子沉着得惊人,丝毫没有惊异的表现,道:“小兄弟在神龛里应该看得很清楚。”

    董卓英反而大吃一惊,想不到自己和“一朵花”隐藏在神龛里,对方早已知道,而当时对方竟那么若无其事。

    “你知道我去了?”

    “不错!”

    “好,这就好说话了!”董卓英的定力也相当不赖:“那雇请阁下谋取白玉石环的蒙面人是谁?”

    “这点老夫不能说,事实上小兄弟也不必知道。”

    “在下却想知道。”

    “小兄弟!”二疣子目芒一闪:“老夫此次行动并非受雇,而是欠了对方一笔人情不得已而为,照道上的规矩,老夫不能说出对方身份。”

    “这……好吧!在下就放过这一点,阁下把白玉石环交给了谁?”

    “司徒业。”二疣子很坦白,一点也不犹豫。

    “阁下很够意思。”

    “小兄弟,这完全是看在你身边的‘石纹神剑’的份上,当年老夫曾立过誓,永不与持有‘石纹神剑’的人敌对?”

    “很好,那咱们就友善的谈问题,请见告司徒业的行踪?”

    “这……”二疣子挪了挪脚步,老脸上的皮子一阵抖动:“老夫难以相告!”

    “尤大爷!”董卓英套用了别人对二疣子的称呼:“阁下恐怕非见告不可,这一点在下坚持!”

    二疣子退了一大步,手扶棺材,眸子里的厉芒聚成了两条线。

    “小兄弟,你这不是强老夫所难么?”

    “情非得已,请阁下见谅!”

    “一句话,要老夫的头可以,这点恕难办到!”

    “阁下真舍得项上人头?”

    二疣子的老脸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但没有敌对的成分。

    “难道小兄弟真的要老夫颈上这颗人头?”

    “希望不至于,这点阁下自己可以作主?”董卓英语冷如冰,言词之中,带着极大的威胁意味。

    二疣子沉默了许久。

    “如果小兄弟真的要亮出‘石纹神剑’,主动攻击,老夫只有反抗了!”

    “在下会拔剑的!”面色一寒。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景物已完全清晰起来。

    双方话已说僵,除了动武别无他途。

    对峙着,气氛相当沉重。

    突地,董卓英感觉似乎有第三者到了场,只是感觉,没任何声息,也不见什么异动,是一个超级高手本能上特殊的反应。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发出。

    董卓英侧转身,一个瘦长的人影映入眼帘,在小屋的转角位置,相距不到两丈,仿佛这不速之客原本就站在那里。

    黑黝黝的镔铁拐杖,龙形的杖头,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他是谁?他不就是焦拐子么!他为什么来?此人亦正亦邪,他是不是受司徒业所托?二疣子也转向了焦拐子,脸皮子微微抽动。

    “二疣子,你知道我老焦为什么来找你?”

    “请明示!”

    董卓英心头一紧,来人的确是曾经见过一面的焦拐子,江湖人的作风有时简直无法思议。

    “本人是来杀你的!”焦拐子面对二疣子,说到杀人连声调都是原样,像是说一句极普通的话。

    “什么?焦兄……要杀区区?”二疣子的声音不再正常,毫无疑问,像焦拐子这等人物开口说要杀人,等于是判官的朱笔在你的名字上点了一点,注定了绝不会活。

    “一点不错!”

    “请问为什么?”

    焦拐子没回答二疣子的话,却转向董卓英:”长恨生’,咱们第二度相逢了。”声音变得有气无力,还微带气喘。

    “不错!”董卓英心想,他怎的会气喘起来,但绝不敢轻视这黑白两道巨擘,神态之间显得相当的沉稳。

    “阁下也想要这只白玉石环?”

    “不错!”仍是简单的两个字,但语气十分肯定。

    “目的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

    “凭你的能耐?”

    “天下事谁也不敢自夸有绝对把握,总之是尽力而为。”

    “哈哈哈……”焦拐子狂笑起来,再不是有气无力了,而是震人心魄的狂笑,声浪似要撕裂整个的空间。

    二疣子皱紧了眉头。

    “一朵花”掩上了耳朵。

    董卓英兀立得像一座冰山,脸上的神色非但不变,反而更沉冷。

    焦拐子笑够了,自动敛住了笑声。

    “令师‘孤独老人’有你这传人应该可以自豪,的确是一块上好料子。”

    “过奖了!”

    “你准备如何尽力而为?”焦拐子突然射出了两缕银丝似的细芒,盯在董卓英的脸上,这种目芒像要看穿人的心。

    “请阁下交出白玉石环。”董卓英冷沉如故争“不行,白玉石环是我老焦代朋友保管的。”

    “东西在下是志在必得,阁下可以划出道来。”

    “要再划道?”

    “不错,像在汉水阴家一样。”

    “哈哈哈!”焦拐子笑了起来:“董卓英,你以为老焦怕你?又要我老焦划道?”

    “那该怎么说?”

    “你小子想抢我老焦的东西,还有什么说的。”

    “阁下高见呢?”

    “小伙子,你听清楚,老焦跟你那黄山的师父没有交情,但能不惺惺相惜么?你要,老夫可以割爱尸说完,他从怀中掏出白玉石环。

    董卓英傻子眼,他做梦也想不到焦拐子会来上这一手!

    二疣子也瞪大了眼,一脸的困惑。

    “一朵花”面上带着媚笑,不知她是个性生成,还是别有心思。

    火爆的场面,突然变得十分诡谲。

    像焦拐子这等人物;能把别人托他保管的东西拿出来,谁也不敢相信,但事实不由人不信,他大方地把玉石手环递给董卓英。

    董卓英却犹豫了,一时之间他无法判断对方的行为是真是假?“怎么?现在我老焦把东西无条件送给你,你反而客气了!”

    “在下不愿平白承情!”

    “唔!好小子,居然还拿翘,你实际上是怕老焦别有居心,对不对?”焦拐子冷冷的目芒逼视着他。

    “一半。”

    董卓英坦白的承认,他不愿作假,他知道对方是个成精成怪的人物,谁的眉毛动几根都瞒不了他。

    “另一半呢?”焦拐子问。

    “刚说过了,不想平白受惠。”

    “算了,我老焦不能因为一只石头手环而和‘孤独老人’结梁子,那普天下的江湖人都将拍手称快,拿去!”焦拐子走近董卓英。

    焦拐子说的不无道理,虽然董卓英内心不承认他是卖师父的帐,他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在下记住焦兄的这份人情。”董卓英内心多少有些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