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异人遗剑忆江湖

第二章 惺惺惜惺惺,直恨逢时不恰时

    几息之间,老大便追上梁琪远,提刀便朝梁琪远脖子劈去。

    梁琪远似乎脑袋背后长有眼睛般,猛然转身右手紧握先前那柄匕首挡着那落下的刀。

    “砰!”

    一道钢铁相击的声音响起。

    老大那握着刀杆的双手微微发抖着,显然是被刚刚的对击所产生的震荡给震的。

    老大极为震惊,因为他知道自己全力一斩的威力。不过,老大倒也并非是钻牛角尖的人,很快便平复了震惊之情。因为他明白,人,往往在陷入绝境之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明显,梁琪远这些天走的都是绝路。

    梁琪远自然也不会好受,身体被震得连退七八步,右手腕骨震裂,手中匕首也被击飞出去老远。

    老大收回心神朝梁琪远望去,梁琪远也抬头朝老大凝视着,相视无话。

    “哇~~哇~~~~~~~”

    风中夹杂着婴儿的哭声传入他俩耳中,声音的源头自然是梁琪远怀中的婴儿。

    婴儿一直在哭,自始至终不曾停过,只是梁琪远命都顾不上了哪还能停下哄他?

    “哈哈!天下第一堡凌枫堡堡主果然名不虚传,受教,受教啊!”老大豪笑两声朝梁琪远道。

    “漠北第一刀阎一刀阎老大名声在下也是闻名已久,只是不曾料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这种身份这种地点会面。”梁琪远似有些惋惜地朝阎老大道。

    “呵呵!”阎老大黯然冷笑一声道:“日后,阎一刀这个名号在江湖中将不复存在了。”

    “为何?”梁琪远不由得诧异道。

    阎老大显得有些颓然,道:“我本姓骆名延,因出师以来,未曾有敌手在我手下挨过第二刀,一刀见阎罗,人称阎一刀。今日,凭你伤残之躯,硬是扛下了我全力一斩,你说我还有何脸面再叫阎一刀?”

    梁琪远嘴角浮现一抹苦笑,未曾答话,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阎老大。话多无益,他此刻已是手无寸铁的将死之人。阎老大若要杀他他即便说破了嘴也是枉然,若是不杀,即使他骂尽他祖宗十八代阎老大也不会动他丝毫。江湖传闻,阎一刀阎老大就是这么一个奇人。

    “你可知为何我漠北十六骑今次会替陈子扬出头?”阎老大对梁琪远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只觉梁琪远是一名性情中人。若不是今日这种情形,他定会请梁琪远痛痛快快地喝上一场。阎老大请人喝酒?这若传到中原定是一大奇闻,众多在江湖中声名显赫的英雄豪杰想请阎老大喝酒都难如登天,阎老大却想请人喝酒?虽然,他俩只对轰一次,阎老大心中却是深深地被眼前这个硬汉给折服。

    “为何?莫不是陈家那小子给你天大的好处?”梁琪远有些不耐道,大有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的气势朝阎老大不耐道。因为他深知无论如何都见不到明日的黎明。

    “哈哈!梁堡主真会说笑,虽然陈子扬那小子在黑崖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请我出手,怕他还没那资格。”阎老大一脸不屑地道。

    “哦?他竟是中原魔教新起之秀黑崖宗的护法?若是这样都请不动你的话,那是何人有这等本事能让阎老大出手呢?”梁琪远倒也被他勾起些许兴趣,朝阎老大问道。

    “黑崖宗宗主段凌崖。因为,我欠他十六条命。”阎老大淡淡地道“不过,若是我不想,他也不会勉强。我出手,只因久闻梁堡有三绝:飞刀凌枫燕飞檐。想讨教讨教。可惜,今日只得见你那刀无虚发的飞刀技及力拨千斤的凌枫匕。”

    梁琪远闻言一阵冷笑,问道:“莫非当日你们漠北十六骑留下一手让我苟活十数日是因为想与我单独交手?”

    “哈哈!梁堡主眼力过人,在下实在佩服。居然着都被你察觉了!”阎老大大笑两声道。江湖传言阎老大冷面寒刀不苟言笑,却对梁琪远豪笑连连,不为别的,只因他觉得眼前人配让他流露出真挚的情感。

    “哼!眼力过人?若真的眼力过人我怎会沦落至此?若真是好眼力我梁家怎会灭门?!”梁琪远话中尽显颓然。是啊,他若真是好眼力当年就不会留那孩子一命了。今日他被灭门的缘由说到底就是他当年的心软,当年那可伶巴巴的孩子不过十年便成为魔教翘楚黑崖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法了。此刻的他,可不再认为当年那孩子胆小懦弱,他深刻地明白,陈子扬的蜕变绝非偶然。小小年纪就懂得把自己伪装成楚楚可怜懦弱无能的样子来窥取敌人的同情心,若给其足够的时间,他将会是你一生中最可怕的敌手。可惜,梁琪远明白得太晚领悟得太迟,一切都来不及了。

    阎老大并未答话,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所以他干脆就一言不发地默默地等待着梁琪远的下文。

    果不其然,不出半晌。

    梁琪远续道:“阎兄,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你为人我也略有耳闻。我自知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只求你留犬子一命,把他带回残城找户普通人家照看即可。切不可寻江湖世家,我只愿我儿能幸福安康地过完此生。”

    说完,即便是铁血男儿梁琪远,也不由得鼻子一酸,老泪纵横。他江湖生涯二十余载,鬼门关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自然对生死也极为看淡。可是,自从半年前天赐英儿,他的心性在渐渐改变着,因为他有家了,不再是一个人了。他心痛,事实上他身上哪里都痛。只是他觉得他现在痛的不是身体,是心。并非是因深知自己这次回天无力插翅难飞而心痛,而是他很清楚的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双亲的孩子所受的苦所受的难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但他却明白得很清楚,因为他是这么过来的。他是在为自己的儿子心痛。

    “好,我答应你。”阎老大倒也爽快,想也不想变应了下来。虽然,他答应了陈子扬此次定当带回梁琪远及其幼子的头颅。但,面对这条硬汉,阎老大实在不忍拒绝他所提的这个请求。

    梁琪远见阎老大爽快地答应了,当即朝他跪下朝他拜了三拜。

    这一拜,显得颇为别扭。左手抱着婴儿右手因伤无力地下垂着,这种姿势跪拜岂能好看?

    这一拜,倒也惊着阎一刀。男儿膝下有黄金,要令梁琪远这等好汉跪拜简直比登天还难,可他却生生受了天下第一堡凌枫堡堡主梁琪远三拜。虽然,看上去极为别扭,可是,这将会是漠北第一刀阎一刀阎老大此生所受的最高荣耀。

    阎一刀反应倒快,一个快步便跨到梁琪远身边。伸出右手正欲将他扶起,梁琪远却极为艰难地抬起他那条已经废掉的右手,僵硬地摆了两下示意阎老大不必扶他。

    梁琪远抬起头,朝半弓着身子的阎老大惋惜道:“可惜无酒,若有酒倒真想与阎兄痛饮一番呐!”

    阎老大哈哈一笑,不顾梁琪远反对,强行将他扶起,道:“梁兄怎知无酒?”说完右手呈哨状放入口中。

    一道尖尖锐嘹亮的哨声从阎老大的那口方形大嘴中传出,响彻这瑟瑟风沙的大地中。

    “哒...哒...哒...哒...”阎老大方才坐下的那匹马正缓步朝阎老大走来。

    阎老大从马鞍下取出一个鼓鼓的水袋,盖子一拧,顿时,一阵浓郁的酒香便从袋子中飘出。

    “嗯~~~阎兄,这酒可是‘百里飘香赛桂枝’?”梁琪远倒也是个品酒行家,一脸陶醉地深深吸上一口飘荡着浓浓酒香的空气赞哼道。

    “哟,没想到这塞外劣酒梁兄对它倒也颇有研究呀。”阎老大打着哈哈谦虚道。

    “哈哈,阎兄真会说笑,劣酒?此酒若敢说劣怕是只有天宫瑶池的玉液琼浆方能称酒了吧?”梁琪远笑道。

    “来,兄弟,咱就带了这一壶,别嫌弃,咱一起喝。”阎老大说完便闭眼仰头酒袋高举便把就往嘴里灌着。若要此时有一爱酒文人在此的话定会大呼可惜,因为如此浓香之酒现被阎老大这种喝法有近一半都溢出口中洒落地上,一时间,浓郁的酒香弥漫在这荒凉的大地中。‘百里飘香赛桂枝’此酒虽不算名贵,但酒香浓郁,未喝倒已醉上三分。且这酒产自漠北,中原难觅其迹,倒显颇为珍贵。阎老大倒也豪气,硬是一口气把满满一袋酒喝得不足半袋。虽然...有近一半溢出洒落地上,但也不少了,见那阎老大脸不红眼不花的,酒量那是相当了得。

    “给!好兄弟,喝完这酒喝完就上路吧,令郎为兄定会帮你安置妥当!”

    阎老大一把把半袋子酒塞到梁琪远那伤废的右手中,一阵钻心的疼顿时从右手上传来。不过,此刻梁琪远硬是凭意念战胜了疼痛,硬是将那酒袋了过来,仰头便灌。

    风,依旧呼啸在这荒凉的大地上;人,依旧沉醉在那可人的美酒中。

    梁琪远喝法和阎老大大相径庭。虽然也是仰头便灌,但梁琪远却不曾洒落丝毫不过半晌,酒尽袋空。

    梁琪远犹豫未尽抛下空置的酒袋,定了定神,醉眼朦胧地低头看着怀中这个或许因为哭累了而睡着了的幼子。忍着剧痛拖起那腕骨断裂臂骨伤残的右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却无半点触感。因为他那手中的伤痛那是阵阵钻心呐,抚摸婴儿细腻脸颊的触感怎能盖过那阵阵钻心的疼?

    梁琪远深知此时自己的身体状况,虽不曾受有致命伤,但本身外伤累累舟车劳顿伤口不曾有过完善处理,另加那只血流未止的左眼。即使是阎老大就此离去,梁琪远也活不了了。若不是他异于常人,此刻的他早就是荒凉的戈壁中众狼分食的尸体了。即便如此,梁琪远也撑不了多久了。

    梁琪远眨着独留的右眼,一脸慈爱地望着怀中的孩子。嘴唇轻轻蠕动,明明有很多话跟小梁隐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凝视片刻,便将幼子安放在地。

    转过身子,直视存亡。

    “唉......”梁琪远长叹一声,道“临死前认你这一兄弟,倒也无憾了。今生无缘咱来世再做兄弟,动手吧!”

    凭阎老大的眼力自然是知道即便他不出手梁琪远也活不了多久,两人心里明白却谁都没说。或许都给彼此留着那点尊严。

    “嗯。”

    淡淡的一声嗯,冷冷的一挥刀。

    “叮~~~~”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阎老大那一刀又被弹开了。

    弹开阎老大手中的刀的兵器却是方才被阎老大击出老远的凌枫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