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石剑春秋

第 9 部分阅读

    “免啦!你可要记住一点,很快就会有数不清的人找上你!”

    “这点在下明白!”

    “一朵花”吃吃一笑道:“我才不相信你真的白吃!”

    焦拐子的眸子里又现出亮银丝似的奇芒,照向“一朵花”的脸上:“女娃儿,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朵花”道:“什么意思也没有,我不能老听你们说话,憋久了总要出口气呀!”她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嘿”地一笑,焦拐子道:“你们是朋友?”

    “一朵花”道:“不错。”

    焦拐子道:“如果时光倒退三十年,老焦就……”

    “一朵花”眉毛一挑道:“如果时光倒退三十年,距离我到这个世上来,还有好长一段路程呢!”

    打了个哈哈,焦拐子向二疣子道:“跟我走!”语气是命令式的,说完,弹身而逝,快得像一道光影掠过地面。

    二疣子窒了窒,跟着奔离。

    意想不到的结局,董卓英深深透了口气,掩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振奋,终于得到了白玉石环。

    日头露了脸,现场已不再那么阴森。

    董卓英拿起那白玉石环仔细观察,断面处崎棱不平,一望而知是从石像上敲下来的,最古怪的是刻有五指的形式,很像禅宗的捏诀,又仿佛武术指功。

    “董哥哥,你又接下了一把野火!”“一朵花”幽幽开了口。

    “野火?什么意思.?”董卓英大惑不解。

    “火会烧身呀!”

    “哦!你说这个……我得到它,当然有自信能保住它。”董卓英像是明白了“一朵花”

    的意思。

    “话虽不错,但何必睁着眼去替人顶缸呢?”

    “顶缸……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现在只有想办法卖出去,脱祸求财!”

    “少卖关子,你干脆说出你真正意思吧!”

    “董哥哥!”“一朵花”的神情显得很正经:“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焦拐子是何等人物,肯把到手的东西拿出来?“所谓跟令师惺惺相惜只是句不值一笑的空话,谁不想作天下第一人?还有,他回头来找二疣子,原先说是杀他的,结果带走了他,这证明了一点……”

    “证明了哪一点?”董卓英已有所悟。

    “这只白玉石环是假的,起初怀疑是二疣子掉包,所以要杀他,后来暗中看到你跟二疣子的争论,才改变了主意。”

    “这白玉石环是假的?”董卓英大感失望。

    “我断定是如此!”—“这只是推断之词,你我都没有办法鉴别真伪,万一你的推断是错误的呢?”董卓英仍存一线希望的说。

    “很简单,你先留着。”

    “那真的……”董卓英想想道:“那应该还在‘南义’手里?”

    “难说!”

    “可是‘南义’以白玉石环作聘礼向‘北侠’求亲,以他的声望地位……他能作假欺骗‘北侠’宋世彬吗?”

    “很多事要到最后才知道,武林中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多的是。”

    这一说,董卓英真的动摇了,望着手中的白玉石环发愣,“一朵花”的分析头头是道,可能性极大。

    如果自己得到的是假货,不但丢人,而且窝囊。

    “如何能证明呢?”

    “跑一趟抚州!”

    “找‘南义’”

    “说是追踪比较恰当。”

    “在下想不透‘南义’为什么要把这秘密泄出江湖,他应该知道后果的……”董卓英皱了皱眉头:“这么多年,没人知道这东西落在‘南义’手中,为什么他要自败行藏?”

    “这就是我们要揭开的谜底,附带地要查明委托二疣子谋夺白玉石环的人是何身份?

    ‘北侠’的女儿为什么要劫夺本来要送到她家的东西?”

    “我们真的要赴抚州?”

    “除非你放弃,否则非去不可。”

    “好,上路!”

    抚州。

    大悲寺。

    寺建在一座石头峰的顶上,像给孤峰加了冠,远在几里外便可以看到,就地取材,整间寺除了瓦椽之外,连柱子都是石头的。

    寺后悬岩边有座石亭,由于危立悬岩边缘,曾经有人失足,所以被本地人称之为“超生亭”。

    寺里的住持是个耳不聪目不明的老和尚,座下有五六名弟子,每天在山下的寺产里种地,念经礼佛是稀有的事。

    除了香汛季节,平常极少人光临,清静两个字在这里十分贴切。

    董卓英寄住在寺里,是“一朵花”的安排。

    此刻,过午不久。’董卓英一个人坐在“超生亭”里,眺望山下的野景。

    “一朵花”是女人,不能住寺庙,她另有落脚的地方。

    两人约好今天午刻在亭子里见面,所以董卓英在这里枯等。

    已经过了约会的时刻了,“一朵花”还不见影子,不知道是什么事把她耽搁了,董卓英逐渐不耐起来。

    一条人影缓慢的朝亭子移了过来。

    董卓英转头向来人望去,来的是那耳目不灵的住持老和尚,拐杖点着地,摸索着一步一步移动。

    老和尚到这危险的地方来作什么?尽了极大的劲,老和尚到了亭子边,一手拄杖,一手扶着亭柱,昏昧无光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似乎没发现有人在亭子里。

    他喘息了一会,颤巍巍地摸进亭子,盘膝坐在亭子中央地上,拐杖横在身边,解下项间念珠,念起佛来,声音是含混不清的。

    不在寺里做功课,巴巴的摸到这里来念佛,这种行为令人费解。

    董卓英不惊动老和尚,仍静静的坐着不动。

    心里却在想:“一朵花”再三说要助自己得到真正的白玉石环,可信么?自己到手的如果是假的,整个过程中没有被掉包的可能,这真的当然还在“南义”的手里,从“南义”再找出司徒业来“南义”近似故意张扬的目的何在?“一朵花”能探出端倪么?……正在冥想之际,突然发觉空气有异,机警地一扭头,身上有被群蜂螯刺的感觉,几处岤道同时被击中。

    是老和尚的念珠以满天花雨之势射出,他手里只剩下一根穿珠的细绳。

    仅只动念的时间,连反应都来不及,董卓英便瘫痪在亭子的石凳上。

    哈哈一笑,老和尚站起身来,昏昧的眸子里精芒异射,他不再是昏昧的老和尚了,而是个武功精湛的高手……老和尚上前一步,伸手从董卓英怀里抓起白玉石环,放在眼前看了看,藏进宽大的袍袖里,目芒一闪,寒森森地道:“小施主,我佛慈悲,你就超生去吧!”

    单掌暴然扬起,猛然挥出。

    强劲尢比的劲浪卷处,董卓英被震飞起,坠落悬岩。

    数条人影涌现,围住“超生亭”。

    董卓英和“一朵花”在悬岩边缘下方的岩腹石洞里,洞口外张着一张巨网,网绳牢牢地绑在洞口石桩上。

    “吴姑娘,这到底怎么回事?”董卓英余悸犹存,他刚才自信必死,想不到掉到网里,“一朵花”正等着他。

    “我不这么做,你将寸步难行!”“一朵花”柔媚地笑着,像她这等女人,脸上的笑容是很少收敛的。

    “为什么?”

    “我们一路来已被人蹑上,我先不在意,后来发觉跟踪的人中,有几个是很难缠的人物,准备要东西,也要你的命……”

    “噢!”董卓英脸色微变,但心情已完全沉稳下来:“在下也有警觉,只是不知道内中还这么麻烦……”

    “现在你知道了吧?”

    董卓英点点头,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耳朵和眼睛非常管用,而且比一般人多了几对。”

    “别说笑,老和尚怎么回事?”

    “这场戏当然非由他演不可。”

    “你是怎么安排的?”

    “我们还没抵抚州,黄山‘孤独老人’的传人得到‘石纹神剑’和‘白玉石环’的消息便已传扬开来。

    当然,这是焦拐子和二疣子故意放的野火,目的在转移道上的注意力,我利用这机会,也故意放出你藏身在大悲寺的消息。。。。。。”

    “引他们找上门?”

    “不错,而且让他们去虎狼相残。”

    “这不害惨了老和尚?”

    “不会,老和尚的能耐,我绝对信得过,他如没把握也不敢答应我演这场戏,事先不告诉你,是为了演得逼真,那批虎狼全是江湖上的老油子,些微的破绽都无法瞒过他们。”

    “一朵花”款款而谈。

    “怎么会有现成的网?”

    “你现在坐在蒲团上还想不出来?这个石洞是老和尚真正潜修的地方,连他的弟子都不知道,网就是他上下石洞用的。”

    就在此刻,一样东西落在网上,弹起,飘进洞来。

    董卓英心头一震,准备采取行动,却被“一朵花”按住了,定神一看,来的赫然是那个老和尚。

    “大师伯,结果如何?”“一朵花”站起身来。

    董卓英心中又是一动,想不到这老和尚竟是“一朵花”的师伯,“一朵花”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也站起来。

    “丫头,以后少出这种馊主意折腾师伯我这几根老骨头。”

    “嘻嘻!大师伯,怎么样嘛?”

    “我被他们迫下岩头,多份已带着东西走了!”

    “带走了东西?”董卓英脱口叫了起来。

    “这正是我希望的厂“一朵花”挑了挑眉:“现在你坠岩,大师伯也坠岩,东西卖给了别人,再不会有人找你了。”

    “万一……那是真的呢?”

    “这点我向你保证,我负责!”

    董卓英无话可说,“一朵花”的语气有绝对的把握。

    “你们多呆一会,我出去瞧瞧,别让他们搅翻了大悲寺!”说完,转身出去,借大网的弹力,升空而去。

    “吴姑娘,这位……老和尚是你师伯?”

    “是的,货真价实,半点不假!”

    “那令师该是……”

    “我师父不是佛门弟子,事实上大师伯也是半路出家,江湖人有意无意都会造些孽,年纪大了进空门忏悔也是好的。”

    董卓英点点头,“一朵花”没说出她师父是谁,他当然不便追问,但从形迹判断,“一朵花”的来头定然不小。

    “董哥哥,我们入夜下山。”

    “为什么?”

    “你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人都是自私的,焦拐子就是明证,有时人难免会偶尔犯错,成名不容易,我们不能袖手。”“一朵花”的神情忽然正经起来。

    “吴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南义’马荣宗!”

    “他怎么样?”

    “名为泰山,望若北斗,一生行侠仗义,没有任何恶行可指,但这一次他错了,错得很严重,足以使他身败名裂。

    “但人非圣贤,良知有时会被利欲蒙蔽而犯下错,但这错并非不可原谅,目前他可能因此而招致大祸,我们不能不管。”

    她说得不但正经,而且严肃。

    像“一朵花”这种放荡不羁的女子,能说出这番话来,的确使人惊异,董卓英已多少悟出了话中之意。

    “吴姑娘指的是白玉石环的事?”

    “臆测之词,不能信口乱道,等事实证明吧!”“一朵花”笑了笑:“你可能有机会一展你的身手,而且是惊人之笔,到时再说。”

    董卓英不再开口,他又一次体会到“一朵花”的为人的确不简单。

    第十章

    夜,无月,但星光璀璨。

    就在大悲寺所在地的石头峰下不远的地方,有个废弃了的砖瓦窑,由于久已不煅砖烧瓦,整个窑场大半被野草所侵蚀,成了大白天都无人涉足的荒凉地方。

    现在是晚上,窑洞里燃着烛火。

    由于窑洞深邃,不到洞口是看不到烛光的。

    窑洞里坐着两个人,在牛油巨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出是两个老人,他俩,正是赫赫有名的焦拐子和二疣子。

    两个人坐在残存的砖堆上。

    “二疣子,时辰将到,你到外面去监视,看对方是否真的单刀赴会!”焦拐子以命令式的口吻发话。

    “是!”二疣子站起身。

    “二疣子,本人很信赖你的忠诚!”这是反话,提醒二疣子莫生二心。

    “焦兄,对区区尽可以像相信自己本身一样。”二疣子的神情口气显示出他百分之百的忠诚可靠,只差没拍胸脯。

    “当然,本人这话是多余!”

    “焦兄忒谦了!”

    “你去吧!”

    “是!”

    二疣子步出窑门,消失在夜幕里。

    残破的瓦窑有不少罅缝和窟窿,野风吹入使烛泪滴个不停。

    巨烛燃去了五寸长一段,一条人影出现窑洞口,也是个老人,须发如银,面色红润,看上去十分健朗。

    “马大侠,幸会,欢迎光临,只是这临时暂借之地,不合待客之道。”焦拐子站起身,前挪三步,抱了抱拳。

    来的正是“南义”马荣宗。

    “焦兄相召,焉敢不来!”“南义”马荣宗也抱了抱拳,然后从容上前,隔八尺与焦拐子相对。

    “马大侠,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本人邀约阁下见面的目的么?”

    “为了白玉石环!”

    “哈哈!果然不愧是侠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豪爽痛快!”焦拐子目芒闪了闪,脸孑l略微迎起:“有句话先请问,凡属这类武林故人的遗物,谁得到谁就是主人,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

    “很好,那本人奉告阁下,那只白玉石环当年是在下得到的,所以本人是物主……”焦拐子淡淡的说。

    “唔!听来焦兄还有下文?”

    “不错,话还没说完。”焦拐子目芒再次闪动:“本人得到之后,交由同门师弟‘南荒一剑’保管。

    “不久之后,便听说他陈尸九连山下,东西下落不明,这些年来,本人一直在追查杀害师弟的凶手和东西下落……”

    “哈哈哈哈!”“南义”的眸子里也闪出了精光:“你说完了,也该听听区区的,区区得到这东西是在令师弟遇害之后一年,有次区区在赣州住店,无意中救活了一个垂死的老人,事后他以此相赠……”

    “阁下是一言九鼎的人物,本人相信这说法!”焦拐子向窑洞各角落扫了一眼,然后接下去道:“长话短说,此次物归原主,本人发现东西是仿制的赝品。”

    “仿制的赝品?”“南义”惊声反问,人向后退两步。

    “不错!”

    “这怎么会呢……”

    “本人今夜传书约会阁下,就是希望阁下交出真的。”

    “焦兄,那就是区区得到之物,真的假的根本无从辨认,一切只是传言,那东西的真正价值和真伪,本来就是个谜,既然阁下认定东西是假的,就请见还,区区留着当古玩也挺不错。”

    “哈哈哈……”焦拐子一阵长笑之后,声调突然低沉下去:“马大侠,这桩事情关系着敝师弟的一条命,本人非追根究底不可,阁下所说的难以令人相信。”

    “什么令人难信?”“南义”的老脸也沉下来。

    “既然真假莫辨,为什么要慎重其事将聘礼送到‘北侠’府上去?这东西只要一出现便会引起江湖马蚤动。

    “石纹神剑已出了土,却为‘黄山孤独老人’的弟子所得,先后已有武林高手送了命,董卓英太难缠了,现在大家都动白玉石环的念头,你为什么要故意走漏风声?如果不是别有居心,能令人相信么?”

    “焦兄,当聘礼送与‘北侠’,就表示区区自始就没怀疑东西是假的,送去的目的是希望‘北侠’能以其超人的智慧解开白玉石环所包含的谜底,至于是怎么走漏了风声的,区区想不出其中原因。”

    “辩解得很好,可惜本人知道其中因由。”说完,冷笑了一声。

    “说出来听听看。”

    “马大侠,不久前贵府三次出现来路不明的不速之客,对吗?”

    “不错。”

    “因此你便怀疑你的秘密已经被人知道,于是你便积极设法如何保有那只白玉石环,你的设想很好,但失败在心不够狠。”

    “南义”的老脸在烛光下变得近于苍白,但没吭声,只一目不瞬地望着这可怕的人物焦拐子。

    “如果马大侠不为侠义的盛名所累……”焦拐子接下去说:“在仿制的赝品完了之后,杀那巧手匠人灭口,情形就会两样。

    “可惜你马大侠只用重金打发他远走高飞,他不是江湖人,不知道江湖上的利害关系,把它当一桩新鲜事来谈,可惜本人也是得知这秘辛的人之一。”

    “南义”脸上的皮肉连连抖动。

    “马大侠!”焦拐子阴阴地笑了笑:“令公子在赴卢陵的途中玩女人,一时高兴,竟把那东西在店里展示,他不是傻瓜,显然是有意显露,转移那些有心人的目标,放弃你马大侠而去对付得到的人,如果‘北侠’真的收下了这件东西,岂不成了你马大侠的替死鬼?哈哈哈哈……”

    焦拐子笑得很得意,他看出“南义”已经没有替自己辩护的余地。

    “阁下怎么知道舍下有不速之客光顾三次?”

    “很简单,因为本人认识那暗中三次光临贵府的人。”

    “那人是谁?”

    “是谁你不必问,本人不会出卖朋友的。”

    “他的目的何在?”“南义”的声音近于激动。

    焦拐子缓缓的迫前了两步,冷芒似的眸光逼视着他,道:“至于目的,无妨告诉你,就是为了那只白玉石环!”

    “你怎么知道区区保有那东西?”

    “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一个人心里有了某种秘密企图,常会在不知不觉中泄漏,这点你阁下大概不否认?”

    “南义”用力一咬牙,瞪大了眼。

    “焦拐子,多说无益,区区据实奉告,那只真的已经在一个月之前被窃,区区也不准备追寻。”

    “哈哈哈!这句话能打发本人么?”

    “焦兄准备怎么样?”

    “请交出真的来!”

    “区区无法交代呢?”

    “非常简单!”焦拐子眸子里飘出阴残的光影,一字一句地道:“你留在这瓦窑里,本人去拜访尊夫人和令公子!”

    “焦兄!”“南义”变了口吻,他已拿定了主意:‘‘马某人这——辈子就做错了这一件事情……”

    “马荣宗,身为武林人,不管好事坏事,绝对不能犯错,一步走错,后果往往难以设想。”

    “马某人愿意承担这后果,不过重申前言,东西的确失窃了。”

    “本人一向不敢犯错,所以不接受你这句话。”

    “那就是说我们只能有一个人离开这破窑?”

    “非常正确!”

    蜡烛又短了半尺,刚刚剩下一半,由于没弹去烛蕊,使烛光变成暗红色。

    “嗳!”窑洞口传进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凄哼。

    “南义”和焦拐子同时一震,双双转面对着窑门。

    一条人影踉跄冲丁进来,“砰!”地一声,趴倒在地,“南义’’和焦拐子双双跃身向前。

    “这……不是二疣子么?…‘南义’’惊叫出口。

    倒地的人,正是在外面把风的二疣子,背上插丁把匕首,只剩刀柄露在外面,倒地便告气绝。

    焦拐子眸子里射出栗人的寒芒,倒退两步,迫视着“南义”。

    “马荣宗,你带了帮手?”

    “马某人照约单身赴会。”

    “那二疣子是谁下的手?”

    “你我都在窑里,你问我,我问谁?”“南义’’话锋顿了顿:“听口气,二疣子是焦兄的手下?”

    焦拐子没答腔,目光也没移开,瘦脸上的肌肉在抽动。

    不管二疣子是怎么死的,这证明现场有了第三者,而能用匕首插进二疣子的背心,这第三者绝非等闲人物。

    二人对峙了半晌,谁也没开口,各自在肚子里打主意。

    突地,焦拐子身形一晃,掠出窑门。

    片刻之后,他又回到窑里,显然他出去的目的是想发现第三者,但他什么也没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令人闻名丧胆的焦拐子,竟然眼睁睁望着同路的人被杀而不知凶手是谁。

    这跟头实在是栽大了,简直是老虎口里拔牙,谁有这么大的胆量和能耐,拔掉了老虎口里的牙?“马荣宗,今晚的约会该有个结束?”焦拐子开了口。

    “当然!”

    “拔剑吧!”

    “马某人一生不向人低头,现在向你焦兄低头,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如果马某人不幸留在此地,请别对马某人的妻儿施辣手,那东西真的已经失窃,不必再流无辜者的血。”

    “本人不愿说假话,这点办不到。”

    “你……”

    “马荣宗,我说明了省得你在九泉之下不安,除非你交出真的东西,本人可以考虑剑不沾血。”

    “没东西拿什么交?”“南义”眼皮子在跳。

    “那有什么办法,只好交命了!”拐杖徐徐移动。

    “马某人认了!”了字出口,剑已掣在手中。

    双方拐剑对峙,像两尊石雕。

    烛火红得像血,空气中似乎已散发着血腥味。

    两个黑白两道的顶尖人物要作殊死之斗,这应该可说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决斗,没有观众么?有。

    瓦窑顶上靠右边的斜面丰草里,隐伏着两个人,是董卓英和“一朵花”,他俩已潜伏了很长的时间了。

    他们利用窑洞的裂隙向下望,窑里的一切动静尽入眼底。

    足足一盏热茶的时间,双方仍僵着没动手。

    蜡烛又短了数寸。

    “南义”的老脸涨得像熟透了的柿子,额头鼻端缀满了大粒的汗珠,他无法出剑,他无论以任何角度,任何方式出剑,都将招米致命反击。

    也就是说门户已被封死,无隙可乘。

    焦拐子的神色也沉凝得像铅板,他也不能贸然出拐。

    因为他没有绝对的制胜把握,现在,他要以意志力来屈服对方,只要对方气势一懈,拐出便要见血。

    “南义”明知道时间耗得越长,对他越是不利,但他无法打破僵局,也无法改变局势。

    凝聚的汗珠开始滴落,“南义”的脸由红转青。

    生死系于一瞬,最后的一刻马上就要来到。

    态势十分明显,“南义”非毁在焦拐子镔铁拐杖之下不可。

    “南义”的身躯起了震颤。

    焦拐子出拐的时机已经来临,他可以不冒任何凶险地解决对手。

    两条人影,行所无事地进入瓦窑,直趋两人身前。

    适时现身的,正是董卓英牙旷一朵花”。

    “一朵花”笑着说道:“两位都这大把年纪了,躲在窑洞里拚命多么不值得,有话好说不就成了!”

    焦拐子目芒一闪,阴侧侧道:“是你们!”收剑后退,目芒射在董卓英脸上:“二疣子是你杀的?”

    董卓英淡淡地道:“黄山一脉的传人不会在人背后用刀。”

    “南义”也收剑横移侧方,惊愕地望着董卓英,他不认识他,但“黄山一脉”这句话是相当骇人的。

    焦拐子冷厉地道:“是谁杀的?”

    “一朵花”接口道:“天这么黑,不长夜眼谁看得清楚。”

    焦拐子吹口气道:“闭嘴,老夫没问你。”

    “一朵花”咕地一笑道:“我也不是对你说的,你只当作没听见不就结啦!既然不愿听,就什么也别再问。”

    “你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骂起人来啦?”

    “你在找死!”

    “一朵花”分毫不让地道:“找死也轮不到你阁下。”说完,转向“南义”道:“马老英雄,你可以走了!”

    焦拐子阴声道:“谁说他可以走?”

    “一朵花”道:“明摆着是我说的。”

    “你凭什么?”

    “一朵花”娇笑嫣然的瞟了他一眼,道:“凭我高兴,怎么样?焦大爷,拚老命太不值得,耗下去也没意思,何苦来哉!”

    焦拐子气得火冒三丈,不由怒声扬拐喝道:“臭丫头,竟敢在老夫的面前张牙舞爪,是活腻了么?”

    “一朵花”不屑地道:“怎么?想动武?”

    话落,转头,不去理会他。

    “南义”呆在一边,大不是滋味。

    以他的身份地位,说什么也无法接受后生晚辈的援手,但刚刚事实证明,他的功力要比人家逊了半筹,想维持自尊也维持不了。

    “一朵花”笑向董卓英道:“董哥哥,该你说话了!”

    董卓英目注焦拐子,冷冷地道:“阁下以先进之尊,却不惜虚言欺骗一个晚辈,这未免太……”

    话未说完,焦拐子已怒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董卓英冷冷地道:“阁下明明知道那只白玉石环是假的,竟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这点你如何解释?”

    焦拐子这辈子纵横江湖,可说还没碰到这种尴尬事,老脸登时涨红起来,当然,说什么他也不能认错,嘿嘿一笑道:“小伙子,你也敢公然对老夫出言无状?”

    董卓英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这句话,使焦拐子感到更受不了。

    “你小子敢对老夫如此说话?”

    “话已说了!”

    “你将付出代价。”

    “在下同样不在乎。”

    情况已成僵局,焦拐子不能一走了之,但他也无法忍受董卓英的无礼,他恨不得一拐毙了这小子。

    “我保证‘南义’老英雄说的是实话。”“一朵花”插嘴道。

    “你凭什么保证?”

    “凭马老英雄的声望为人,他说的话应该是一言九鼎。”

    “南义”的脸色很怪,不知他内心的感受是什么?焦拐子眸子里闪出了杀光。

    “丫头,你不配在老夫跟前放屁!”

    “阁下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一朵花”还是那毫不在乎的样子,只是现在她一反常态,媚气全敛,像个正经女子。

    “你第一个先死!”焦拐子单手抓出,不用拐,是为了她的身份,这一抓之势诡辣得世无其匹,放眼江湖,能避过他这一抓的可能不会太多。

    “一朵花”居然避过了。

    她的妖躯像没有骨头似的,从完全不可能的角度扭了开去,距焦拐子的指尖只有一寸,玄奇得令人叫绝。

    “南义”为之愕然。

    董卓英实际上还没看过“一朵花”的真正能耐,现在也为之惊奇不已。

    焦拐子一怔之后,突地哈哈大笑起来。

    “一朵花”闪到了董卓英身侧。

    “阁下,你笑什么?”“一朵花”偏起头,媚态自然流露。

    “想不到!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呀?”

    “老夫奇怪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老夫的面前搬弄口舌,原来你丫头竟然会是……”

    “阁下,下半句留着吧!”“一朵花”立即打断了焦拐子的话。

    “哦!”“南义”突然叫出了声:“老夫明白了,真该走了,一错不能再错。”说完,真的闪电般冲出窑门。

    焦拐子似乎想阻止,但脚步一挪之后,没有进——步行动。

    董卓英可就困惑了,他无法分析眼前的变化,只有一点可以意识到,“一朵花”吴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

    她是什么出身?为什么要阻止焦拐子点出她的身份?蜡烛剩下半尺不到,夜已经很深了。

    焦拐子锁着眉头,欲言又止,脸上阴晴不定,看样子他拿不定主意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才好。

    “丫头,二疣子是什么人杀的?”焦拐子开了口。

    “一个蒙面人,身手相当不赖。”

    “依你的猜测,对方可能是谁?”

    “无从判断!”

    “杀二疣子的目的何在呢?”焦拐子这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

    “八九不离十,当然是为了白玉石环。”

    “可是……”焦拐子沉吟着,没有说出下文,久久,突地大张双目道:“老夫要是不逮到此人誓不甘休。”

    镔铁拐杖一收,身形一闪,焦拐子掠出了窑门,快得令人咋舌。

    两个正主儿都走了。

    “董哥哥,这是最好的收场!”“一朵花”媚态横生,这是习惯成自然。

    “唔!在下可以不必动剑!”

    “我们走吧!”

    “这二疣子的尸体……”

    “让焦拐子自己料理吧!他是他的同路人。”

    “走!”董卓英摆了摆手。

    两人也离开破瓦窑。

    第十一章

    日上三竿。

    客栈的房里,“一朵花”和衣躺在床上,董卓英是趴在床前的桌子上。两个人在天亮前硬敲开店门投的店,只剩一个房间,只好将就。

    董卓英首先醒来,望着床上春睡的海棠,心里不由一阵怦怦然。

    心动归心动,他不会兴起邪念,另一个帮助他克制的原因是她是个不正经的女人,跟男人睡过觉,他看不起她。

    同时,他又想起了于珊和何小宛。

    他不是玩女人的那种男人,所以想到不正经的女人便会恶心。

    我不该和她这么接近,否则迟早会踏入陷阱,他这样暗暗想着。

    幸好她是穿着外衣睡的,不然的话,诱惑力将更强,他不敢多看她,但又忍不住偏过头瞄一眼。

    嘤咛一声,“一朵花”醒了,揉揉眼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

    “这一觉睡得真甜。咦!董哥哥,你趴在桌边睡?”她的声音和神情同样惹火。

    “是的!”董卓英呼吸有些不自然。

    “其实……只要心正,上床又有什么关系,你真老实。”说着,笑了一笑。

    董卓英的脸在发烧,心弦起了震颤。

    “董哥哥,趴在桌子上睡手脚会发麻,要不要上床再躺一会?”她挪了挪娇躯,用手掠着鬓边乱发。

    “不用了!”

    “你饿么?”

    “有一点。”

    “好,我去吩咐店家送酒菜来,我们喝一顿早酒!”说着,“一朵花”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床,拉开门栓。

    小二正好来到门外。

    “少夫人,你早!”小二哈了哈腰。

    “小二,我正要找你!”她没纠正小二的称呼。

    “郎才女貌,两位真是天生的一对,小的还没有看过配得这么好的……”小二阿谀地笑道:“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董卓英在桌边有些啼笑皆非。

    “设法弄些精致的酒菜来,店里如果还没有起灶,到外面买,办妥了会有赏!”“一朵花”煞有介事的吩咐。

    “是!少夫人,小的立刻去办,净面的水马上端来。”小二退了下去。

    “一朵花”又回到桌边,在董卓英对面坐下。

    “董哥哥,别介意,小二称呼错了无伤大雅,解释反而更糟。”

    “我无所谓。”

    “那就好。”

    另一个小二端来了脸盆毛巾,两人先后净了面,不久,酒菜也送到,将就摆上桌,两人吃喝起来。

    “现在,我们来谈谈昨晚的事……”

    “好!”

    “我们巴巴地赶到抚州来,就是为了援手‘南义’马荣宗?”

    “我说过,在道义上我们不能袖手,如果我们不出头,‘南义’马荣宗他们全家都会遭殃。”“一朵花”说。

    “可是……你向焦拐子保证真的白玉石环的确是失窃了,你是根据什么说的?”董卓英不解的问。

    “这个……你不必知道。”

    “为什么?”

    “我……当然有我的道理。”“一朵花”有些期期艾艾,一听就知道她言不由衷。

    “你有什么道理?”

    “暂时不告诉你!”

    “我知道你的道理!”董卓英放下筷子,声音突然变冷:“‘南义’的宝贝儿子‘流香剑’马永生跟你关系特殊,你护卫他老子是对的。”

    “你……”“一朵花”两眼一瞪,像要发火的样子,但忽然之间又转变为柔媚的样子:

    “哈哈哈,有意思,我也知道你说这句话的道理,你在吃醋!”

    “一朵花”说得挺自然,好像真有那回事。

    董卓英瞪了眼,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一朵花”自顾自地接下去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