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石剑春秋

第 10 部分阅读

    女人,要是没有男人为她吃醋,就很可悲了,遭人妒忌是好事。”

    董卓英气不过地道:“吴姑娘,你真是一厢情愿,我董卓英为人就像腰间佩剑,绝对不会为女人吃醋。”

    “一朵花”满不以为意地道:“很难说,不过……算我猜错就是了!”拿起酒杯来:

    “干一杯!”

    董卓英为了保持风度,勉强陪她干了一杯。

    “一朵花”又斟上酒。

    董卓英心里想:“她说过要助自己得到真正的白玉石环,二疣子得手的那只,她连看都不仔细看就判断是假的,表面上她是依据事理分析,实际上她可能另有盘算,自己真的要靠女人成事么?”

    “董哥哥!”她还是叫得很甜:“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董卓英冷漠不变。

    “你在想真正的白玉石环。”

    “又怎样?”董卓英对她是又讨厌又佩服,讨厌她的为人,佩服她的聪明机智和江湖见识,甚至比于珊和何小宛还要稍胜一筹。

    “我说过要帮你到底,这点我一定做到,绝不反悔。”

    “嗯!可是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哦!改了什么主意?”

    “自己的事自己办,不假手别人。”

    “我打赌,没有我你办不到。”

    “不见得!”

    “很简单一句话,你无法分辨真假!”她轻轻一笑:“董哥哥,你别性急,做事情得按部就班来。

    “首先,在大悲寺我们卖了那只假手环,在今后的行动上就不会受人注目牵制。

    其后,我们在焦拐子和马老英雄这方面也下了功夫,下一步我们的行动重点得放在那杀死二疣子的神秘蒙面人身上……”

    “再以后呢?”

    “距目标就不远了。”

    “我还是想不透……”

    “什么事想不透?””

    “你向焦拐子保证‘南义’原先保有的真品的确失踪了,如果说是为了解‘南义’之危,那真的当然还在‘南义’手中。

    “神秘蒙面人一样会去找‘南义’,我们回头去拜访‘南义’,岂不直接了当?如果说东西确已失踪,找蒙面人又有何用?他也一样在急谋那东西!”

    “不错,说得有道理。”“一朵花”点点头说:“但是,我的做法也有我的道理在,刚刚说过……”

    “暂时不告诉在下。”

    “嘻!剥茧得用抽丝对不对?”

    董卓英不再开口,他不欣赏她近乎诡诈的作风。

    “有件事我也想不透……”“一朵花”皱起了眉头。

    “什么?”

    “‘南义’马荣宗可以称得上是白道中泰山北斗人物,为什么以假东西去欺骗‘北侠’?如果‘北侠’收下了东西,岂非成了嫁祸?”

    “在下记得家师常说的几句话……”

    “令师是非常人,他说什么?”

    “武林中表里如一的人不多,道有盗,盗亦有道,盗与道之间相差极微,端在乎一念之间,道可为盗,盗也可为盗……”

    “有意思!”“一朵花”忽地离座而起:“令师的这几句至理名言,给了我很大的启示,也感慨良多。”

    她此刻面色湛然,媚态全消,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董卓英深深点头,由这几句话,他对“一朵花”忽然感到迷惘起来,她像野草闲花,又像高轩名品。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她的江湖见识广博,身手也是上乘,面对着焦拐子那种人物,也毫无怯意,她到底是什么来路?她曾适时阻止焦拐子说出她的来路,而焦拐子也就真的不提,还消除了敌意,可想而知,她的来头不小……“砰砰!”房门起了叩门声。

    “是谁?”董卓英发问。

    “来见吴姑娘的!”门外人回答。

    “一朵花”立即转身拉下门栓,然后退两步,侧在一边,一个机警的江湖人,一切行动成了定型,随时都准备着应付万一的情况。

    董卓英是坐着的,他没动,但眼睛注视房门。

    进来的是个买卖人打扮的中年汉子,目光在房内一绕之后,朝“一朵花”作了个长揖,道:“见过吴姑娘!”

    董卓英已从对方进门时的目光,判断出对方是个好手。

    中年男子又向董卓英拱手道:“董少侠好!”

    董卓英为之一怔,彼此素未谋面,对方却像老朋友似的打招呼,欠了欠身,含糊地应声道:“幸会!”

    “一朵花”微一蹙眉道:“有事么?”

    中年男子趋近一步,低低说了几句。

    “一朵花”的神色大变。

    一个人如果无意去听别人的悄悄话,耳朵便呈半关闭的状态,听而不闻,董卓英现在便是这样。

    他不想偷听别人的谈话,心里便想着别的事情,所以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这便是武士风度,君子作风。

    中年男子回身朝董卓英抱抱拳,匆匆出门离去。

    “一朵花”靠近董卓英,一只手扶着桌角。

    “董哥哥,你的‘石纹神剑’注定非出鞘不可。”

    “噢!为什么?”

    “这次我求你帮忙……”

    “帮什么忙?”董卓英顺口问了一句,又紧跟着道:“动剑?”

    “不错!帮忙的对象是家师!”

    “令师……需要我帮忙严董卓英大感意外。

    在他的判断中,“一朵花”的来头很大,以徒观师,她的师父当然是了不起的人物,竟然要请他帮忙,这有些不可思议。

    “是我请你,是我的主意,你不会拒绝吧?”

    “当然!”

    “那就好……”

    “不过我得先了解情况,该不该拔剑。”深深望了“一朵花”一眼,推杯站起:“令师是谁?”

    “为了争取时间,我们得马上动身,到时候如果你认为不该拔剑,就可以袖手不管,我不会怪你,这总可以了吧?”

    董卓英无话可说,深深一点头。

    一个时辰,奔行了近四十里的路程。

    日头偏西。

    临江的一个大镇口。

    一幢古老的建筑。

    “一朵花”和董卓英停在古屋的大门口,没敲门,斑驳的大门缓缓自动开启,开门的是个半百妇人,一副精悍之色。

    那妇人打量了董卓英一眼,然后侧身退向一旁,道:“小姐总算赶回来了,主人一直很着急!”

    “一朵花”道:“客人还没到?”

    妇人道:“正确的消息,客人已在五里之内,随时可到。”

    点点头,“一朵花”道:“很好!”

    说完,向董卓英作了个请字的手势,然后往里走。

    古老的院落,苍劲的庭木显示了这古屋的年岁。

    过了穿堂,是个青砖铺砌的大天井,正面是大厅,两侧是厢房。

    两个人刚刚跨入天井,一个青衣少女奔了出来,朝“一朵花”

    躬了躬身,道:“小姐,主人正等着你!”

    说完,才礼貌的向董卓英微笑施礼。

    董卓英心中怦然,看样子“一朵花”还是名门之女。

    “一朵花”颔首表示知道,然后拉了一把董卓英的衣袖,走向东厢的明间,明间里的摆设也是古色古香,不少把玩的珍品。

    “董哥哥,你坐会,我去去就来!”

    “只管请便!”

    “一朵花”匆匆离去。

    董卓英在紫檀木椅上落座。

    另一个青衣少女献上了香茗,礼貌很好,完全是大家下人的风范,请了安,随即退了出去。

    董卓英有些迷惘,这排场和气氛,根本不像武林人家。

    一名年轻汉子穿过天井,急急朝里行去,看样子是禀报事情的。

    没多久,“一朵花”沿走廊来到厢房,她换了一袭宫装,董卓英眼睛为之一亮,他看到的是端庄的大家闺秀。

    “董哥哥,对不住,让你枯坐!”她笑笑,笑得很端庄。

    “好说,情况如何?”

    “对方马上就到!”

    “现在该告诉我原因?”

    “等会一看你就知道!”“一朵花”站到门边,望着天井:“来了!”

    董卓英起身站到“一朵花”身后,只见应门的妇人引着一个衣履蔽旧的瘦长人进入天井,定睛一望,一颗心顿时收紧,来的,赫然是焦拐子。

    焦拐子被引进正屋大厅。

    没多大工夫,大厅里传出话声,听不真切,但可以听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女人不用说是“一朵花”的师父,也是这古屋主人。

    谈话变成了争论,激烈的争论,声调随之放大。

    “一朵花”不开口,只遥望大厅。

    董卓英也没开口,他在听。

    “绝对办不到!”是女人的声音。

    “区区不想流血!”焦拐子的声音。

    “你欺我是半个人?”

    “夫人,区区言尽于此,你自己盘算吧!”

    “到外面去,我用不着盘算,看你的能耐了。”

    “哈哈哈……”狂笑声中,焦拐子退到天井中。

    那引导的妇人端了张披着锦绣的大椅子摆在厅外的阶沿上,一条人影飞出,落在椅子上,仿佛一只彩凤。

    董卓英两眼发了直,飞临椅上的,是个穿着极其考究的老妪,人老了,但昔年的风韵依然存在o“这是家师,双腿不便,五年前一场怪病的结果。”

    “唔!”董卓英漫应着。

    “你愿意为家师一斗焦拐子么?”

    “在下已和他斗过一次,现在我要先知道他的目的。”

    “倚仗武功向家师强索一样东西,不达目的就不惜杀人流血。”

    董卓英想想之后,点头答应。

    “你现在就可以行动。”

    董卓英镇定了一下心神,缓步出厢房门,沉稳地一步一步进入天井。

    焦拐子一见董卓英,先是一愕,继而现出狞笑,笑里充满杀机。

    董卓英在距焦拐子五步之后停住,这是出手的距离。

    “小伙子,真是山不转路转,咱们又遇上了。”

    “不错!”董卓英出奇地冷沉。

    “你来干什么?”

    “黄山弟子,代天行道!”董卓英冷冷地说。

    “哈哈哈!黄山弟子又值几何?”

    “焦拐子!”老妪厉喝出声:“你别太放肆!”

    “哈哈哈……”焦拐子又狂笑起来,半晌才敛住笑声道:“老虔婆,姓焦的若不念你是个残废……”

    “住口!”董卓英冷喝一声,接过了话:“焦拐子,以你的后半段作为而论,是个十足的江湖宵小,用不着逞口舌之利。”

    “小伙子,你以为再有上次的便宜?”

    “在下并不在乎。”

    “嘿嘿嘿!小子,你今天输定了!”焦拐子的脸起了抽搐,那是气极的表示,他这辈子没有几个人敢如此对他讲话。

    “如果在下真的输在你手下,任凭阁下宰割!”

    “小子,你先别狂,老夫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那最好,请吧!”

    老妪似乎相当激动,身躯微见颤抖。

    “一朵花”已站到房门之外,粉腮沉如严霜。

    焦拐子侧转头向老妪道:“夫人,现在你虽然双腿成残,但昔日的威名豪气应该还在,这小子是代你出手,以他的身份而言,的确是非常恰当,如果他输了,你愿意交出我要的东西么?”

    老妪没立即作答。

    董卓英有些困惑,心想:“自己何以会是最恰当的代表出手人?他志在必得的是什么东西?“‘一朵花’话没有说清楚,自己便贸然答应替她师徒卖命,值得么?老妪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

    老妪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焦拐子打了个哈哈,翘起大拇指道:“够意思,本人相信你这句话。”

    助拳变成了赌斗,董卓英只能赢不能输,“孤独老人”的传人,手里持的是震撼江湖的“石纹神剑”,说什么也输不起。

    当面的对手,放眼武林已不多,董卓英绝对不敢掉以轻心,这边不论,他本身就关系重大,“师门”的声名不能毁:“一朵花”在厢房门外扬声道:“董哥哥,石纹神剑,剑中之王。”

    极大的鼓舞,董卓英豪气冲胸,不再作任何考虑,他要赢,非赢不可。

    奇形剑缓缓出鞘,徐徐扬起。

    焦拐子也亮出了龙形镔铁拐杖,拐剑成了强烈的对比。

    “石纹神剑”突然泛出乌芒,这刹那间,人与剑已融合为一体,气势无懈可击。

    焦拐子的脸色微微一变,神剑放乌光,显示董卓英已经完全到达神剑合一的境地。

    他不能输,这场比斗输赢关系太重了……老妪的眸子射出精芒,注定场中的二人。

    “一朵花”不自觉地移步到天井边,一目不瞬。

    焦拐子的目芒变成了两根银线,钉连在董卓英的脸上。

    空气骤然凝固。

    时间似乎停滞在某一点上。

    鹿死谁手,谁也不敢断言。

    西斜的阳光从屋顶滑落天井,光线已是昏黄。

    不可言喻,双方只要一动,便是石破天惊的一击,生死胜负也只在一击之间,谁也不会给谁还击的机会。

    刹机冻结在死寂的空气里。

    旁观的停止了呼吸,生怕一口大气打破了均势,引爆无法想象的场面。

    可怕的僵持,如果功力稍差,连旁观也受不了。

    “呀!”栗吼短促而震人心弦。

    就只那么一声,也可能是两声的叠合,不分先后的出手,实际上也没人能在这种场合下分辨双方出手的先后。

    与吼声同时进现的是两道不同的光芒交互划空闪了一下。

    瞬间的划面,乍现即逝。

    双方距离仍旧,只是姿势改变了,董卓英的“石纹神剑”斜向右上方,双方紧握剑柄,手臂横胸。

    焦拐子的镔铁拐是半前送之状。

    场面又是静止,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董卓英的身躯晃了晃又稳住。

    “董哥哥!”“一朵花”尖叫了一声。

    老妪的面皮在颤动。

    一条红蛇从焦拐子的胁下蜿蜒射出,他的脸色在变,拐徐徐下沉,落到地面,口唇一阵抖动,发出嘶哑的声音道:“石纹神剑……神中之王,卫夫人……你……你……”砰地一声,栽了下去。

    “董哥哥!”“一朵花”弹身上前,满面激动之色。

    董卓英也是满面激动,神剑不自觉地垂下,他没望地上的焦拐子,也没睬“一朵花”,只是定定地望着椅上的老妪。

    “卫夫人,她就是掌理空空门的卫夫人,师父年轻时的情侣……”董卓英在心里一再重复,师父为了她而抑郁终生,为了她而绝迹江湖。

    当年不可一世的尤物,老人,风韵依稀残存。

    她和师父为什么不能结合?是什么原因使他俩誓不相见?焦拐子说他早该想到,是想到自己跟她的微妙渊源么?“董哥哥!”“一朵花”又叫了一声。

    董卓英收回目光,望了一眼“一朵花”,收起了“石纹神剑”,以异样的声音道:“吴姑娘,我答应你的事办完了,告辞!”

    转过身,举步便走,他不敢和卫夫人交谈,因为师父叮咛过出江湖之后绝不许跟她和她的门人打交道。

    “董哥哥!”“一朵花”闪身截住:“你为什么要走?”

    “我没理由留下。”

    “你对家师连招呼都不打?”

    “我……只履行答应你的诺言!”

    “唉!”卫夫人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一声长叹,使董卓英的心神连颤,他立即产生一种想揭开谜底的冲动,但又想到师命不可违。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卫夫人喃喃的声音:“没有仇,没有恨,都老了,快入土了,到底为什么?”

    是怨艾,是追悔,还是无奈的自诉?董卓英的脚长了钉,移不动,情绪相当激越。

    “一朵花”却是满面凄情。

    “让他走!”卫夫人放大了声音。

    董卓英一咬牙,回过身,快步走近卫夫人。

    “一朵花”立即跟了过去,站在她师父的座椅边。

    “你已经知道老身是谁?”

    “是的。”,“谁告诉你的?”

    “家师!”

    “他怎么会。。。。。。”

    “家师提到您老人家,已不止一次。”董卓英迟疑着说。

    “媚儿!”卫夫人偏头向“一朵花”:“着人把焦拐子的遗体搬下去,好好料理安葬,他也是一个人物!”

    “是!一一朵花”立即走向后进。

    “我们到客厅里谈!”这句话是对董卓英说的,身形一起,旋飞入厅内,这份功力委实令人咋舌。

    董卓英跟了进去。

    卫夫人已端坐在正厅上首。

    “你坐下!”卫夫人抬了抬手。

    董卓英在侧方下首落座,情绪仍在紊乱之中。

    “你师父如何向你提起的?”

    “家师……有时自言自语,却不许追问,不过晚辈看得出他有追悔之情,临行嘱咐不许与您老人家和您的门下交往。”

    “他没说为什么?”

    “没有,但叮嘱的神情很勉强,似乎不是由衷之意。”

    “人老了就会变,老身……”她没说下去,但下文可以体会得到她的观念转变了。

    “可否能见示当年两位反目的原因?”

    “这个……”卫夫人沉吟良久,脸色不停变幻,最后苦苦一笑:“原因……说起来很可笑,同样的倔强,互不相让。

    “他要我脱离本门,我要他封剑退出江湖,结果闹僵了,各自东西,唉!岁月无情,几十年光阴虚掷,男不婚女不嫁,结果换宋了什么?”

    卫夫人说着,老眼里隐现泪光。

    “据晚辈看,家师早已有悔意,但性格天生,不愿低头。”

    “老身也想象得到,彼此都在炼狱里熬。”

    “晚辈一定设法使两位……”想想不妥,倏然住了口。

    “迟了!迟了!”泪珠滚了下来。

    一阵难堪的沉默。

    “幸喜他选中了你这个衣钵传人!”卫夫人转了口。

    “您老人家也一样有了继承者!”

    “你喜欢媚儿么?”

    董卓英一颗心忽然下沉,他想到“一朵花”放浪的行为,说什么也不是合适的对象,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回答。

    卫夫人老脸微变,自顾自地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

    “孩子,天下许多事只能随缘,不能勉强,老身到这大年纪才想通了这一点,不过老身特别交代你一句,媚儿太聪明,所以行事就流于任性,但品格方面老身是可以担保的。”

    “是!”董卓英无话可说。,卫夫人歇了一会,微吁一口气,又道:“孩子,老身再说明一点,天下事不可强求,你们俩之间的事,就让时间去证明。

    “从明天起,老身要媚儿收心,不准再出江湖闯荡,你如有意,三年后再到这里来吧!

    另外还有你的一位好朋友在等着见你……”

    董卓英心中一动,忙问道:“是谁?找在下何事?”

    卫夫人叹息了一声道:“是谁,你见了就知道,他来找你是关于你未来复仇的事,你们见面后就可离开了!”

    话声刚落,从门外走近一人,面含微笑急步而来。

    董卓英一见,不由惊喜道:“老古,是你?”

    古风先向卫夫人点头道谢,这才向董卓英道:“卓英,快走,小弟已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消息?”董卓英急问道:“是关于司徒业的?”

    “正是他。”

    “这边的事情……”

    “真正的白玉石环在司徒业的手中,南义和北侠是两个老实人,却被司徒业骗了,司徒业才是罪魁祸首。”

    “好,那咱俩现在就走,迟早要逮到那个老匹夫的!”

    董卓英转向卫夫人拱拱手,便和古风离去。

    第十二章

    一个荒郊的残破古寺,野坟累累,黄铯泥土连茅草都不生长,看起来四野光秃秃的,附近十里没有人烟,更别说香火了。

    这一天,刚过了晌午。

    古风走在前面,他说这寺里住着一个老和尚,很可能可以提供司徒业的行踪。

    老和尚是谁?原来这老和尚是当年岭南五虎岭的盗魁屠明,浑号叫屠夫的便是他,五十年前黑自两道,谁要提起他,莫不敬畏三分。

    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无人知道。

    董卓英没听说过这个名号,他心中的疑问特别多。

    远远的还没有来到寺门,古风一眼已看出寺门已半倒,剥落不堪,寺门上的牌匾,也早已蚀化,字迹模糊已不可辨。

    董卓英叹了口气,向古风道:“那个人住在这里?”

    “不错,屠明确是住在这儿。”

    “这么破烂住所……能住人么?”

    “为什么不能?”

    “屠明为何千里迢迢到这里来呢?”

    “伤心人别有怀抱,行事不求人知。”

    “他有什么伤心事?”

    “听说他以前犯了一件很大的错误,从此远离人群,隐居避世,痛心忏悔。”

    “是为了杀人杀得太多了?”

    “也不尽然,是为了感情的事。”

    董卓英听他这么说,不由默然,内心感触良多,感情的事,是人生最难调理好的,也是最易伤人的。

    二人到了门口。

    寺内,一片沉寂苍凉。

    古风道:“卓英,咱们进去瞧瞧!”

    董卓英摇摇头道:“还是你先进去通报一声较为妥当,就说我董卓英求见。”

    古风道:“唔!也好!”

    话落,他即走向寺内,一路上破瓦残砖,苍苔满地,根本不像个有人住的地方。

    古风终于走到最后一间较为完整的厢房前,厢房门阶上没有芜草苔藓,显示有人住过的样子。

    古风在门口高声叫道:“屠老前辈在吗?”

    空寺寂寂,静无回音。

    古风提高了声调又道:“屠老前辈,晚辈古风和董卓英特来求见……”

    风吹草摇,仍是没有第二种声音回答。

    古风浓眉微轩,心忖:这老和尚难道是云游四海未归,但阶前落叶甚少,似是有人打扫过。

    他心念至此,决心探个究竟,上前伸手向门上一推。

    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开了。

    木榻上坐着一个老和尚,白色长眉紧闭,坐相庄严。

    古风微感一怔,屠老前辈正在坐关,自己闯了进来,实在莽撞之至,只得又轻声禀道:

    “晚辈不知道老前辈正在坐关,只是因为董少侠有急事求见大师,晚辈才不得已带他来,请大师恕罪。”

    言辞委婉,字字清朗,想不到木榻上的人仍是没有反应。

    古风疑心顿起,急急一个箭步上前,靠近榻边,仔细观察老和尚的脸色,并用手轻探鼻息,才知道老和尚已归返道天了。

    于是他急速退出厢房,奔向寺门口。

    董卓英见他急匆匆的奔来,心中一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古风,屠老前辈是不是在里面?”

    古风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在……里面,只是……”

    “只是怎么样?”

    “只是他已经死了!”

    董卓英大惊,道:“此话当真?”

    古风喘着道:“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绝对假不了!”

    董卓英大感失望,但侠义之心油然而生,接着又问道:“屠老前辈是被歹徒所害?”

    “不知道,在下来不及仔细查看,就先赶了回来。”

    “他尸身现在何处?”

    “在厢房内。”

    “走!咱们去看看!”

    二人连袂飞驰,再回到厢房内,董卓英经过一翻察勘,证实老和尚是寿终正寝,返归道天,不是被人所害。

    古风走过去掀开老和尚的袈裟,发觉衣襟下压着一张白纸,不由讶道:“快看,这里有一张纸条!”

    董卓英道:“快抽出来看看!”

    古风把白纸条抽出,见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的字,随即交给董卓英道:“你来念念看,老和尚留下什么遗言?”

    董卓英接过,念道——“余俗家姓屠名明,幼时生长武夷,五岁起即好弄枪弄棒,嗜武成癖,十二岁时横行乡里,路人侧目。

    弱冠后独身前往岭南,在五虎岭占山为寨,劫富济贫,终以杀孽太多,致遭天谴,家中亲人鲜得善终,儿时情侣亦背离别嫁,亲恩爱情,两无一是,遂于知命之年,大澈大悟,远来此荒僻山野,皈依我佛,清修二十五年。

    届时当脱却臭皮囊,还我真面目。

    届时倘有客人来访,必为武林后起之秀,老衲别无所赠,留赠偈言四句:青中藏青,人在天外,尘里飞石,外甥随舅。”

    董卓英念完了,古风听懂了大半,只是后面那四句,混淆不清。

    古风道:“老和尚这赠言,是什么意思……”

    说着,他又径自接道:“卓英,你好好的推敲一下内中原因,老和尚好像是预知咱们会来似的。”

    董卓英沉思了一会,心中有了概念,道:“屠老前辈,一生功过,都已过去,咱们先把他的遗体入土为安,然后再寻求答案!”

    古风当然赞同。

    就在寺中一块高地上,挖了个大坑,掩埋了老和尚的尸体。

    董卓英搬过一块大青石条,竖埋墓前土中,运起金刚指功,龙蛇飞舞的刻上了“故武林怪杰屠明大师之墓”。

    古风看了看,道:“你为何不刻上‘五虎岭’三个字?”

    董卓英道:“屠老前辈生前已厌倦了那个山岭生涯,何必死后还提它呢?”

    古风点点头,没再表示意见。

    董卓英最后在墓碑上,再写上“岁次乙丑季秋”六个字。

    琐事停当,已是晚鸦噪林,红霞满天的薄暮时分。

    二入席地而坐,先吃了点带来的干粮,寺中的古井,汲出来的井水,又清又凉,微带甜味。

    古风微喟了一声,无限婉惜的道:“大好甘泉,弃在此荒僻之乡,若是拿来酿酒,岂非胜过贵州茅台!,真是可惜!”

    董卓英淡然一笑,没说什么。

    二人吃完了干粮,也为沧桑古寺,凭添一份凄切的气氛。

    隔了半晌,董卓英道:“古风,咱们来研究一下那四句偈言……”

    古风道:“难解,在下想不通,还是你说吧!”

    董卓英思索了好一阵,才道:青中藏青,必是一个蓝字,因为蓝字化解开来,岂非青中有青?”

    古风点点头道:“好像有道理!”

    董卓英不去理会他,继续说道:“人在天外,所谓天外飞鸿,飞鸿是靠什么起飞,是靠羽毛,这或许是个羽字。”

    古风欢呼道:“对,对极了,你说得对极了!”

    董卓英道:“尘里飞石,尘者土也,土中含有大小石头,石头到处有,本不足奇,但飞来的石头,就不多见,你记不记得有个飞来峰的地方?”

    “这个……这个……”

    “峰即是石峰,这一句可能是个峰字。”

    古风不禁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最后一个字嘛……”

    古风忙问道:“是什么字?”

    董卓英苦苦思索,也想不出来。

    古风嘴里不由连连念着“蓝羽峰”三个字,但他念了十几遍,仍只是“蓝羽峰”三个字而已。

    董卓英突然叫道:“有了,最末一个字是个后面的后字。”

    古风喜道:“哦!怎么说?”

    董卓英道:“这一字最难猜,也最好猜,外甥随舅,俗语说舅舅大于天,外甥随着舅舅,不论行坐,必在其后,所以这一字定是个后字。”

    古风忙从头念了一遍,大叫道:“蓝羽峰后,哎呀!老和尚真不得了呀!”

    董卓英忙道:“你想到了什么?”

    古风兴奋的叫道:“这意思是说,在岭南群峰环绕中,有一座天然的奇峰,这个峰就叫蓝羽峰……”

    董卓英也道:“不错,区区也想起来了,蓝羽峰不但峰奇,而且景奇。”

    古风得意的道:“这一点该是我先想起来的吧!”

    董卓英笑道:“蓝羽峰下有一条河流,当地人戏称绿江,水面如镜,清澈见底,江中绿草绿苔,和两岸削壁悬崖的绿叶绿树,相映成趣。

    “整条江水都是绿绿的,而且山重岭叠,奇峰异石,各擅胜场,其风景之美,意境之佳,已不是言语所能形容。

    “同时,其中有一处叫做万石林的,干奇百怪,什么形状的石头都有,迤逦沿江而成,蓝羽峰是其中最大的峰头,听说那座山岭更为奥妙!”

    古风向往的道:“咱们去看看好么?”

    董卓英点点头:“区区也正有此意!”

    于是,二人纵身离去。

    七天后。

    二人来到了慕名向往的蓝羽峰。

    经过了长途的跋涉,二人精神不懈,毫无倦意,径奔后山。

    蓝羽峰的后山,跟前山可大不一样,景致风光,引人入胜,更隐藏着另一种神秘玄虚的意境。

    山形突兀,石洞到处可见,半隐半藏,深幽不知几许。

    董卓英登上名山,心情一时激动,不由引吭长啸,发舒心中郁积之气。

    这一声长啸,足足有半盏茶工夫,方才歇止。

    想不到长啸声止,却引来虎吼相应。

    一时风起云涌,满山满谷,到处响应着百兽之王的低沉吼鸣。

    二人面面相觑,蓝羽峰没有见到三尺之童,却先已逗来蓝羽之虎相迎。

    古风望着那无数的石洞,皱紧眉头,道:“卓英,那老和尚把咱们引来蓝羽峰,难道是要咱们来打虎么?”

    董卓英道:“不是打虎,是抓虎。”

    “抓虎吁把老虎抓来有何用?”

    “你再想想看!”

    “在下看到老虎,脑袋先已发晕!”

    “亏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此虎不是野虎,背后必是豢养有主,抓住它,何愁其主人不出面?”

    “唔!有道理!”

    “我看这样好了!”董卓英剑眉一扬:“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动手!”

    二人一阵商量,便去捕捉那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的猛虎。

    董卓英居右,古风在左,向着山顶矮树丛中阴影内前进。

    董卓英艺高人胆大,纵身掠起,几个起落,人便已到了矮树丛林的边缘。

    说也奇怪,矮林中一片沉寂。

    不但见不到虎影,连虎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董卓英静听一会,便领先进入林中,转过一个比人高的巨石之后,观察地面,发现地上残留有虎爪痕迹。

    他急忙打了个手势,古风看了,急奔过来。

    “有情况发现?”

    董卓英点点头道:“你看,那边地上的脚印是什么?总不会是野猪所留下来的吧?”

    二人朝那边看去。

    古风高兴得嗓子都变了调,压低了声音道:“好家伙,是两只!”

    “是两只猛虎,一大一小。”

    “怎么知道是一大一小?”

    “从虎爪的痕迹中判别,着地有力,痕迹大而深的必是大老虎。”

    “小的那只呢?”

    “定是只幼虎。”

    “那好极了,咱们抓着它,带回去豢养!”古风不脱稚气的脸孔,高兴得泛红晕,恨不得一下就能捉到。

    董卓英附着他的耳朵道:“尊驾最好是慢点高兴!”

    “为什么?”

    “因为这两只老虎并不是无主之物,咱们也不是专为捕捉老虎而来的。”

    像是被淋了一头冷水,古风鼻子里哼着道:“试试看,说不定它的主人同意转让也说不定。”

    就在这时,一声虎啸,发自山岩后方,接着狂风自左近刮了起来,直把矮树林梢的枝叶吹断不少。

    风从虎,风助虎威。

    古风指着山岩下,惊叫道:“老虎来了!”

    果然,一只高大凶猛的白额老虎,徐徐的出现在二人眼前。

    董卓英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万兽之王,果是不同凡响,小牛一般高大,隆起的虎背,显示出它正当壮年。

    两只像灯笼似的虎眼,闪闪生光,头如笆斗,宽阔的大虎嘴,张开宋有如血盆大口,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古风怔住了,他没想到这只老虎是如此威猛壮大。

    蓦地,古风抬手指向那巨虎的身后,道:“卓英,你快看……”

    “什么?”

    “不得了,那后面又来了一只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