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志是跑着去的,因为他没有骑马。他为何不骑马救人?原因有二:一、他所假冒的‘千里索魂郎’从不骑马,因为他那身轻功比什么马都跑得快,比什么马都跑得久。二、他没钱买马了。
即便柳志是跑着去的,对于一个弱冠少年来说,三里地并不算远,很快就能跑到。
自从阎老大愤然离去之后,柳志的斗笠便已摘下,他的声音也不再沙哑。因为已经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不得不承认,柳志天生就是一块当小生的料。倘若哪天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时加入某个戏团,保管那戏团在一个月内红遍中原各地。他扮得实在太棒了,连见多识广声名远扬的梁琪远与阎老大都深受其骗。话说回来,就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居然有人敢冒充‘千里索魂郎’!并不是说‘千里索魂郎’会定其冒犯之罪,而是崆峒派、月神教、岱宗的人还在苦苦寻他。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但每年搜寻他的人数依然络绎不绝。若是一个不慎落入他们手中,后果可不是人头落地碗大的疤那么简单了......
一条横穿戈壁的古道上,一位身着白袍的少年正沿道狂奔着。
不过半刻钟,柳志便远远望见前方路边停着一辆没有马的车。柳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纵身一跃,便跳至车上,掀开掩着车门的布帘,车内当真有一女尸。一个一脸安详的年轻貌美女子,只是她已死去多时,皮肤早已苍白无色,白得慎人。
柳志并未多做停留,粗略扫了几眼眼前这个女尸的之后便跳下车去,双手抓着原本是带着绳子架在马身上的两根木头,大喝一声,便拉着车子小跑起来。
车并不大,车内除了那具女尸之外空无一物,这等分量对于一个正值青春力壮的柳志来说并不算太重。柳志虽身材消瘦,但由于常年混迹街头,打架无数,身上皆是结实的肌肉。拉辆空车小跑三五里地不成问题。
若此刻有人见着,定会笑掉大牙,明明是马拉的车,却由人来拉。虽然这人拉的车不比马拉的车慢上多少。
车拉得不慢,却也花了整整一刻钟的时间。柳志终于连人带车都拉了回来。
只是,方才还一息尚存的躺在地上的梁琪远再也不能最后看上一眼他此生最心爱的女人了。因为,他的头没了。
他那无头尸身旁,立着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那人身着白色长袍头戴垂满白色布条的斗笠的人,左耳处的布条间,系着一个古朴小巧的风铃。风铃随风飘荡,敲击出一声声清脆动人的声响。
竟和柳志先前的那身装束一模一样!
同样的身材消瘦,同样的白衣白袍。只是,和柳志身上这件久经风沙的白袍相比,那人的显得极为洁净。
每一股带满沙尘的风席卷过那人,风沙过后,白袍依旧雪白,不染一丝尘埃。
柳志愣住了,一脸呆滞地望着梁琪远那具无头的尸体,以及尸体边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婴儿。
望着地上那个无头男尸,柳志陷入深深的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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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震奴镇。
“放开那姑娘!”
一名消瘦少年手持板砖朝阴暗巷子里的一名面相猥琐的中年男子吼道。
那猥琐男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惊得虎躯一震,一双粗糙的大手停止了撕扯,抽出一只手轻轻拍着被他欺压在地的少女那张还算俏丽的脸一脸猥琐地道:“小美人,待会儿本大爷再来宠幸你,乖乖的哟~”说罢便站起身来,显然是要去教训教训那不知死活的小子。
“哇~~哇~~~”那少女待猥琐男子从她身上爬起之后,便一改先前的惊悚沉默,哇哇大哭起来。
猥琐男子朝消瘦少年大摇大摆地走去,似乎丝毫不惧眼前的这个少年,即便他手上持有砖头。他可不认为这少年真敢拿砖头呼他。
然而,他错了。猥琐男子没走几步,少年便右臂用劲一挥,将手中的砖头抛了出去。
那少年砸得极准,砖头径直朝猥琐男子的那颗丑陋的头颅飞去。眼看就要砸到了,那猥琐男子右手举起轻轻一抓,那疾驰过来的砖头竟被他徒手抓住!
猥琐男子见那少年还真敢对他动手,不由得一怒,道:“小子!我解老三你也敢砸?今天你死定了!”说完朝便那少年扑去。
少年哪曾见过这阵势?赶忙蹲下在地上摸索着石子,摸到一个砸一个,摸着两个砸一双。
这下可把那解老三给惊到了。那少年扔得极准,每一颗石子都不偏不倚地朝解老三面门飞去。好在那解老三也曾习过三拳两脚,边走边舞动着两只大手,那双大手犹如铁打的般,拍下一枚又一枚疾射而来的石子。
解老三越靠越近,少年越扔越快!
解老三眼见就要靠近那少年了,岂料那小子从地上抓起一把尘土便朝解老三扬去。猝不及防的解老三顿时被那少年扬得满面尘埃。
“砰!”
一声闷响在猥琐男子的头上响起,却是那少年不知哪里找到的一块砖头砸在解老三那亮堂堂的脑门上,那人的头就如痛铁头般,砖头应声断为两截。
解老三一把抓住因为板砖敲断而愣在那里的少年,面相猥琐神色狰狞地道:“小子,看样子你的砖头是没有本大爷的头硬啊!扔啊?你倒是再扔啊?!弄不死你!”说完便一把抓住少年的衣襟将少年提起,带劲一推,便将少年往那坚硬的石墙上砸去。
“砰!”少年的背狠狠地砸到了墙上,顿时一阵血脉翻涌,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便喷射而出。“砰!砰!砰!”又连续砸了三下,一次比一次猛,一下比一下重。
少年只觉整个背犹如在火中烤一般,又火又辣又疼。鲜血一口连着一口,从少年的口中喷射而出。解老三左手扼着少年的脖子抵在墙上,将少年高高托起,厉声喝道:“小子!让你多管闲事!让你逞英雄!让你英雄救美!没本事就别管别人的事,要不然这就是下场!”说完又是一记重拳打在少年的胸膛之上。
“呜......”少年再也支撑不住,嘤呜一声,一大口鲜血从嘴中喷涌而出,整个身子便软了下来。
“哼!”解老三冷哼了一声,一把将少年扔到地上,转眼望着巷子里还在哭泣的少女,一脸猥琐满面狰狞的他顿时变得色眯眯的模样,道:“小美人~刚刚让这小子坏了好事,现在本大爷就好好的补偿你吧~~”说完便要朝那还在抽泣少女走去,却怎么也挪不动步。
原本瘫软在地的少年正死死抱着解老三的脚,令他怎么也挪动不开。同时嘴里还用低沉的声音朝女子吼道:“姑娘快走!你快走!”
那姑娘瞧见这般情形更是嚎啕大哭起来,怎还懂得离去?倒是那猥琐男子,被少年抱住右脚挪动不得顿时大怒,操起左脚便朝少年踢去。猥琐男子越踢越狠,少年越抱越紧。猥琐男子从未遇见过如此倔强的人,一时无奈,不经意间眼角瞄到身旁的那块供人磨粉榨汁的石磨!
猥琐男子双手并劲,托着石磨高高举起,准备一磨砸下了却少年的性命。
猥琐男子双手一松,石磨就势砸下。
“砰!”
鲜血四溅,脑浆四溢。
石磨砸到了头颅之上,不过并非少年的头颅,而是猥琐男子他自己的头颅。
一名身长八尺的大汉正单手提着还在滴血的石磨犹如雕像般立在那里。
大汉右手一推,那石磨被扔了出去,竟稳稳地落在磨台之上!
大汉居高临下,冷眼望着刚在鬼门关晃悠了一遭的少年冷声道:“小子,死不了吧?”
少年挣扎站起,脚步紊乱而无力。许久,少年终于站稳,而那大汉也不说话,冷眼望着他慢慢站起。既不帮忙,亦不阻止。
届时,那姑娘也跑了过来,正欲扶他,却被他挥手拒绝。少年被打得鼻青脸肿,胸口更是如撕裂般疼痛。只见少年将双手抬到胸前,艰难的一个抱拳朝大汉口齿不清道:“多谢..多谢大侠出手相救,来日若有需要我柳志的地方,尽管言语,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哦?柳志?名字倒是挺响,人嘛...虽然除了石子扔得准外没什么本事,但也是勇气可嘉,颇具侠骨,比江湖上那一个个以名门正派自居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多了。”大汉略似调侃道。
“让恩人见笑了,呵呵。”那叫柳志的少年讪笑道。
“我见你石子扔得不错,人也颇有侠义心肠,倒也算是一个可造之才。如今我传你一技,你且看好,学成之后再遇见这种不平之事,也不会一味地挨揍了。”大汉说完也不磨叽,右手一挥,扬起身上的长衫,自腰间抽出别在腰上的细小飞刀,朝屋檐扔去!
大汉这几枚飞刀打得平淡无奇,只是打在了屋梁之上,却惊飞了七八只八哥。大汉见八哥飞起,两手并用,扔出八枚飞刀。八枚飞刀仅如前次般平淡无奇地朝空中漫无目标地射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八声脆响,却又是八枚飞刀紧随着先前那八枚飞刀飙射而去,后来的飞刀皆击中先前飞刀的刀末,顿时,先前那八枚飞刀竟一改之前的方向,朝四周扩散而去。“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八声穿透血肉的声音接连响起,眨眼,便有八只八哥从天上落了下来。
好厉害的飞刀好精巧的手,好明厉的眼睛好高深的人!竟能将扔出去的飞刀改变方向转射目标!且射中的皆是空中飞舞的鸟!仅仅在一瞬之间,便把飞刀真正的奥义发挥得淋漓尽致!
柳志看呆了,那手飞刀仅仅在一瞬之间,在常人看来,不过是那大汉扔出几把飞刀射下几只鸟而已。可是,刚刚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柳志那双锐利的眼清晰地捕捉到了。是的,他的眼力着实锐利,即是与生俱来亦是后天所练。不然绝不可能看清刚才那大汉的动作也绝不可能惊得呆立一边。若仅是打下几只鸟而已,柳志倒不会有多吃惊,因为柳志他也能打下鸟来,飞石打鸟!
“小子,我知道你看清了,我只是想告诉你,飞刀这一门高深莫测,你若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能够独步天下。”大汉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卷皮革扔给柳志,轻手拍了两下后者的肩道,虽然拍得极轻,却还是疼得柳志龇牙咧嘴。那滑稽的表情逗得大汉豪爽一笑。
柳志赶忙解开系在皮卷上的麻绳活结,摊开一看,竟是整整十八枚金闪闪亮堂堂的飞刀!那飞刀柄末系一片精小枫叶,柳志望着手中这卷奇刀,尤其是那双锐利的眼神扫过那一片片精小的枫叶时,着实一愣。抬起头激动地朝大汉道:“梁......”
岂料嘴中刚蹦出一个字,却让大汉挥手打断。
柳志一脸激动地望着眼前这人,而大汉则微笑不语,眯着眼睛与柳志对视着。
相视无言,四目相对。
良久,还是大汉先发了话“我前些时日闲来无事据个人经验写下一本飞刀刀法,书内亦有几招粗略的拳脚招式。你我也算投缘,我便把他赠送给你。小子,我期待在江湖中听到你名号的那天。”说完便扔下一书,轻轻一跃,竟如燕子般轻盈地飞上屋檐,脚步轻点,便又一次飞越,踏出老远。
柳志双手捧着手中的一卷飞刀及一本手写本,只见那书皮封面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梁门飞刀。”</p>